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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比》的叙事技巧

2012-04-01胡凌海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11期
关键词:教士阿拉比都柏林

胡凌海

(忻州师范学院 专科部,山西 忻州 034000)

《都柏林人》(Dubliners)是詹姆斯·乔伊斯于1914年出版的一本短篇小说集,包含了15篇故事,《阿拉比》则是其中公认的杰作。《都柏林人》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再现了20世纪初都柏林这座城市里的人在精神、道德、政治与社会等方面的败落景象,“以莫泊桑和契诃夫式的现实主义手法”[1](P24)书写都柏林,作家自己也将这部短篇小说集看作“为我的祖国写的一章精神史”[2](P89)。小说《阿拉比》运用大量的隐喻与象征主义手法,在人物的对立与冲突之中,通过背景氛围与人物心理对应,展示了高超的叙事技巧。

一、环境描写展示人物的心理冲突

《阿拉比》描述了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朦胧的情感故事。他有着十分简单、纯真而浪漫的梦想:到一个充满异国风情的集市阿拉比,为同伴的姐姐(少年十分爱慕的对象)买一份礼物。“一幢无人居住的两层楼房矗立在街道封死的那头,……个个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棕色面孔。”少年对周边环境十分不满,在这座城市里,自行车气筒“锈迹斑斑”,灌木“胡乱蔓生”,空气“又闷又潮”,马厩“臭烘烘”,园子“黑乎乎、湿漉漉”,这一切都成了他被现实刺痛而对那个特殊地域充满幻想的外在刺激,更是其内心不满、忧愁、憧憬的写照,揭示了少年的困顿与迷茫、无奈与期冀。环境描写的笔触十分细腻,直指人物内心,与少年蠢蠢欲动、欢呼雀跃的心理极不相符,“她的名字却像一声传唤,会调动我全身的血液喷发愚蠢的激情。”因此,他特别希望改变自身所处的环境,从北里奇蒙大街脱离开来,寻找真正适合爱情温床的场所。

少年的这种幻想揭示了当时都柏林人的普遍性心态,他们渴望美好的生活,对枯燥、刻板、乱糟糟的现状十分不满。这种不满甚至表现在对人们自身素质的批判上,小说描写了“醉汉”、“讨价还价的女人”、“咒骂着的工人”、“吆喝着的猪肉店伙计”、“鼻音哼唱着的街头卖唱者”。在少年眼中,同伴的姐姐显得十分与众不同,“秀发”、“脖颈白皙的曲线”、“银手链”、“白色镶边衬裙”,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作家对颜色的描述十分恰当,“紫罗兰色”、“黄色”都是冷色调,衬出了当前环境的不堪;而在描述少年所幻想的对象时,作家却使用了“白色”、“银色”等充满圣洁意味的词汇,这为少年真正抵达阿拉比集市后幻想破灭埋下了伏笔。

少年心中的阿拉比与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作家选择“阿拉比”这个词语作为小说的标题,将神秘的东方异域文化隐喻其中。阿拉比是少年心中的圣地。现状却让他焦躁不安,无法安心上课,他厌透了单调与丑陋,渴望马上到阿拉比集市去。由于自己没有钱,叔父可能暂时也给不了,少年为此深感不安。他渴望到达阿拉比的愿望愈加强烈,“列车好一会都没能开动”,“缓缓爬行”,“缓缓停下”。最后,少年为心中的女神买点东西的希望却落空了,因为真正到达阿拉比之后,所有的焦急、担心竟然变成了“我勉强才记得起来自己为啥来到这里”,“含含糊糊地听到他们谈话”,“年轻女士问我买啥东西,情绪一点也不殷勤”,让少年感到自己十分卑微。

一个这样情境中的男孩,表征了同一时期的都柏林人,他们习惯于沉溺在当前环境中,停滞不前,即使渴望改变,他们也无法摆脱现实的束缚,只能缩回原状。男孩曾经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状态,他对神秘境地阿拉比充满了渴望,对朦胧爱情充满了渴求,陷入一个自己构建的虚幻、美妙的情境之中。其实,他和所有这一年龄段的孩子一样,对一切美好的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幻想,却被压抑、阴暗、瘫痪的世界所围绕。阿拉比集市让少年大失所望,他突然领悟到自己走不出这种困顿之境,他对于女孩的爱慕与追求,其实就好比这“昏暗、黑乎乎”的大厅,十分盲目,也很虚无。环境描写与人物内心相互映衬,对比鲜明,色调也经历了“暗—明—暗”的过程,进一步深化了小说的“宗教虚妄”主题。

二、象征与隐喻手法再现人物内在冲突

《阿拉比》是一部有着时代特色的经典小说,有着十分独特的视角,采用第一人称手法,入木三分地刻画了人物的内在冲突。小说的主人公是这座城市的旁观者,用旁观者的眼光审视这里的人、事以及环境。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处在一个冲动、焦躁却渴望温暖的年龄阶段,对事物的认识自然、纯真。在少年眼中,都柏林是一个具有浓郁的主观色彩且十分朦胧的地方。但是,他看到的都柏林却又如此破败,有待改观。

教堂与教士似乎是作者于无意中刻画的形象。在小说中,有个死去的教士被多次提及,他原是一个房客。教士实质上象征着精神领域的状态。死去的教士表明,这一宗教形式正在走向衰败。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教士留下了三本书:《修道院院长》、《虔诚的教友》以及《维多契回忆录》,这是小说刻意描述的细节。这三本书里面有两本与宗教并无关联,教士作为一个基督教的司铎,尽管他将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教会,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显然更倾向于冒险传奇,更欣赏与浪漫的爱情故事有关的历史小说。这是教士的外在表现与内心本能的冲突,他其实也试图摆脱这种精神上的困扰与束缚。这一隐喻表现的冲突特别明显,教士身处一个封闭的房间,其实在他的精神世界也有枷锁,他试图逃离现实。

此外,作家还擅长利用宗教的标志及特征描述人物的内在冲突,这在刻画少年对女孩的“如痴如醉如狂”的迷恋中也有所表现。在描绘女孩的身影时,作家使用的是“figure”这一词语,这一词语有雕像、神像之意,这表明在主人公心中,同伴的姐姐已经成了“神圣而圣洁”的象征,这是爱情的升华。主人公跟踪心仪的女孩时,内心惴惴不安,还有丝丝愧疚与罪恶感,他热血沸腾就好比听到了号角声。集市的喧闹声甚至汇聚成了他对生活的唯一感受:“我想象中,自己正捧着‘圣杯’在一大群仇敌中安然走过”,“我不知道究竟会不会跟她讲话,也不知道当真讲话了,又能怎样告诉她我这茫然的迷恋。”圣杯象征着主人公对女孩的爱慕已经达到了宗教的高度,尽管少年曾经跟踪、偷窥女孩,但他十分崇拜女孩,并为之祷告,为了给女孩买礼物,甚至祷告自己能够得到去阿拉比的机会与金钱。

但是,真正到达了理想之地阿拉比集市以后,在辉煌的建筑面前,主人公却又突然联想到礼拜结束之后的教堂,他在诸多的商铺、钱币的碰撞声中突然迷离而眩晕起来,近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自己的追求与念想。一段貌似简单的对话(“哦,我从没说过那样的话!……哦,可是你说过的啊!”)将少年拉回了现实,现实之中的男女情感突然变成了一股低俗的对流,那种宗教般神圣、不可凌辱的爱情突然崩溃了。少年意识到自己竟也仅仅是一个被神圣爱情的幻想蒙蔽了的个体,在欲望面前,一切如此易碎,不堪一击。那“眼睛里燃起了痛苦和气恼的火焰”,这种突发性的“心领神会”释放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也给人物提供了更多开放性的空间。

[1]王佐良,周珏良.英国20世纪文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

[2]周柳宁.乔伊斯(世界人物画传)[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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