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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迷糊的文学批评(外一则)

2012-03-20唐小林

文学自由谈 2012年3期
关键词:北岛批评家汉语

●文 唐小林

作为一名热爱文学,同时又长期关注中国文学批评的读者,我始终读不懂某些著名学者和当红文学批评家弯弯绕一样的文学评论。例如:“东西是我认为当今最好的小说家,就小说而言,实力还在李冯之上。他可以在完全忽略历史的情形下,把历史整治得有声有色。”(陈晓明《不死的纯文学》)据笔者所知,在当今中国的作家中,被陈晓明先生飚捧过的,至少还有贾平凹、阎连科、刘震云等。难道东西的小说就真的都在这些作家,甚至所有当代中国作家的水平之上?小说写作不是武台打擂,可以通过比拳头的方式,在擂台上一决高下。陈晓明是喜欢把话说满的,“我认为,由于这两年阎连科的《受活》、贾平凹的《秦腔》和这部《生死疲劳》的出现,表明汉语言文学已经达到了世界文学的高度”,“我认为,《受活》将作为纪念碑式的作品在中国的历史上留下来。到现在为止,很多人还没有认识到这部作品的重大价值。如果真有所谓的文学世界水平,我觉得阎连科代表了一种非常具有高度的后现代的文学表达方式,丝毫也不逊色于《百年孤独》,这种作品给人的震撼和冲击是非常强大的”,“莫言在90年代后,成为中国首屈一指的作家”。一个比一个邪乎。那么陈晓明的结论是用秤称出来的,还是用斗量出来的呢?至于陈晓明所说的,东西“可以在完全忽略历史的情形下,把历史整治得有声有色”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一头雾水,让人摸不着头脑。

纵观陈晓明的诸多文章,类似这种自相矛盾,弯弯绕一样,让人犯迷糊的话可说比比皆是。如:“汉语小说有能力以汉语的形式展开叙事;能够穿透现实、穿透文化、穿透坚硬的现代美学,例如,贾平凹的《废都》与《秦腔》。”我以为,他在这里所说的,简直就是一大堆废话。请教陈晓明,如果汉语小说不能够以汉语的形式来展开叙事,难道还能以英语、德语、法语、日语,甚至是阿拉伯语等的形式来展开叙事?至于陈晓明文中所说的“(汉语小说)能够穿透现实、穿透文化、穿透坚硬的现代美学”就更像是一种梦话。现实和文化又不是脓疮,现代美学又不是“坚硬”的旧城墙,汉语小说怎么去穿透它们?又如:“欧阳江河是90年代最出色的诗人,在80年代,北岛的诗挑战了思想极限;90年代,欧阳江河的诗则挑战了汉语的极限,这一极限不是简单地把汉语捣碎,而是汉语的修辞可能性抵达的奇妙极限。”恕我孤陋寡闻,作为一个中国人,也读了几十年的书,像陈晓明所谓的挑战“思想的极限”和“汉语的极限”这样的话,我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电视里那种“挑战极限”的娱乐节目看多了,以致耳濡目染,写起文章来也就不知不觉地用这类游戏一样的词汇来娱乐读者。在我看来,即便是古今中外那些伟大的思想家,我也从未听说过有谁敢说他是挑战了思想的极限的。倘若思想都有了极限,那样的思想就只能称之为僵死的思想,而绝不是真正的思想。诗人北岛仅仅凭其几首诗歌,就被陈晓明加封为是挑战了思想的极限,这不是在瞎忽悠吗?众所周知,汉语是一种博大精深的语言,它无比丰富的表达,是永远不可穷尽的。倘若哪一位诗人真的要想用诗歌来挑战汉语修辞的“奇妙极限”,我以为,这就无异于堂吉诃德企图用长矛来挑战风车一样,只能说是在干一桩傻事。

香港诗人黄灿然曾经说过,当今中国“批评家多数不懂诗”,看来陈晓明对欧阳江河诗歌的评论,果真应验了这一判断。像陈晓明这样从来不忌生冷,敢于信口开河的批评家,确实也称得上是当代中国文坛上的一道奇异的风景。为了说明陈晓明是一位诗歌门外汉,这里笔者再举一例他对北岛诗歌的评论:“确实,北岛的写作越来越纯粹,如同是一种本质性写作,它要找到一种直接性,直接追问事物的本质。在这种写作中,北岛不能容忍任何共同的东西出现,不能容忍集体、共鸣的事物,不能忍受个人经验之外的历史,这使他的写作本身陷入巨大的孤独,他的那些不经意的写作,看上去单纯性的写作,就像是他个人在与庞大的语言谱系学作战一样。”从这些疙疙瘩瘩的话中可以看出,陈晓明根本就说不出北岛的诗歌究竟好在哪里,其艺术性究竟如何,反而真的把北岛和欧阳江河等诸多的诗人们当成了成天疯疯癫癫的堂吉诃德,动不动就宣称诗人是在挑战“汉语修辞的极限”,与“语言谱系学”作战。

陈晓明在其《向死而生的文学》一书中说:“同样这些年被中国捧为最好的小说家是张爱玲,有位同行朋友说中国最好的作家只有两个,一个是作家张爱玲,一个是诗人卞之琳。四川的一个诗人白桦说应该再加上一个文人,就是胡兰成。”从这句话也可以看出,陈晓明在写作时逻辑是多么不通,对当代诗坛是多么的生疏。“中国”什么时候捧过张爱玲和卞之琳是最好的作家?吹捧张爱玲和卞之琳是中国最好的作家的人,就能够代表整个中国吗?陈晓明不懂诗,连当代诗坛上著名的“四川五君子”之一的诗人柏桦的名字都没有搞清楚,就张冠李戴地将柏桦的名字混同于另一位上海诗人白桦,其稀里糊涂的文学评论怎么不让人越读越糊涂呢?

评家的吆喝与写家的突围

在当代文坛越来越像一个热闹的农贸大市场的今天,文学批评家们热闹的吆喝声总是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台。他们对于某些小说家“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吹捧,早已超过了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为获得该奖的作家们所撰写的授奖词。前些年,70后作家李师江获取华语文学传媒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大奖。在为李师江撰写的授奖词中,文学批评家谢有顺先生热情地讴歌道:“他出版于2005年的《逍遥游》,真实地面对了一个漂泊者丰盛的欲望、叛逆的快乐、寒冷的以及不为人知的自得,并为他的自我沉沦提供了时代的证据。他对生活肌理的深刻解剖,为这个高尚和污秽共存的世界留下了一批大胆率真、毫无修饰的灵魂标本。作为一个被遮蔽了多年的隐秘天才,李师江的出现,将有力颠覆中国当代小说僵化而陈旧的秩序。”在谢有顺撰写的这篇授奖词中,青年作家李师江仿佛就像是中国文坛的救星,他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但稍有一点文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古今中外,小说的表现手法从来就是多种多样的。难道我们能够说托尔斯泰的小说就颠覆了其同时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就颠覆了托尔斯泰。以当代中国文坛为例,难道我们能够说陈忠实颠覆了莫言,张炜颠覆了陈忠实,贾平凹颠覆了路遥,迟子建颠覆了史铁生吗?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谢有顺所说的“中国当代小说僵化而陈旧的秩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事实上,类似谢有顺这种肉麻的吹捧,反倒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它完全无异于是对这些作家看不见流血的“捧杀”。

在文学批评家谢刚的《李师江城市叙事的魅力及写作的转型的得失》一文中,让人犹如在当代文坛这个农贸大市场中,听到了一声尖利的怪叫。该文写道:“作家们习惯于把小说写得故弄玄虚、凌空高蹈,以一副拒人千里、不知所云的虚假面孔示之于人,再不就是在小我的世界中顾影自怜,显出无病呻吟的造作之态。而长期浸淫其中的读者,尤其是迟钝而虚弱的批评家,也盲目地在这些小说中探幽烛微,寻找赅博的精义;过后则在‘宏深学理’的掩护下,营构一个比小说本身更为虚妄的神话。然而,李师江的小说仿佛执意要从这合谋的迷阵中突围,它反复叙述一个又一个卑微的生存细节,把那些蒙受鄙弃的、为他人不耻的生理景观,如撒尿、呕吐、腹泻、便秘、剔牙等请到故事前台。”“他追求的仅仅是真实,一种率真性情的写实而已。他力图达到的,不过是对赤裸人性的除蔽表述。”那么,受到文学批评家们热烈追捧的小说家李师江究竟是依靠什么在小说中“突围”的呢?不妨来看看其长篇新作《中文系》中的描写:

※每隔两三天考一门,我们像拉一泡漫长的便秘的屎,拉掉一截轻松一点,终于到了彻底轻松的时候,我们冲出厕所,大声庆贺。

※世界上充满了欺骗与谎言,就跟吃饭吃出沙子拉屎拉出肛裂一样,习以为常。但是,你最信任的朋友的欺骗,就如把舌头割一刀,把你屁股安上痔疮一样,痛呀彻骨的痛。

※诗歌对于我来说,就像拉大便一样,就像流眼泪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或者它是我体内的一种自然排泄,只不过不是从肛门。

※行走了数里之后,我们坐在小月河边的草地上,地有点湿,潮气沁人屁眼,我不太在乎,此景符合此情,便是屁股下有堆屎,我也坦然。

我真的不明白,如像以上这样的描写,怎么就称得上是“颠覆”和“突围”?这分明就是莫言的小说《红蝗》中有关大便,肛门,拉屎等描写的翻版。莫言在小说中宣称:“我们歌颂大便,歌颂大便的幸福时,肛门里积满锈垢的人就骂我们肮脏、下流,我们更委屈。我们的大便像进口香蕉一样美丽为什么不能歌颂,我们大便时往往联想到爱情的崇高形式、甚至升华成一种宗教仪式为什么不能歌颂?”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作家的写作真的就像随地大小便一样,不管污不污染环境,只图自己排泄得痛快,那么文坛岂不就成了公厕和垃圾场?如果一个敢于随地大小便的人都可以被吹嘘为颠覆了旧有秩序的时代英雄的话,那些整日蓬头垢面,一丝不挂地在大街上游走和大吼大叫的疯子,就成了世界上最率真和值得赞美的人。因为他们不惜把肮脏和丑恶暴露给人看,并且勇敢地打破和颠覆了人类几千年来旧有的秩序。或许,正是有了一些人如此荒唐的疯狂追捧,李师江写起小说来才是如此的毫无顾忌。以致总是见缝插针地将一些本该由布料遮起来的东西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如:

※学校越来越拥挤,对于喜欢足球的学生来说,想找个合适的场地踢场球,比找个合适的地方做爱要难得多。

※我相信大多数人心跟年轻人的鸡巴一样,该软时软,该硬时硬;而我的心却跟老头的鸡巴一样,该硬时软,该软时都化了。

※我仗着自己瘦弱,在人群中慢慢向左堤游动,如一个精子在一团精液中游走,终于游到了左堤身边。

※整个饭局就像一次高潮迭起的做爱,过程如此美好,别无他求。江风拂过,氤氲的水汽扑入鼻中,带着咸湿的腥味,与若干年后我闻到女人下身的气味异曲同工……

我不知道,谢有顺将李师江判定为“天才”的标准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谢刚是如何看出李师江是在“合谋的迷阵”中奋勇突围的?在我看来,李师江的小说不但丝毫没有突什么围,反而是深深地陷入了“恋污癖”和“暴露癖”的泥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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