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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出场逻辑

2012-04-12李保国

湖北社会科学 2012年6期
关键词:民族主义全球化民族

李保国

(周口师范学院,河南周口466000)

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出场逻辑

李保国

(周口师范学院,河南周口466000)

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出场,具有内外两方面的社会综合因素:全球化新秩序中内含的种种不平衡、不平等结构,日益频密的中外冲突以及“中国威胁论”的喧嚣,是刺激民族主义出场的外部因素;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的结构性变化、国家力量崛起的鼓舞以及新媒体的迅速发展等是其出场的内部因素。此外,部分现代知识分子对民族主义出场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全球化;中外冲突;社会结构变化;民族复兴;知识分子

作为一种重要的思想力量,民族主义对近代中国产生了重大影响,如今,在当代中国它再次着墨出场。从知识界中对后殖民主义理论、亨廷顿《文明的冲突》的回应,到现代新儒学研究的再兴,再到民众在2001年中美撞机事件、2008年保卫奥运圣火运动和2010年中日钓鱼岛撞船事件中的民族情绪表达等,都可以若见民族主义的身影。思想家卡尔·曼海姆说:“所有观念都与观念据以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相联系,因而也受到这些条件的影响。”那么,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或者说逻辑基础是什么?本文试图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对这一问题进行分析。

一、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出场的外生逻辑

(一)全球化的冲击与回应。

全球化是指人类从以往各个领域、民族与国家之间彼此阻隔的原始状态走向全球化社会的变迁过程,是一种超越构成现代世界体系的民族国家和复杂多样的相互联系和结合的现实运动。无论从深度和广度上,全球化已经渗透于当今世界的方方面面,并对人类生活产生着深远影响,可以说,“这些年国内和国际发生的各种重要事件,几乎没有一件不与全球化相关”。[1](p2)单就民族主义问题而言,在国际领域,全球化成为世界民族主义研究的重要背景;在国内领域,全球化是中国民族主义产生的重要外生因素。

1.经济全球化中地位及收益的不平衡刺激了中国民族主义情绪。全球化起始于世界经济的结构性变革,即封闭的国家经济体系让位于开放的市场经济体系,从而促进了世界经济的“一体化”发展。然而,由于发达国家在这一过程中控制了经济贸易规则和制度安排的渠道,进而凭借其技术和资金的全面优势在国际贸易中占据“中心”地位,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则处于“边缘”地位,这样一种不平等地位造成全球化收益的不平衡性。故此有评论说,“全球化的经济规律是‘资本流遍世界,利润流向西方’,全球化只是西方利益的普遍化而不是经济福音的普遍化”。[2](p93)因此,作为“边缘”国家的中国在积极地参与全球化的过程中,必然自觉地选择一种坚定的民族立场和特定民族角色参与国际市场,以维护民族国家利益。

2.政治全球化隐含的“西方中心”和“霸权主义”使中国始终保持着民族话语拷问。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当今世界各国政治交往范围日益扩大和深入,出现了国际政治和国内政治相互渗透,各国政治生活与国际组织及国际协调力量愈具相关性的政治全球化趋势。概括起来,这种趋势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世界民主化”浪潮,即随着经济全球化特别是市场经济的全球扩展,资本主义的政治价值如民主、自由和宪政等逐渐全球化。但是这种政治价值的全球化并不是多元民主化的发展,而是以西方式的代议制民主、自由理念为范型,将民主化视为各非西方国家趋向和接近于西方自由民主标准的政治变革过程。二是“全球治理”的出现,即在没有强力中央权威干预的情况下,为应对全球性问题而基于得到认可的法则、规范和制度框架所形成的全球合作。这种全球合作客观上要求民族国家对等让渡相应主权,然而实际的情况是,主权让渡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并不平等,西方发达国家往往利用自己的“软实力”和“硬实力”以“全球治理”的名义来强行实施自己的政治理念,实为霸权主义的变相再现。政治全球化隐含的“西方中心”和“霸权主义”使中国的传统民族意识、民族特性受到无法阻遏的冲击,并且越来越感受到来自西方社会的强权政治的巨大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出于维护本民族和国家利益的需要,在积极顺应“世界民主化”潮流、参与“全球治理”的同时,时刻保持着对西方普世价值的民族话语拷问。

3.文化全球化对民族文化冲击引起了中华文化的自觉意识。文化全球化是指不同文化的同质化与异质化同时进行而又相互交织的过程。[3](p80)文化全球化作为一种历史潮流,当今任何民族国家都无法对其回避,但这一过程如经济、政治全球化一样,同样存在着不平等性。发达国家凭借强大的政治经济实力,使其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得以扩张,中国等广大发展中国家民族文化则相对处于弱势。在这种强势——弱势的全球文化格局中,一方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利用其文化强势地位,通过电影、电视、广播、互联网及书刊等媒体,推销其文化价值理念,试图建立起文化霸权;另一方面,面对西方国家咄咄逼人的文化态势,中华文化的自觉意识逐渐萌生,中国开始注意维护与发展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诚如亨廷顿所述:“20世纪末中国的政治领袖像西方的社会学家一样,赞美儒教是中国进步的根源。80年代中国政府开始提倡对儒教的兴趣,党的领导宣称它是中国文化的主流……”[4](p107)这种对传统文化的自觉珍视一直持续到21世纪,如中国政府自2004年始在全球建立孔子学院或孔子课堂,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在2008年把清明、端午、中秋节等传统节日定为法定假日,以增加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感知与体认。

(二)中外冲突的体验。

国际冲突主要指国际社会中不同国家基于物质利益、权力和荣誉等原因而引发的矛盾、紧张与对抗状态。20世纪90年代之后,中国的崛起以及融入国际社会、事务的大步伐前进,触动了发达国家世界经济霸权结构,中国由想象的对手变成现实的竞争者,引发了西方恐慌和防范,从而国际冲突逐步增多。从1992年的“银河号”事件到1999年北约袭击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从2001年中美军机相撞事件到2008年奥运圣火传递中的西方作梗,再到2010年的中日钓鱼岛撞船事件,这一系列的中外冲突当被民族话语所解读,再与往昔中国屈辱历史相联系时,民族主义的情绪便迅速燃起。

冲突事件在中国民众中之所以具有如此强烈的民族主义体验,是与深潜于国人心里的“历史受害者心态”、珍视国家主权的政治理念和民族国家现实利益有着密切关系的。首先,由于中国在近代历史上屡遭列强侵略,普通民众形成了一种深层的“历史受害者心态”,这种心态很容易产生“一种直接的、即时的对近代民族苦难的联想与追忆”,[5]并经由这种联想而对国际冲突可能造成的国家利益损害保持着相当强烈的敏感,继而生成群体性的激烈反应。伯林把此类民族主义情绪隐喻为“弯枝”(bent twig),即历史上受到外国势力征服的民族,其民族主义情绪如被迫弯曲的枝条,当受到外部刺激时,往往会做出无法控制的强烈“反弹”。

其次,由于中国近代失去“主权”的苦痛历史感受,以及传统文化中强烈的集体主义文化价值对人们的深度影响,中国人对“主权”有着特殊的理解,那就是把主权化约为一个民族的“集体人权”,形成“国家主权最高”的政治价值理念。从过去的“救亡压倒启蒙”到现在的“没有主权就无所谓人权”,都是这种政治理念的体现。在当代中外冲突中,有一部分冲突是西方打着人权旗号进行内政干涉引起的,如2008年欧盟和非政府组织在人权理事会第七次会议上对中国的横加指责,2010年美国国务院向美国国会递交的第35份年度《人权国别报告》中的涉华言论等。这类因西方主权干涉而引起的冲突不但遭到中国主权理念的强烈拒斥,而且容易激起民族受难经历的历史联想。

再次,从现实的国家利益层面来看,由于自古以来的“定于一”和“大一统”政治价值取向,中国人把维护民族国家统一视为最核心的利益和不可妥协的原则。而恰恰是在这一核心利益问题上,近年来中外冲突不断。就中美冲突来看,虽然中美没有直接的领土争端,但美国及西方反华势力为达到遏制中国的战略企图,一方面在中国国内不断挑动台独,藏独和疆独等分裂、分离势力制造事端;另一方面在中国周边,极力与那些和中国有领土争端的国家进行战略合作。就中日、中印及中国与南海诸国的冲突来看,其直接的领土冲突背后总是若见西方强权势力的幽影。如此以来,中国民众很自然地把国家利益维护与历史上西方霸权干涉相链接,从而一种反感西方大国(主要是美国)霸权、突现中国国家利益的民族主义话语逐渐表现出来。[6](p297-315)

(三)“中国威胁论”的刺激。

随着中国力量的崛起及中外冲突的增加,西方社会展开了一场“中国崛起是威胁还是机遇”的争论,这场争论在1997年达到顶峰,标志是《外交》杂志上为此开辟的一个“中国威胁”专栏,刊登了伯恩斯坦(Bernstein)和芒罗(Munro)的文章——《与美国的冲突》。该文指出:在中国将它的经济实力不断转化为政治军事力量的情况下,中国实力与受关注程度将会日益上升,进而对现有的国际权力平衡造成一种挑战。这种“中国是威胁”的论调不仅存在于学术界和专家中,而且也存在于华盛顿的决策者中。美国国会中的一些保守派成员以及他们的智囊团们认为,鉴于中国在将来最有可能成为战略对手,必须对中国实施“遏制”政策。2001年以后,出于与中国在“反恐战争”中合作的需要,西方学界和决策层的“中国威胁论”喧嚣渐趋平静。但是近年来,由于中西方经济发展的反差以及西方认为中国外交从“韬光养晦”向“有所作为”的转向,“中国威胁论”再次浮起。如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指责中国在国际金融危机之后误判国际形势,抛弃了“韬光养晦”;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亚洲研究中心主任易明主张“应对中国的外交政策革命”,强调中国想要“改变游戏规则”,等等。[7]

针对西方世界的“中国是威胁”的论调,中国官方和学术界反映强烈,在诸多的文章中把“中国威胁论”斥为“谬误”并进行反驳。总括起来讲,中国的反驳逻辑主要有以下三种:一是用自己的统计数字表明,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正在进行现代化改造的中等规模军事力量仅仅是为了防御目的;[8](p6)二是用传统的“和”文化说明中国不是一个好战的大国,中国的崛起是和平崛起,中国的崛起有利于东亚秩序乃至世界秩序的和平与稳定;三是批判西方尤其是美国后冷战时代的“冷战思维模式”以及西方国际关系理论对中国崛起的误读。从以上可以看出,中国在对“中国威胁论”的反驳逻辑中建构了“自我”与“他者”的形象对比,即中华民族崛起的正面形象与西方虚构“中国威胁”进而遏制中国的形象。这样以来,一方面中国在反驳“中国威胁论”中建构的西方形象使国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近代列强侵略中国的历史,从而激活了民族的耻辱记忆与复兴意识,反西方的民族主义情绪随而兴起;另一方面通过驳斥“中国是威胁”的异论,促进了中华民族共享的核心价值理念,强化了中国民族认同感。

二、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出场的内生逻辑

(一)中国社会的结构性变化。

当代民族主义理论研究巨匠如盖尔纳、霍布斯鲍姆、安德森等人曾反复强调,民族主义及民族性的兴起与特定社会历史巨变有着密切联系。据此箴言来考察会发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的结构性变化实乃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复兴的首要内部因素。

首先,中国社会的基本“细胞”——单位共同体在改革开放后式微,使社会“本体安全感”逐渐指向民族与民族国家。本体安全是社会个体“对其自我认同之连续性以及对他们行动的社会与物质环境之恒常性所具有的信心,是一种对人与物的可靠性感受”。[9](p80)本体安全感的基本作用在于防止焦虑的入侵,给个体带来安全的感受。在改革前的社会结构中,社会个体归属于不同的单位共同体(政府认可和控制的组织),如工人依存于国营工厂,农民依存于村落。这样虽然产生出了马克思所说的“人的依附”关系,但是个体的社会地位较为稳固,人们相对拥有直接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改革开放后单位共同体逐渐式微,越来越多的个体转变为原子式的“社会人”,如此以来,失去单位庇护的社会个体安全得不到维护,个体便突然浸没在焦虑之中,甚至出现心理的失常现象。在这种情况下,出于人的安全本能需要,个体的认同形式逐渐转向那种颇具神圣感与崇高感的民族与民族国家。于是,传统文化、习俗、领土、经历与象征等越来越为国人所重视,有时甚至用不同寻常的方式来维护它们。

其次,中国社会阶层发生剧烈分化与重组,而那种重构社会阶层的社会流动不但打破了过去地方性的或部门性的自我孤立状态的藩篱,还带来一种不确定性,从而促使人们在与传统对话中得到慰藉。在改革开放前,中国的社会流动性较弱,整个社会板结为工人农民两大劳动阶级和知识分子这一阶层,此外再加“干部”这一政治精英阶层。[10](p19)改革开放后,在市场经济及新兴力量的作用下,我国的社会阶层发生了重大的分化、重组与流动。而这种巨变的意义正在于:一方面流动和迁徙突破地域和部门的限制,使人们对自己的同胞有了更多的了解和交往,加强了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亲近感,进而对“祖国”产生更为直观的认识;另一方面流动和迁徙在满足现代经济的巨大增长和压倒一切的贪欲需要的同时,却滋生出一种不确定感即自我认同与归属的迷茫,个体为了抚慰这种迷茫的灵魂,迫切需要一个能够增强其归属感、崇高感和价值感的资源,“民族主义恰恰能够发挥这种作用,唤起人们的归属心理,激起人们内心中的某种价值追求,使人获得难得的崇高与精神享受”。[11](p24)于是,怀旧的古代出版物开始流行,对传统民族文化的研究重新浮出水面。

再次,随着社会组织的多样化发展,社会分工趋于细化,进而促使教育的普及和科学的推广,这些为民族主义的复兴留出了空间。改革开放后,原先单一的公有制经济发展为多种所有制经济并存,单一的社会组织分化为经济成分、组织形式、就业方式和分配方式等多样化发展。这种横向的社会结构变化不但表明社会分工的进一步细化,也意味着社会对个体素质的要求进一步提高,因此教育的普及和科学知识的推广势在必然。教育的普及提高了整个社会的文化水平,为统一的传统文化认知奠定了坚实基础;科学的推广增进了人们的理性思维,造成了对旧存的意识形态祛魅,心灵的依附和精神的寄托对许多人来说逐渐发生转向,这就为民族主义的传播恰到好处地留出一个空间。

(二)中国崛起对“民族复兴”意识的鼓舞。

改革开放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国际环境的相对和平稳定,国内旧有意识形态桎梏的消除及生产关系方面的不断调整,中国崛起的步伐明显加快,主要表现在经济与政治两个方面。在经济方面,从经济总量的发展视角来看,1990年中国的GDP为18667.8亿元,人均GDP为1644元,而到2000年中国的GDP达到99214.6亿元,经济总量升至世界第6位,人均GDP达到7858元,到了2008年,中国GDP达到300670亿元,升至世界第三位,人均GDP达到22640元,2010年中国GDP达到397983亿元,毫无悬念地超过日本,跃居世界第二。[12]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经济增速面前,许多人相信,如果中国经济发展速度持续如此,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乐观者甚至把超越的时间设定在10~20年内,即使保守者也认为在21世纪中叶之前中国经济将会赶上美国。[13](p36-45)这种估测虽然有些过誉,但从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了中国经济崛起对世界带来的冲击与震撼。在政治方面,中国国际地位不断上升,大国形象逐渐增强。1997年和1999年,中国政府分别对香港和澳门恢复行使主权,标志着中国对近代以来屈辱历史的洗刷;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和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的成功主办,既彰显了大国力量,又表现出民族的成熟与自信;中国还在一些国际和地区组织中如联合国、亚太经合组织、东盟等积极发挥作用,世界和地区事务中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有分量。

法国著名的学者德拉诺瓦说:“任何一个雄心勃勃的民族在取得些许成功后,如果再用成功熏陶民族的各种宏图大志,就很可能会不自觉地夸耀自己的历史财富。”[14](p135)此言甚是,随着上述的中国经济和政治崛起,由近代屈辱史所造成的民族自卑感和压抑感逐渐得到排遣,民族自信心、民族自豪感和国家民族意识不断增强,期待着中国能像强汉盛唐时代一样在国际舞台上颇有分量,民族主义热情油然而生。然而应该注意的是,在这种条件下产生的对民族荣耀史的崇尚和对自身力量的信仰,容易滋生出一种民族自大的膨胀心理,这正是中国民族主义具有情绪化或极端化的社会因素之一。

(三)网络新媒体的迅速发展。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种新媒体——网络在中国获得迅猛发展。据统计,截至2011年12月底,我国IPv4地址数量为3.30亿,拥有IPv6地址9398块/32;我国域名总数为775万个,其中CN域名总数达到353万;中国的网站数,即域名注册者在中国境内的网站数(包括在境内接入和境外接入)为230万个;国际出口带宽达到1,389,529Mbps。[15]网络这种新媒体的大发展为民族主义传播提供了新的载体和平台,也推动了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出场。

第一,网络媒体的互动性、自由性推动民族主义的传播。与以往的报纸、宣传材料、电视电影等传统媒体相比,网络媒体具有很强的互动性。这种互动性改变了整个信息形成的过程,即它不再是发出——接受的模式,而是发出——反馈——再发出——再反馈的模式。可以看出,在网络传播的新模式中,已不存有信息传播的控制者,而仅存信息传播的参与者,且参与者都以“绝对”平等的方式进行交流。如此以来,网络中的民族主义事件讨论就是在一种平等的条件下进行的,能够引起民众的广泛参与。此外,网络还被认为是最为自由的媒体之一,其空间的参与者具有很大的自由性。用尼葛洛庞帝的话说,“在网络上,每个人都可以是一个没有执照的电台”。[16](p192)在自由的空间氛围中,参与者就避免了“把关人”的干扰,可以就民族主义事件自由发布信息,甚至量身预定自己需要的信息,这样就有助于讨论深入发展,最终形成强大民族主义的舆论。

第二,网络媒体的匿名性使参与者在讨论涉及国家利益的国际争端时,往往采取鲜明大胆的民族主义立场。在网络空间中,参与者往往隐匿真实身份,以“马甲”的虚拟符号出现,“这种虚拟性表现为他们在网络上所依托的网络空间具有不可觉察的时空位置和形态,人们的网上交往活动不具有实体性和外在的可触摸性”。[17](p26)故此,当网络中讨论关涉国家利益的国际争端时,参与者多是运用激进的民族主义话语,如“抵制日货”、“强占钓鱼岛”等等。值得注意的是,激进的民族主义话语具有道德的优先性,与此相比,那些在国际争端时出现的理性话语则总是属于少数,根据传播学中“沉默的螺旋”理论,激进的民族主义话语总会淹没少数理性话语而迅速扩展。

第三,网络媒体的民族性及人文式传播方式与民族主义有着深深的契合。网络空间是个“缩小的虚拟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个体现实中所具有的诸多社会特征如阶级、年龄甚至性别等纷纷遭到解构。然而,作为区别“自我”与“他者”的民族性特征则往往被保留,从而使网络媒体具有显著的民族性倾向。此外,在传播方式上,网络新媒体是一种自下而上的人文式传播。这种传播方式与网络媒体的民族性相结合,使网络媒体成为民族主义的天然媒介与平台。

三、部分知识分子: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出场的助推者

知识分子(主要指那些对社会公共生活关切的人文知识分子)天然地居于文化创造、批判和评价的垄断中心。并且,他们还热衷于吸纳民族、民族主义话语力量,把民族主义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手段,来建立文化权力与社会资源之间的顺畅联系,以便于获取物质利益、社会尊重、社会承认和政治权力等社会资源。故此,有学者称:“知识分子作为一个阶层,历史地承担了民族主义意识形态的创造者和解释者的角色。”[18]审视当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出场,会发现部分知识分子的确历史地扮演着这种角色。为了便于考察,本文根据知识分子在民族主义政治中所起的不同助推作用,把其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以民族主义者身份进行的学术言说知识分子;二是以民族主义研究者的身份进行的学术讨论的知识分子,在这种类型中,知识分子虽然撰写了有关民族主义的学术论文和著作,但他们不一定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

第一种类型的知识分子推动了现代新儒学研究的再兴和新保守主义的学术表达,成为当代中国民族主义出场的“序曲”。现代新儒学是在五四以来西化思潮风行中国,近代科学民主理念渐入人心,儒家学说受到全面质疑的背景下,一部分知识分子探索的一条以儒家为主干的中国传统文化发展路径。它以中国传统文化主要是儒家文化为依托,融贯东西、返本开新地接续儒家统绪,复兴儒学。并且,它还“关注于历史、文化、社会、人生,致力于民族文化精神的重建,形成了颇为独立的思想体系及学术流派”。[19](p1)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国人对现代化问题与传统文化问题进行的新一轮的总体性反思,移出海外多年的现代新儒学重回大陆,从孔子儒学、古典儒学、宋明儒学到清代儒学,都得到广泛而深入的重新甄认;大学体制内部还专门增设了“国学”、“儒学”的教学内容;关于儒学与现代化及儒学现代意义的讨论甚为热烈,且有大量著述出版。这些儒学的热烈研究促进了人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体认,也增强了中国传统文化在维护政治秩序中的意识形态功能。新保守主义立足于化解中国现代化中的文化与政治断层危机、促进社会整合与稳定发展这一立场来认识传统文化或政治权威的作用,主张“从传统文化中,从权威的秩序中,寻找出某种杠杆或支点,借助于这种杠杆或支点,来重新整合政治秩序与文化秩序,并在这种秩序得以存续的条件下,渐进地推行中国社会的现代化”。[20](p40)其本质就是从传统文化和权威形态中,寻找国家与中华民族凝聚的新资源与整合基础,试图以此来避免出现“新者未立,旧者已亡”的社会紊乱与政治危机。新保守主义的这种思想实质很类似于严复在民国初年写的一段话:

大凡一国存立,必以其国性为之基,国性国各不同,而皆成于特殊之教化,往往经数千年之渐摩浸渍,而后大著……中国之特别国性,所賴以结合二十二行省,五大民族于以成今日庄严之国民,以特立于五洲之中,不若罗马、希腊、波斯各天下之云散烟消,泯然俱亡者,岂非恃孔子教化为之耶?[21](p330)

第二种类型的知识分子推动了有关西方民族主义著作的译介和中国民族主义问题的研究,一定程度上为当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出场和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改革开放后尤其是90年代以来,西方民族主义研究的最新动态重新进入中国学术界视野,一些民族主义的著作相继翻译成汉语出版,并且中央编译出版社还专门推出“民族主义研究学术译丛”,选取国外民族主义研究的代表性著作进行介绍,包括埃里·凯杜里《民族主义》、厄内斯特·盖尔纳的《民族与民族主义》、安东尼·D·史密斯的《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与民族主义》等册。这些西方民族主义经典著作提供了丰富的研究内容和研究视角,拓展了中国学者的学术视野。而随着中国学者民族主义理论的丰富和视野的开阔,以及中国民族主义的现实兴起,中国学者以《战略管理》、《二十一世纪》和《东方》等杂志为平台,对当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出场原因、性质与特征、困境与出路等方面进行了热烈讨论,并且学术界还对一些具有挑战性与启发性的研究与讨论进行了汇编,如李世涛主编的《知识分子立场:民族主义与转型期中国的命运》一书,就收录了关于民族主义的前沿性讨论。不过就目前而言,中国学界对民族主义问题的研究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学术体系。

综观之,无论是哪种类型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惯于从民族、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等角度来解释中国现实问题,从学理的层面来思考和研究民族主义现象。这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其话语的贫乏,不仅为其掌握文化权力资本,回归“中心”奠定基础,而且客观上为当代中国民族主义的出场起到助推作用。

四、结语

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出场的议题是该领域研究的一个焦点,目前学术界对该议题可谓观点繁多。在本文,主要运用矛盾分析方法,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进行考察,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第一,从外部因素看,全球化新秩序中隐含的不平衡和不平等结构,日益频繁的中外冲突,以及外媒体所宣传的“中国威胁论”等刺激了中国民族主义的出场;第二,从内部因素看,转型期中国社会的深刻变化,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以及网络媒体的普及等成为民族主义在当代中国出场的重要依据;第三,从主体因素看,作为一个阶层,部分知识分子历史地承担了中国民族主义在当代出场的助推者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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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0

A

1003-8477(2012)06-0016-05

李保国(1975—),男,博士,周口师范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 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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