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南方谈话”价值意蕴的多维思考
2012-04-08李大棚
李大棚
(大连海洋大学,辽宁大连 116023)
20年前,当中国社会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邓小平启程南下,开始了他历史性的南方之行。他在视察南方各地的途中,发表了一系列具有历史意义的讲话(统称“南方谈话”),为“中国向何处去”指明了方向。20年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似乎逐渐忘却了“南方讲话”中所蕴含的价值意义。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由于当前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南方谈话”的价值思想仍然在发挥着潜在影响,并愈发凸显出来。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重新审视“南方谈话”,对于我们进一步解放思想,推进改革开放,坚持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 战略意义
苏联解体刚过22天,年近88岁高龄的邓小平同志不顾身体方面的条件,就奔赴南方视察工作。邓小平的南巡为什么要选择在此时呢?其原因就是,当时的中国正面临着来自国内外政治风波的巨大冲击和严峻考验,社会主义中国的前途命运令人堪忧,这样的历史背景也就使“南方谈话”更具战略指向和路径抉择的意义。具体而言,“南方谈话”的战略意蕴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为中国的前途定向;二要回答当时出现的各种困惑和错误的思想问题。
首先,国际形势的风云突变,让社会主义中国无所适从,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邓小平作出了里程碑意义的战略抉择,为中国的前途指明了方向。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苏联的解体给中国社会带来严重的冲击,既然苏联“老大哥”都倒台了,中国该怎么办,中国应向何处去,自然成为国内民众热议的话题。另外,由于苏联解体也引发了国际上反共反社会主义浪潮的兴起,西方国家趁势抛出《大失败》《历史的终结》等反共反社会主义著作,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国内民众的思想判断和价值取向。
中国究竟向何处去,这个命运攸关的问题迫使中国执政党必须做出战略回应。邓小平南巡发表的一系列讲话,为中国的前途定了向。他顶住了国际反共反社会主义的逆流,“坚持社会主义不动摇”,但又明确强调社会主义发展道路的“长期曲折性”。邓小平说:“不要惊慌失措,不要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消失了,没用了,失败了。哪有这回事!”[1]“我坚信,世界上赞成马克思主义的人会多起来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1]同时,他又指出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的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因为历史的经验表明:“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的几百年间,发生过多少次的王朝复辟?”[1]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在向社会主义发展的道路上,出现“某种暂时复辟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规律性现象”。[1]针对国际上发生的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事件,邓小平指出“一些国家出现严重曲折,社会主义好像被消弱了,但人民经受锻炼,从中吸取教训,将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1]
其次,国内的改革开放已进入关键时期,由此引发了不同的议论,产生了各种思想上的困惑。从思想倾向上讲,既有右的,也有左的。右的思想深受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的影响,主张要照抄照搬西方资本主义模式。左的思想怀疑改革开放有可能偏离社会主义路线而走向资本主义,因而极力强调抓“阶级斗争”和反“和平演变”。这两种思想倾向,都干扰了改革开放的推进和中国前进的方向。为了排除这两种错误思想的影响,邓小平旗帜鲜明地提出“既要反右也要反左”的观点。
从邓小平的“南方谈话”中可以看出,他在反对左、右两种错误思想的同时,把侧重点主要放在与“左”的思想斗争方面,尤其是“左”的思想对中国改革开放的干扰破坏上。对此,“邓小平花很大气力来排除‘左’的思想干扰,强调‘改革开放动摇不得’,右可以葬送社会主义,‘左’也可以葬送社会主义,坚定不移地主张将国内改革开放继续深入地推向前进。”[2]当时“左”的思想已经从政治领域转向了经济领域。有些人把改革开放说成是“引进和发展资本主义”。有些人认为办经济特区就是搞资本主义,多一份外资就多一份资本主义。中国的改革开放向何处去,社会主义如何发展等一些尖锐的问题已经摆在了全党面前。
对此,邓小平强调要毫不动摇地坚持改革开放,理直气壮地反对“左”的错误思想。他说“改革开放迈不开步子,不敢闯,说来说去就是怕资本主义的东西多了,走了资本主义道路。要害是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1]“现在,有右的东西影响我们,也有‘左’的东西影响我们,但根深蒂固的还是‘左’的东西。”[1]
总之,邓小平正是在这既坚持反右又坚持反左的思想斗争中,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指明了一条正确的战略方向。他的南方之行,就是这样以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阶段而被载入史册。这也是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取得如此巨大成就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 思想价值
美国学者罗伯特·劳伦斯·库恩在他出版的《中国30年》一书中,就对邓小平“南方谈话”的历史作用做过这样的评价,他认为:“如果没有邓小平的南方谈话,真难想象中国如今是什么样子。”[3]具体来说,“南方谈话”中许多重要思想论述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起到澄清迷雾、扭转航向、加速推进的作用。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重新审视邓小平的“南方谈话”,我们会发现其中的一些重要思想论断对于解决当前中国所遇到的各种矛盾和问题,仍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启示意义。
1.关于改革的思想。这是“南方谈话”开宗明义的问题。当时人们固守的传统观念认为,只有通过革命才能实现生产关系的变革,才能解放生产力。邓小平以马克思主义者的政治勇气,冲破了传统思想的束缚,提出了“革命是解放生产力,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的重要论断,进一步丰富了生产力发展理论。他指出:“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以后,还要从根本上改变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经济体制,建立起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是改革,所以改革也是解放生产力。”[1]此外,他还强调,改革是解放生产力与发展生产力的有机统一。
“南方谈话”后,我们以邓小平的改革思想为基础,不断深化对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文化体制和社会体制改革,极大增强了社会主义发展的活力,促进了社会各项事业的全面进步。但是随着我国改革进入攻坚期,各种深层次的矛盾也日益凸显,如国企垄断、小微企业贷款融资难、官员腐败、民生问题突出、文化资源不均、社会服务和管理不完善等问题,迫切需要深化各种体制机制的改革。尤为注意的是,当前社会呼声最高的就是政治体制改革。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但是政治体制改革方面却相对滞后,已经阻碍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持续发展,再加上近年来贪污腐败事件频发、贫富差距扩大、社会分配不公等问题的突出,更是激发了民众对政治体制改革的强烈要求。因此,推进当前的政治体制改革,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党和政府必须下大力度、大决心把这项艰巨的改革任务抓好。
2.关于制度定型化的思想。制度问题历来都是关系到国家发展前途的重大问题。“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甚至会走向反面。”[4]邓小平非常强调我国要形成一套成熟、定型的社会主义制度,甚至给出了何时能实现社会主义制度定型的目标即“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时间,我们才会在各方面形成一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1]邓小平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成熟和定型指向2020年左右。
虽然距离邓小平提出的制度定型目标年限还有不到10年,但在几代领导人的共同努力下,许多的制度相继成熟和定型。比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已经形成,到目前为止,中国已经建立了由七个法律部门、三个层次法律规范构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这一体系包括现行有效的法律共230件,涵盖宪法及民商法、行政法、经济法、社会法、刑法、诉讼及非诉讼程序法等七个法律部门以及690余件行政法规、8800余件地方性法规以及大量的司法解释。
如今,我国主要的制度已经基本定型和成熟,但是还有一些制度正在定型之中,即使初步定型的一些制度也需要进一步的完善。从历史发展的视角看,任何定型和成熟的制度都只是相对的,不能将某一制度加以固化,恩格斯就曾指出:“所谓‘社会主义’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当和任何其他社会制度一样,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5]因此,下一步建设的重点要放在大力推进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领域的制度化建设,形成一套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和谐社会相适应的更加成熟、定型的制度,为我国的经济发展提供有效的制度保障。
3.关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思想。有学者这样评价说:“我们党之所以能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崭新的思想,则是由于20年前邓小平发表的‘南方谈话’石破天惊地提出社会主义可以搞市场经济,‘南方谈话’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基础,具有强大的政治感召力。”[6]这样的评价不无道理,因为按照社会主义的传统观念,社会主义只能实行计划经济,不能搞市场经济。若要主张搞市场经济,就是离经叛道,走资本主义道路,搞资产阶级自由化。而邓小平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酝酿,在1992年“南方谈话”中指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1]根据邓小平对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关系的认识,党的十四大正式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自此之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断得以完善和健全。也正因为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我国在2001年成功地加入世贸组织,促进了世界的发展也加速了中国的崛起。2010年我国的GDP总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从1992年起,不到20年我国就创造了令世界惊艳的奇迹。这种奇迹的创造,也充分说明了我们党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英明决策,以及有效发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面作用的结果。
同时,我们也要注意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负面作用也在凸显。近年来由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还不健全,不完善,制度的漏斗太多,使其负面的作用没有得到有效遏制,具体表现在当下的四大失衡问题即权力失衡,分配失衡,社会心理失衡和生态失衡。对此,我们必须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效用有一个正确认识:首先,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健全和完善要有一个长期过程,短期内出现的负面问题无法根本消除;其次,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国发挥优势,实现富裕和经济繁荣的必然选择;最后,不少人忽视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关系,没有发挥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方向和主流价值观的导向作用。
4.关于反腐败的顶层设计思想。邓小平对腐败问题的高度关注,是贯穿于改革开放全过程的。他曾说过:“在整个改革开放过程中都要反对腐败”,“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如果贪污腐败横行,把经济搞上去还有什么意义。”[1]这说明邓小平是从党的性质和社会主义性质来看待党的腐败问题,如果贪污腐败盛行,党和社会主义性质也就变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如何解决党的腐败问题,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提出了关于反腐败的顶层设计思想。他指出,反对腐败,“对干部和共产党员来说,廉政建设要作为大事来抓。还是要靠法制,搞法制靠得住些”。[1]可见,法制已作为有效遏制党内腐败问题的有效路径。其实,他的这种反腐思想也是对我们党历来进行反腐败过程的深刻反思和经验总结。40多年的执政史,已经充分说明,运动反腐靠不住,权力反腐也靠不住。只有带有根本性、稳定性、长期性的制度才能靠得住。如果我们进一步分析邓小平的反腐思想就会发现,他所提出的反腐败和廉政建设要靠法制,而“法制的深层次就是制度建设,既包括法律制度,也包括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组织制度”。[7]因此,可以说邓小平提出的制度反腐已成为解决党内腐败问题的终极旨归。邓小平的制度反腐思想,对于当前我国反腐败斗争的策略选择方面有着重要的借鉴价值。
三 理性之光
探寻“南方谈话”的价值,我们获取的不仅有“南方谈话”的战略意义和蕴含的理论价值,还应感受和把握“南方谈话”本身所普照的理性之光。这种理性之光就其思考问题的方式而言,集中体现于邓小平的理性思维方式上,这是我们探讨的关键问题之一。没有理性的思维,就无法解放思想,就会陷于感性的层面和事物的表象,无法探寻事物的真相。当今,在回顾中国改革开放的历程、总结经验教训之时,应该特别分析一下邓小平身上的这种理性思维特点,并且从中发现具有重要思想价值的内容,加以借鉴和传承。
作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他有着非同一般的理性思维,这种思维方式既有马克思主义观的养成,又具有现代的思维特征。从邓小平的谈话、行文的风格中就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他的这种思考方式。一方面,“南方谈话”中,邓小平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看待现实问题,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指导实践,所以,他提出的思想、观点也就蕴含了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代化和大众化的特征。如他提出了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不能动摇;判断改革成败得失要以“三个有利于”作为标准;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都是手段,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灭两极分化,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我们的改革不是靠本本,而是靠实践,靠实事求是;反腐,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管白猫、黑猫,只要抓住老鼠才是好猫等等思想。
另一方面,邓小平的思维方式,也凸显了个性特色,具有现代的思维特点。主要体现在:第一,以反论正:基本路线动摇不得。邓小平指出:“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改革开放,不发展经济,不改善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只有坚持这条路线,人民才会相信你,拥护你。谁要改变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老百姓不答应,谁就会被打倒。”[1]第二,不争论:这是我的一个发明。邓小平说:“不争论,是为了争取时间干。一争论就复杂了,把时间都争掉了,什么也干不成。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1]第三,精简论:重复的话要讲,但要精简。邓小平强调:“会议多,文章太长,讲话也太长,而且内容重复,新的语言并不很多。重复的话要讲,但要精简。”[1]第四,实事论:不能光喊空洞的口号。邓小平认为:“不要光喊社会主义的空洞口号,社会主义不能建立在贫困的基础上,各国情况不同,政策也应该有区别。中国搞社会主义,强调要有中国特色。”[1]
由此可见,“邓小平具有典型的逆向、指实的思维能力,在这种思维导向之下,他的思想颇具批判性、实用性和进取性,他的思想不仅改变了中国也影响了世界。”[8]
[1]邓小平文选:第 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383,382,383,383,383,372,375,370,372,373,112,379,370 -371,374,381,213.
[2]肖枫.“南方谈话”与中国的战略性选择[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2(1):13.
[3]沈传亮.国外学者评析邓小平南方谈话[N].学习时报,2012-02-27(3).
[4]江泽民文选:第 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333.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93.
[6]石仲泉.“南方谈话”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和未来发展[J].毛泽东邓小平思想研究,2012(2):1.
[7]李永忠.南方谈话与反腐败的顶层设计[J].人民论坛,2012(3):55.
[8]侯且岸.论邓小平“南方谈话”的思想史意义[J].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