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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彭真身边工作二十五年的片段回忆

2012-01-28王汉斌口述韩勤英访问整理

中共党史研究 2012年10期
关键词:北京市委彭真毛主席

王汉斌口述 韩勤英访问、整理

初到彭真身边工作

韩勤英(以下简称韩):听说1948年年底,彭真看到您起草的华北学联告全市人民书《欢迎解放军》后,认为文章写得好,在北平解放后就调您到他身边工作,是这样的吗?

王汉斌(以下简称王):1948年年底,我任北平地下党学委委员,大学委员会书记。解放军围城时,我起草了华北学联告全市人民书《欢迎解放军》的传单。1949年1月下旬,已经担任北平市委书记的彭真在海淀青龙桥看到这个传单后,认为这篇文章写得好,并问是谁写的?当时有人告诉他是王汉斌写的。

北平解放后,有一次彭真对时任市长的聂荣臻说:解放军包围北平时,王汉斌写的《欢迎解放军》传单写得好。聂荣臻说:这是当时带着感情写的,现在情况不同了,就写不出来了。

北平解放后,1949年3月25日,在西苑机场举行欢迎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到北平的阅兵式后,刘仁把我带到市委彭真办公室,对彭真说:“我把人给你带来了。”组织上安排我担任彭真的政治秘书。当时市委任命了彭真的四位政治秘书:张文松、崔月犁、王文和我。

1954年前,彭真主要负责北京市的工作,他对工作抓得很紧。市委的文件都是由彭真亲自主持起草和反复修改的。我到彭真身边工作后,主要工作是给彭真做记录和整理报告。1954年以前,市委的文件、报告,一般由郑天翔和我起草,再由邓拓修改后送彭真审阅。邓拓曾在晋察冀根据地彭真领导下工作,是党内著名的笔杆子,很得彭真的器重。邓拓到《人民日报》工作后还兼任市委研究室主任,市委的文件在上报中央前都要送他修改后再送彭真审定。那时郑天翔总对我说:我们写出来的文件、报告还不行,需要邓拓修改了才行。

邓拓写《三家村札记》《燕山夜话》时,我们偷偷议论:为什么讲古不讲今?我看了他写的《专治健忘症》也觉得有点问题。彭真政治敏锐性很强,我没听过他和刘仁、郑天翔赞扬这些文章。这说明三家村夜话等文章仅仅是邓拓个人的观点,与北京市委和彭真无关。邓拓是党内少有的才子,精通诗词、书法、绘画,现在的干部很少有像他那么多才的。邓拓是在戚本禹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诬蔑他是叛徒后自杀的。

韩:据说在彭真身边工作很紧张,需要克服哪些工作和生活的困难?

王:彭真对工作抓得很紧,不分日夜地苦干,而且要求很严厉,我常常受到他的批评。

由于工作很累,1956年我得了肺病吐血。1957年我病好后,彭真让我继续担任他的秘书。我说我的身体实在吃不消,担任不了。刘仁提出让张彭接替我担任彭真的秘书。

彭真为建设和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呕心沥血

韩:解放初期,彭真对人民政权的建设和巩固很下功夫,作为亲历者,您能谈谈当时的见闻和体会吗?

王:解放初期,彭真很重视人民民主政权建设,研究人民代表会议制度建设。北京市在全国是最早召开市、区两级各界人民代表会议的,毛主席很重视,将北京市委报送中央的总结报告批转全国。北京对全国地方人民政权的建设积累了很好的经验。

1951年,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后,毛主席强调,要造声势,要起威慑作用。因此,北京市一天就枪毙200多人。我们协助北京市委查阅市公安局报送市委审核的罪犯案卷,当时我们审定罪犯是否枪毙的标准就是看有没有血债,有血债的才能枪毙。解放初期北京有个反动会道门“一贯道”,群众叫它“一贯害人道”。当时“一贯道”在北京的活动很猖獗。取缔“一贯道”的工作很成功。有关部门事先调查研究,掌握了其组织系统,做好了准备,一夜之间就把所有坛主和中层骨干都抓起来或者予以管制。这项工作是彭真亲自主持、亲自组织的,效果很好,把“一贯道”彻底消灭了,以后北京再也没有“一贯道”的活动。彭真这种大事亲自负责的工作作风取得了很好的成效。

镇压反革命运动后期,1952年北京市清理“中层”(即清理党政机关、企业、学校内部敌特及反革命残余分子)的工作搞得也很好。1951年5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清理“中层”“内层”问题的指示》后,北京市根据中央的精神,将清理“中层”的重点放在机关、企业和学校。彭真在辅仁大学作了动员报告,强调要吸取延安整风运动的经验教训,不搞“面对面”的揭发斗争,而采取“背靠背”的揭发和调查研究。这次运动搞得很成功,是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市历次群众运动中唯一的一次没有伤害好人、没有扩大化的运动。后来1955年开展的清查“胡风反革命集团”及其后的肃反运动搞了“面对面”的揭发斗争,伤害了许多同志,遗留了很多问题。

彭真在关键时刻努力跟上毛主席的部署,同时也坚持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

韩:1955年夏天以后,北京市改变了早期稳步推进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做法,在全国带头实现农业社的高级合作化。您认为彭真改变部署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王:一开始北京的农业合作化搞得很稳,发展一批,整顿一批,巩固一批;一边发展一边整顿巩固。在农业合作化的问题上,彭真非常强调自愿的原则,他到南苑跟农民讲,你愿意参加合作社就参加,不愿意参加就退出来。在生产上,个人可以与合作社竞赛,看谁生产的粮食更多嘛!他在市委开会时强调,入社农户发展到占农户总数的40%多已经不算慢了。当时少奇同志也强调要发展一批、整顿一批、巩固一批。正在这时,1955年夏,毛主席发表文章批评邓子恢强调整顿合作社是“小脚女人”,要求加快合作社的发展。彭真也随着调整了步骤,努力跟上毛主席的部署,在短短几个月内,京郊农村就全面实现了农业合作化。

韩:后来彭真是否谈论过这一话题?

王:后来彭真曾问我,北京的合作化为什么发展得这么快?我说:党的威信高,党一号召,群众就响应。彭真笑一笑,没有表示。其后他同别人谈起:北京合作化为什么搞得快,王汉斌认为是党的威信高,党中央号召,群众就响应。他的言外之意是我说得不对,应该看到是大势所趋,历史潮流。

韩: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在若干重大历史关头,彭真都在努力跟上毛主席的步调?

王:1957年“反右”时,我正在养病,没有参加市委召开的会议。在我看来,彭真对右派的判断从“思想性的认识问题”,上升到“思想性的政治问题”,也是努力跟上毛主席的步伐的。但是实事求是是彭真的一贯作风,在“反右扩大化”的阶段,彭真根据毛主席指示,把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傅鹰划为“中右”的标兵,他认为傅鹰是由于爱国,在新中国成立后才从国外回来的,不能划为右派。傅鹰作为不能划为右派的“中右”的标杆,在反右斗争中,以此为标准北京市保护了一批知识分子。

在1966年《二月提纲》制定和下发时,我正在基层搞“四清”,没在彭真身边。他遭受批判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彭真领导起草文件历来很慎重,总是反反复复,多次修改,慎重考虑。《二月提纲》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匆匆下发呢?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其他中央领导同志也有类似的意见,让搞一个学术批判的政策杠杠。

彭真说:《前线》发刊词锋芒是针对“左”的

韩:1958年1月南宁会议时,毛主席让各省市创办理论刊物。彭真回来后就开始酝酿刊名,经过反复考虑,北京市的理论刊物定名为《前线》。起草发刊词的过程是怎样的?彭真当时反“左”和反右哪一个成分更多一些?

王:酝酿《前线》创刊时,由张文松负责,不久邓拓从《人民日报》回到北京市委工作,担任《前线》主编。张彭、张文松、李琪、项淳一和我负责《前线》发刊词的起草和修改。我们是按照彭真口授的内容起草的,包括文章的语气都是按他的口气写的。发刊词先后修改了三次,彭真都不满意。最后发刊词是他亲自从头到尾写的。

发刊词发表于1958年11月25日,当时正在开武昌会议。在月初召开的第一次郑州会议上毛泽东就开始着手纠“左”。1962年彭真亲口对我说,《前线》发刊词锋芒是针对“左”的。

1958年“大跃进”时,全国各地都放粮食高产“卫星”,北京没有放“卫星”。对此,当时中央负责农村工作的谭震林批评说:北京是锅底!他把全国种粮能手调到北京来种试验田,说要把这个锅底翻过来。彭真说:他们来种试验田,我们要全力支持,要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们,包括种地的土也可以为他们运过来。但他们吃了一顿欢迎饭就都跑了,因为报上宣传的粮食高产“卫星”是不可能种出来的。

1958年宣传“大跃进”,对北京也是有影响的。当时在天坛召开农业高产誓师大会,区县委书记现场报计划,每亩小麦产量要达到多少,彭真提出“不要一二三,只要四五六”(即亩产4000斤、5000斤、6000斤)。当时刘仁在北戴河,给彭真打电话说这个指标完不成。彭真当晚就让市委办公厅打电话通知各区、县委说誓师大会上提的指标不算数,要重新提。彭真与刘仁工作配合得很好,他对毛主席说过,刘仁反映的情况是比较真实的。

彭真与小平同志的不同风格

韩:1961年毛主席号召全党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并指示邓小平和彭真到京郊怀柔和顺义进行调查。您从此与小平同志结为牌友。在您看来,彭真和小平同志在个人风格上有哪些不同?

王:1961年中央书记处小平同志和彭真赴京郊调研期间,北京市委也派出调查组分赴工厂、农村、高校进行调查。我和市委宣传部长李琪在卢沟桥公社进行调查,在那里待了个把月。写了一系列反映政策性问题的报告,如吃不吃食堂,统购统销的比例,以产定工或者“卯子工”等。最后调查组集中到顺义写总的调查报告。

报告写完后,小平同志说:现在没事儿了,找人打牌吧!彭真的夫人张洁清就说,王汉斌会打桥牌,就让王汉斌陪小平同志打桥牌吧。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到养蜂夹道陪小平同志打桥牌。经常到那里打桥牌的,还有万里和吴晗、市委研究室的肖甲和王大明。小平同志生活很规律,周六、日打桥牌雷打不动。有时毛主席有事找他,他让我们等着,待他从毛主席那儿回来再打桥牌。

与小平同志相比,彭真不会休息,生活也没有规律。新中国成立以后,彭真一直随着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工作习惯,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钟甚至通宵工作。有闲暇时他只是同家人打打麻将。彭真和毛主席都喜欢看京戏。

彭真酷爱读书。抗日战争前,他被关押在北平、天津的国民党监狱,那时他研读马列著作,还有国民政府颁布的法律等书籍。“文化大革命”期间他被关在秦城监狱,仍然坚持读马列著作,在狱中没有纸笔,他把米饭粒当浆糊,把牙粉袋撕开粘在书上,在书中的重要处画线。这一事迹早已传为佳话。新中国成立后,每逢离京外出时,他总要带上爱读的书籍。彭真还喜欢阅读些杂七杂八的书。他常对我们说,你们有功夫多上街买些杂七杂八的书看。

与彭真“劫后重逢”时的喜悦

韩:1966年5月北大第一张大字报对您和彭珮云及您的家庭带来怎样的灾难性影响?您当时有哪些不祥的预感?彭真被打倒后,您受到怎样的心理冲击?后来是何时明白真相的?

王:在“文化大革命”的暴风雨到来之前,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1966年5月25日,北京大学哲学系党总支书记聂元梓等人在康生的授意下,在北京大学食堂墙上贴出一张大字报《宋硕、陆平、彭珮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攻击北京大学党委和北京市委(宋硕为北京市委大学工作部部长,陆平为北大党委书记、彭珮云为北大党委副书记)在运动中搞阴谋。6月1日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按照毛主席指示播发了这张大字报。

这张大字报诬陷北京市委还在搞阴谋,其实宋硕在传达时已说明是传达新市委书记李雪峰的指示(当时原市委已经不能工作了)。聂元梓同彭珮云一起听宋硕的传达,她明知宋硕是传达李雪峰的指示,却诬陷旧市委还在搞阴谋。

电台广播以后,彭珮云在北大遭到批斗,当晚哭着跑回家。那时我们的大儿子也起来“造反”,把写着“抗拒从严,坦白从宽,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的大字报贴到床头。彭珮云哭着跟我说:我现在真是无地自容。我对彭珮云说:你逃避斗争不行,还得回北大接受群众批判斗争。第二天清早她就回北大了。从那以后直到1972年,在6年的时间里我们没有见面。这期间,她一直被关在北大,跟陆平等人在一起接受批判斗争。我在市委党校受批判斗争。1969年中苏边界珍宝岛事件发生后,国内搞战备,要把我疏散到山西,当时我向看管我们的军宣队提出:让我同彭珮云见一面后再走,他们说:你们罪行严重,不能见面。

1966年4月下旬,彭真被打倒,北京市委召开市委全会,学习毛主席批送北京市委的揭发批判彭真的材料。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万里说了一句:整人嘛!那时我们都相信毛主席批彭真是对的。直到1971年9月林彪事件之后,我才明白,对毛主席再也不能盲目相信。

当时有句话,叫“斗倒、斗垮、斗臭”,很多人被斗得家破人亡。那时我的小女儿从幼儿园出来,在家里没人管了。我只好流着泪把她送到彭珮云妹妹那里,托她抚养,1975年邓小平第二次复出后,我和彭珮云先后恢复工作。我任北京冶金机械厂革委会副主任,她仍在北京大学工作。

1966年我被打倒后,1974年北京市委负责人作出决定给我党内警告处分,并给我定了五大“罪状”:(1)包庇彭真,(2)包庇旧市委,(3)包庇吴晗,(4)反对毛主席两个文艺批示,(5)攻击“三面红旗”。1978年我给市委写报告请求改变处分,但没有结果。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从中央到地方根据有错必纠的原则,加快了拔乱反正的步代。1981年段君毅任市委书记后,主动作出给我撤销处分的决定。

韩:1978年年底,彭真从陕西回京时,您去机场迎接他了吗?能回顾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王:当时刘仁的夫人甘英给我打电话说:彭真明天从陕西回来,你要不要去机场迎接?我说我没有车,进不去机场。甘英说我来接你。这样第二天她就来接我,坐着她的车到了机场。彭真到来时,我们都挤到舷梯旁,我握着彭真同志的手,只说出一句话: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那天去了很多同志,程子华(时任民政部长)是级别最高的干部,在机场大厅,他讲话说:今天我们都是自己来的,不代表任何组织!

协助彭真调干部、制定法律

韩:1979年彭真复出后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主任,当时他就调您担任法制委员会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请您谈谈这段经历。

王:1979年3月,彭真复出不久就担任新设立的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委员会主任。他认为:我国为什么发生“文化大革命”,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法制,要防止再发生“文化大革命”那样的悲剧,就要健全法制。他让我到法制委员会工作。我说:我跟着你工作了十几年,我的水平与你差得太远,对你一点帮助都没有。他说:你是客气还是真的这么想?我说:我实在不行,而且我对法律一点兴趣都没有,法律都是干巴巴的条文,我看都看不下去。他说:我认为你还是可以干的。后来他打电话通知我去开会,我说人民大会堂我进不去,他就派车把我接到大会堂南院。开完会后,就让我留下来办公。武新宇(时任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说:你就跟彭真秘书在一起办公吧!

我是第一个被调到法制委员会工作的干部,我做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调干部,组建工作班子。当时管法律的是武新宇,他兼任法律室主任,刘复之任研究室主任,我当办公室主任。法制委员会的干部包括司机在内,都是我调来的。由我亲自同调来的干部谈话,由武新宇签字同意调入。不久,武新宇找彭真,说他身体不行,要在全国人大开会前颁布七部法律,他搞不出来。彭真对我说:你还得管法律!就这样,从1979年3月初到6月,我们夜以继日地研究、起草、修改、制定了《刑法》《刑事诉讼法》《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法》《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人民法院组织法》《人民检察院组织法》和《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等七部法律,在不久后召开的五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这些法律获得通过。我国自1954年颁布了第一部《宪法》之后,《刑法》搞了33稿一直未通过。毛主席曾说过他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说明他从本质上不愿意受法制的约束。

韩:作为在彭真身边工作25年的老部下,您认为彭真在培养和使用干部方面有哪些特点?

王:彭真在干部问题上历来注意培养年轻干部。七部法律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完成起草并通过,是因为上世纪50年代全国人大常委会设立的法律室培养了几位法律方面的人才,如项淳一、顾昂然和高西江等同志,他们在那时就跟随彭真研究法律。市委宣传部原部长李琪那时在人大常委会担任法律室主任,也跟着彭真研究法律,“文化大革命”初期他被迫害自杀身亡。

当时,在市委的领导干部中,宋硕(市委大学部部长)、宋汝芬(市委工业基建委主任)和我(市委副秘书长)三人算是比较年轻的。邓拓、张文松先后任市委研究室主任,都不怎么管事,我主持研究室的工作。

到现在许多同志都说我会培养干部,善于识人用人。我说:用干部要扬长避短。我先后在两个部门工作:北京市委研究室和全国人大常委法工委,这两个部门都出干部,有十几个正副部长,如王大明、张明义、欧阳文安、顾昂然、杨景宇、段柄仁、储传亨等等。彭珮云说过:市委大学部的干部也很优秀,但一个部级干部都没出。“文化大革命”初期有人揭发我说:王汉斌反对“毛主席培养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五条标准”。因为当时我提出选拔干部要依据三个条件:一要肯苦干的;二要能动脑的;三要会动笔的。我提出的这种选拔干部的标准被认为是反对毛主席的指示。

作风民主、襟怀坦白的彭真

韩:很多老领导、老同志都回忆,彭真常说:我的话又算数,又不算数,我的话仅供你们参考。请您举一些亲身经历的事例。

王:彭真常说:我的话又算数又不算数,说对了就算数,不对的就不算数。他说:开会就要听取意见,主要是听不同的意见。赞成的意见说不说都可以。他听取意见很耐心,有人提意见时,他不插话,不打断。

他常说:干部要像毛主席说的,要有“五不怕精神”(即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不怕罢官、不怕开除党籍、不怕老婆离婚)。我就对彭真说:更重要的是要创造不存在“五不怕”的环境。彭真常常强调民主集中制,我说:民主集中制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常常没有起到应有的很好效果。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也是如此,从斯大林到毛泽东再到霍查,民主集中制都没达到应有的效果,最后变成个人专断。彭真没有反驳我,我知道他并不同意我的观点,但是他也不批驳我。

韩:作为彭真得力的部下,您如何看待他的人性光辉和卓越的政治品质?

王:彭真襟怀坦白,讲话办事不留尾巴。1953年彭真从中组部部长位置上退下来,是因为他在东北工作期间,林彪指责他犯有路线错误。我觉得毛主席对彭真在东北的问题看得不是很严重,“文化大革命”前一直很重视他,找他单独谈话的次数比周恩来还多。

1956年党的八大之前,彭真本来准备了一个发言稿,第二部分主要讲个人崇拜。他送小平同志审阅,小平同志认为这个话题有些敏感,让再送陈伯达、少奇同志看看。陈伯达建议他把反对个人崇拜的内容删去,彭真觉得这是他想说的主要内容,不讲这个问题,索性就不发言了。

彭真在七千人大会上讨论发言,认为毛主席也要承担三年困难时期的责任,陈伯达就反驳说不能说毛主席有责任,林彪则发表了歌颂毛主席的长篇讲话。

尽管彭真经历“文化大革命”十年劫难,他在复出后参加的第一次中央的会议上,仍然发言要坚持毛泽东思想。直到临终前他仍念念不忘:中国革命要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要坚持共产主义的大方向……这就是为理想和信念奋斗终生的彭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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