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关联理论的《壹周立波秀》中幽默的研究
2012-04-02周漫莉
周漫莉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一、《壹周立波秀》节目简介
(一)周立波热与海派清口的产生
周立波生于1967年,于1981年进入上海滑稽剧团,师从上海曲艺界暨滑稽界元老周柏春先生,成为20世纪80年代末红极一时的滑稽戏演员。2006年,周立波决定回归舞台,于2008年底在上海美琪大剧院先后举行了《笑侃三十年》、《笑侃大上海》和《我为财狂》三场海派清口的演出,并创造出了“一个人,一张嘴,一台戏,一百二十分钟,三千六百万票房”的奇迹。而早年,余秋雨先生就曾说:“上海滩100年未必能出一个周立波。”他在“不团购,不送票——全零售”的情况下演出一百余场,成为了2009年中国娱乐休闲文化的热点人物。他曾与小品演员赵本山、相声演员郭德纲共同做客《杨澜访谈录》之《笑星是怎样炼成的》,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海派清口”中的“海派”一词,百度文库是这样定义的:海派文化是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融汇吴越文化等中国其他领域文化的精华,吸纳消化一些外国的主要是西方的文化因素,创立的新的富有自己独特个性的文化。“清口”,则要与“粗口”区分开来。这是一种至真至诚且能给人带来快乐的演出。周立波曾说:“我现在做的是自己最开心的事,而且让别人也开心,做生意只能让自己或周围一圈人开心,现在我可以让整个社会开心,哪一天我觉得不快乐了,我会对观众说,对不起,我唱不动了。”周立波也曾坦言:“海派清口之所以不能复制,是因为我的经历,它不是瞎掰,我站在台上不抖不晃不怕,是因为我的经历。”
“海派清口”这种具有海派特色的单人表演内容涉及社会关注的焦点问题,包括广大观众所关注的时事、民生、股市问题等。表演者周立波通过每天十余份报纸的阅读以及网上三四个钟头的社会新闻、体育新闻及国际新闻的阅读,及时准确地捕捉和把握当下社会生活的热点和焦点问题,以轻松诙谐的形式表达出来,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共鸣。
(二)《壹周立波秀》的节目形式、主要内容及特点
在“海派清口”的基础上,2010年伊始,凤凰卫视全新打造了春节特别系列节目《壹周立波秀》。该节目以美国著名脱口秀明星节目《深夜秀》为范本,但它不同于风格较严肃的《杨澜访谈录》,也不同于完全搞怪搞笑的《康熙来了》。《壹周立波秀》每季制作6期,每期45分钟。此后,每逢春节、五一、十一都会推出此节目。
《壹周立波秀》第一季的节目形式由周立波的脱口秀表演及嘉宾的现场访谈两部分组成。其中,脱口秀表演部分是周立波从自己独特的角度解读、分析、调侃新闻,这不仅让台下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以娱乐的方式重新回味了2009年所发生的社会热点问题,也使观众在开怀大笑的同时对社会进行一番另类的思考。其中包括重庆打黑、房市楼市的跌跌涨涨、奥巴马访华、春晚、送礼等热点时事。而现场访谈部分则是每集邀请一位国内行业领军人物参与笑侃,如演艺界李宇春、姚晨,体育界姚明,文化界韩寒,地产界王石等。
《壹周立波秀》第二季的节目形式与第一季类似,只不过第一部分所涉及的话题包括世博、自然灾害、环保、教育改革、楼市、股市、理财、医改、健康养生、网络虚拟世界等,第二部分访谈嘉宾有马悦凌、郎咸平、张朝阳、钱文忠等。
《壹周立波秀》后来的节目形式有所改动,它取消了现场访谈环节,取而代之的是“立波梦话”板块。每次周立波都会以那句“以下内容都是周立波所扮演的周立波的个人观点,与周立波本人无关,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不胜荣幸”作为开场白,与主持人周瑾搭档,虚构一条条搞笑的新闻。而每集即将结束时周立波则会把本集的关键词串在一起,以一首经典老歌改编演绎出来。
二、关联理论研究
(一)关联理论概述
关联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由法国学者Sperber和英国学者Wilson在Grice的合作原则基础上提出的有关言语交际的理论。他们在《关联性:交际与认知》一书中提出了有关理论,“给认知科学打下一个统一的基础”。
(二)关联理论中的几个基本概念
1.语境效果
当话语的新信息与语境假设之间出现下述情况之一时,就会取得语境效果:(1)新信息的出现加强了现时的语境假设;(2)新信息与现时的语境假设出现了矛盾和抵触;(3)新信息与现时的语境相结合,产生了语境隐含[1]109。
2.关联程度
“关联”的定义中并未明确指出关联程度该如何判断,那么关联程度应该由什么来决定呢?Sperber和Wilson认为“语境效果是衡量关联程度或关联性的一个必要条件,二者成正比关系,即在同等条件下语境效果越大,关联性就越强”[1]125。但是,语境效果并不是衡量关联程度的唯一因素,它还需要人们处理信息时在心理上付出一定的努力。这样一来,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努力和关联性之间呈反比关系,即付出的努力越多,话语的关联性就越弱;反之,如果理解话语时心理上无需付出太多的努力,那就说明话语具有最大的关联性,就会因此取得最大的语境效果。
3.关联原则
关联原则没有一条一条的准则,但是交际中说话人不可随意违反。关联原则实际上是一条交际原则,根据该原则,“每一个明示的交际行为都应该设想为本身具有最佳关联性”[1]158。这是说,明示交际的每一个行为都存在这样一个前提,即它本身具有最佳关联性。当话语具有足够的关联性,值得听话人付出努力去理解,特别是当话语具有最大关联性、说话人又愿意并且能把它说出来时,那么该话语就具有最佳关联性[2]210-217。
关联理论提出了交际中的明示—推理模式,认为从说话人的角度来说,交际是一种明示过程,即把信息意图明白地展现出来,而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说,交际又是一种推理的过程,推理就是根据说话人的明示行为(比如话语),结合语境假设,求得语境效果,获知说话人的交际意图。而所谓的“关联”,是指某一假设在某一语境中具有关联性,且只有在此语境中才有此语境效果。
三、《壹周立波秀》中幽默话语产生的关联性研究
幽默的语言是发话者“精心的言语美选择,是一种高卓的机智,是对世事达观、洞悉、心力活跃超越了一半快乐戏谑的表现形式”[3]167。本文把幽默看做一种交际,即说话者(周立波)与观众之间的基于某类共同认知环境下的一种特殊言语交际过程。而关联理论就是有关言语交际的理论,它把交际看做是一种有目的、有意图的人类活动,是一个明示—推理的认知过程。
关联理论认为,对于任何明示的言语或行为,听话人都会认为其具有最佳关联性。在与观众面对面的交流中,交际者能够获取观众的及时反应,其关联性比文章等更强。在《壹周立波秀》的幽默理解过程中,观众会认为说话者(周立波)的某个话语或行为具有最佳关联性,他们会根据说话者(周立波)所提供的信息加上其他与之相关的信息选择相应的语境假设,试图用最小的推理努力来换取最大的语境效果;而就在观众停止推理时,说话者(周立波)运用某种幽默策略激起观众继续寻求最佳关联解释的认知努力,并最终获得最佳关联解释。
《壹周立波秀》节目中,周立波敢于放弃常规交际情境中直接、明了的表达方式,转而选择了最具独特创意的言语策略,即故意在表达中使用双关、有歧义的词句,偏离正常逻辑的词句,抑或是对百科知识有意误用造成的特殊表达方式,从而使自己的言行在观众看来偏离了其表达形式与现时语境之间的相关性,这就给观众带来了一种瞬间的突兀和不协调感。正是这种突兀和不协调感给观众带来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
本文以2011年春节录制的6期《壹周立波秀》节目中的幽默话语为文本,以关联理论为理论基础,从语音、语义、句法以及语用各个层面来分析周立波的幽默艺术。
(一)语音层
周立波除了说话言辞犀利,还尤为善于搞怪以及模仿人、物的形态、声音。观众在感叹他颇具匠心的语言艺术的同时会捧腹大笑。例如:
(1)说有一户人家,他这个家里面养了一只鹦鹉,而且是会说人话的鹦鹉,然后说有个人口普查员就到他家里面去了,然后,噔噔噔,然后门里面传来鹦鹉的声音说:“谁啊?”(学鹦鹉的声音)(第一集)
第六次人口普查自2010年11月1日实行,在某户人家出现了人口普查员与鹦鹉之间的趣事。此处,周立波变换了男人那种低沉的嗓音,把鹦鹉学舌时似像非像的人话(尖声)模仿得惟妙惟肖,使台下观众忍俊不禁。
(2)我说:“那个,阿哥啊,那个文忠他出了一本书《解读〈弟子规〉》啊,我买了一万册,我想把这个一万册的书,我可以捐到大学里面去,捐到中学里面去,作为公益慈善。”我第一次捐,我是捐到那个复旦视觉学院,我捐了四千册。我说:“我买了一万册,阿哥,你也买一万册。”他说:“没……有问题,我也买一万册。”(第三集)
早在《笑侃大上海》的演出中,周立波就曾说起过这个“阿哥”——那个不愿系安全带所以每天背着书包,把书包带当安全带的有点结巴的“保险带兄弟”。周立波通过对他语音、语调的模仿让观众未见其人,先闻其冏,开怀一乐。
(二)语义层
周立波善于捕捉当下一些文字现象,对其进行调侃,从而带给观众愉悦感。
(3)美国一杂志报道说,人类可能20年后展开私人赞助的火星单程之旅,不再返回地球。目前有超过400名读者写信表示愿意前往火星,有大学生、小企业主、护士和教师等各种职业的人,其中有3位中国籍的90后的申请者被认为是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因为他们的申请信是用火星文写的。(第四集)
“火星文”,字面可解作火星人使用的文字。人类想要去火星生活,首先要知道火星人使用的文字。但此处的“火星文”则是指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年轻网民(尤指90后网民)为求彰显个性而大量使用同音字、音近字、特殊符号来表音的文字。如“劳工”(老公)、“男盆友”(男朋友)、“粉口爱”(很可爱)、“你素谁”(你是谁)等等。当观众在认真听取这段“火星单程之旅”的新闻时,周立波出其不意,将火星之旅申请信与90后混乱不堪的写字风格联系起来,取得了很好的语境效果。
(4)不久前,塔吉克斯坦归还中方约1 000平方公里的领土,长达130多年的领土争端问题得以解决,西方媒体措辞苛刻地说,中国又从中亚攫取了一小块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其实是你们不懂,据悉这块地已经被我国某开发商拿下,并且三天内完成了所有拆迁,塔吉克斯坦在全部搬走后称,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战斗力的军队。(第四集)
根据这段话的语境,我们可以判断“军队”应该是指“某开发商”派遣的拆迁队。新闻里回应了西方媒体苛刻的言辞,并以塔吉克斯坦方面的语气称他们是最具有“战斗力”的。而“战斗力”一词用在此处恰恰讽刺了某些开发商旗下的拆迁队在拆迁过程中的蛮横,借以反映时下的强拆问题。
(三)句法层
常规的语言结构虽易于理解,但也过于无味。周立波善于在常规中寻找“非常规”,使观众在理解了幽默发出者的用意之后,总能体会到难以言表的快乐。
(5)我公司有位小伙子想在一个浪漫的时间向他心爱的女友求婚——就我的一个小助理。但恰好那天呢我要他加班,于是呢,他就跑过来跟我商量(说),“周老师”——你还别说,现在的年轻人对爱情都直言不讳——他对我说他必须请个婚假,我说:“什么婚假?你又没结婚。”他说:“不是,我想去向我女朋友求婚。”我劝告他:“难道你没听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他想了想说:“那周老师,那么我请个丧假。”我又拒绝了:“丧假也不行,今天要开例会。”他说:“那我就请个例假吧。”(第三集)
小助理先把向女友求婚所请的假期称作“婚假”,听到“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后将之改为“丧假”,最后又把开例会时请的假说成请“例假”。小助理的几番回答都用语言常规结构的故意偏离策略创造了幽默,继而体现了幽默话语所特有的不和谐性及不合逻辑性。这种不合逻辑的表达形式让台下观众纷纷笑到拍案摇首。
(6)比方说,床前明月光,我爸是李刚……日日思君不见君,我爸是李刚,OK,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爸是李刚……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爸真的是李刚。(第四集)
继“凡客体”走红之后,又出现了著名的“李刚体”。“李刚事件”一出迅速成为网友和媒体热议的焦点,“我爸是李刚”语句也迅速成为网络流行语。周立波颇具匠心,用古诗与之相连,借助这种不和谐的表达形式淋漓尽致地传递了与当前语境最佳相关的话语意义:痛贬李启铭无视法律的张狂、嚣张。
(四)语用层
1.逻辑信息的背离
说话要有逻辑,否则就会“说不清,道不明”,但周立波时常会说些貌似不着边际的话,像是前言不搭后语,实则让人回味无穷。
(7)话说一个慈善单位的筹款委员请来了一个富商捐钱,他说:“您是富翁,请您做点善事,这对您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那富翁说:“哎,你不了解我的内情,我有一个82岁的老母亲,现在还住在医院里,都已经五年啦,要用很多钱;我女儿是个寡妇,还要养两个孩子,需要很多钱;我还有两兄弟,还欠了政府一大笔税款,现在正亡命天涯。”那个募捐者一听,哎呀,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您的负担有这么重。”富翁说:“不是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就他们这样子,我都一分钱没给过他们。”(第三集)
听这段小故事的人都会和这个募捐者一般,觉得富翁负担很重,如若再让他捐钱似乎有点不人道。但富翁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连自己落难的母亲、女儿、兄弟都一分钱不愿资助,那么言外之意就是:更不可能捐钱给慈善机构了。
(8)前一段时间有新闻报道,北京一对新人刚刚在婚礼上互表誓言,要相守一生,白头到老,但随后新郎酒醉闹事,就把他的誓言击得粉碎,是的,这场婚姻只维系了90分钟,比一场足球赛的时间还短。当时有一位女士就对她的老公捶胸顿足:“你看你看,经验教训啊,经验教训啊,以后参加婚礼,我们可不能进门就给红包啊。”(第三集)
当大家都为这段短暂的婚姻惋惜的时候,这位女士的话却让人在震惊之余,稍感愉悦:刚给了红包,新人就离婚,他们再结婚的时候还要给红包,那么就相当于多给了次红包;如果没有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给红包,而是等到了90分钟之后,那么则可省了这次的红包。
2.百科知识的误用
百科知识门类广泛,注重知识性及科学性,而周立波则敢于违背这些准则,故意误用权威的百科知识,让观众在体会其中寓意的同时不禁莞尔。
(9)中国有四大发明,啊,我们伟大的祖国有四大发明啊,这个小朋友也早知道,对吧?第一是指南针;二,造纸术;三,印刷术;四,单双号限行。(第五集)
所谓“单双号限行”,是为了缓解城市交通压力而出现的一种交通制度。“限行”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却未能真正起到治堵作用。周立波误用百科知识,把四大发明中的“火药”改成了“单双号限行”。他说:“别看汽车从轮胎到发动机没有一个是我们中国人发明的,但是‘单双号限行’中国拥有绝对的专利权。”以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大众对限行制度的不满,他在说出大众心声的同时,巧妙地希望大家笑对现实,笑对生活。
(10)我觉得女人就应该像女人,男人就应该像男人,对吧?像男人一样的女人,那叫超女;像女人一样的男人,那叫伪娘。
《超级女声》是湖南卫视举办的针对女性的大众歌手选秀赛。此项赛事接受任何喜欢唱歌的女性个人或组合报名。节目中有些选手留有短发且极具个性,飒爽英姿,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范。而周立波在表达对女性,尤其是女强人的个人观点之后,略开玩笑似的把他所要描述的像男人一样的女人与“超女”联系在一起,虽稍显讽刺,但无恶意。
3.修辞手法的运用
周立波善于在话语中巧妙地运用某些修辞手法,如夸张、比喻等,使跟自己有共同认知基础的观众领略到其中的趣味性。
(11)用电脑呢,还主要是因为网络,以前是电话线联网,半天连接不上,好不容易连上了又慢得要死,和人聊天,这边发出信息对人表白说“嫁给我吧”,等对方收到信息,人家孩子都已经满月了。(第二集)
虽说网络慢,但也不至于慢到三五年才能收到信息的地步,周立波用尤为夸张的语气来形容网络速度实在太慢,表达了大众对网速的不满。
(12)吃奶粉,一勺下去就——砰(拟声)——喷出来,这时候正好听到我妈妈的脚步(噔噔噔),她一看我这个表情马上知道(我偷吃了东西)。
“吃什么东西啊?”
“没有啊。”
“没有?没有,这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东西啊。”
“嘴巴抬起来!”
“啊——”
奶粉全粘天花板上了。(第六集)
周立波把上颚比作天花板,非常形象又不失乐趣。
四、结语
《壹周立波秀》作为海派清口的代表作,渐渐成为人们近几年非常喜爱的节目。它以另类的视角述说着现实生活的人、事、物,逐渐影响了越来越多的人,也在无形中号召人们对社会事件、社会现实进行深思。周立波笑谈人生,笑谈社会,他说过的话总被人们津津乐道。
[参考文献]
[1]Sperber Dan,Wilson Deirdre.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2]Wilson D.关联与交际[J].现代外语,2000(2):23-31.
[3]钱冠连.美学语言学——语言美与言语美[M].深圳:海天出版社,1993:1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