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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互主体性到互文性的理论再建构*

2012-03-20

外语学刊 2012年2期
关键词:克里斯蒂巴赫金互文性

张 扬

(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 150001)

从互主体性到互文性的理论再建构*

张 扬

(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 150001)

“对话理论”和“互文性理论” 是语言异质性研究的两种重要理论,“对话理论”是“互文性理论”的前文本,而“互文性理论”是对“对话理论”的吸收与移位。本文从不同的理论背景和理论意图入手,通过对“对话理论”和“互文性理论”在“话语与文本”、“人本主义与文本主义”两方面异同的论析,揭示互主体性到互文性是从主体到客体,从主观到客观的转变过程。

对话;互文性;话语;文本

“互文性理论”(Intertextuality Theory)在文学理论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法国文学批评家克里斯蒂娃作为提出者,在早期的研究中深受俄国文艺理论家、结构主义符号学代表人物之一巴赫金的影响,正是巴赫金的“对话理论”(Dialogue Theory)启发克里斯蒂娃对于“互文性理论”的深入思考,帮助她寻找到走出结构主义文论困境的道路。英美学术界第一部综合介绍“互文性理论”的专著《互文性》的作者艾伦把克里斯蒂娃的研究称为后结构主义的互文性。(Graham Allen 2000:95-97)然而,“互文性理论”被认为是“对话理论”的法文版本则稍有偏颇,“对话理论”对于“互文性理论”的影响不可否认,但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巴赫金与克里斯蒂娃的理论背景和理论意图的差异。本文将从“话语(discourse)与文本(text)”、“人本主义与文本主义”两个方面对“对话理论”与“互文性理论”的异同加以解析,以揭示“对话理论”的互主体性到“互文性理论”的互文性从主体到客体,从主观到客观的本质转变过程。

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是广义的,意味着“文本向所有文本之外的外来因素开放,接纳一切外来因素”。(秦海鹰 2006)区别于狭义互文性理论,文本之外的因素可能是文本,也可能是历史、政治,亦可以是无形的意识,但这些因素都已被文本化,“可以从更大的空间和更广的范围来研究文学文本的特性”。 (徐文培 郭红 2010)如果说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是克里斯蒂娃“互文性理论”的范本,那么两者的理论也可以称为典型的互文关系,“对话理论”是“互文性理论”的互文本,而克里斯蒂娃便是对巴赫金的理论进行“吸收、借用、置换和移位”。(秦海鹰 2003)

1 从“话语”到“文本”

“话语”和“文本”分别是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和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的关键术语,而由“话语”到“文本”的过渡也预示着从对话关系到互文性的衍变,即互主体性概念被互文性概念取代。

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超越结构主义(structuralism),在更广泛的历史背景下研究话语及其对话性,将符号系统的他人话语(someone else’s discourse)和杂语的多维度概念引入“对话理论”。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多声部小说(multivoiced fiction)为例,巴赫金指出,包括托尔斯泰在内的文学作家都从纯语言学角度解释“话语”一词,即“主人公们说着同一种语言,他们作者的语言”。(米哈伊尔·巴赫金 2010:200)首先,单纯从语言文体角度阐释文学作品,只能借助纯语言学,而对话关系中的话语是个性鲜明,具有艺术意义的言语。其次,从超语言学范畴来看,对话存在于句子、词组甚至词素之间,这是超出语言学的全新概念,也成为巴赫金后期文学理论的关键词。

“互文性理论” 注重文本内容的形成过程,以及“无法追溯来源的代码”。(Jonathan Culler 1991: 103-104)克里斯蒂娃探讨对话关系在话语及文本间的作用,并从词语在文本空间中的位置入手,提出互文性。克里斯蒂娃强调文本结构的非限定性。在作者开始文本写作之前,该文本已经在其他文本的关联下启动自我书写功能,而只是在现有书写过程中不断使自我“相对”完整而已。克里斯蒂娃在继承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基础上,主张对话原则的双重意义,即破坏与再建构的“改造”过程。由此,我们将从克里斯蒂娃最原始的“互文性”提要入手,分析“互文性理论”提出的理论背景和理论意图,以及与“对话理论”的异同之处。

“排挤互主体性”是“互文性理论”与“对话理论”的最大区别。首先,“对话理论”强调具有对话关系的对话主体,而克里斯蒂娃运用“排挤”表明脱离“对话理论”的主体概念,强调客体(object)的存在。“任何文本都仿佛是由一些引文拼合而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转换。互文性概念在互主体性概念的位置上安置了下来。”(转自秦海鹰 2003)其中互主体性概念位置被取代的意义也表明互文性概念的客观纯粹性。其次,“文本”取代必须具有对话主体存在的“话语”,对话关系脱离了“个性”话语并发展成为强调客体的多维度文本对话关系。

“取自其他文本的陈述相互交错”中的“文本”在其“任何成分之间,从对它的严格语言学立场来看,都不可能有对话关系”。(米哈伊尔·巴赫金 2010:201)二者具有本质的区别:后者指代狭义的文学作品中的文字,前者指代具有交流涵义但又超越此涵义的所有符号系统。克里斯蒂娃的“文本”呈动态并不断变化,是对实体的再建构,是将所有符号系统文本化的过程本身。而巴赫金对于“文本”概念的界定仍旧维持传统结构主义思路,认为是单纯的静态文学文本,与克里斯蒂娃“互文性理论”中动态的“书写文本”有所区别。克里斯蒂娃的“文本”是自行运转的个体,是不断书写、思考、进化中的动态文本,不受制于作者。受到巴尔特“作者的死亡”的影响,并对德里达破除形而上学结构哲学的呼应,克里斯蒂娃眼中的创造者形象已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具有平等话语权的客体。克里斯蒂娃对巴赫金“对话理论”的阐释也是对互文性理论再建构的过程,她指出,“历史和社会也被看作是一些文本,作家阅读这些文本,并通过重写这些文本而把自己纳入历史和社会中。”作家不再是文本的创造者,而是社会历史文本的参与者,作者组织了历史空间中各个维度的材料,为多声部话语的对话提供文本平台。这种对话关系是“多种写作之间的对话:作家、接受者(或人物)与当前的或先前的文化语境之间的对话”。(转自秦海鹰 2003)

“先前的或同期的陈述被转置到交流言语中”是克里斯蒂娃对巴赫金“对话理论”中典型的对话关系的深度阐释。将“转置”一词运用于互文性理论当中,是对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借用,二者印证互文性理论的主要特征。词语作为克里斯蒂娃所指的交流言语的最小单位,“既是把结构模式与文化(历史)环境相联系的中介因素,也是使历时性变成共时性(文学结构)的调节因素”。(转自秦海鹰 2003)克里斯蒂娃将巴赫金提出的“水平轴(主体——受话者)” 和“垂直轴(文本——其他文本)”重合,并未清楚地区分二者。她认为横纵轴的重合代表着对话关系与词语或者文本的交汇,交汇的每一点都代表着对话主体与社会历史文本的焦点,交汇所处的空间也是对其他对话关系和社会历史文本的辐射。克里斯蒂娃将词语置于三维空间中,将“主体——受话者——其他文本”作为词语灵活运作的大环境,活化词语本身的分子运动功能。

2 从“人本主义”到“文本主义”

从巴赫金对话语的定义可以看出巴赫金对话语的界定范围是具体的生活意义范畴,这是“人本主义”思想的体现,也只有“人”这一主体才可以存在于生活中。巴赫金指出“对话反应把它所反应的任一表述加以人格化”。(米哈伊尔·巴赫金 2010:202)生活是高于文学话语的诠释,而对话是人存在的基本形式。

巴赫金的理论中始终带有“人”、“意识”的主体观色彩,这与其深厚的基督教文化教义密不可分。巴赫金长期关注心理学和社会学领域的探索与研究,他的研究介于20年代初文体学批评和结构语言学之间,找到超语言学这一研究空白并建立意识形态分析理论。诸如“意识形态”、“意志”和“思维”等词汇频繁出现于巴赫金的作品中。巴赫金认为一切事物皆由对话组成,生活中存在的最根本单位是双声对话,而“另外一个人的话语是当前的舆论”(Bakhtin 1981:305),“我”与“他人”的意识碰撞是具有基督教人格论意义的对话,是同上帝的长久对话。巴赫金在对话中找到他向往的精神自由,同时,摆脱神坛的束缚,上帝与“我”平等的对话。对至善至美的和谐境界的不断追求成为巴赫金“对话理论”的终极目标。由此可见,对话理论存在于生活中的每个角落——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上帝。尽管如此,受到人本主义思想影响的巴赫金在文学理论道路上还是跨越了形式主义诗学的樊篱,向前迈进一大步。巴赫金已将“人本主义”文学思想融入其理论体系,并在理论进化过程中逐步靠近纯粹的文本理论。

文本理论作为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论已经丧失最初的文学信息,此条件下的“互文性”也转变为客观抽象的语言学概念,它只是一种跨越和重新排序的手段,是连接相关及其他信息的桥梁和纽带。文本理论研究始于摆脱历史和社会等背景束缚的初衷,便于对文本进行更为直观的审视。克里斯蒂娃将“文本”表述为携带自己语义和用法的词的堆砌,它们组成无限的网络指涉延伸到本身和其他文本,在内涉外延的过程中将这些文本进行重新排列组合、转化、升华或复读,且文本间相互呼应、相互制约,对文本的阅读其实是对已存在的前文本话语模式代码的再转换及生成的过程。

克里斯蒂娃虽继承并发展了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但她的“互文性理论”展现的却是被文本化的世界,即“文本”存在于没有生命特征、客观的世界中,生活也被无限地文本化。克里斯蒂娃强调文学体裁的任何演变都是不同层面的语言无意识的表露。叙述结构中的主体退化为匿名状态,作者在叙述中不再代表任何人或事件,只为话语间的转换提供一种媒介形式。因此文本的建构不再需要思维意识的存在,它成为一种客体空间的架构过程,文本与其所处的语言环境也只是一种“破坏——建立型的再分配关系”。(Julia Kristeva 1980:36)显然,“文本世界观”受到巴尔特“作者的死亡”的影响,文学不再是传统的语言形式,而是可以独立“书写”运作的、与实际言语活动不相关的活动过程。话语权的丢失使作者失声,也使作者与文本彻底脱离,形成真空的文本世界。

3 结束语

虽然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与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都研究语言的特性,但二者的理论重点、背景与意图具有明显差异。首先,由互主体性向互文性的转变过程中,“对话理论”注重语言交流中话语主体的话语权与对话特性,而“互文性理论”则注重语言文字的自我书写功能与文本自行运作的客观事实以及“意义的生产和结构化过程”。(秦海鹰 2003)其次,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最终归结为哲学和宗教伦理的人本主义问题,对话中存在的主体二重性(主体话语和他人话语)显示他对语言表现形式的深刻思考,即具有平等话语权的各方进行平等对话的理论彰显了巴赫金对自由的向往。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为了迎合作者权威瓦解即“作者的死亡”这一理论意图而出现。她夸大巴赫金“对话理论”中平等对话的概念,强调文本主义的客体他性,减弱对“对话理论”中主体二重性的关注。但在客观事实上,这并没有完全消解文本中主体的存在,只是在传统意义上作者这个唯一主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文本自我运作中产生的“新”主体。

从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到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语言的异质性是二者的研究重点,两种理论的“对话”从未间断。我们应看到从巴赫金对形式主义诗学的超越到克里斯蒂娃对结构主义文论的改写都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实践价值,两种理论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与理论意图下,均已成为打破传统理论格局的重要文学理论。

米哈伊尔·巴赫金. 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0.

秦海鹰. 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概念的基本含义及具体应用[J]. 法国研究, 2006(4).

秦海鹰. 人与文,话语与文本——克里斯蒂娃互文性理论与巴赫金对话理论的联系与区别[J]. 欧美文学论丛, 2003.

徐文培 郭 红. 互文性视域中的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J]. 外语学刊,2010(1).

Allen, Graham.Intertextuality[M]. 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 2000.

Bakhtin, M.DialogicImagination[M]. Austin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81.

Culler, Jonathan.ThePursuitofSigns:Semiotics,Literature,Deconstruction[M]. Ithaca, N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1.

Kristeva, Julia.TheBoundedText,DesireinLanguage:aSemioticApproachtoLiteratureandArt[M]. Leon S. Roudiez ed: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0.

DialogueandIntertextuality—AStudyofDifferencesbetweenDialogueTheoryandIntertextualityTheory

Zhang Yang

(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Harbin 150001, China)

Dialogue Theory and Intertextuality Theory are the two significant theories on language heterogeneity, and Dialogue Theory is the ex-text of Intertextuality Theory, whereas the Intertextuality Theory has been absorbed and has shifted away from the Dialogue Theory. Starting from differing theoretical backgrounds and intents, this paper reveals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mutual subjectivity to intertextuality and from subject to object by means of the analysis of both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n “discourse and text”, “humanism and textulism”.

dialogue; intertextuality; discourse; text

*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互文性理论的文本分析与研究”(11554105)和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互文性理论与后经典叙事理论的对比研究”(11C037)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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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0-0100(2012)02-0140-3

2011-07-19

【责任编辑孙 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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