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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艳诗歌:向现实和精神的故乡献礼

2012-01-28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2年3期
关键词:周口故乡诗人

任 动

(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河南周口466001)

1992年以后,随着社会的转型,商品经济的冲击,以及自身面临的困境,中国当代诗歌创作进入了弥散期,不再居于当代文学和社会生活的中心而日益走向边缘化。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草率宣告诗歌的死亡。面对新世纪以来甚嚣尘上的“文学死亡”论,陈晓明博士曾把自己的一本文学批评文集命名为《不死的纯文学》。我们也完全有理由相信,诗歌永远不会死亡,因为钟情于诗歌的一直大有人在,他们在默默坚守诗歌阵地,执拗地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顽强地向世人展示诗歌的存在。周口诗人申艳就是其中的一位,她把诗歌创作当做生命的寄托,为了诗歌可以割舍一切。在申艳等诗人身上,我们看到了诗歌走出沉寂、重铸辉煌的希望。

周口是羲皇故都和黄河文明的重要发祥地,深厚的文化积淀和不竭的人文传统,使这里成为文学艺术的热土、厚土、沃土。缪俊杰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悠久的历史传统和丰厚的文化底蕴,孕育了周口一代又一代的文学人才。”[1]新时期“周口作家群”的异军突起,并成为中国当代文坛一支劲旅,更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在“周口作家群”中,活跃着一批潜心创作、不事张扬、风格迥异、个性突出的诗人,形成了“周口诗群”。

无论就作者人数之众多、作品个性之彰显而言,还是就题材范围之宽广、艺术手法之多样而言,“周口诗群”的诗歌创作都称得上是生气蓬勃,气象万千。为此,《诗选刊》2008年第10期曾不吝版面,以《周口诗群》为题,推介梁庭华、申艳等国内具有影响的诗人为代表的梯队整齐的周口诗人队伍,并刊发了申艳、贺红、霍楠囡、孙新华等8位周口本土诗人的15首诗歌,扩大了周口诗歌的影响,提高了周口诗人的知名度,让中国当代诗坛刮目相看。

申艳是“周口诗群”的后起之秀,也是“周口诗群”的骄傲。申艳的诗歌拥有大量的读者,特别是在网络上有极高的人气,被很多网站发表、转载,点击率很高。著名评论家王干说:“博客随着网络兴起,日渐繁荣,博客高度的个人性和随机性,是一个开放社会才有的表征,对写作者而言,可以最大限度实现创作自由和发表自由。”[2]申艳诗歌的网络传播,主要就是借助于其博客。当代法国思想界的先锋人物、著名文学理论家罗兰·巴特,于1968年发表了他最著名的论文《作者之死》,提出要解放读者,给作者的中心地位以颠覆性的打击。他认为读者也是作者,使读者的重要意义得到重视。因为传统文学的最大缺点即在于封闭的文本,只能听到作者的声音,所以罗兰·巴特一直呼吁文学的对话功能,强调文学必须是开放的文本。而博客的“最大特点不是个人情绪的无障碍表达,而是在于它的受众(网民)的介入,跟帖留言是博客的一个重要部分,阅读博客和跟帖正是开放的文学、开放的文本一个重要表征”[2]。申艳博客里的诗,有大量的跟帖留言,这些跟帖留言议论、评价申艳诗歌,阐发阅读申艳诗歌的感受,虽然语言极为简短,但也不乏精辟的见解。申艳博客里的跟帖留言解放了读者,彰显了读者的意义,也使申艳的诗歌成为开放的文本,通过读者的参与而产生了极为广泛的影响。

申艳诗歌独特的个性,突出的成绩,以及在网络的广泛传播,对于打造周口文学品牌,提升周口文学在“中原作家群”乃至中国当代文坛中的地位,增强周口文化的软实力,推动周口文学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加快周口市由文化资源大市向文化强市转变,无疑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2010年荣获“中国当代杰出民族诗人诗歌奖”的蒙古族诗人舒洁说:“每一个虔诚的、富有创造力的诗人都有自己精神的故乡,他们不是这个故乡的主宰,而是赤子。”[3]河南周口既是给予申艳肉体生命的现实的故乡,更是给了她艺术灵感的精神的故乡,申艳对故乡周口的赤子情怀,在其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申艳深爱着周口这片神奇的土地。她说:“我对这片平原有着一棵看麦娘的难以言表的感恩。”因此,“我需要用诗歌描述眼前的这片平原,需要与那些分行的文字一同感受平原上光阴的流动,感受大地的呼吸,在诗行里回望平原数千年的兴衰演替,体察平原特有的变与不变,同时也从中品味农耕文化与大自然之间达成的默契”[4]。怀着对故乡的深情与感恩,申艳创作了《平原》、《我的平原》、《豫东平原》等组诗,以及《存儿表妹》、《青草》、《截住是个姑娘的名字》、《家乡》、《铁牛》、《三条河流穿过我的城市》、《彭埠口》、《河湾》、《鱼鼓道情》、《三川》等抒情短章,描绘豫东平原的景致,书写生存在这块古老土地上的普通农民,尤其是“乡村女”的生活与命运,抒发对农村和农民的热爱、理解、宽容与悲悯的复杂情感,以此向现实和精神的故乡献礼。

2009年第25届青春诗会之后,《诗刊》杂志隆重推出了申艳的组诗《我的平原》,包括《雪野》、《黄泛区》、《田垄上》、《平原早晨》、《平原史》、《妈糊》等14首诗。这些诗作以生动的细节,纯净的意象,朴实自然的语言,集中表达了申艳对现实和精神故乡的深厚感情。如“雪落在雪上,重逢的絮语/窸窸窣窣。两只雪中洗澡的麻雀/打断了它们。几声啁啾之后/两条顽皮的曲线,把视线扯得更远//大雪之外还是大雪/正如雪融之后,麦田之外还是麦田/雪又紧了。已觉得不是向下飘落/是大地在缓缓上升,上升”(《雪野》)。诗作对白雪覆盖下,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的豫东平原银色世界的描绘,以及抒情主体“此刻”的瞬间感觉,均表现得活灵活现。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诗中鲜活生动的细节的捕捉与极其本色自然的语言。“两只雪中洗澡的麻雀”,扯出“两条顽皮的曲线”之后,把抒情主体的“视线扯得更远”,麻雀在雪中的疾驰,给呆滞的雪野带来了生机,读来令人欣喜。而“雪又紧了”,用周口方言“紧”字,来描写纷纷扬扬的漫天大雪,用笔虽然极为简省,但境界全出,以极为朴实自然的语言渲染了雪下之大、雪下之急,非常富有神韵。

《存儿表妹》、《青草》、《截住是个姑娘的名字》是三首叙事与抒情完美结合,既很生活又很艺术的短诗。诗作都以豫东平原极其普通的“乡村女”的名字命名。存儿是一位在豫东农村生活了20年,没有出过远门的乡下妹子,她“头发微黄,牙齿微黄,皮肤微黄”。“过了正月十五/存儿要去南方打工了/能坐火车,能看大海/能拿到卖粮食以外的收入/也许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收割两辈人的梦想/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一种光。”在存儿身上,体现了乡村少女对现代文明的向往和未来新生活的憧憬。青草则是“十八岁扎根农村”、“从城市移植到山下”,而今“开了春,孙子就要出生”的当年的“知青”。在她身上,体现的是离开城市,在农村生活多年之后,已经把血肉和灵魂融入到广袤平原的“知青”,对乡村和土地的眷恋,“妙龄少女喝着旷野的风/手执羊鞭驱赶青春”,“她服了那里的水土”。截住是“豆芽一样”、“头大身条细”的“十七岁的少女”。她的大姐叫“换儿”,二姐叫“改儿”,从“换儿”、“改儿”、“截住”这三个名字,我们可以感到重男轻女,渴望有儿子来传宗接代的古老生活法则在豫东平原的遗存,传统因袭的重负,使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一些农民质朴而又愚昧,并深深地影响了乡村少女的命运。“换儿是大姐,得到过父母笑脸的照耀/读过初中,现在广州”;“二姐改儿也识几个字,去了上海”;而“截住是一个被现代生活丢弃的字/只在二姐教室的窗外学会了几个拼音”,“在叹息声中走进生命的花季”。申艳对“截住”这个乡村姑娘命运的震撼人心的书写,体现出作者对“乡村女”生活与命运的关注与同情,集中表达了申艳的悲悯情怀,以及希望广大农民尽快从历史遗留下来的因袭重负下解脱出来的理想。

申艳的诗歌《母亲灯》、《走失的故乡》、《二月,在枝头等待歌谣》、《那时》、《哥哥》、《那个圆圈》、《刺槐》等,引用了周口童谣:“小老鼠,爬灯台,偷油喝,下不来”,“筛箩箩,打汤汤,谁来了,二姑娘”,“二月二,拍瓦子,蝎子蚰蜒没爪子”,“河里是啥?蚂虾。一把抓几个?一把抓十仨”,“筛箩箩,箩箩滚,买个小猪咱俩啃”,“盘、盘、盘脚盘,一盘盘了两三年”, “洋槐花,一串白,婶子走了妗子来”。

《妈糊》写周口的风味小吃“妈糊”,“看着是黏的,喝着是爽的”;《陈州东湖的午后》描绘中国最大的围城湖——周口淮阳龙湖如梦似幻的美景,“轻风推着水面/阳光游动,模仿的鱼鳞闪光/睡莲在湖底梦想六月”;《泥泥狗》则书写被海内外专家誉之为“真图腾、活化石”的淮阳独有的泥制玩具“泥泥狗”及其丰厚的文化底蕴,“一团团活着的远古。泥泥狗/是它们的统称,且与称呼一样/带着神秘莫测的稚气/把人类的童年呈现在我的眼前”;《太昊陵庙会》表现被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并被列入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国规模最大、会期最长、最古老的民间庙会——“太昊陵庙会”的盛况,“很多很多蚂蚁聚集在一起是要下雨/很多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太昊陵庙会/每年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的/每一天,总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簇拥着一些旗帜回到伏羲的史前部落”……所有这些,都让申艳的诗充溢着浓浓的乡情、亲切动人的地方色彩、厚重的文化品格,从而体现出“乡土诗”的鲜明特点,既表达了申艳对故乡周口热爱与感恩的赤子情怀,也再次印证了著名评论家南丁先生对周口文学的整体评价:“颖河平原也是生长文学的。这是带有鱼腥味道和小草气息的文学。”[5]

申艳的诗以抒情短章为多,但纸短情长,诗中表达的情感,充沛、饱满而浓烈,而且富含哲理,充满哲思睿语的诗句,在申艳的作品中不时闪现,让读者在享受审美愉悦的同时,又能获得思想的启迪。比如, “许多精彩的,乏味的细节,被错过/我成了另一只吊偶,被生活提着”(《吊偶》);“请允许我瞻望后世,并袒露/今生的卑怯与狭隘”(《一粒沙的路程》);“多么简洁的夜,不适合/想复杂的事,但是什么都不想/又觉得月亮似乎大了些,夜太深了些”(《月圆》);“城市混淆了昼夜。男人和女人/在缝隙里走过从结网/到上网的各种忙碌”(《黄泛区》);“越是春和景明,艳阳高照/越让人感到如临幻境”(《一只鹩哥的高度》)……这些诗句所蕴涵的哲思,都是诗人基于丰富的生活经验提炼出的人生感悟,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也能触发读者的思考,并增强了诗歌的内在张力。

中国“第三代”诗人和“民间写作”的代表韩东曾说“诗到语言为止”,得到过不少诗人和诗评家的激赏。韩东强调语言之于诗歌的重要性,是颇有道理的。但是,“诗是语言艺术,但却不可以'到语言为止'。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有通过语言并走到语言之外,才能够发现,在语言的背后,蕴藏着更加巨大的隐秘的空间、蛰伏的力量以及点点滴滴凝固并堆积下来的时光与沧桑”[6]。解读申艳的诗,就需要“走到语言之外”。她的诗歌,“在语言的背后,蕴藏着更加巨大的隐秘的空间、蛰伏的力量”。而所谓“隐秘的空间”与“蛰伏的力量”,即是申艳诗歌蕴涵的形而上思辨与哲理。曾被誉为“21世纪文学之星”的周口诗人谷禾说:“地域性能成就一个诗人,也能限制一个诗人,好的诗人需要更宽广的视野。”[7]诗歌的“高度在深处”,申艳诗歌的哲理思辨色彩,使她的作品在拥有“地域性”品格的同时,又具有了思想的深度,显示出申艳作为一个优秀诗人所具备的宽广的生活和艺术视野。

聂鑫森说,申艳诗作中“显示出来的深邃与开阔之境,对于一位女诗人来说尤显得可贵,也使我们对她今后的发展有理由给予更大的期待”[8]。申艳的诗意境深邃开阔,风格清新自然,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个性,并得到了诗坛的认同和肯定,凭借她对文艺女神缪斯的挚爱以及敏锐的艺术感觉、时时创造的冲动和不断超越的渴望,我们完全有理由对她今后的诗歌创作寄予更大的期待。

[1]缪俊杰.周口作家群印象[J].神州,2005(8):85.

[2]王干.博客是一种软文学[J].南方文坛,2009(5):42.

[3]舒洁.诗歌:一个诗人精神的故乡[N].文艺报,2010-10-20(6).

[4]申艳.我是你的“看麦娘”[J].诗刊,2009(23):75.

[5]南丁.颖河作家丛书.总序[M]//孙方有.刺客.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2.

[6]任林举.高度在深处:赵首先最新诗集《看却无痕》读后[J].文艺争鸣,2009(10):166.

[7]武翩翩.诗歌要引领时代的文化价值[N].文艺报,2010-10-22(1).

[8]聂鑫森.推荐理由[J].诗刊,2009(2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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