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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与乡土的二元性叙述
——施蛰存笔下的上海空间

2012-01-29孙宇

枣庄学院学报 2012年6期
关键词:小陆显性都市

孙宇

(中国传媒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24)

上海这个城市在现代文学中,多数时候都是以一种“飞地”的形态出现。所谓“飞地”就是在第三世界的后发国家当中,通常都会有的一两个口岸城市,其经济与消费生活的发展远远超过本国的其他城市。上海作为中国的“飞地”,由于其物质文明的迅速建立与繁荣而脱离了当时中国的一种普遍的特质和历史逻辑。也就是说在当时的乡土中国背景下,产生了一个国际化、世界性的现代化上海。于是,上海这个空间在被表述的时候就具有了某种二元性,而这种空间的二元性尤其体现在施蛰存笔下的上海叙述。

施蛰存作为海派的代表作家,却不同于刘呐鸥与穆时英,他从江南小城镇的书香门第走出来,属于带着乡土文化血统进入上海的第一代人,跻身光怪陆离、躁动疯狂的现代大都会之中,深切体验着城市强劲迅捷的脉搏,聚焦探索着畸形、病态的现代“都市风景线”,而时时流露出对远离都市尘嚣和回归乡土静谧的渴求。

一、空间的显性与隐形

施蛰存作为海派的中坚人物,自然有明显的海派特征,就是大量篇幅的对于都市生活、都市风景、都市人物以及其中的都市故事的叙述。都市的繁华在他的笔下也完全的呈现出来,他的文字聚焦的空间会是别致的洋房、喧闹的街头、迷乱的舞池等等。但之所以说施蛰存不同于刘呐鸥和穆时英的原因就在于,这些都市空间并不是他表达的全部,而只是作为一种显性的空间看存在,而另一部分他要表现的,就是具有乡土色彩的小城市(苏州、杭州)、小城镇(松江、昆山),多以一种隐性空间的形式存在于其作品之中。

之所以说施蛰存笔下的都市空间是显性空间,是因为他是具现代都市文学品质的,他与沈从文等京派作家在城乡之间的文化选择上,立场有根本的不同。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京派是立足于乡村看城市,那么施蛰存是立足于城市看乡村。施蛰存曾说过:“影响创作的因素除政治,还有就是都会和农村。生长于农村的作家到了上海,无法接受都市的生活,他虽然人在上海,所写的仍是农村题材。都会并不是指所有在都市的都市人。”所以即使在他的笔下都市文学品质是显性的、主导的,但我们阅读其文字就能发现,其实他所钟爱的并一直在追求的并非这个显性的都市空间,而是那个隐形的乡土空间。

因为这种空间叙述的二元性,就必然导致了施蛰存笔下人物的一大共同点就是都会徘徊在这两个空间之间,犹疑不定。在他的笔下,将这两个空间联系起来的就是“旅行”,无论是从乡村去城市还是从城市来乡村,总会经历一个空间的变化,并试图去表现空间改变后的无法适从之感。

小说《春阳》中,婵阿姨为了取地租的利息而从昆山来到上海,这就是一种空间转移的旅行。她上海时受到南京路上红男绿女青春气息的感染,加之融融春日的撩拨,使内心深处被压抑多年的本能情欲复苏了。她希望自己能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中找到自己的爱情,而就是银行职员的那一声“太太”将她从梦中带回现实,重新看到都市的空间与自己的距离,于是“愤怒的”离开上海,回归到自己人生所在,即使那里埋葬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却是真实的。

收录在《小珍集》中的《鸥》也表达了一个显性的城市空间与一个隐性的乡土空间。在上海做小职员的小陆,是一个从乡下进入都市的年轻人,他并不热爱自己的都市生活,反而时常想起故乡的村庄,那个村前的海,那个与他一同站在夕暮的海边看白鸥展翅的女孩子。这份乡土只是存在于小陆的思维中,并不同于身边触手可及的都市文明。而不可否认这份隐性的乡土空间是小陆的追求也是施蛰存的追求。

二、肮脏残酷的城市空间与诗意美好的乡土空间

施蛰存曾说“自从踏入社会,为生活之故而小心翼翼捧住职业之后,人是变得那么机械,那么单调”,因而“只想到静穆的乡村中去生活,看一点书,种一点蔬菜,仰事俯育之资粗具,不必再在都市中为生活而挣扎”,有时甚至希望用生病来换取都市中不易得到的同情心与轻松的心境。对于施蛰存笔下的人物,或者说对于他本人来说,在游离于都市空间与乡土空间之时,乡村已成为施蛰存的“桃花源”和精神圣地,乡土情结使他以空灵飘逸的笔触不遗余力地歌颂乡土上的自由生命和淳朴人性,执著追求自我的人生信仰和价值观念;而与此同时,都市空间就成为乡土空间的对立面,是肮脏残酷的代名词,凡是美好的人儿、美丽的事物都会被这个染缸侵蚀。

在《渔人何长庆》一文中,就描写了远离尘嚣的江村上真淳的乡间伦理观念。故事中,因为进入了大都会而被其中的畸形文化沾染,天真少女菊贞沦为了娼妓;而只要再次回到乡土村野之中,草野之民的淳朴伦理观念则把娼妓又变回贤慧之人。在这里乡野伦理文化显然优于都会文化。

还是在《鸥》中,小陆在都市竞争的重压下希望以自己意中人作为一个解脱的出口,他给自己一个古老而美好的“白鸥之盟”,但在现代都市生活的诱惑下,这份寄托很轻易就崩塌了;他的意中人早已来到上海,成了一个“完全上海化的摩登妇女”,并且成了他的同事“每礼拜一总有一朵花”大胖子小汪的情人。透过小陆幻想的破灭,揭示现代都市文明侵蚀下乡村原始文明的败落及理想家园的坍塌,从而呼唤理想乡村人生的回归,表现了作者难以割舍的乡村情结。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在施蛰存的笔下的上海中发现一个显性的残酷肮脏的都市空间和一个隐形的诗意美好的乡土空间,也正是他对于上海城市的这种乡土性描写,为新感觉派整体的上海形象作了重要扭转。但这种二元性的空间之所以存在,还是说明即使在施蛰存笔下,乡土中国外在于上海的痕迹依稀仍可以辨出,或者我们可以说这也是一种上海想象。而上海,仍旧是一个不属于中国的“飞地”。

参考文献

[1]施蛰存.沙上的脚迹[A].施蛰存.中国现代主义的曙光[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4.172.

[2]王亚斌.“审判”、缅想、守望——论施蛰存小说中的乡土文化内蕴[J].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2006,(3).

[3]张鸿声.新感觉派小说的乡土想象——兼论上海文学中乡土性叙述的几种现象[J].学术论坛,总第203期.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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