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两种看图写作测试方式的实验研究

李杰，赵静

（1．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433；2．复旦大学外文学院，上海 200433）

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两种看图写作测试方式的实验研究

李杰1，赵静2

（1．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上海 200433；2．复旦大学外文学院，上海 200433）

二语写作测试方式；看图写作

我们通过实验研究比较了目前汉语水平考试中采用的两种看图写作测试方式的有效性，研究显示类似连环画的多幅图比单幅图更能有效地反映汉语学习中级阶段应试者的写作水平，前者基本不需要立意构思，而且较少受到题目取样误差和评分人误差的影响，适合在大规模的汉语中级写作水平测试中使用。

1．研究背景

在过去的50多年中，国外（主要指以美国为主的英语国家）的二语写作测试方式经历了3个互有重叠的阶段：第一阶段（1950～1970）强调测试的信度，采用以客观题为主的间接测试方式（indirect writing test）；第二阶段（1970～1986）强调效度，又采用了历史上曾经受到批评的以短文写作为主的直接写作测试或称限时即席写作（the timed impromptu writing test）；第三个阶段（1986～）信度和效度都受到重视，档案袋式写作测试方式（portfolio assessment）得到应用。（Yancey，1999）但是由于信度、可行性等方面的问题，目前大型的水平测试较难使用档案袋式写作测试方式。关于具体的写作测试方式，Weigle（2004）的研究显示读短文后简答并写作的方式具有积极的反拨作用，且评分员信度和评分的一致性都相对较高，但是我们认为用这种方式进行写作测试容易受到考生阅读能力的影响。

在国内目前英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写作测试主要采用限时即席写作的方法，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任务条件（有时间限制和无时间限制）和任务类型（如回忆性写作、标题性写作和归纳性写作）对英语写作的影响（如王育详，1996；陈慧媛等，1998）。另外张新玲等（2010）研究了读写结合的写作测试方式在大型考试中的效度问题，曾路等（2010）的研究指出视听、阅读与写作相结合的多媒体写作测试方式能使应试者表现出更强的写作兴趣和写作动机，且应试者在写作的流利度和复杂度上优于其他两种测试方式。

国内目前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写作测试方式研究还很少见，只有赵亮（2004）用实验的方法比较了命题作文、给材料作文和客观题这3种测试方式的有效性，认为给材料作文（赵亮用的是看图写作）具有更高的效度。2007年推出的HSK改进版，在［初级］、［中级］也加入了写作测试，使用的正是以图片作为材料的看图写作，其中［中级］的看图写作部分，题型是不固定的：“或者给出四幅图，要求应试者根据这四幅图上的内容和提示写一个小故事；或者给出一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部分以及一幅图画，这幅图画是对故事发生过程的描绘，要求应试者仔细阅读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部分，然后根据图上的内容把故事补充完整”（《中国汉语水平考试HSK（改进版）样卷》）。也就是说，一种是单幅图，一种是类似于连环画的多幅图。既然两者是随机选择，那我们应该假设这两种看图写作方式在反映应试者的写作水平上具有同样的效度。或者说，同一个应试者同时完成这两种看图写作测试，两次测试的结果应该是相同的。这样的假设是否成立呢？为了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进行了如下实验。

2．研究方法

2．1 实验材料

我们选取了两套不同的看图写作试题。写作测试一给出了一个故事的开头和结尾以及一幅图，要求根据图上的内容把故事补充完整（题目选自《中国汉语水平考试HSK（改进版）样卷》中［中级］部分的样卷）。时间为35分钟，字数要求是200～400字。写作测试二给出了6小幅内容连续的图片，要求根据图片，写出这个故事（题目选自赵亮（2004）实验中所用的看图写作图片）。时间为40分钟，字数要求是350字。（测验试卷见附录）简单地说，写作测试一用的是单幅图，写作测试二用的是多幅图。

2．2 实验对象

我们选择了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汉语言专业（对外）本科二年级6个班的留学生，共计105人参加了这两次测试。学生以日、韩为主。两次测试相隔的时间为一星期，以抵消疲劳效应。这些二年级的留学生至少已经学了一年汉语，都通过了HSK改进版［初级］考试，可以认为其汉语水平属于中级阶段。

2．3 实验设计

我们要求105名学生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写作。测试结束后，由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两位具有多年写作教学经验的教师独立进行评分。满分以100分计算。如果两个人的评分差距在10分以内，则取两者的平均分。如果两个人的评分差距在10分或10分以上，则请第三个评分人进行评分，取三人中评分最接近的两个人的平均分。

本文的两位作者已经连续两个学期担任这6个班的写作教学，本实验是在第二个学期快结束时进行的，通过两个学期的教学，两位作者对这些学生的写作水平已经非常熟悉，我们对他们的“写作水平”进行了主观等级评价。同时请精读课的任课教师（也已经连续两个学期教授同一班学生）对学生的“综合汉语水平”进行评价。“写作水平”和“综合汉语水平”都是按非常好、很好、较好（＋）、较好、较好（－）、较差（＋）、较差、较差（－）、很差、非常差共10个级别进行主观评价。我们将其换算成相应的等级分数，即“非常好”得100分，“很好”得90分，依次类推。我们对以上四组数据，即写作测试一、写作测试二、写作评价、综合评价用SPSS 17．0软件进行处理，计算出它们两两之间的相关系数，以写作评价作为效度指标，考察写作测试一和写作测试二与写作评价及综合评价的相关系数。相关系数较高的方法可被视为更有效的看图写作测试方式。

3．研究结果

表1是我们计算出的具体的Spearman相关系数（N＝105）。

表1：写作测试一和写作测试二效度检验结果

4．讨论

我们原来的假设是这两种看图写作测试方式能等效地反映出应试者的写作水平，两次测试的成绩和学生写作水平的相关度保持一致，但实验却显示写作测试二与学生写作水平的相关度要明显高于写作测试一：表中写作测试二与写作评价的相关系数为0．878，写作测试一与写作评价的相关系数为0．690。同时，写作测试二与学生综合汉语水平的相关度也高于写作测试一：表中写作测试二与综合评价的相关系数为0．699，写作测试一与综合评价的相关系数为0．531。这说明写作测试二更能有效地反映出考生的写作水平和综合汉语水平。同是看图写作测试，为什么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呢？

陈贤纯（2003）从心理学的角度探讨了对外汉语教学初中级阶段的写作课跟母语教学的写作课有什么不同。他指出：话语形成的心理过程存在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话语动机到深层结构；第二阶段是从深层结构到表层结构。母语写作训练是两个阶段的全过程，而对外汉语教学初中级阶段写作课的任务是使学生在表达时符合汉语的习惯，实际上只涉及第二阶段即深层结构到表层结构的转换过程。所以不用把第一阶段的过程也纳入对外汉语写作课教学中，以避免加重写作课的负担，降低写作训练的效率。因此他十分推崇看图作文和看录像作文的方式，认为这些方式都可以避开深层结构的心理过程，从而使教学更高效。我们认为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写作测试中也是如此，应该着重从语言上考查是否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而不是着重考查写作中立意构思和谋篇布局的能力，因为后者更大程度上与母语的写作能力有关。

陈晓艳（2007）提到了单幅图和多幅图这两种形式的看图作文对留学生写作的影响：“单一画面所承载的信息有限，如果要求学生根据单幅图写一篇作文，学生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在读图上，而且还要根据画面去构建情节，编造故事；而多幅图已自成一个故事，情节也体现在图与图的联系上，解读相对容易，大大减轻了学生解题的负担，学生可以直接关注怎么写。”

测试时我们发现在写作测试二（多幅组合图）时，应试者很快就进入了写作状态，而且所写的内容基本一致，没有“跑题”，这也有利于教师评分；而在写作测试一（单幅图）时，学生却花了较多的时间来解题，而且所写的内容相差很大，据统计有13．3%的学生明显“跑题”。

下面我们仔细分析试题（见附录）。写作测试一给出了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同时还给出了作文的题目“见义勇为”。在试题的说明部分，写明“请仔细阅读文章的开头部分，仔细看图，然后根据图上的内容把故事补充完整”。这幅图说的是“我”误以为地铁上的一个男人是小偷，准备见义勇为，提醒坐在小偷旁边的姑娘，结果发现是一场误会，这两个人原来是同事。但是因为只有单幅图，有些留学生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有的认为地铁上的这个男人想要向姑娘“表白”，故事中的“我”积极地鼓励他。还有的同学认为“我”和这个男人都想追求这个姑娘，两个人互相竞争，你出100块，我出200块，想要向姑娘买她的电话号码。还有的同学虽然考虑了开头，但没有考虑故事的结尾，早早地在故事的中间便点出“我”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道歉后就下地铁回家了，因此和文末给出的结尾衔接不上，没有达到“把故事补充完整”这一要求。虽然两位评分教师试图多从考生的语言水平角度评分，但对于“跑题”的作文也认为实在不能给出很高的分数。我们统计了被明确定为“跑题”的文章，共14篇，其中最低分为60分，最高分为70分，14份试卷的平均分是64分，而其他首尾不能衔接的文章在评分上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写作测试一之所以比写作测试二的效度低，我们认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前者更多地受到了题目取样误差和评分人误差的影响。“‘题目取样误差’是指不同考生对同一题目的熟悉程度、兴趣、知识背景可能存在很大的差异，考试中的表现水平很大程度上可能并不一定是语言能力水平”（赵亮，2004）。单幅图比多幅图更容易受到题目取样误差的影响，同时，单幅图给应试者的发挥空间更大，评分者误差也就更大。

同时不少学生反映不习惯这种单幅图的看图写作方式，只有一副图片很难写出较多内容。由于题目要求是200到400字，二年级中写作水平最好的学生也仅写了200字，刚刚达到要求，而200字的作文很难反映出中级水平学生真实的写作能力。同时，仅一幅图片就要补充出故事的内容，这其实涉及到很多立意和构思方面的问题，而不是完全考察学生的二语写作能力。

而反观写作测试二，试题以6小幅图片给出，图片具有连续性，讲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学生可以很方便地一幅图片接着一幅图片将故事写完整。在评分过程中，我们没有发现“跑题”的试卷。学生写的故事也都比较完整。即使对图片出现了不同的理解，比如将老年人写成了青年，将老奶奶写成了老爷爷，这些都和全文的主旨无关，而这样的题目也更符合对初中级留学生写作能力的要求。一般初中级阶段的写作测试主要考察记叙文的写作，多幅图片恰好能完整地反映出故事的发展，能够帮助学生理清思路，也避免了一般的题目取样误差。因为学生不需要去对图片作出凭空想象，大家看到图片所理解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同时，多幅图片的看图写作方式也可以减少留学生使用“回避策略”。因为每幅图片的内容都必须讲清楚。比如就写作测试二而言，学生必须指出“李丽”将鞋盒放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在骑车过程中，撞倒了一位老人。有的学生不会表达“鞋盒”、“后座”和“撞倒”，用了其他错误的词语代替。因此，我们能更好地明白学习者在写作中真实存在的问题，对于教学也有更好的反拨作用。而如果只有单幅图，学生可以回避他不会表达的内容，仅写出他比较熟悉的、有把握的内容，因此在词汇使用和遣词造句上就不一定能反映出应试者的真实水平。

5．结论

类似连环画的多幅连续图片看图作文具有以下优点：1）应试者不用花太多时间去考虑写什么，而主要把精力放在怎么写上面。应试者可以很快进入写作状态，有相对充足的时间挖掘语言表达潜力。2）应试者所写内容基本一致，较少受到题目取样误差的影响，答卷具有更大的可比性，便于提高评分信度，减少评分人误差的影响。3）可以避免阅读能力对写作测试的影响。4）减少应试者使用回避策略，更能真实地反映应试者的写作水平。

我们通过实验研究比较了两种看图写作测试方式的有效性，认为多幅连续图片的效度要高于单幅图片。根据单幅图片写一篇记叙文，应试者需要花费较多的时间在立意构思上，并且所写的文章会较多地受到题目取样误差和评分人误差的影响；反之，根据类似连环画的多幅图写一篇记叙文则基本不需要立意构思，而且较少受到题目取样误差和评分人误差的影响，适合在大规模的汉语中级写作水平测试中使用。另外，根据多幅图片的内容写一个小故事，也符合对中级阶段留学生写作能力的要求。

附录：

1．写作测试一试卷

见义勇为

我是个勇敢正直的人，路见不平总是喜欢“拔刀相助”。通常，被我帮助的人都对我万分感激，想法儿表达谢意。但有一次却不是这样，这件事情让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那天，我看完了一场精彩的音乐会，做地铁回家。我看见一位漂亮的姑娘，可能有点儿困了，她一直闭着眼睛睡觉。我发现，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家伙总是偷偷摸摸地看她。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突然……

这时，小伙子红着脸说：“朋友，你误会了，我们是同事，我俩都喜欢听音乐会，这门票是她买的，我给她钱她不要，所以我想偷偷塞给她……”我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完】

2．写作测试二试卷

作文要求：

1．写作前认真阅读题目要求，按题目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完。

2．用汉语简化字书写。每个空格写一个汉字，汉字书写要清楚工整；每个标点符号占一个空格，标点符号要正确。

第1题：看图写故事（40分钟）

根据下面的图，以“李丽买鞋回家路上”为题目，写出这个故事。字数不得少于350。

引自北京语言大学汉语水平考试中心（2007）

引自赵亮（2004）

北京语言大学汉语水平考试中心2007《中国汉语水平考试HSK（改进版）样卷》，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

陈慧媛吴旭东1998《任务难度与任务条件对EFL写作的影响》，《现代外语》第2期。

陈贤纯2003《对外汉语教学写作课初探》，《语言教学与研究》第5期。

陈晓艳2007《两种图像呈现方式下留学生看图写作任务的对比研究》，华东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王育祥1996《限时作文和不限时作文在检测写作能力中的有效性研究》，《外语界》第1期。

曾路伍忠杰2010《多媒体写作任务测试难度特征及对EFL写作的影响》，《外语电化教学》第1期。

张新玲曾永强张洁2010《对大规模读写结合写作任务的效度验证》，《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第2期。

赵亮2004《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写作能力测验方式的实验研究》，北京语言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Weigle，S．C．2004 Integrating reading and writing in a competency test for non－native speakers of English．Assessing Writing 9：27－55．

Yancey，K．B．1999 Looking back as we look forward：Historicizing writing assessment．College Composition and Communication 50／3：483－503．

【责任编辑 宗世海】

暨南大学华文教育研究院成立

2012年4月28日，暨南大学华文教育研究院举行揭牌仪式。

暨南大学华文教育研究院包括华文水平测试中心、华文教材研发中心、华文教育服务平台、华文教师资格认证中心、海外华语研究中心等五大中心，是一个集科研和产品开发为一体的综合性平台。研究院拟以各大中心为实体，积极承担国家或相关职能部门的研究项目，实施项目组负责制，打造一批标志性成果，锻造一支高水平研发队伍，为华文教育事业和国家软实力提升做出贡献。

国务院侨办副主任赵阳在揭牌仪式上指出，成立华文教育研究院，是暨南大学做大做强华文教育事业、推动华侨华人研究再上台阶的新举措，是暨南大学为侨服务工作迈上新台阶的重要标志。他希望暨南大学以此为契机，高起点规划，高标准要求，努力把学校建设成为全方位为侨服务和侨务理论研究的高地。

暨南大学校长胡军介绍说，华文教育是海外华侨华人社会的“留根工程”，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华文教育基地之一，暨南大学整合相关资源，理顺体制机制，发挥独特优势，成立华文教育研究院，是适应世情、国情、侨情的变化，服务侨务工作大局，大力打造侨校特色的重要战略举措。

揭牌仪式由暨南大学副校长林如鹏主持，参加揭牌仪式的还有：国务院侨办原副主任、暨南大学华侨华人研究院院长刘泽彭，国务院侨办文化司司长雷振刚、政策法规司副司长刘香玲、文化司华教一处处长邱立国，暨南大学党委书记蒋述卓，广东省侨办副主任郑建民，广州市侨办副主任冯广俊，北京华文学院副院长、暨南大学华文学院院长郭熙，以及各兄弟院校的领导和嘉宾。

（本刊）

An Experimental Research on Two Ways of Picture Composition Test in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

Li Jie1，Zhao Jing2
（1．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 School，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2．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

writing test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picture composition

An experimental study is carried out to compare the validity of the two picture composition texts．The findings show that compared with the single picture，the serial pictures can more effectively reflect the intermediate learners'writing proficiency．Ideas need not be designed and conceived toomuch in the serial picture test，so the probability of error caused by different topics and raters can be reduced．Therefore，in the writing assessment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this kind of picture composition can be used in the proficiency test on a large scale．

H195．6

A

1674－8174（2012）01－038－06

2010－02－12

李杰（1976－），女，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讲师，博士。赵静（1985－），女，复旦大学外文学院英语系博士学位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