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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理精神与现代大学管理

2012-04-12薛妙勤

河南社会科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伦理教授学术

薛妙勤

(洛阳师范学院 政法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2)

伦理精神与现代大学管理

薛妙勤

(洛阳师范学院 政法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2)

伦理是大学管理应当追求的境界。但目前我国大学管理中的“官本位”与“物化管理”恰恰是有悖大学管理的伦理精神的。因此,要实现大学管理的人性塑造之目的,就必须摒弃大学管理中的“官本位”与“物化管理”模式,实施伦理管理,重塑大学精神。

伦理;官本位;物化管理;大学精神

在当前我国大学的管理实践中,有两种现象是令人忧虑的:一个是“官本位”(行政权力模式的基本特征),一个是物化管理(似乎一切都落实到数量指标上)。“官本位”与“物化管理”的必然结果就是大学的异化:大学越来越不像大学而像官府,教授越来越不像教授而像商人。伦理缺失是当代中国社会(学校管理的)普遍存在的问题,而在大学管理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大学作为传承与创造人类文明的“圣地”,本应最具公平正义、真、善、美等伦理精神,但在“官本位”与市场经济的洪流中却也充斥着潜规则、假、恶、丑与“伪伦理”。据此,笔者认为,大学管理必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指导,必须坚持伦理精神,这是对服务于人性塑造之目的的大学管理活动的必然和根本要求。本文认为,在依法管理、规范管理与科学管理等价值目标之外,大学管理的伦理视角更应引起人们深入的思考和足够的关注。

一、“官本位”:大学管理的价值导向的错位

众所周知,当前中国高校的权力结构属于行政权力模式,具有典型的科层制管理模式特征。“高校行政组织作为政府在高校的准代理,行政权力因政府权力的支持得以强化,并有集权的、组织庞大的行政组织为支撑”[1]。在这种管理模式下,高校的学术权力面对行政权力处于无可置疑的弱势地位。教育部门行政力量的强力介入,使各大学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学术自主”。在学校内部也是如此,大家都知道应向教学科研第一线倾斜,但实践操作中却是行政权力中心化,行政权力干预或干扰学术权力,学校管理没有也不可能真正以教师、学生以及学术研究为核心来进行运作。复旦大学校长杨玉良教授曾痛批大学校园内“教育谋官论”和大学内外弥漫的媚官媚权以及功利化的倾向,这种价值导向的错位不仅使教师无心治学、学生无心向学,也使得教师不受学生尊重、大学不受社会尊重。

作为高校中人,大家都会深刻体会到一种现象:稍稍有点成就的教师、学者(虽说不是全部,但确是一种“群像”)都希望谋得一官半职,诸如“主任”、“处长”、“院长”等,在学术会议介绍的时候,大都乐意被介绍行政职务,之后才是学术职务,如果被介绍的仅仅是学术职务则会感到一种失落。正如陈平原教授所说,学校里开会,介绍来宾时,都是井然有序,从校长到系主任到所长到教研室主任,中间还得考虑“正院长”、“副书记”以及“校长助理”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才轮到“出席今天大会的,还有著名的学者某某某等”。“这一套‘仿官场’的规矩,即便是仪式,也都变成了一种‘无言的教诲’”[2]。学校尤其是大学里聚集的是爱面子的一群读书人,而我们的教授、学者不是因为自己的学术成就突出而觉得自己有“面子”、有尊严,在更多的场合是因为他们是“处长”、“主任”、“院长”等而受到重视,从而感到“脸上有光”。“官本位”的大学管理已经让我们大学教师队伍的价值观发生了严重偏离,他们不再以谋求精湛的学术造诣来实现自我,而是以自己是否谋得一官半职作为衡量自己价值是否实现的标准。一旦做了“处长”、“院长”等,工作中有了接待等“任务”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弃自己的教学任务,学生似乎也能“体谅”,由此,我们不能不担忧此种腐朽的“官气”会对学生产生怎样的“教育”影响。作为高校中人,我们对此种现象都是不会陌生的:很多做了各种“长”的教授便把教学作为自己的“副业”,而把行政作为自己的主业,在人前人后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而那些向往做官而又做不了“官”的教授则会在工作中牢骚满腹。“大学里的优秀人物追求的是‘学而优则仕’,而不是追寻更深的学术造诣”[2]。

其实,非官员教授们的“牢骚”所反映出的,除了自己的面子问题、自我价值问题,还有更深层次的“公平正义”问题。兼有行政职务的教授在申报课题、评奖、评各种荣誉称号等方面具有一定优势,他们能利用更多的行政资源,获得更多的好处。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学者型官员奔走于政界、商界、学界,掌控着大部分学术资源而无暇从事学术研究,导致其占用他人学术成果,甚至涉及学术腐败;而大多数作为被管理者的学者困守于底层地位,无力进行学术原创性建构。这种与现代大学精神相左的学术生存、发展环境,破坏了高校内部的学术生态平衡,解决不了‘钱学森之问’,培养不出变革型、创新性杰出人才。”[1]大学里的“官员”掌控着大部分学术资源却因为行政事务太忙而无暇进行学术研究,而非官员教授处于底层地位,虽有很多闲暇时间,却苦于没有原创性资源。这种现象不单单是学术资源浪费这么简单!两千多年前的儒家经典《大学》中有“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可是我们“官本位”的大学管理不仅不能生成“善”,而简直就是在孕育“恶”。这与大学之为大学的“伦理精神”是背道而驰的。长此以往,我们的大学何谈尊严?我们大学的前途又在哪里呢?!

二、“物化管理”:大学管理扼杀学术创新的“杀手”

大学的物化管理首先表现为量上的扩张。现在,我们的大学是越办越“大”。这里的“大”,不是精神之大、学术之大、学问之大、学人之大,而是面积越来越大、楼越来越高、学生越来越多,大学之谓大学的伦理精神却日渐式微。各高校盲目攀比招生数量,过去的“万人大学”为数很少,现在超过万人的大学比比皆是。有的学校没有房子住,甚至让学生住教室、睡地铺。招生成了高校创收的一种手段。试想,几乎是同样数量的教授,却面临是过去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学生,如何保证校园秩序与办学质量?

大学的物化管理其次表现在学校建设上。即把学科点(重点学科)、实验室(重点实验室)、课题项目(国家级、省部级)、科研排名(发文量)、考研率、就业率等各种数量指数作为高校管理的基本目标,使高校生存在一系列的数量指标里。为了完成各种数量指标,师生们疲于应付,甚至不惜造假。凡此种种,不仅使师生们丧失了认真读书与思考的时间,更严重的是涉嫌学术腐败,偏离大学精神,丧失了大学之谓大学的最本质的东西。学生像物品一样被生产,一批“成品”产出,又一批“物品”进来。许多高校考虑更多的是这些“物品”给学校带来了多少“收入”,至于他们将流向何处,则疏于或者根本无暇顾及。专家学者既沦为提升高校社会地位和学术影响的手段,也同时沦为只满足自己物质化需求的工具人。正像有学人所感叹的:缺乏伦理精神的当代大学,越来越不像大学而像是“学店”了。大学本应是雅的。所谓雅就是追求精神至上的气质神韵,而物化管理的理念正在引导我们的教授学生走向“经济人”、“工具人”乃至“机器人”,距离创新越来越远。

目前我国大学“物化管理”的现状已引起了许多学者的关注。许多学者表示,“现在我们的大学教育亟待解决的问题是‘重大楼轻大师,重数量轻质量,重学历轻能力,重智育轻德育’。2008年7月12日,在第三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哈尔滨工业大学校长王树国说:我是研究机器人的,期望机器人越来越像人,但作为校长,我担心把人培养得像机器”[3]。“当前我国学校行政管理范式过于理性化和物化:管理目标过分注重功利而忽视育人、组织机构过分注重科层化而忽视民主化、管理方法过分注重物质奖励而忽视精神激励、管理制度上过分注重严格管理而忽视人文关怀”[4]。“用办企业的思路来办大学,导致中国的大学教育中,普遍存在急功近利现象”。

管理的真谛在于充分发挥人的价值、发掘人的潜能,而我们的物化管理却在遮蔽着人的价值、扼杀着人的潜能。反思起来我们认为,这种管理其实是基于一种类似“经济人”的人性假设,借用托马斯·萨乔万尼的话语,这种管理还极大地“低估了校长、教师因自身利益以外的原因而做出反应的潜性”[5]。近代西方管理思想史上曾出现过四种主要的人性假设,即“经济人”、“社会人”、“自我实现的人”和“复杂人”。从这四种人性假设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无论是“经济人”的物质欲、“社会人”的归属欲、“自我实现的人”的自我价值实现欲,还是“复杂人”的林林总总的各种心理欲望,最后都归结为“重视人的精神需求和自我实现,体现管理与伦理的相互融合”[4]。因为,“有神乃大”,精神性才是人之为人的深层本质。大学管理只有充分关注人的精神,才能彰显人的尊严,增加人的幸福感,从而发挥人的价值与创造性。大学是一个伦理共同体,而不是一个经济实体,大学共同体的特质在于它的伦理实质。这不仅在于大学共同体以伦理价值、伦理原理为其合理性根据,还在于大学共同体本身是一种伦理性的结合,这种结合是以伦理关系为基础的。大学共同体是人们为了实现教育的共同价值和目标,通过共同体成员的共同参与、真诚合作形成的成员之间及成员与共同体之间的精神与情感上的相互依存关系。没有伦理精神就没有大学。缺乏伦理精神,大学不仅难以成为伦理实体,甚至难以成为共同体。因此,以育人为目的的大学管理必须追求伦理管理与管理伦理。“伦理管理是把伦理作为手段相对独立地运用到管理之中,是动态的操作过程”,“管理伦理是管理中的伦理特性,它从伦理学的角度考察管理活动及其发展过程,从中把握住人性的特性和道德性”[6]。就是说,现代大学管理不仅应实现伦理的手段价值,更应该以伦理的标准审视整个管理过程。唯有如此,才能发挥被管理者的主体创造性,调动师生的潜质与潜能,重塑大学尊严,实现学术创新。

三、伦理精神:大学管理应追求的境界

“大学之大,是大学的精神之大,学问之大,学人之大”[7]。重建大学精神,重塑大学尊严,在管理上至少要从四个方面着力。

(一)摒弃存在于大学管理中的“官本位”与“物化管理”,树立伦理管理理念

“伦理管理的标志是合理用人、爱人、理解人、尊重人、教育人,实现以人为本,以德为先的目的。”[6]陈平原教授指出:“办大学必须有超越技术层面的考虑。好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有明显的精神印记。不管你是‘英国绅士’,还是‘共产主义新人’,都是把人的精神面貌放在第一位,关注的是心智,而非专业技能。而所谓‘心智’或‘精神’,都是以人为中心,注重长时段的影响,而非一朝一夕、一时一地的表现,故无法落实到硬指标上。”[2]当年的西南联大在战火纷飞中能够“生产”出那么多的世界级的科学家以及诺贝尔奖的获得者,我们不可能从物质层面去寻找根源,我想一个重要的原因只能是,西南联大师生的胸怀祖国而非个人私利的博大爱国主义情怀与崇高的精神气质,只能是道德层面的动因。儒家经典《大学》所阐明的大学之道以及当代学人所强调的“大学以精神为最上。有精神,则自成气象,自有人才”[2],都是在讲这个道理。因此,我们的大学管理应该致力于去唤醒人的神性。只有唤醒人的神性,才会产生各种崇高性与创造性,才会出现各种惊喜与奇迹。

(二)确立学术本位,彰显学者尊严

这里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我们强调的伦理管理不是让我们的管理不定任务、没有指标,而是要我们的各项目标人性化、可操作、有实效。正所谓“为中才定规则,为天才留空间”[2],要给我们的教师以充分的沉潜把玩的时间空间,让我们的教授去真正地做学问,而不是穷应付。为此,学校的管理工作应紧紧围绕学术进行。“大学的一切工作的价值都取决于它对学术的贡献和推动。党政管理、后勤服务等管理工作,都要以是否推进了学术工作来衡量其成效;学术组织和学者对学术事务和学术资源应有决定权和控制权;保障学术自由”[8]。唯有确立学术本位,才能保障学术的尊严,进而彰显学者的尊严,使我们的学者不求做“大官”,只求做“大师”,追求大师精神。虽然,“大学不可能人人都是大师,但大学的教师应最能准确感受和体悟到大师的精神。大学可以缺少大师,但大学不可以缺少大师的精神,大师的精神是学校人文精神的脊梁,是对学生影响最深远又具有教育性的力量”[9]。温总理在2010年春节团拜会上指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具体到大学管理来说,就是要让我们的老师生活得更幸福,更有尊严。只有让我们的教授感到学术的尊严,他们才会去追求学术,热爱学术,摒弃“学而优则仕”。

(三)在管理制度上充分体现民主与平等

通过校务委员会、教代会等管理体制让我们的教授仅以教授的身份,而不是行政的身份真正参与学校重大事务的决策。确立学者的地位,彰显其尊严。笔者注意到,已有学者与学校开始了这方面的思考与探索,并十分赞同方耀楣、张瑞平在《去行政化:重构大学内部治理结构》一文中的重要观点:“要尽量减少学术人员因学术成就突出而被提拔担任行政领导职务的情况,更要避免行政人员因担任行政职务而能为自己谋取学术地位的情况,还要尽量减少所谓的‘双肩挑’的现象,坚决防止行政权力和学术地位两者之间的‘通兑’。”[1]深圳大学成立“布衣教授人事委员会”,“由13名普通教授把关人事,新招的博士、硕士,先由教授委员会组织试讲,然后投票,如果13位教授不通过,新人是见不到校长的”[10]。

这些思考与实践本身都有一个美好的愿景,那就是让我们的大学尊重学术而不是权术,崇尚精神而不仅仅流于物质,追求理想而不是庸碌人生。

(四)提升管理人员的品格修养

“管理人员不好,会把一流的教授给管死。”[2]以校长为核心的学校管理人员是学校办学方向的引导者、教育方针的贯彻者、各项工作的组织者,他们的一言一行极大地影响着师生员工的信念与行为。新时期的大学校长,应极具人格魅力与人文情怀,他们不一定非是专家,而最好是“通才”[2];他们不一定是千里马,但一定是伯乐;他们不一定是教育家,但一定具备最先进的办学理念。总之,新时期的大学校长应是伦理型的校长[11]。伦理型的校长能为学校发展确立共同的愿景,这种愿景符合学校大多数人心目中的道德价值标准,这种愿景能够自然而然转化为群体中大多数人内心的愿景,并继而转变为实践中的强大力量和自觉的行为追求。大学行政管理人员要充分摆正自己的位置,具备足够的服务意识与奉献精神。他们热爱自己的学校,尊敬自己的同事。他们不把自己当“官”,没有衙门意识,只有服务精神。

“如果说技术是现代管理的物质驱动机制,制度是现代管理的活动框架机制的话,那么伦理则是现代管理的人文驱动机制”[6]。诚然,作为人文驱动机制的伦理道德是一个“软”的东西,但是在很多时候,软实力往往是最硬的实力。如果我们的教师多一点诗人的气质与理想的追求,如果我们的校长极具奉献精神与人文情怀,如果我们的制度实现了充分的民主与公平,相信作为人文驱动机制的伦理道德将会成为最强的实力在大学管理中发挥其教育的作用。

[1]方耀楣,张瑞平.去行政化:重构大学内部治理结构[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08-17(10).

[2]陈平原.大学有精神[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暴景升.当代中国大学人本主义理念与实践的悖论[J].文化学刊,2010,(3):5—9.

[4]钱焕琦.教师职业道德[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5]托马斯·萨乔万尼.道德领导:抵及学校改善的核心[M].冯大鸣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6]徐维群.伦理管理:现代管理道德透视[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

[7]薛保勤,姚书志.大学之大(上):关于大学理念的思考[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12-21(14).

[8]郑永扣.大学尊严的意义、构成与维护[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5—9.

[9]贾聚林.大学之道探析[J].文化学刊,2010,(3):10—12.

[10]杨天波.大学无官 能否还原大学精神[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11-09(15).

[11]郅庭瑾.成为伦理型的校长[J].教育发展研究,2007,(7):16—20.

G647

A

1007-905X(2012)03-0086-03

2011-10-12

全国教育科学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GEA09002)

薛妙勤(1964— ),女,河南汝州人,洛阳师范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 宋淑芳

(E-mail:hnskssf@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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