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域差异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研究——基于人格特质的视角
2012-01-30郑荣双蒋春华
郑荣双,蒋春华
(广东省湛江师范学院教科院,广东 湛江 524048)
20世纪60年代以来,人格特质的研究成为人格心理学的主流。当前,人格特质研究者已经不大热衷于去建构大而全的理论模型,而在具体情景中探讨特质的具体问题成为一种主流趋势[1],其中论证某一人格特质结构的文化普适性(etic)或者文化特殊性(emic)是当今人格特质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2]。我国对人格结构的民族进行跨文化研究主要集中在民族个性的一般特点和不同民族之间的差异性分析上。如傅金芝等人[3]从社会环境、风俗习惯、文化背景等方面对基诺族的性格特征进行研究;张旭等人[4]对广西汉、壮、瑶族中学生性格差异进行比较研究,结果发现不同的民族人格存在着个性特征的差异;迟希新对蒙汉大学生的研究表明,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是形成蒙汉大学生人格特征差异的主要原因[5]。在人格的跨地域研究中,张妙清、宋维真等人[6]在中国内地3个经济发展程度不同的地方(广州、西安、广东省翁源县农村)进行调查,发现不同地域人群的人格特质亦存在显著的差异。
尽管已有的研究说明群体人格可能存在民族和地域差异,但这些研究存在一些不足,表现为:(一)研究对象相对单一,大多数是在校生群体。而以大学生为不同民族的研究对象不足以代表整个民族的特征[7];(二)没有考虑其他对民族人格有重要影响的因素,如经济发展水平、外来文化的冲击等。此外,民族人格的研究视角单一,一般着眼于寻找不同民族的共性和个性[8]。鉴于此,本研究拟对贵州山区的水族、瑶族、布依族、苗族、汉族及粤西山区的汉族等不同群体的成人进行人格调查,旨在研究群体人格是否存在民族、地域的差异,并进一步探讨人格与经济发展的关系。
一、研究方法
(一)调查对象。采取随机抽样方式,抽取贵州山区的汉族、水族、瑶族、苗族、布依族和粤西山区的汉族等人群进行测查,发放问卷600份,回收542份,问卷的有效率为90.33%。其中,贵州山区汉族133人,水族113人,瑶族59人,苗族30人,布依族80人;粤西山区汉族127人。各民族的男女性别比例均衡。
(二)调查工具。采用钱铭怡等人2000年修订的艾森克人格问卷简式量表中国版(EPQ—RSC)。该量表共包括4个分量表,分别为P精神质、E外倾性、N神经质和L掩饰量表,每个分量表均有12个项目,共48个项目。量表具有较高的稳定性,各分量表在标准化后的α系数在0.58—0.78之间,分半信度在0.51—0.77之间,重测信度P量表为0.67,E量表为0.88,N量表为0.80,L量表为0.78,效度检验表明,EPQ-RSC与EPQ中国版有较高的相关(只有P量表间相关较低),并具有较好的分辨能力。另外,他们还确定了全国的年龄和性别常模,并说明该量表信度和效度可靠,适用于中国人群[9]。
(三)数据采集及处理。按照田野调查方法,调研人员进行一对一调查,并通过走访和资料查询等多种途径获得相关数据。使用SPSS18.0统计软件对有效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二、统计分析结果
(一)不同民族和地域的人格与全国常模的比较
表1 不同人格分量表中各地区不同民族的得分与全国常模的比较
1.不同民族的人格与全国常模的比较。从表1看出,在P量表上,各民族得分均高于全国常模,分数从高到低依次为:瑶族>水族>布依族>汉族>苗族;在E量表上,汉族、苗族和布依族均高于全国常模,但水族和瑶族低于全国常模;在N量表上,各个民族的得分均高于全国常模,从高到低依次为:瑶族>汉族>水族>布依族>苗族;在L量表上,除瑶族的分数低于全国常模外,其他民族得分均高于全国常模,从高到低依次为:苗族>汉族>水族>布依族>瑶族。进一步分析表1中不同民族的人格得分与全国常模的差异性,以全国常模得分为检验值做单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在P量表上,水族、瑶族和布依族得分显著高于全国水平(p<0.05);在E量表上,除苗族外,其它民族的得分均和全国平均水平有显著性差异(p<0.05)。其中,水族和瑶族的得分显著低于全国水平,汉族、布依族的得分显著高于全国水平;在N量表上,汉族、水族和瑶族的得分显著高于全国水平(p<0.05);在L量表上,汉族、水族和苗族的得分显著高于全国水平(p<0.05)。
2.不同地域的人格与全国常模的比较。从表1可看出,贵州山区的汉族在P、E、N和L量表上的得分均比全国高,但粤西山区汉族的得分只在E量表上高于全国水平,其他三个分量表接近于全国水平。进一步分析不同地域的人格得分与全国常模的差异性,以全国常模得分为检验值做单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贵州山区的汉族在E、N和L量表上均显著高于全国水平(p<0.01),在P量表上与全国常模的差异也接近显著水平(t=1.95,p =0.052);粤西山区的汉族只在E量表上显著高于全国水平(t=3.92,p<0.001),在其他分量表上与全国常模的差异均不显著(p>0.05)。
表2 人格特质的跨民族比较
3.人格特质的跨民族比较。以“民族”为分组变量,各人格分量表得分为因变量做单因素方差分析,并进行多重范围检验。结果显示,在P量表上,存在极显著的民族差异(F=24.8,P<0.001),多重范围检验后发现,瑶族的得分显著高于其他民族,水族的得分显著高于布依族、汉族和苗族;在E量表上,存在极显著的民族差异(F =8.95,p<0.001),汉族、布依族显著高于水族和瑶族,苗族显著高于水族;在N量表上,并没有存在显著的民族差异(F=1.36,p>0.05),但多重比较后发现瑶族的得分显著高于水族;在L量表上,存在极显著的民族差异(F=4.67,p<0.01),汉族显著高于瑶族,苗族显著高于瑶族和布依族。见表2。
4.人格特质的跨地域比较。以“地域”为分组变量,各人格分量表得分为因变量做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发现,在P、N和L量表的得分上,两地均表现出显著性差异。平均值比较表明,贵州山区在这三个分量表上的得分都显著高于粤西山区;而在E量表上,两地无显著性差异。见表3。
表3 汉族人格特质的跨区域比较
(二)人格特质与经济发展的相关分析
为探讨人格特质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对经济发展的指标和人格量表得分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发现,当地人均年纯收入与精神质呈高度的负相关(rR1=-0.387,p=0.000),与外倾性呈中度正相关(rR= 0.275,p=0.000),与神经质呈较低的负相关(rR2=-0.121,p=0.005);而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与精神质呈高度的正相关(rR1=0.387,p=0.000),与外倾性呈中度负相关(rR=-0.275,p=0.000),与神经质呈较低的正相关(rR2=0.121,p=0.005)。说明精神质、神经质的得分越高,当地的人均年纯收入就越低,但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会越大;而外倾性得分越高,当地的人均年纯收入就越高,但年均收入同比增长会越慢。见表4。
表4 人格特质与经济发展的相关分析
三、分析研究与结论
文化与人格理论认为,不同的文化塑造不同的人格,每一种文化各有其支配个人及团体思想和行为的“核心观念”(dominant idea)和“基本目标”(characteristic purposes)。人们的一言一行,都趋向于这种核心观念和基本目标,因而形成相当一致的“基本态度”(basic attitude)。这种支配个人及团体行为的基本态度,便是“文化模式”(cultural configuration)。各种文化的差异,主要是文化模式的差异。不同社会文化都有其特点,有共同认可接受的行为模式或传统规则。行为模式意味着同一社会文化中大多数人遵循或具有的某种共同人格特征,即所谓民族特性[10],该理论说明不同民族均有其个性,有自己的人格特点。从表2可以看出,不同民族的人格特质存在显著性差异。瑶族在精神质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其他民族,这可能与瑶族的禁忌习俗文化有关;汉族的外倾性人格得分显著高于其他民族,这可能是环境和教育的差异造成的。以民族为差异变量进行分析发现,人格特质存在显著性差异,这验证了张旭等人提出的各民族人格有其特性的观点[4]。不同地域的人格特质亦存在显著性差异。从表3可看出,贵州山区与粤西山区的汉族存在显著性的人格差异。虽然是同一民族,但不同的地域,形成的群体人格也不一样。贵州地处云贵高原,海拔较高,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土地贫瘠。恶劣的居住环境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与影响着当地人的认知及其结构,并形成其特有的认识世界的方式[11]。贵州山区的居住地分散且接受外来信息少,发展滞后,接触面较为狭窄,与同伴交往的机会较少。这些因素都影响着贵州山区汉族的人格发展,使得当地居民社会化程度相对较低。而粤西山区的地形以丘陵为主,土地肥沃,农作物产量高,农民无需为温饱奔波,交通便利,人们相互间的交往较为密切,遵从规范和团结协作的意识性强,人格特征也相对较稳定。此外,除自然生态环境不同外,不同地域的经济状况、文化习俗也存在一定的差异性[12]。同样是山区,同样是汉族,但由于地理环境和经济发展水平及地域文化的不同,导致人格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社会变迁与群体人格特征的关系很早就已经被具有实证主义传统的西方学者纳入自己的研究视野,群体人格有时被视为是决定社会变革方向和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有时又被视为是社会变革所带来的结果[6]。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群体的人格与社会现代化程度、经济发展有着密切的关系。
经济发展与当地的群体人格特质有显著相关。其中精神质、神经质的得分越高,当地的人均年纯收入就越低,但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会越大。人格特质越外向,当地的人均年纯收入越高,但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会越低。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具有开放性、多样性人格特征的新一代中国人正在形成过程中,他们反过来也会对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产生影响。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生空前的变化,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基本建立,经济出现飞跃式发展,而此时的中国人更具有外向性、情绪性、务实性、乐观性、外控性、领导性、节俭性等行为倾向[6]。这说明群体人格特质与经济发展存在一定的相互作用。调查研究以当地人均年纯收入和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作为经济发展的指标,探讨不同人格特质与这些经济指标的相关程度,结果表明,在神经质、精神质维度上得分较高者的年纯收入相对较低,而外倾性得分较高者年纯收入相对较高。也就是说,具有情绪不稳定、焦虑、易怒、感觉迟钝、冷淡等人格特质的人群总体上年纯收入不高;而表现为高社会性、活跃、无私、富于同情心、关心别人、合作精神、顺从和适应社会、情绪稳定、易平静心情等这些人格特质的人总体上年纯收入更高些。精神质、神经质的得分越高,当地的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会越大;人格特质越外向,年均收入同比增长率会越低,这可能跟每年纯收入基数大小有关,需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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