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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技术追赶和创新实现增长

2012-01-27杨良敏

中国发展观察 2012年6期

◎ 本刊记者 杨良敏 姜 巍

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和世界银行合作完成的《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社会》的报告前不久正式发布,引起社会广泛关注。5月15日,作为研究团队主要研究成员之一的张永伟博士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学术午餐会上就创新主题进行演讲,同样是研究团队成员的宣晓伟博士进行评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其他各部门研究人员参与讨论。

《世行报告·创新主题》主要包括四个方面:分析全要素生产率(TFP)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回顾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创新的发展;评估中国创新存在的优势和约束因素;提出政策建议。张永伟着重就第三方面进行了分析。

顺风:中国创新的优势

中国政府提出,到2030年将中国建设成为一个创新型国家。那么,中国创新的优势在哪?张永伟分析,主要体现在七个方面:

第一,中国制造业的规模和能力。张永伟说,在2030年,中国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创新领先的国家,实现这个目标的最大优势是本土制造业基础和组织工业化的能力。近年来“制造业的国家是否适合成为创新国家”这一理论命题在全球引起了广泛讨论。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向总统汇报“如何保证美国在先进制造业中的领先地位”中就提到:经历过产业空洞化的发达国家也充分意识了制造能力和创新能力的互补性,即一旦制造能力受到严重侵蚀,支持创新的技术和能力也会受到损害,就是当工厂消失时,创新者也消失了。这说明美国已经意识到制造业空洞化会削弱其创新能力。从全球看,制造业创新分为工业型创新和技术型创新。典型的工业创新型地区包括日本东京、德国斯图加特、慕尼黑以及韩国首尔等;典型的技术型创新地区包括英国剑桥、芬兰赫尔辛基以及美国旧金山。中国的工业化基础和发展阶段决定了我们的创新路径很可能是“德国+硅谷”这种叠合模式。

第二,教育与人才对创新的支撑。2010年,中国包括5万多博士生在内的630万名大学生进入就业市场。中国的教育通过扩张教育体系,使得创新能力得到大量拥有科技工程能力的人才支持,与过去相比,创新对高科技人才的旺盛需求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

第三,资本对创新的支持得到改进。“创新的背后是金融”,我国最受人诟病的就是金融环境对创新的影响。但是纵向发展看,这几年金融体系对创新的支持比过去改进很多,来自国外的风险投资、本土的风险基金以及银行正在满足其中的一些资金需求,沿海地区的创新投资活动尤其活跃。经济学家科尔奈讲市场经济体系与计划经济体制为什么前者能鼓励创新,后者能抑制创新,有五个体制方面的比较,其中金融是非常关键的。这五个方面的比较分别是:市场经济体制鼓励分散化的创新精神,而计划经济体制是中央集权、官本位与行政认可;前者建立了巨额的创新回报与激励机制,后者是创新的零回报或少回报;前者是充分竞争,后者竞争缺乏;前者鼓励探索和允许失败,后者是对尝试严格限制;更重要的就是前者的融资方式灵活,后者投资分配僵化与融资困难。这些年我国金融的发展给创新带来了极大的支持,这是十几年创新取得重要成果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四,国内市场规模给创新提供了广阔空间。国外找不到市场应用的新技术,包括最高端的技术以及最草根的技术,在中国几乎都可以找到。在国内这些技术可以找到应用的小众市场,但是这些小众市场正因为是中国,所以小能变大,有规模优势,创新的规律证明,大规模的小众市场最有利于创新的发展。广阔的国内市场为跨国公司和本土创新者提供了非常大的发展空间。大纵深、多层次的市场规模是中国创新最宝贵的资源。

第五,创新与企业家精神。创新的源头是企业家精神。中国这些年的创新发展不仅仅是因为大量的具备工程能力的技术人才,最关键的是出现了一批能整合这些工程类技术人才、聚集创新资源的企业家群体。企业家群体对推动新想法、新机遇起到了先锋的作用。这是过去很难看到的。当然,中国的企业家有创新精神的并不多,有相当一部分企业家是搞投机,但必须看到也有许多搞实业、执着于创新的企业家,并且能够坚持到现在。

第六,服务业空间大。张永伟说,中国的服务业空间大,能够让中国在2030年成为一个创新领先的国家,主要有三点依据:第一,苹果模式对创新的重新定义。苹果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在应用、设计、市场多方面的创新,服务环节、商业领域的创新成就了苹果,或者称之为商业模式的创新。商业模式的创新就是服务环节的创新。美国专家提出未来十年服务业的创新将超过制造业成为新的全球创新重心。服务业的创新包括流通领域、设计领域、品牌、电子商务等等。中国的服务业过去很落后,现在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会给创新留出更多的空间,中国的服务业生产率提高可能会开始并肩或者超过制造业。服务业更合适本土化创新,如阿里巴巴能成为全球第二大电子商务公司,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本土化创新。例如,阿里巴巴发明支付宝,引进了第三方支付机制,解决了在诚信环境较差的情况下让国人能实现网上交易。

第七,城市和城市化对创新的拉动。一个以建设高效、绿色、创新城市为目标的城市化发展战略,将为中国在城市规划、都市交通、绿色技术等领域创造巨大的创新空间。基于这些年在国家层面上的创新没有太大的亮点,但是在很多城市亮点纷呈,比如深圳、西安、成都、上海等城市在创新领域都各有特色。世界银行的经济学家认为,深圳最有可能成为南中国的硅谷,虽然它创新资源缺乏,但是具有鼓励创新的生态系统。一些新兴的产业,例如新能源、新交通、绿色技术、物联网与城市化相结合,从而形成对中国城市发展道路的支撑。新兴产业发展最关键的是需要有一个应用的空间、应用的机会,而在中国一些新兴产业往往能最快地找到应用的城市,这是中国的城市化拉动创新的有利条件之一。

逆风:创新的约束因素

尽管我们在支持创新方面具有诸多优势,但张永伟提醒我们也要看到对创新的约束因素。他也对应地总结了七个方面:

第一,出口导向模式对创新的影响。中国社科院的经济学家余永定在一次讨论上提到“双顺差”对本土创新的伤害。“双顺差”指的是资本项目是顺差,贸易项目也是顺差。理论上,中国出口多,应该是资本输出国,但相反是资本输入国。在竞相引进外资的情况下,由于产业水平比较低,所以只有依靠跨国公司技术,也就形成了对外技术依赖,长此以往,国内产业基本上固定在一些低水平层次上,“双顺差”打压了本土的创新。张永伟说,中国的宏观政策应该转向鼓励国内市场增长,而不是继续主要关注于低层次的产品出口和过度地引进外资。国内居民消费的增长将对本土创新带来积极影响,因为这些本土创新更能够满足中国国内消费者需求。出口速度减缓和产品结构调整,都将凸显国内消费对于增长和创新的作用。

第二,国有企业资源占有与创新贡献不匹配。国有企业虽然拥有大量包括物质和人才在内的创新资源,但我国创新的主体并不是国有企业,其在创新方面的巨大潜力未得到充分发挥。据相关统计,民营企业创新数量最多、研发人员最多、研发支出最多、创新的产出最多,但是拥有的资源却最少。由于缺乏竞争或者公司治理机制不完善,一些国有企业没有动力实施创新驱动增长的经营战略,自己不愿创新,也缺乏应用本土创新技术的动力。因此国有资本与国有企业如何支持创新是现在面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创新是持续性的,而国企领导的任期是阶段性的,无人愿意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情。这是很要命的。

第三,大学研究质量、机制有待提高。2010—2020年,中国以消化和吸收创新为主;在未来的十年里,中国的增长将更多地依靠原创性的发明创造,这类发明创造要依靠尖端的基础性研究。基础创新主要是靠大学和研究机构,但是现在的大学和研究机构承担不了基础性、前沿性的创新任务。一些知名研究型大学的教师将教学时间和精力转向商业资讯、发表论文和申请专利这类能带来声望和收入回报的方面,而无暇潜心从事研发。总体上讲,国内大学现有的研究能力和研究机制,相对于中国未来前沿创新的需求,是远不匹配的。

第四,创新的资本支持机制远不及美国。虽然资本市场在创新支持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与美国相比中国的风险投资行业仍缺乏经验。风险投资愿意去争抢上市资源,而不愿意在早期支持企业的研发。本土的支持创新创业的多层次资本市场尚未健全,政府出资成立的诸多风险资本存在天生的制度性缺陷,天使投资比较落后,支持创新的金融工具的创新还面临很多实质制约。

第五,如何发挥跨国公司的作用还需要进一步讨论。跨国公司担心在中国知识产权得不到保护,被排除于政府合同之外,他们认为中国通过搞自主标准、不断提高产品本地化率要求、以市场准入交换技术等的做法是不合理的,所以他们可能在创新投入上有所犹豫。但是有文献表明,国内的技术创新最活跃的领域往往是阻碍最多的企业,最常被提到的通过引进跨国公司技术的企业往往在创新方面鲜有建树。我们必须重新思考如何发挥跨国公司在中国创新体系中的作用问题,要学会在开放的条件下能真正实现自主创新。

第六,学习与研究环境。创新型经济的鲜明特点在于创造一个有利于学习和研究的环境,鼓励生产新想法和横向思维,并依赖市场信号而不是政府主导来引导创新方向。美国的经济学家LESTER说:“美国经济创造力的真正源泉在于,拥有横跨组织、文化和文化领域的融合能力;进行实验探索的能力以及思维的习惯——这种思维定势使我们能够理解完全模糊的情况,并在面对不确定时进行前进。”而这方面,我们是非常差的。

第七,瓦解创新动力的环境。张永伟说,中小公司是一个地区经济的生命线和创新的主要源头,瓦解创新的环境主要是一个地方难以形成一个支撑小企业成长的生态系统,房地产投机、资本炒作过度与制造业低盈利等,这些外部环境不鼓励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