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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在明清时期的传播对民族精神的影响研究

2012-01-21

关键词:关羽三国演义刘备

黄 晋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三国演义》在明清时期的传播对民族精神的影响研究

黄 晋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三国演义》是我国“四大古典小说之一,其在明清时期的广泛传播对中华民族精神产生了不可或缺的深远影响:树立了集“忠义”和“神勇”于一身的崇拜偶像—关羽,提升了民族笃信好义精神,提高了民族凝聚力,增强了民族忧患意识。

三国演义;明清时期;传播;民族精神;影响;研究

《三国演义》在明清时期的广泛传播对古老的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产生极其重大影响:树立了集“忠义”和“神勇”于一身的崇拜偶像——关羽,提升了民族笃信好义精神,提高了民族凝聚力,增强了民族忧患意识。使整个中华民族精诚团结,众志成城,在明清时期英勇抗击外域的进犯,维护国家的安定团结,使雄伟强大的中华民族永远屹立于世界东方。

一、树立了集“忠义”和“神勇”于一身的崇拜偶像——关羽

《三国演义》塑造了一千多个人物形象,其中经典人物就有诸葛亮、关羽、张飞、刘备、曹操等数十个,关羽是最成功并且最出彩的其中一个。而且,关羽被历代皇帝不断册封,直到被封为“盖天古佛”,成为人与神的极致,受到了明清时期乃至今天人们的广泛推崇和拜祭。清代毛宗岗在《读三国志法》中对关羽给予了至高的评价:“历稽载籍,名将如云,而绝伦超群者莫如云长。青史对青灯,则及其儒雅;赤心如赤面,则及其英灵。秉烛待旦,人传其大吉;单刀赴会,世服其神威。独行千里,报主之志坚;义释华容,酬恩之谊重。作事如青天白日,待人如霁月光风。心则赵抃焚香告帝之心而磊落过人,意则阮籍白眼傲物之意而严正过之,是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1]

(一)关羽的“忠”

《三国演义》中的“武圣”关羽受到了历代统治阶级特别是明清时期最高统治阶级历代皇帝的不断册封。原因是其一生对于汉室皇朝正统蜀汉刘备忠心耿耿,义薄云天。即便是刘备走投无路非常落魄,并且面对曹操的厚爱以及功名利禄等诱惑时,关羽对刘备“忠义”的信念依然忠贞不二,一生矢志不渝地追随刘备。而且,其智勇双全,儒雅过人。

关羽出场伊始便立即表现出对汉室皇朝以及对刘备的一片忠心赤胆。届时,汉室皇朝倾危,奸臣当道,“黄巾军”犯上,关羽立即投军破“贼’,与志同道合共谋大业的汉室“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刘备以及涿郡好汉张飞在桃园“三结义”。并且,祭礼焚香再拜而誓曰:“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黄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2]从“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等誓言中,我们不难发现:关羽内心深处已经深深地打上了忠于汉室皇朝特别是忠于刘备的烙印,并且终生不渝。因为在关羽心目中,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玄孙”,代表了汉室皇朝正统。因此,他不仅视刘备为兄长,而且更尽君臣之道。

当曹操获悉关羽已经获悉刘备在河北拟投奔刘备时,欲极力挽留关羽,故特派关羽挚友张辽前来试探,面对深交但是不同阵营的朋友张辽的探问:“兄与玄德交,比弟与兄交如何?”[2]关羽态度极其鲜明,并无一点敷衍和含糊地回答张辽:“我与兄,朋友之交也。我与玄德,是朋友而兄弟,兄弟而又君臣也,岂可共论乎?”[2]张辽并不甘心,于是再追问:“今玄德在河北,兄往从否?[2]关羽立即斩钉切铁地回答:“昔日之言,安肯背之?文远须为我致意丞相。”[2]从关羽与张辽寥寥数句对话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出曹操、张辽对关羽的厚爱以及挽留之情,而且更加可以看出关羽对于蜀汉特别是刘备的忠贞不二,丝毫不会为任何利诱所动摇,关羽对刘备的忠心在此表露无遗。下臣对于君主的绝对忠心这正是明清时代统治阶级觉得尤为珍贵和难得的,完全符合明清时期统治阶级的统治要求和需要。为什么关羽倍受明清时期历代皇帝的推崇和喜爱并且不断追加其封号?原因也在于此。明清统治阶级渴望树立关羽这样这个绝对忠诚于皇帝的楷模,以便感染明清时期的达官贵族甚至普通老百姓,使他们绝对效忠于皇帝,誓死追随皇帝,维护皇帝的皇朝统治政权。

《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还刻画了关羽与曹操的“三个约定”来再次凸显关羽对于汉室皇朝和刘备的忠心耿耿:“一者,吾与皇叔设誓,共扶汉室,吾今只降汉帝,不降曹操;二者,二嫂处请给皇叔俸禄养赡,一应上下人等,皆不许到门;三者,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三者缺一,断不肯降,望文远急急回报。”[2]“降汉不降曹”只是作者为了凸显关羽对汉室皇朝的忠心而找的托辞而已,正如曹操所言:“吾为汉相,汉即吾也。”[2]关羽向曹操投降本来是一件极其羞辱的事。但是,经过罗贯中的妙笔生花,不仅对关羽“忠义”的高大形象毫无影响和损伤,亦毫无羞辱之感。而且还使关羽成为忠义的化身,使其形象更为高大突出。特别是第三条:“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 这才是关羽降于曹操的真正原因,这样更加使关羽对刘备忠心耿耿的形象深入人心。

面对曹操屡屡利诱,他完全不为之所动。即便后来被迫“降汉不降曹”时,关羽也表现出了对刘备无比的忠心:他将曹操相送的绫锦金银器皿送与二嫂收贮存;美女服侍二嫂;异锦新战袍穿入衣底,上仍用旧袍罩之。曹笑曰:“云长何如此之节俭?”[2]关羽毫不掩饰地回答:“某非俭也。旧袍乃刘皇叔所赐,某穿之如见兄面,不敢以承相之新赐而忘兄长之旧赐,故穿于上。”操曰:“真义士也!”[2]而当曹操将吕布坐骑赤兔马送与关羽时,关羽却“再拜称谢”。曹操不悦并问其故,关羽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2]曹操“愕然而悔”。关羽面对曹操赠送的美女金帛等均不动心,而对曹操赠送的赤兔马却“再拜称谢”后并欣然受之,为的是“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关羽对于刘备的赤胆忠心无可复加,举世无二。

在《三国演义》中,诸如此类刻画关羽忠心的故事情节不少,作者匠心独运的目的便是为了刻画关羽对汉室皇朝特别是对刘备忠贞不二,使关羽忠义形象更加能够深入民心,成为我国“忠义”的化身和偶像,而倍受统治阶级和广大民众的推崇和喜爱。

(二)关羽的“义”

在《三国演义》中,关羽除了对汉室皇朝特别是对刘备忠心耿耿外,还有另外一个显著特征:“义”。关羽的“义”,是“义薄云天”,是对结拜兄弟特别是对兄弟兼君主的刘备披肝沥胆的无私情义。正如刘、关、张在“桃园三结义”时结拜为异姓兄弟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2]从此,关羽与刘备便生死不离,一生追随刘备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关羽的“义”不仅表现在对刘备的无私情义,还表现为对朋友甚至对敌人的恩义、豪义。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三国演义》第五十回表现出了关羽对曾经有恩于自己的敌人曹操的恩义之情。当时,曹操带着赤壁之战中遭受惨败的将士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此时人皆饥倒,马尽困乏。……衣甲湿透,个个不全;……正值隆冬严寒之时,其苦何可胜言!……死者不可胜数。号哭之声,于路不绝。”[2]当时,曹操及其所带的残兵败将走投无路,死伤无数。突然,关羽提刀拦住去路:“一声炮响,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为首大将关云长提青龙刀,跨赤兔马,截住去路。操军见了,亡魂丧胆,面面相觑。”[2]曹操自知不能战,即使战也是死路一条。于是便向关羽求情:“望将军以昔日之情为重。””五关斩将之时,还能记否?大丈夫以信义为重。将军深明《春秋》,岂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2]“关云长是个义重如山之人,想起当日曹操许多恩义,与后来五关斩将之事,如何不动心?”[2]

面对此情此景,恩义的关羽只好义释曹操。本来,人困马乏的曹操等人已成瓮中之鳖,关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斩之擒之,可以为蜀汉立下第一大功劳。但是,具有恩义之情的关羽想起以前曹操对自己的种种厚待之处,于心不忍,宁可冒着违抗诸葛亮军令被斩首的生命危险也“义释曹操”,关羽恩义的性格特征在此表露无遗。后人有诗评价此事:“曹瞒兵败走华容,正与关公狭路逢。只为当初恩义重,放开金锁走蛟龙。”[2]

《三国演义》第二十五回叙述的著名战争“关羽诛颜良”则充分表现了关羽具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豪义之情。当时,袁绍遣派大将颜良作先锋,率十万精兵进攻白马。曹操引兵十五万,分三队迎敌。颜良勇不可挡,连斩曹营的宋宪、魏续两员大将,连曹操手下著名大将徐晃也仅与颜良战二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诸侯栗然”,曹操“心中忧闷”。于是,谋士陈煜向曹操推荐关羽出战迎敌,关羽欣然受命。“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跑下土山来,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颜良措手不及,被关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忽地下马割了颜良首级,栓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河北兵将大惊,不战自乱。曹军乘势攻击,死者不可胜数,马匹器械,抢夺极多。”[2]

《三国演义》前面用了较大篇幅来描写颜良连斩曹操数员大将的勇猛,作者这样处理的目的是为后面关羽出场作铺垫。如此武艺高强勇猛无比的先锋颜良却被关羽一刀便刺于马下,并被割了首级,关羽“如入无人之境”。把豪义无比、武功绝伦的关羽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本来,颜良率领的十万精兵“排的阵势,旗帜鲜明,枪刀森严,严整有威”。[2]但是,颜良被关羽所斩后,河北兵便不堪一击,“不战自乱”,“死者不可胜数”,小说还从侧面刻画了关羽之神勇,并且勇不可挡。

(三)关羽的“勇”

关羽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光辉灿烂、光芒四射的一生,其南征北战,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过五关斩六将,斩华雄,诛颜良,刺文丑……以及单刀赴会、刮骨疗毒等,无不表明关羽勇猛过人,其他武将仅是其陪衬而已,特别是被关羽斩于马下的武艺高强的华雄、颜良、文丑更是反衬了关羽的勇猛无比。关羽被誉为“是古今来名将中第一奇人”[1],乃实至名归,绝非浪得虚名。无名氏在《老圃丛谈》中也对关羽给予了至高评价:“关羽为三国名将,以曹操之善用兵,乃至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宜诸葛亮称为“绝伦超群。”[3]

特别是《三国演义》第五回描写的“温酒斩华雄”这个故事情节对于刻画关羽的神勇过人尤为传神。当时,华雄引铁骑下关,来到袁绍、袁术阵前大骂搦战。袁术骁将俞涉出战迎敌很快被斩,“俞涉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斩了。众大惊。”[2]于是,太守韩馥手下上将潘凤应令出战也被斩。“去不多时,飞马来报:‘潘凤又被华雄斩了。’众皆失色。”[2]届时的紧张气氛被渲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袁绍、袁术等诸侯的手下大将均噤若寒蝉,唯恐被号令迎战华雄,则无异于送死。

正在此时,关羽主动请缨出战。曹操觉得关羽相貌不凡,并且勇气逼人,故教酾热酒一杯壮行,“关羽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账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震,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莺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2]《三国演义》小说虽然没有直接描写关羽如何斩杀华雄的精彩过程,但是通过侧面描写华雄仅用两三回合便斩杀俞涉、潘凤两员大将,已知华雄武艺超群,令众英雄“皆失色”。而关羽仅用“温酒”的短暂时间便将华雄之头斩下,更加凸显了关羽的神勇无以复加,无须累赘,读者已经对关羽的神勇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且敬若神灵。

关羽的神勇,不仅是其武艺超群,而且还毅力惊人,非常人所能企及。《三国演义》第七十五回中描写的“关公刮骨疗毒”再次使关羽的神勇到达极致。关羽在攻樊城时被曹仁的五百弓弩手射中右臂,并且“箭头有毒,毒已入骨,右臂青肿,不能运动”[2]。于是,四方访问名医,华佗慕名而来为关羽刮骨疗毒,其刮骨疗毒过程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关羽却谈笑自若:佗乃下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骨上已青;佗用刀刮骨,悉悉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公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须臾,血流盈盆。佗刮尽其毒,敷上药,以线缝之。公大笑而起,谓众将曰:‘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先生真神医也!’”[2]《三国演义》在描写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的细节让人不得不佩服关羽为“天神”,连华佗也对关羽的神勇赞不绝口:“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2]关羽神勇再次得到验证。

在《三国演义》中关羽被描写得尽善尽美,无人能出其右。为了突出关羽的高大形象,作者采取了史实改编和虚构情节相结合的创作技巧,不仅对“斩文丑”、“水淹七军”等史料进行了极大的改编,而且还虚构了“桃园结义”、“单刀赴会”、“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等故事情节,使关羽的高大形象更加完美和理想化,逐步把关羽从人塑造成为“神”一般的大英雄。

《三国演义》作者将关羽塑造成为“神”并非完全没有依据可寻,主要源于与元末明初社会民众对关羽极度的崇拜不无关系。经过历代文人、戏曲的不断加工创作,关羽在隋、五代、宋时已经被神化,罗贯中只是进一步将关羽神化加剧而已。无名氏在《老圃丛谈》中对此作了说明:“关羽为三国名将,……但古来名将如关羽者甚多,而关羽独为妇孺所称,则小说标榜之力。今人动称关公显圣,此虽根于小说,然并不始于《三国演义》,隋世已于荆州玉泉寺见灵迹。五代时,蜀王令赵忠义画《关将军起玉泉寺图》(见《益州名画录》),知五代时已盛行关像。宋崇宁间,帝敕天师张虚靖召关羽破蛋尤,复盐池,见灵,遂封崇宁真君。”[3]

即使关羽被孙权杀害后,《三国演义》把其当作神来描写则尤为明显:“关公玉泉山显圣”、“索命吕蒙”、“追骂孙权”、“托梦玄德”等。在历代朝代的民间社会,关羽已经逐步被神化成为人们顶礼膜拜的神灵:唐前即被奉为天将或佛寺护法之神。后来,经过历代皇帝宋元明清时期的不断册封,关羽最终由人变成了“神”,成为“盖天古佛”,而得到民间乃至统治阶级的推崇和喜爱,乃至“忠义庙貌满天下”。统治阶级正是利用了关羽“忠义”、“神勇”的鲜明特点,把关羽树立为“忠义”的楷模来为统治阶级服务,社会各个阶层都把关羽视为保护神。正如一幅楹联所云:“儒称圣,释称佛,道称天尊,三教尽皈依,式詹庙貌长新,无人不肃然起敬;汉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历朝加尊号,矧是神功卓著,真所谓荡乎难名。”《三国演义》对关羽的逐步被神化则起到了推波助澜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正如清王侃在《江州笔谈》(卷下)中所言:“(三国演义》可以通之妇孺,今天下无不知有关忠义者,演义之功也。忠义庙满天下。”[4]

二、提高了民族不屈精神的感染力

中华民族是一个历经了五千年沧桑、五千年磨砺并且有着两千年文明史的古老民族,沧桑和磨砺铸就了中华民族不屈的龙的精神,“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就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所在。正是由于古老的中华民族有着强大的民族不屈精神和凝聚力,所以中华民族能够拧成一股绳,团结成一个拳头,永远屹立不倒。

《三国演义》在明清时期广泛传播,成为人们议论的热门话题。人们在交流的过程中不断强化对民族不屈精神的思考,增强认同感,进一步提升了民族的凝聚力。小说塑造了刘备、诸葛亮、关羽等英雄形象,成为明清时期普罗大众学习和仿效的榜样,对我们民族不屈精神的构建起到了极强的导范作用。说书人金公趾以小说中诸葛亮等人的忠义思想反复熏染李定国,给了李定国人格的导向,使之大受感触,从“贼人”脱胎换骨为“忠臣义士”,最后努力报国,牺牲于缅甸。清朝徐鼒在《小腆纪年附考》(卷十八)中对李定国以《三国演义》中的孔明、关羽、张飞和姜维为榜样的转变过程予以了记载:“闻之魏源曰:李定国初与孙可望为贼,有蜀人金公趾者,在定国军中,为说《三国演义》,斥可望为董卓、曹操,而期定国以诸葛。定国大感动曰:‘孔明不敢望,关、张、姜伯约,不敢不勉。’自是与可望左。其后努力报国,殉身缅甸,为有明三百年忠臣之殿。固由定国有杰士风,非金公趾有以感动之,胡能若是?当时盛夸柳敬亭,而不知有金公趾。附录之,以广虞初之采焉。”[5]

清魏源和清陈康祺分别在《圣武记》和《燕下乡脞录》等笔记中均对此事有记载,并把其归功于《三国演义》传播与影响。正如清陈康祺在《燕下乡脞录》所云:“(指李定国)及受明桂王封爵,自誓努力报国,洗去贼名,百折不挠,殉身缅海,为有明三百年忠臣之殿,则亦传习郢书之效矣。”[6]

由于《三国演义》成功刻画了关羽这个经典的“武圣”形象,其“忠义”、“神勇”、 “儒雅”,人们对他的喜爱和推崇无以伦比,对关羽的溢美之辞无以复加。纪念、祭祀关羽的庙宇遍及神州大地,拜祭之人络绎不绝。关羽的画像或雕塑被老百姓供奉于家中的神龛和内室,肖像也被制作成门神画张贴于大门,关羽被广大老百姓视为保护神,极大地影响着明清时期中华民族不屈的精神。而《三国演义》小说的广泛传播对于关羽崇拜起到了极大地推动作用。 正如黄人在《小说小话》中所云:“乃自此书一行,而壮穆之人格,互相推崇于无上,祀典方诸郊禘。荣名媲于尼山,虽由吾国崇拜英雄宗教之积习,而《演义》亦一大主动力也。”[7]

三、提升了中华民族信义精神

笃信好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一直以来都传承不衰,影响和教育了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三国演义》堪称我国历史演义通俗小说史上弘扬中华民族信义的典范作品。从第一回至第八十五回所描写的蜀汉故事,虽然故事情节曲折多变,人物形象层出不穷,但是都践行了刘备、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时许下的誓言。

为了他们曾经许下的诺言,关羽、张飞一生追随刘备而万死不辞。特别是关羽,当其获悉刘备去向后,立即向厚待他的曹操请辞,不远万里“过五关,斩六将”誓死追随刘备。而刘备对关羽、张飞兄弟的深厚感情亦然,当刘备获知关羽情况危急后但是消息并未被确认时,刘备已经痛苦不已曰:“孤与云长,誓同生死。彼若有失,孤岂能独生耶?[2]刘备对兄弟之情溢于言表,并且践行了刘、关、张兄弟结义时许下的誓言。当刘备获悉关羽可能遭遇不幸后立即泣曰:“‘云长有失,孤断不独生。孤来日自提一军,去救云长!’遂一面差人赴阆中报知翼德,一面差人会集人马。”[2]刘备立即着手调兵遣将营救关羽,为的就是一个“信义”。当刘备确认关羽被害的噩耗后立即痛苦得昏厥于地,“玄德听罢,大叫一声,昏绝于地。”[2]刘备被众文武救醒后悲痛曰:“孤与关、张二弟桃园结义时,誓同生死。今云长已亡,孤岂能独享富贵乎?”[2]并且,由于刘备丧弟悲伤过度,每日数次昏绝。“一日哭绝三五次,三日水浆不进,只是痛,泪湿衣襟,斑斑成血。”[2]为此,刘备发下为二弟关羽报仇雪恨的毒誓:“孤与东吴,誓不同日月也!”[2]“孙权害了朕弟,又兼傅士仁、糜芳、潘璋、马忠,皆有切齿之仇,啖其肉而灭其族,方雪朕恨!卿何阻耶?””‘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遂不听赵云之谏,下令起兵伐吴;”[2]刘备为了当时许下的誓言不惜举国之力为二弟关羽之仇,为的就是一个“信义”,关羽、张飞之间的兄弟之情由此可见。正如后人所评:“为念当年同誓死,忍教今日独捐生!”[2]

张飞获悉二哥关羽遇害的消息后也悲痛不已,日夜哭泣,“血湿衣襟”,并欲立即为前部先锋起兵为二哥关羽报仇雪耻。“却说张飞在阆中,闻知关公被东吴所害,旦夕号泣,血湿衣襟。……每日望南,切齿睁目怒恨,放声痛苦不已。……飞怒曰:‘昔我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今不幸二兄半途而逝,吾安得独享富贵耶?吾当面见天子,愿为前部先锋,挂孝伐吴,生擒逆贼,祭告二兄,以践前盟!’言讫,就同使命望成都而来。”[2]

刘备、关羽、张飞一生都在践行在桃园结义时许下的誓言,并且至死不渝,他们兄弟之间的真情厚意妇孺皆知,在中国通俗小说史上极为罕见。《三国演义》小说中所蕴含讲信义的道德观念对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的民族精神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为明清时期的老百姓树立起了讲信义的形象楷模,成为明清时期民众学习和仿效对象。正如明李贽在《三国志叙》所云:“外传多矣,人独爱《三国》者何?意昭烈帝崛起孤穷,能以信义结民,延缆天下第一流,托以鱼水,卒能维鼎西隅,少留炎汉之祚,殊足快人意。……世之阅《三国》者,倘尚多古人,将无同志乎?敢以质之知者?[8]

四、增强了中华民族的忧患意识

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时期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即使是在盛世之时,广大老百姓的生活也极为艰苦,食不果腹。如果处于诸侯混战、群雄争霸的乱世时期,再加上自然灾害泛滥成灾。那么,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则是最真实的写照。所以,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一种忧患意识,这些强烈的忧患意识不仅表现在实际生活中,也表现于文学创作,《三国演义》中便表现出了强烈的忧患意识,并且对明清时期的老百姓影响颇大。正如著超在《古今小说评林》中所云:“《三国》,作者实有微旨存乎其间。本陈志之材料而王以汉统,得毋悲故宫之禾黍,而借为发挥哉?《三国志》之汉贼,则通鉴之失,已昭昭矣,必表而初之,不嫌习人闻见乎?吾以为作者排元之决心,不在南山、圣叹下也。”[9]

作者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忧患意识也表露无遗。而且,著超如此解读作品其本身就是因为受到忧患意识影响下的产物。明清时期乃至后来众多评点中,批评者对汉室皇朝政权的衰败没落和汉献帝的软弱无能以及对奸佞小人宠爱行为表现出了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对董卓、曹操、司马昭等篡权逆臣表现出了深恶痛绝的鄙视之态,而对于国于民无甚益处的腐儒、理学家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厌恶之情,这些忧患意识的表现都是明清时期民众爱国主义的具体体现。

譬如《三国演义》第四回便通过刻画董卓一系列的暴行来激起民愤:“自此每夜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尝引军出城,行到阳城地方,时当二月,村民社寨,男女皆集。卓命军士围住,尽皆杀之,掠妇女财物,装载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连轸还都,扬言杀贼大胜而归,于城门下焚烧人头,以妇女财物分散众军。”[2]董卓烧杀抢夺奸淫令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也为后来董卓被杀埋下伏笔。其实,作者这样渲染董卓的暴行也正是为了表现《三国演义》小说对于汉室皇朝因为有董卓这样的篡权逆臣而担忧的忧患意识。

中华民族历代皇朝自古以来就推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本思想。统治阶级是否能够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和爱戴,主要看其是否关心民生疾苦,而代表汉室皇朝正统的刘备就是关心民生疾苦而倍受推崇的典范。其一,由于刘备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其身上流淌着汉室皇朝的高贵血统,代表了汉室皇朝正统,相对于“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的曹操等奸臣逆贼来说更须予以尊重和拥护。其二,刘备一生忧国忧民,关心百姓疾苦甚于关心社稷。刘备在穷困潦倒的情况下而三让徐州;在曹操追兵将至的紧急关头,却冒着被追杀的危险不舍弃那些追随自己的百姓先走,一路照顾他们,直到脱离危险为止;刘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不扰民,为的是避免给老百姓带来伤害。特别是《三国演义》第四十一回中刻画了刘备被曹操击败后爱护百姓冒死携民渡江的细节,把刘备爱国爱民的忧患意识刻画得入木三分:“令孙乾、简雍在城中声扬曰:‘今曹兵降至,孤城不可久留。百姓愿随者,便同过江。’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玄德于船上望见,大恸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哭。船到南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云长催船渡之,方可上马。”[2]

面对曹操追兵,刘备本来可以放弃老百姓而独自渡河逃命,但是其并没有如此,而是千方百计携民渡江,并且担心老百姓渡江有失而“望南而哭”。如此明君如何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刘备施行的是忧国忧民以民为本的“仁政”,与明清时期传统儒家对明君所提出的要求极为吻合。所以,明清时期士大夫和民众对刘备的评价甚高。虽然一些士大夫对刘备的一些举措提出了质疑,认为其目的是为了其政治统治服务,乃政客而已。但是,这种评价终非主流,并未影响众士大夫特别是广大老百姓对刘备忧国忧民乃明君的高度赞誉。正因为蜀汉以皇帝为首的统治阶级具有爱民惠民的忧患意识,所以也深受老百姓的拥护。《三国演义》小说在明清时期广为流传,明清时期读者对忧国忧民的刘备也情有独钟。

即使是被毛宗岗视为“是古今来奸雄中第一奇人”[1]的曹操,其也在《蒿里行》中同样表达出了深深同情广大劳动人们生活疾苦的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正是《三国演义》中所蕴含的这种忧国忧民的中华民族忧患精神,在明清时期广大读者特别是士大夫中引起了强烈共鸣,使他们对《三国演义》以及《三国演义》所树立的汉室皇朝正统刘备和蜀汉都倍加喜爱。同时,这种忧患意识又极大地影响了明清时期的民众,使中华民族始终保持着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并且这种忧患意识一直传承下去,永远使中华民族保持着忧患的民族不朽精神。

结语

《三国演义》在明清时期的广泛传播过程中,对中华民族精神具有不可或缺的重大影响,使广大的老百姓有了“忠义”和“神勇”的崇拜偶像,增强了民族忧患意识。正是由于这种正面的影响和导向,才使中华民族永远保持者积极向上、永不屈服的民族精神,自强不息,奋斗不止,提升了中华民族信义精神和民族凝聚力,才能使中华民族内强素质,外御强敌,才能使强大的中华民族永远屹立于世界强林,为世界所瞩目。

[1] [清]毛宗岗.读三国志法[C]//毛宗岗评《三国志演义》卷首新镌世德堂本,1769.

[2] [明]罗贯中.三国演义[M].北京:中华书局,2011.

[3] 无名氏.老圃丛谈[C]//鲁迅.中国小说史料,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

[4] [清]王 侃.江州笔谈[C]//鲁迅.小说旧闻钞,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

[5] [清]徐 鼒.小腆纪年附考[M].北京:中华书局,1957.

[6] [清]陈康祺.燕下乡脞录[C]//笔记小说大观,北京:中华书局,1957.

[7] 黄 人.小说小话[C]//晚清文学丛钞,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

[8] [明]李 贽.三国志叙[C]//新锲京本校正按鉴演义全像三国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7.

[9] 著 超.古今小说评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A Study of the Influence of the Spreading of the Novel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upon the National Spirit

HUANG Jin

(School of Liberal Arts,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Jilin, China)

The wide spreading of the novel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 one of China’s four greatest classical novels-in the Ming and Qing periods, exerted powerful and essential influence over 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nation. It established the lofty ideals of loyalty and exceptional valour, embodied in the person of Guan Yu. The novel uplifted the Chinese people’s faith in chivalry and through its dissemination it improved the cohesion of our nation, strengthening in our people the sense of common suffering.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dissemination; national spirit; influence; study

I207.4

A

1673-9272(2012)02-0160-06

2012-01-24

黄 晋(1970-),男,湖南永州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博士研究生,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与传播。

[本文编校:杨 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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