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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管理与美国的语言管理实践

2012-03-31张绪忠

关键词:双语语言英语

张绪忠,战 菊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130025)

语言管理与美国的语言管理实践

张绪忠,战 菊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130025)

人类管理语言的活动由来已久,但把语言管理作为理论研究却是一个新课题。美国作为移民国家,其语言生活与管理极其复杂多样,自立国以来基本就是英语与众多外来移民语言的博弈。这种博弈体现在语言管理上就是联邦政府层级的隐性管理与州政府及其他领域的显性管理相结合。

语言管理;美国语言;隐性;显性

一、语言管理:概念、理论及其研究

长期以来,在语言与社会的关系研究中,国内学者多把注意力集中在对语言规划、语言政策以及语言立法的研究上,而对语言管理的研究则重视不够。例如,在语言规划方面,王辉从不同的语言观方面探讨了西方语言规划观的演变[1]。在语言政策方面,潘海英等探讨了多元文化社会的美国为达到语言政策上的统一性与多元性的平衡而做出的种种努力[2]。在语言管理研究方面则鲜见有相关的文章。尽管人们已经在事实上对语言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管理,语言管理研究却是一个较新的领域。

语言管理理论最早起源于1978年诺伊斯图普尼(Neustupny)提出的“语言修正”概念,到了1987年,颜诺(Jernudd)和诺伊斯图普尼把“语言修正”进一步发展成为“语言管理”,以后这一概念被广泛使用[3]。无论是在微观层面还是宏观层面,语言管理的核心问题是语言规则的变化过程以及相应的记录、评估、调整计划的制定和实施。尽管一些研究框架和理论比较重视语言修正或规划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有关语言记录、评估以及调整过程在语言学研究领域还没有给予足够的研究。1998年,诺伊斯图普尼到日本千叶大学执教,为了给其研究生开设研究项目,他主持了以“接触情景下的语言管理研究”为题的专题研讨。2004年,日本语言管理研究会宣告成立,迄今为止已举办了25次专题讨论会以及三届年会。2008年8月,以“语言管理工作坊:探求语言记录”为题的第一届语言管理国际研讨会在澳大利亚的蒙纳士大学举办,而第二届国际研讨会则于2011年3月在日本早稻田大学举行,会议议题为“语言规范的多样性与语言管理”。

2009年,斯波斯基(Spolsky)出版了《语言管理》(Language Management)一书。斯波斯基认为,无论是个人,还是相关机构,在语言管理方面明确可见的行为都有助于语言实践的有序进行和语言信念的有效建立。在该专著中,作者开篇即开宗明义地指出,“语言政策就是选择”。社会语言学的大量文献详细描述了影响选择的诸多因素,该著作则将研究目标直指管理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即研究“为了控制这些选择由语言管理者所做出的有意识和明确的努力行动”[4]。作者在书中确立了一个研究模式,用以说明语言管理所面临的压力以及各个层级的言语社区所受到的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各种影响。该模式明确了管理所包括的范围和领域,包括家庭、宗教、工作与营业场所、公共场所、学校、立法与卫生机构、军事领域、各级政府部门、语言活动积极参与者、超国家组织以及语言管理者与语言管理机构和学术团体。该书作者使用大量实例来描述各领域语言生活及其语言管理者对语言管理的理解和具体实践。全书资料丰富,信息翔实,观点鲜明,为语言管理研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理论支撑和实践模式。

在国内,李宇明教授是较早关注语言管理的学者之一。2011年他在《语言规划经典译丛》序言中指出,管理国家语言生活,主要任务就是管理各领域的语言生活,为各领域做语言功能规划。2011年11月他在第九届城市语言调查国际研讨会所做的主旨演讲《科学管理语言生活》中,进一步指出要在三个层次上对语言进行科学管理:一是宏观语言生活,包括国家语言生活和超国家语言生活;二是中观语言生活,包括地域语言生活和区域语言生活;三是微观语言生活,指语言生活的终端方面,各种语言政策与规划的具体实施的地方。三层次语言管理理论不仅对现实中的语言管理具有指导性作用,也对我们分析美国的语言管理实践有所启示。

二、美国语言生活状况:单语与多语的博弈

早期美国移民通过语言文化交往等多种形式的接触与融合,形成了一个由多民族组成的新民族。这个新民族在英格兰移民语言的基础上,吸收了印第安语、其他欧洲语言、黑人语言以及其他移民的语言文化精华,逐渐孕育了美国独特的民族语言特色,即不同种族、统一民族;单一语言,多元文化[5]。然而,费什曼指出,在整个美国的发展历史中,有两个现象无处不在:一方面是去民族化和美国化的过程;另一方面是移民对自己原有语言和文化的自我维持过程[6]。美式英语是美国的通用语,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并不为众人所知的另一事实是在联邦层面美国并没有官方语言。美国宪法中没有任何与语言有关的条款,在美国的历史上,也没有任何联邦法律专门确定过英语的官方地位,虽然曾有几次修正案提议把英语定为官方语言,但都没有获得成功。对许多在美国出生的公民来说英语并非他们的第一语言,为数不少的移民在大多数社交场合仍继续操用他们的母语。

近十几年来,美国很多地方都出现过推动英语为官方语言的运动,但是不断遇到主要来自移民团体的反对。据美国中文网报道,美国国会共和党众议员史蒂夫和共和党参议员英霍夫共同提出议案(The English Language Unity Act of 2011),再次呼吁将英语定为美国政府的官方语言。虽然从联邦层面上讲,美国没有官方语言,不过因为多年来推动英语为官方语言的运动,美国50个州中已有31个州通过立法规定英语为官方语言。也有其他一些州提出相关议案,不过,面临的阻力仍然相当大。比如,据《田纳西新闻》消息,美国田纳西州纳什维尔市举行公投,对市议员提出的“禁止政府使用除英语以外的其他语言”的议案进行投票。当地移民团体花钱在主流媒体上大做文章,结果这一议案终被否决。英语的支持者认为,将英语作为官方语言的好处能鼓励新移民参与民主进程,减少种族冲突等等。但是反对方则强调不能忽视其他语言的重要性和文化特质。

分析美国在语言问题上的博弈,不难看出,尽管争论的焦点主要表现在语言信仰与语言权利上,但就其本质而言,语言问题无不受制于美国社会与政治现实,所体现的是美国政治生活中的各种势力之间的较量和妥协。总之,美国的语言生活是复杂多样的,只要是美国的移民现象还存在,其社会语言生活将依然是在保持英语强势地位的同时多种语言并存。

三、美国语言管理实践:隐性与显性相结合

蔡永良指出,美国的语言政策的力量并不在于政府明文规定的法律、法令以及规定,而是在于基层的、迂回的、隐性的政策[7]。所谓隐性语言政策,是指包括语言态度、立场、观念等在内的与语言相关的意识形态,也叫“语言文化(linguistic culture)”。舍夫曼(Schiffman)也认为美国的语言政策之所以发挥威力在于其中微妙的隐性部分即语言文化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8]。美国各个层面和各个历史发展时期里的语言政策和语言管理都反映了不同的语言观念与复杂的语言现实。按照美国宪法,只有某些特别的被征服群体(例如美国土著人和波多黎各人)的教育是在联邦机构的管理之下进行的,除此之外,美国联邦政府无权干涉教育。这意味着美国联邦政府不可能制定统一的语言政策和进行统一的语言管理,这正与美国没有统一的民族意识形态相吻合。美国的语言管理不是由联邦政府来实施的,公众对于适宜的语言往往有明确的自发取向。在美国,下面的语言观念决定了其联邦语言管理必定是隐性的:每个人都应该学习英语,同时,每个人也都有权学习和使用他们选择的任何其他语言。

语言的显性管理则是指明确颁布的语言法令以及条例规则等,以及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所能观察到的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各种语言活动和实践。在语言政策方面,美国显性的语言管理切切实实地体现在各州政府所制定的关于语言立法的法律法规方面,而在社会语言活动与实践上,研究典型企业中的语言生活则更能管窥美国的显性语言管理活动。按照斯波斯基的语言管理模式以及李宇明“三层次”语言管理理论,本文以加利福尼亚州和迪斯尼公司为代表来剖析美国在中观语言领域里的显性语言管理实践活动。

(一)加利福尼亚州的语言管理

加州移民情况复杂,少数族裔人口占加州人口的将近一半,因此语言使用情况复杂多样,其语言管理几乎涉及所有的领域。在双语盛行时期(从1968年联邦《双语教育法案》通过开始到2002年被《英语习得法》所取代为止),加州的语言管理颇具代表性,可以成为其他各州为语言权利立法的典范。该州颁布法规承认语言的多样性,为多语和多文化社会树立了榜样。在加州,各个领域的多语法规随处可见,最具有代表性的《双语公共服务法》的第7295条规定:本州各州级机构直接参与为公众提供信息或服务,因此要接触相当数量不讲英语的人,所以要聘用大量合格的双语人员,以保证为公众提供所需的非英语语言的信息和服务。加州福利和教育法第19013条第5款规定,要向不讲英语的残疾人提供特殊语言帮助。该法规的其他条款还规定公共服务的所有信息使用手册都使用多种语言。就在“刘诉尼考尔斯案”裁决两年后,加州议会通过了十分激进的《查考恩—莫斯考恩双语双文化教育法》。该法案规定,为加州每一个从幼儿园到12年级的“说有限英语的学生”提供其母语教育并同时教授英语;在幼儿园和小学,只要这类学生在同一年级达到10人以上,就要为他们专门开设双语、双文化课程;在中学,则要对这类学生逐个评估并提供相应的专门教育[9]。然而,地方政府在做出决定时都要考虑到当地的利益。当没有受到任何直接的挑战时,人们似乎都可以容忍语言的多样性。但是,如果语言成了担忧的焦点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加州是全美人口最多的州,也是全美新移民人口最多的州,要在加州以法定的形式推行如此高标准的双语、双文化教育,其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代价是十分高昂的。因此,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期,加州调整了双语教育政策,不再推行《查—莫双语双文化教育法》。随后,加州掀起了废止双语教育运动,并最终在1998年的加州全民公投中,以61%的赞成票通过了由荣·K·昂兹提出的“227号提案”,废止了加州实行了20多年的双语教育。

(二)公司企业的语言管理

在管理学的实践中,雇主、雇员和管理员这三个词把共同为一个企业工作的人员之间的关系界定得清清楚楚。虽然这种传统的管理语言早已深入人心,一场管理语言的革命正在优秀企业中展开。美籍华人陈晓萍女士以女性的视角,写下了自己对闻名世界的迪斯尼公司的语言管理情况的介绍与感悟[10]。它不把自己的乐园称为员工的“工作场所”(Working Place),而是叫做为大众“提供娱乐的大舞台”(stage)。它将所有的员工称为“演员”(Casting Member),而非“雇员”;把员工从事的职务叫作“角色”(Role),而非“岗位”。这样一来,每一个员工都在迪斯尼这个大舞台上扮演一个角色。此外,他们把所有前来乐园的游人称为“客人”(Guest),而非“顾客”(Customer),在乐园工作的人员则全都是“主人”(Host or Hostess)。工作人员每天上班都要换上自己所扮角色的“戏服”(Costume),而非“制服”或“工作服”(Uniform)。公司不设“人事部”(Personnel Office),只设一个“角色分派中心”(Central Casting)。另外,开设迪斯尼乐园不是为了赚钱(Make Money),而是为大众制造欢乐(Make People Happy)。这些词汇的使用完全颠覆了原来人们对公司、员工和顾客之间关系的假设,从而改变了员工、管理人员和企业主对自己角色的定位,极大地增强了员工对工作的主动精神,使他们愿意付出额外的努力去为客人制造快乐。这种管理语言的改变反射了管理理念的改变,体现出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平等关系,从而达到“三赢”的目的。迪斯尼公司的管理者可以说是抓住了语言管理的实质,为其他企业的语言管理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四、评价与启示

影响一个国家的语言管理的因素有很多,其中,社会语言环境、一个国家的整体语言意识形态以及英语作为一种世界语言的存在是三个比较重要的因素。美国一直而且仍将是一个多语国家,它一方面要培养多语公民和构建多语社会,另一方面又要阻止其他移民语言,尤其是西班牙语对英语的威胁。英语在美国享有强势的地位,但由于使用其他语言的人数迅速增加,使得美国人产生了种种担忧。到目前为止,美国唯英语运动的日益高涨和双语教育的日渐式微充分说明美国的语言生活处于一种紧张的关系。这种单语对多语的博弈在今后仍会是美国语言生活的主旋律,而美国的语言管理,在很长的时期内,仍将遵循着显示美国基本价值观的联邦政府的隐性管理和突显语言生活与管理复杂性的州级政府及其他领域的显性管理相结合的管理模式。这种产生在美国这个“大熔炉”里的管理模式是美国复杂语言生活的真实反映,对于其他多语国家来说,这种管理模式并不一定具有生存的土壤。比如,同样为多民族多语言国家,我国的语言管理则是“显性”多于“隐性”,这体现在我国各级政府、各行各业制定的各种语言文字法令、政策或规定以及各行政机构的语言管理体制中[11]。我国之所以如此鲜明地管理语言,是因为语言管理者认为,我国正处在社会转型期,需要“把语言文字工作纳入法制的轨道,做到有法可依,依法行政,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增强行政管理的力度”[12]。简而言之,无论是隐性管理,还是显性管理,亦或是两者的结合,都应该根据各自国家的具体国情和语言发展规律而选择不同的管理模式来优质管理自己国家的语言。

[1]王辉.西方语言规划观的演变及启示[J].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6):213-217.

[2]潘海英,张凌坤.美国语言政策的国家利益观透析[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5):102-105.

[3]Neustupný,Ji r'íPost-structural approaches to language.Language theory in a Japanese context[M].Tokyo:University of Tokyo Press,1978:23.

[4]Spolsky,Bernard.Language management[M].Cambridg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9:1.

[5]周玉忠,李文军.大熔炉,尚可;巴别塔,不可——美国建国初期的语言政策[J].宁夏社会科学,2006(6):131-134.

[6]伯纳德·斯波斯基.语言政策——社会语言学中的重要论题[M].张治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107.

[7]蔡永良.论美国的语言政策[J].江苏社会科学,2002(5):194-202.

[8]李英姿.美国语言政策:“容忍”中的同化[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0-12-22.

[9]陈纳.美国双语问题的两派之争[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1):30-36.

[10]陈晓萍.平衡:工作和生活的艺术[M].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35-37.

[11]王越,吕美嘉.语言软实力发展新模式与路径创新[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5):93-95.

[12]魏丹.语言文字立法过程中提出的一些问题及其思考[J].语文研究,2003(1):36-38.

Language Management and Its Practice in the U.S.A

ZHANG Xu-zhong,ZHAN J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5,China)

Language management(LM)has been an age-old practice in human activity.However,the study on this subject is a relatively new domain.On the basis of probing the concept of LM,its major theories and some related researches in this field,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study of specific practice in LM in the U.S.As a country composed of different nations,it is a complicated matter to manage language in the U.S.A.It is believed that the conflict between English language and other immigrant languages has remained an issue.The major feature of American LM is the combination of implicit management at federal level and explicit management at state level as well as in different domains.

Language management;American languages;Implicit and explicit management

H002

]A

1001-6201(2012)05-0110-04

2012-06-12

国家语委“十二五”科研规划2011度一般项目(YB125-50)。

张绪忠(1970-),男,山东新泰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副教授;战菊(1961-),女,黑龙江佳木斯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张树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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