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肾炎的治疗与研究*
2012-01-25方东行何立群郑贤国
方东行,何立群,郑贤国
(1.上海中医药大学中医文献研究所,上海 201203;2.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上海 200021)
慢性肾炎(慢性肾小球肾炎,CGN)是一种病情缠绵、进展缓慢的疾病。临床多以水肿、高血压、蛋白尿、血尿及肾功能损害等为主要表现。中医学属“水肿”、“腰痛”、“虚劳”、“血尿”、“淋症”等范畴,是导致终末期肾衰竭的主要病因,积极预防和治疗本病可以有效延缓其进展。目前西医治疗本病疗效不甚理想,中医药或中西医结合治疗有望提高疗效,改善预后。治疗CGN的期刊论文具有分布分散、数量大的特点,我们以“慢性肾炎”为主线,借助 VIP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CNKI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等检索工具,收集2001年 ~2012年4月间的期刊文献入录“慢性肾炎现代期刊文献数据库”。目前已收集1430篇文献(平均每年有120余篇),其中涉及中医药、中西医结合的文献约占70%。在此基础上,我们对近5年来发表的相关文献进行了初步的脉络梳理和分析。
1 临床研究
1.1 中医证候研究
赵瑞宝采用双抗体夹心酶联免疫吸附法检测180例原发性慢性肾炎(CGN)病人和60例正常健康人血清纤维化相关指标纤维连结蛋白(FN)、Ⅳ型胶原(ColⅣ)的水平。结果:(1)CGN患者血清 FN水平分别与BUN(尿素氮)、Scr(肌酐)水平呈负相关,血清ColⅣ水平分别与 BUN、Scr水平均呈正相关;(2)中医本虚证型中肺肾气虚证型在肾功能正常的CGN患者中构成比最高,而脾肾阳虚证型在肾功能不全的CGN患者中构成比最高;血瘀证在CGN中医标实证型患者中构成比最高;(3)在CGN本虚证型患者中,肺肾气虚证型患者血清FN表达水平降低最少,脾肾阳虚证型患者在肾功能不全组中血清ColⅣ水平增高最明显;在CGN标实证型患者中,湿热证型患者血清FN水平降低最明显,血瘀证型患者血清ColⅣ水平增高最明显,提示CGN患者中医证型与其血清FN、ColⅣ水平的表达变化存在相关性[1]。王亿平等用参地颗粒(红参、茯苓、熟地黄、五味子、桑螵蛸、鸡内金等)治疗脾肾亏虚证CGN 30例为治疗组,并设对照组30例(服用缬沙坦胶囊)和正常对照组20例。治疗前及治疗后8周分别检测各组血清白介-素6(IL-6)、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24 h尿蛋白、尿红细胞(RBC)计数。结果治疗组临床总有效率、中医证候总有效率分别为86.7%(26/30)、90.0%(27/30),高 于 对 照 组60.0%(18/30)、63.3%(19/30)(P <0.05)。治疗前对照组和治疗组血清 IL-6、TNF-α水平高于正常对照组(P<0.05),治疗后治疗组 IL-6和 TNF-α降低(P<0.01),且低于对照组(P<0.05或 P<0.01);治疗组中医证候积分、24 h尿蛋白、尿 RBC计数均低于对照组(P<0.05,或 P<0.01)。提示降低血清IL-6和TNF-α水平,可能是该方降低患者中医证候积分、改善临床症状、降低24 h尿蛋白和尿 RBC 计数的机制[2]。
1.2 辨证治疗
李良将1668例 CGN分为治疗组(1123例)和对照组(545例),2组在常规西医治疗(据病情需要配用糖皮质激素、细胞毒药物、降压药、利尿药及对症治疗等)的基础上,治疗组采用中医辨证治疗(脾肾气虚证用四君子汤、脾肾阳虚证用附桂理中汤、肝肾阴虚证用六味地黄汤、气阴两虚证用生脉汤等,并随证加减),对照组用活血化瘀中药(丹参、益母草、赤芍、桃仁、川芎、半枝莲等)治疗,2组均以30d为1个疗程,治疗3个疗程后观察临床症状、体征及尿蛋白和 Scr、BUN、免疫球蛋白的变化。结果治疗组和对照组的完全缓解率分别为46.8%(526/1123)、20.0%(109/545),总有效率分别为 80.6%(905/1123)、59.6%(325/545),组间比较 P <0.01。2组治疗后尿蛋白和肾功能等指标较治疗前均有不同程度改善(P<0.05),且治疗组优于对照组(P <0.05)[3]。
1.3 中药复方治疗
王黎萍等将380例CGN患者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190例,2组均行常规西医治疗,治疗组加用慢肾宁合剂(黄芪、桂枝、淫羊霍、生地黄、阿胶、茯苓等),8周后比较疗效。结果治疗组24 h尿蛋白定量、血Scr、血浆白蛋白、血红蛋白、三酰甘油、胆固醇及纤维蛋白原含量改善均优于对照组(P<0.05或P<0.01),治疗组病情平均缓解时间比对照组缩短(P<0.05或P<0.01)[4]。刘洪章将120例CGN患者分为治疗组、对照组各60例,2组均行常规西医治疗,治疗组加服真武汤(茯苓、芍药、白术、生姜、附子),连服5周。分别于患者入院时和治疗5周后检测血清BUN、Scr、胱抑素 C(CysC)。结果治疗组以上3项指标的改善明显优于对照组,临床体征、尿蛋白检测、尿液镜检等亦优于对照组(均P<0.01)[5]。盖云等将脾肾气虚证的原发性CGN患者80例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40例,2组均给予氯沙坦100 mg/d口服治疗,治疗组加用肾四方(炙黄芪、石苇、芡实、卫茅、僵蚕),疗程为3个月。结果治疗组证候总积分下降优于对照组(P<0.01),腰脊酸痛、疲倦乏力、水肿、纳少脘胀等证候平均积分亦低于对照组(P<0.05或 P<0.01),治疗组尿蛋白减少优于对照组(P<0.05)[6]。唐英等将 CGN血尿患者60例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30例,2组均行常规西医治疗,治疗组加用黄芪注射液合脉络宁注射液(牛膝、玄参、石斛、金银花等)静脉滴注,2组疗程均为15d。结果治疗组和对照组对血尿的临床控制率分别为16.7%(5/30)、3.3%(1/30),总有效率分别为86.7%(26/30)、30.0%(9/30),组间比较均P<0.01;对照组患者治疗前后症状体征积分无明显改善(P>0.05),而治疗组治疗后有明显改善(P<0.01)[7]。鲍玉芳等将54例 CGN蛋白尿患者分为治疗组(28例)和对照组(26例),2组均给予低盐优质蛋白忌海腥饮食,血压高者选用钙离子拮抗剂。治疗组用健脾益气清利活血方(生黄芪、金雀根、连翘、白花蛇舌草、益母草、卫茅等),对照组用肾炎康复片(天津同仁堂制药厂生产),治疗60d。结果2组的总有效率分别为89.3%(25/28)、73.1%(19/26),组间比较 P<0.05。治疗后 2组24h尿蛋白定量(24-UP)均下降,且治疗组优于对照组(均 P <0.05),2 组血 Scr、BUN 均无明显变化[8]。段晓虹等将45例CGN肾虚血瘀证患者分为对照组15例,治疗组30例,2组均口服蒙诺10 mg/d,治疗组加用补肾活血方(仙灵脾、肉苁蓉、桃仁、红花、丹皮),疗程均为8周,观察尿24 h蛋白定量、尿白介素-6(IL-6)、转化生长因子-β1(TGF-β1)、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MCP-1)含量的变化。结果治疗后,2组的尿24h蛋白定量均明显下降(P<0.01和 P<0.05),组间比较 P < 0.01,2 组尿 IL-6、TGF-β1、MCP-1水平下调(均 P<0.01),组间比较 P<0.05[9]。
1.4 单味中药治疗
何志红选择中等量蛋白尿(24h尿蛋白定量在1.0g~3.5g)CGN患者130例(均给予常规西医治疗),分为治疗组62例(用白芍总苷胶囊)与对照组68例(用雷公藤多苷),结果2组的总有效率分别为88.7%(55/62)、88.2%(60/68),组间比较,P >0.05;但治疗组的不良反应较对照组少(P<0.05)[10]。邢丽等将100例 CGN患者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50例,2组均给予常规西医治疗,治疗组加用黄葵胶囊(黄蜀葵花),治疗8周。治疗前及第2、4、8周检测24 h尿蛋白定量、尿红细胞计数(RBC)、肾功能(BUN、Scr)、血白蛋白(Alb)、血脂(TG、TC)、肝功能 (SGPT)及 β2 微球蛋白 (β2-MG)、溶菌体水解酶(NAG)水平。结果2组显著缓解率分别为28.0%(14/50)、18.0%(9/50),总有效率分别为 84.0%(42/50)、68.0%(34/50),组间比较P<0.05。治疗组8周时的24 h尿蛋白定量、血脂(TG、TC)、β2-MG、NAG 水平优于对照组(均 P<0.05)[11]。徐德宇等则观察到,CGN患者体内存在血小板的异常活化,黄葵可抑制其血小板活化功能[12]。
1.5 针灸治疗
关鑫等将60例CGN脾肾气虚证患者分为对照组及治疗组各30例,2组均口服氯沙坦钾50mg/d治疗,治疗组加用温针灸(气海、中极、中脘、阴陵泉等穴),每周3次。2组均治疗3个月,比较2组治疗前后证候积分、尿常规和24h尿蛋白定量。结果疗程结束后,治疗组总积分下降优于对照组(P<0.01),腰脊酸痛、疲倦乏力、浮肿、纳少脘胀等证候平均积分亦低于对照组(均P<0.01),治疗组尿蛋白减少优于对照组(P <0.05)[13]。
1.6 循证医学研究
郑海生等用系统评价的方法,通过检索国内医学期刊杂志,选择在西医基础治疗之上结合中医川芎为主的活血通络法治疗CGN与单纯西医治疗CGN的随机对照试验研究,共纳入7篇随机/半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并进行Meta分析。结果显示,中医活血通络法治疗CGN组在总体疗效方面优于西药治疗组(P<0.01),但还需要设计良好的随机对照及多中心临床试验做进一步证实[14]。
2 实验研究
胡翠云等将大鼠CGN湿热证模型分为模型组,泼尼松组,黄葵胶囊组,TFA高(694.4 mg/kg)、中(347.2 mg/kg)、低(173.6 mg/kg)剂量组,各组分别连续给药4周后测定尿蛋白(UP),血清总蛋白(TP)、白蛋白(Alb)、Scr、BUN,并测定血清循环免疫复合物(CIC)、红细胞免疫复合物(RBC-IC)及红细胞补体 C3b(RBC-C3b)花环率。结果 TFA各剂量组 UP、Scr、CIC、RBC-IC 降低,Alb、RBC-C3b 升高,系膜细胞增殖和基质增生被抑制,TFA中剂量组BUN降低(均 P<0.05或 P<0.01)。与黄葵胶囊组比较,TFA高、中剂量组血 Scr降低(P<0.05),其余各项指标均无显著性变化。提示TFA能够提高湿热型CGN大鼠的红细胞免疫黏附功能,抑制系膜细胞增殖和基质增生,改善肾功能,而TFA则可视为黄葵胶囊的有效组分[15]。卞勇等将大鼠CGN模型分为针药结合组(针刺肾俞、脾俞、伏兔、三阴交、足三里、关元等,隔日艾灸肾俞、脾俞、命门;每日灌胃壮肾方,药用仙灵脾、黄芪、党参、白茅根等),针灸组(只用针灸)、中药组(只用壮肾方)、阳性药组(用肾炎康复片)、模型组(给予生理盐水)及正常对照组,每组8只,治疗8周。观察各组大鼠血小板聚集、血液流变学的变化。结果显示,各治疗组均能抑制腺嘌呤核苷二磷酸(ADP)诱导的体外血小板聚集,降低CGN模型大鼠的全血1 s-1切变率,针药结合组同时能降低全血5 s-1切变率和血浆黏度,与模型组比较有显著差异(P<0.05,P<0.01)。提示针药结合治疗能够改善CGN大鼠的血液循环而发挥其疗效[16]。卞勇等还观察到,针药结合治疗可以抑制细胞 IL-1、IL-2的释放,调节免疫[17]。
3 讨论
从目前CGN的中医证型研究来看,已有学者对本病中医证型的客观指标和治疗机制进行了研讨;但中医证型繁杂,个体差异较大,且随病程发展而变化,这方面还有待深入研究。从治疗看,在常规西医治疗的基础上加用中药复方治疗的报道较为集中,也有采用单味中药制剂或针灸、推拿等报道。中医药治疗本病的方法较多,按照中医传统理论辨证论治是主要的治疗原则。此外,甄筛一些对CGN有效的中药,在辨病和辨证的基础上加用能提高疗效。在临床报道中使用频率较高的中药可归纳为三类:一是按中医辨证用药。肾虚用山药、山萸肉、桑寄生、菟丝子、杜仲,脾虚用黄芪、党参、山药、白术、乌梅、山楂,阳虚用制附片、肉桂、巴戟天,阴虚用生地黄、麦冬、石斛、北沙参,气虚易外感用白果、金水宝胶囊,血虚用当归、首乌、大枣、鹿衔草,水肿用石韦、车前子、泽泻、茯苓、芦根、冬瓜皮,热毒偏重用白英、半枝莲、木槿花、土茯苓、薏苡仁根,久病瘀血阻络用丹参、益母草、积雪草、卫茅、水蛭。此外,长期应用激素致燥热用金银花、生地黄、白芍,减激素时(病情易反复)用仙茅、淫羊藿、土茯苓、金樱子等;二是结合现代实验室尿液检查用药。尿白细胞多用萹蓄、紫花地丁、白茅根、马齿苋、鱼腥草,尿红细胞多用仙鹤草、荠菜花、小蓟、茜草、苎麻根,尿蛋白多用芡实、金樱子、山药、猫爪草、六月雪、地龙、僵蚕、蝉蜕,尿管型多用扦扦活、路路通等;三是结合西医并发症用药。伴高血压用菊花、天麻等,调肾阴阳用黄柏、知母、生地、丹皮,上盛下虚用望江南、石楠叶,伴高脂血症用虎杖、荷叶、玉米须,伴高尿酸血症用丝瓜络、萆薢、金钱草、车前草,兼肾功能不全者用附子、大黄、黑大豆、砂仁等。此外,在本病治疗过程中还应关注和预防中药对肾脏的药源性损害,要制定合理的疗程和用药量,对肾功有损害的药物如马兜玲、关木通、广防己、青木香、苦楝皮、土贝母、巴豆、斑蝥、朱砂、雄黄等应禁用。中医药治疗CGN虽取得了一定的疗效,但目前的报道多为小样本临床观察或经验总结,科研设计、疗效评价标准等亦不够统一,很难进行循证医学的总体疗效评价,还有待论文质量的提高和进行系统整理。实验研究方面,如何建立病证结合的CGN动物造模和更好地进行整体疗效综合评估等是有待研讨的议题。由于中药组方具有灵活、兼顾诸症及多靶点等独特优势,应通过研究从微观角度阐明单味中药或固定药物组方治疗CGN的有效成分及作用因子,从而为开发新药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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