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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网络民主影响民主政治的双重性意义

2012-03-31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12期
关键词:代议制民主政治

姚 薇

(中共宜昌市委党校 社会学教研室,湖北 宜昌 443000)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网络生活的建构,已经将物理世界赤祼祼地出卖,把那些物理世界原以为永不可知的秘密彻头彻尾地暴露无遗。神圣的谎言,游戏的法则,时空的狡黠,等级的变态,都在网络中被照妖镜式地掀了老底,一波又一波的网络反腐,成为人们沉闷的日常生活中最刺激的调味品。于是,一个新词伴随这一伟大的时代机器诞生了:网络民主。网络与民主的结缘,便成为一个时代最新的面孔,被世人看好,不断推崇,最终成为社会思想家们津津乐道的新命题。1995年,美国学者马克·斯劳卡首次提出“网络民主”概念,以发达国家的网络现象为研究目标,认为网络民主既是以网络为媒介的民主形态,又可以理解为在民主观念中渗入网络成分的新机制。[1]格雷姆·布朗宁继其后出版《电子民主:运用因特网改革美国政治》,从而开启了研究网络民主现象的序幕。[2]而这一启幕,对于当时的中国而言,如同未来预言,同一时期的中国人还远在网络之外。可是,十年后的中国,却以极其迅捷的方式,浸身于网络生活之中,这正是网络的显著标志:浩瀚空无,汲物于光速之间。

一、机遇:网络民主影响民主政治的动力性意义

(一)改进代议制民主,复兴直接民主理想

对于民主的探索,人类经历了从直接民主向代议制民主的转变。从公民参与的角度来看,代议制民主在民主的深度和广度方面明显不足。代议制民主局限于每隔几年公民对统治者的选择,漠视公民日常的参与。民主政治实质上沦为选举和投票的事业,选举继而成为衡量是否民主的标志。民主之谓,也在本质上受到侵蚀与戏弄。同时,这种代议制,事实上得益于现代制度的发达与强大,几乎不敢想象有何种力量可以去重建或推倒这种制度,因为它的基石不仅有现代发达的物质技术与科学哲学,而且,它已经深入人心,为普通民众认同与接纳。虽然代议制民主被称为“底线式的民主”、“虚假的民主”、“没有公民参与的民主”,[3]然而,它对封建君主专制的革新与替代,无疑在人类政治史上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迹。普通人的民主意识与民主观念,也从代议制民主体制上得到保证。

代议制民主一直处于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直到网络出现。网络从虚拟技术的平台上踉跄出场,起初并不为人们所信任。早已习惯物理世界的安稳与踏实的人们,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这等虚妄的生活世界,居然会排山倒海地改变时局,把原已失去梦想的人类重新灌满渴望。网络首次向神圣的代议制民主亮出夺魂剑,于是,被深埋在心底数千年的民主自我再次醒来,人们重又相信,直接民主将比代议制民主更为可靠,更为真实,这一信念大大动摇了代议制民主的传统地位。西方部分政治学学者甚至大胆断言:“通过互联网技术,以前仅仅能在小国寡民状态下实施的直接民主,由于技术的进步,已经能够在广袤的大国展开,或许以后议会和代议制民主都没有存在的必要。”[4]这种影响,我们可称之为网络民主的动力性影响,或者说网络民主影响民主政治的动力性意义。

(二)削弱集权控制的能力,使社会由集权走向分权

人类组织的必然出现,也就是集权的必然出现。没有哪一个人类组织不是借助于相对集中的权力,才实现其自身的合法性存在的。然而,必然出现的事物,并不意味着必然符合正义的法则。于是,集权控制成为人类制度的应有之义。此后的科学技术进步与社会结构的改变发生密切关联,这种关联,不仅是强化社会性的关联,而且是以矛盾的方式展开了集权与分权的较量。事实上,一部电脑技术的发展史,就是一部社会权力从集中走向分化的历史。网络以其特有的方式对传统的社会结构产生了冲击,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迫使权力结构发生改变。因此,网络社会使得社会权力分散化,分权、民主、多元决策也就成为网络时代民主的显著特征。在这种扁平化趋势下,享有权力、民主的人也逐步增加。权力越分散,享有民主权利的民众也会越来越多。因此,网络社会本身就意味着其组织结构分权与享有民主权利的民众数量的增多。当今网络化带来的公民参与国家和社会事务的决策,以及分权、放权的变革,就是这个趋势的具体表现。当然,集权者也享受了网络技术的贿赂,他们以技术的合法占有者身份设置了网络警察和网络间谍,一个负责管制,一个负责引诱,在代议制民主框架下,游刃有余地把玩“双簧戏”,只有在宏大的危机性、灾难性公共事件中,才会原形毕露。

美国学者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世界是平的》一书中也谈到网络对社会政治结构产生的影响。他认为,由于网络信息技术的影响,过去自上而下的政治一去不复返了,因此政治过程将被重新提上日程;世界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变平,并且还在不断地改变各种规则、角色以及相互的关系,这种平的世界,也是现实政治结构变化的表现。过去金字塔式的传统政治结构,正朝着网络化的扁平状的方向发展。这种理想化的分析,我们可以视作直接民主梦想的预言,即便有些夸张,但也从一个正向的动力性的角度,把网络民主的未来描绘在代议制民主可能倒塌的大墙之上。

(三)促进公共领域新形态的建构,深化民主协商

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认为,蓬勃发展的公共领域是民主的基本条件。公共领域是指一个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公共空间,是自由平等的公民之间理性、批判性的公共论坛。只有公众拥有了对公众事务自由发表意见、交流看法的空间和权利,民主才有实质性的实现可能性。

理想的公共领域是政治权力和市场权力良性互动下的一种产物,但在现实中,公共领域不可避免地受到这两股力量的影响。互联网作为新兴媒体,以其开放、自由平等、去中心化、多元化的特征,迅速成为公众议论和探讨政治话题的重要空间,它让人们看到了复兴理想公共领域的希望。所以,有学者认为,网络空间的诸多特性使得它有可能取代传统媒体对公共领域的负载功能,从而成为公共领域的新形态。

网络民主的基本前提正是公共领域的民主化出场。没有哪一种技术,也没有哪一个空间,如同网络场域那样,让每一位技术和设备的获得者都能够隐身而显,而且是作为民主分子的形态,面对空旷而亲和的虚拟的家园。在这个隐身而显的网络空间中,每一个理想者、每一位曾经怀有理想的人,都会被其静谧、神奇、博大、开放、自由的境界所迷惑、佑护、滋养。

(四)推动民主机制的变革和创新,使民主更加精密和完善

在现实生活中,民主主要是指一种程序安排,通常表现为选举机制。网络技术运用选举,主要有三方面的作用:一是使选举更便利。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选举投票只要公民在计算机和网络环境下点击一下鼠标就可以完成,这无疑大大节省了选举成本,提高了选举效率和公民参加选举的积极性,使选举人群不断扩大。二是使选举更公平。网络技术的发展创造出更多准确识别选民身份的方式,如语音识别、指纹识别、容貌识别等。这样,选民的身份事实上被定性和定位,没有在私利的背景下动员选民的机会,这种公平,虽然只是技术公平,然而却为事实公平提供了一个透明的通道。三是使选举更精密。网络技术的运用克服了传统选举程序上的缺陷,优化了选举过程和选举管理,更能准确地反映选民的意愿,增强选举的科学性和公开性,使民主程序更加准确和完善。精密无疑是技术的表现特性之一,尤其是在极其可控的社会组织方面,机器的快速、精密有时令人难以抗衡。

总的来说,网络民主提高了民众参与政治的广度和深度。政治参与的质量,取决于两个方面的因素:主观方面在于公民自身的参政能力和个人素养,客观方面则是政治参与的途径和渠道。网络民主能给上述两个方面都带来积极的作用,特别是为公众的政治参与提供了便利、全新、有效的途径,对于保障公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具有直接作用。

二、挑战:网络民主影响民主政治的阻力性意义

(一)网络技术助长网络无政府主义的极端民主化倾向

网络无政府主义的典型表现就是网络多数暴政现象。在现实社会里,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下,民主政治曾经导致少数人的权利以民主的名义被剥夺的多数暴政现象。而在网络空间,网民的非理性,也导致了一定程度的网络多数暴政,尤其以“人肉搜索”现象最为典型。“人肉搜索”始于一些网贴,网民通过某一网贴的细枝末节挖出当事人的真实身份和个人资料,并公之于众,最后演变成对当事人的攻击和威胁,严重影响了当事人的正常生活。“人肉搜索”存在两面性,一方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揭露一些事件的真相,加强对公共权力的监督,这是网络民主的重要体现;另一方面,也可能对公民权利和个人隐私造成伤害,如网络暴力的盛行、个人隐私的暴露。“人肉搜索”公布搜索对象的真实信息,侵犯了个人的隐私权。它让搜索对象暴露于公众目光之下,供人围观起哄、声讨谴责,无异于一种游街示众的惩罚,这是对人性的侮辱和践踏,实质上是以道德之名行伤害之实,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围攻、群体对个人的伤害。它虽然经过了现代技术的包装,但是实际上与现实社会中的多数暴政并无两样,这无疑是对民主的隐性伤害。

同样值得担忧的还有信息泛滥、电脑黑客、隐私侵犯等问题,这些行为不仅隐蔽,而且一次次触及社会道德的底线,政府难以对其进行有效管理。极端民主化的实质是集权主义。它演变为以民主的名义实施的集权暴力和人身控制,其有害性甚至超过了集权主义本身。集权主义尚有权力主体操控其方向,而极端民主化往往陷入失控的群盲主义,灾难性地异化为龙卷风的旋涡力量,将所有的民主意愿吞噬殆尽。

(二)数字鸿沟问题影响公民政治参与的平等性

数字鸿沟的存在是不少学者对网络民主持批判态度的重要原因。数字鸿沟也称信息鸿沟,即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贫困者之间的鸿沟,是指当代信息技术领域中存在的差别,是人们在对信息技术的拥有、掌握、控制和使用能力上存在的差别。[5]这是网络技术造成的新的社会问题。实质上,这就是一种社会不公现象,它极大地限制着民众享有民主的阶层范围的大小和程度。网络社会造就新的两大阶层——信息富人和信息穷人。如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文化学教授让·克洛德·盖尔所说,人类就有可能被“分为两个等级:一个等级是可以利用网络的人,另一个等级是不能利用网络的人”。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信息不仅能成为经济资源,还能成为一种重要的权力资源,控制和垄断信息,就意味着获得了权力。人们获取信息能力的两极分化,会造成社会政治参与的不平等,信息富人掌握和控制大量的信息,可以有效参与和影响政治,控制公众;而信息穷人则被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处于政治的边缘,没有实质上的民主权利。

平等参与是民主的基本原则。然而,数字鸿沟的存在,却造成了人们参与政治的阶层、性别等因素的不平等,这违背了民主的基本原则与精神,是网络民主发展的一大障碍。这种障碍,不仅是信息、参与要素的不对等,还是基于数字技术营造、管理、运用、分享的公民分层,这些分层,由于掺和着资本、权力、私利,更易于将政治的参与者析分为多个不可能结成联盟的小阶层,最终导致民主的分崩瓦解。

(三)网络政治参与的非理性导致情绪式民主

现实生活中,非理性的政治参与很常见,但网络的隐蔽性、虚拟性则会放大这种非理性。有调查显示,在互联网中,相当数量的政治参与,不是基于公民的责任感,而是凭着个人的冲动,有时甚至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情绪。这种非理性的政治参与,往往表现出发泄性、狂热性、破坏性等显著特征,是一种情绪式民主。

情绪式民主如果过度发展,超出现实社会监控能力的范围,就有可能导致政治秩序紊乱,使民主走向反面。亨廷顿关于政治参与和政治稳定的关系有一个基本公式:政治参与/政治制度化=政治动乱,即当政治制度化还不够成熟时,失去控制的政治参与,必然导致政治动乱。[6]人们不会质疑网络民主为公众提供了直接参与政治的可能性,但可能质疑能否真正保证实质性民主。特别是在民主制度还不成熟的国家,人们对网络的过分推崇,或许会导致失去控制的政治参与,进而影响国家政治稳定。

情绪式民主其实并非敌意的民主,它强调的可能是难以真正实现的民主意愿,也可能是在现实条件下被压制的民主理想。它不需要实质性民主,更不需要权力的分享。也可以说,情绪式民主者从未相信过民主,更不期求民主本身的呵护。因此,常常以这种短暂而有效的方式解脱自我,为集权疏散了积压太久的反集权瓦斯,为社会爆发危机事件扫清了祸根。

(四)网络文化帝国主义侵蚀民主的根基

互联网起源于美国,这就明显地带有意识形态的色彩,它对其他国家的文化难免起着侵蚀作用。在美国文化的侵蚀下,人们有理由担心他国会丧失本国文化主权。目前,在互联网上,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占统治地位,这种不均衡的状态很难打破。因此,在全球化大背景和西方文化的强烈冲击下,其他国家本土文化逐步被边缘化。网络民主虽然是虚拟的,但它仍然要立足于本国国情,要以本国的社会政治基础为根基,如果忽视了本国的政治文化生态,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民主是不稳固的,也是最容易崩溃的。

民主政治的推进,不仅仅是制度的完善,技术的更新也能成为民主政治改革的重要突破口。从发展趋势和发展潜力来看,网络技术将是新世纪最主要的民主参与手段和工具。网络民主所标志的直接民主的范围必然会持续扩大,作用程度也会提高,这符合民主发展的方向,我们对此应该持有乐观态度。而从网络民主的特性来看,其作用的性质和方向呈现出一定程度的非正向性。因此,我们既要积极利用网络技术推动民主的进步,提高公众参与民主的可能性与现实性,同时也要高度重视网络技术给民主带来的消极影响,并致力于民主原则与网络技术的有机融合,推动网络民主的健康发展。

[1](美)马克·斯劳卡.大冲突:赛博空间和高科技对现实的威胁[M].黄锫坚,译.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2]赵春丽.网络民主发展研究[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1.

[3]郭小安.网络民主的可能及限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4]李永刚.互联网与民主的前景[J].江海学刊,1999(4).

[5]郑曙村.互联网给民主带来的机遇与挑战[J].政治学研究,2001(2).

[6]曹泳鑫,曹峰旗.西方网络民主思潮:产生动因及其现实性质疑[J].政治学研究,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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