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产业升级才能打破市场微利的僵局——访重庆新格有色金属集团副总经理李宏伟

《专项规划》指出：选择条件合适的区域，充分利用国内外废杂铝资源建设若干规模化的再生铝基地。政府的愿望是好的，但至于如何布局，何时、何地应当建立多少个再生铝基地，应当是市场说了算，而不是政府的宏观政策。希望国家能以市场化、法制化的思路管理这个行业。

李宏伟 重庆新格有色金属有限公司副总经理。1996年进入再生铝行业，曾在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再生金属分会工作，多次受国内外机构邀请发表再生铝专题文章或报告。

记者：随着国家节能减排各项政策的实施，再生铝在我国铝产品中的比例逐步提高，但处于初级发展阶段的我国再生铝市场现状如何？随着《有色金属工业“十二五”发展规划》（以下简称《发展规划》）及《铝工业“十二五”发展专项规划》（以下简称《专项规划》）的出台，对再生铝市场有何实质性的影响？

李宏伟：《发展规划》的关键词就是产业转型升级和行业布局调整，《专项规划》是更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指导铝行业发展。具体到对再生铝行业的影响，我认为有以下几点：

一是中国再生铝的产能已经出现过剩，行业调整势在必行。从200 6年开始，再生铝产量连年增长，不断创出新高。这受益于国内汽摩行业快速发展的推动，但2010年后供过于求的局面明显加剧。一方面，国内外废铝价格倒挂，进口遭遇瓶颈；另外一方面，国内废铝供应增长显然不能满足需求，废铝与原铝的价差保持着不合理的低位。再生铝行业的日子很难过，高利润的日子已经不存在了，行业产能过剩、利润低微，极需要产业转型升级，也需要调整布局。因此，这两个文件对再生铝行业发展是有推动作用的，但对于高度市场化的再生铝行业，政策的作用也不能过分乐观和高估。

二是行业竞争加重，产业升级之门已经打开。尽管中国再生铝行业仍是个多元化的市场，不同的企业有着不同的生存模式，但“同质化”现象已经出现，并不断深化。所谓同质化，指的是大家采用大致相同的经营模式，相同的原料采购渠道、相同的技术设备、相同的产品质量状况、相同的管理方式、相同的竞争策略。种种的相同，使再生铝行业的利润迅速摊薄，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低微利润甚至无利可图，但却无法放弃。从而，大多数再生铝企业在坚守的同时也在努力寻求突破。

三是产业的进步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在产业发展最好的时期完成的，而是在最艰难的时期来实现并逐步完成的，只有突破才能生存，只有突破才能发展，企业的生存压力迫使产业升级。因此，落后的再生铝产能将被淘汰，产业升级之门已经打开。

四是《专项规划》指出：选择条件合适的区域，充分利用国内外

废杂铝资源建设若干规模化的再生铝基地。政府的愿望是好的，但至于如何布局，何时、何地应当建立多少个再生铝基地，应当是市场说了算，而不是政府的宏观政策。希望国家能以市场化、法制化的思路管理这个行业。

记者：据了解，从2008年金融危机开始再生铝市场就进入了微利的低谷，4年后的今天中国再生铝市场是否已经摆脱了金融危机后的影响？有没有回升的迹象？

李宏伟：对于再生铝行业而言，2010年之后，进口废铝的价格一直是倒挂状态。进口的废铝是国内再生铝企业的主要生产原料，原料价格的高企决定了再生铝成本降不下去；其次，金融危机发生后，世界经济仍在危机的阴影中求生，可能美国好一点，但欧洲、日本还不行。特别是2011年后，中国汽车产业发展速度出现了大幅减缓，需求放慢，致使再生铝合金市场需求速度大大低于产能增长速度，产能过剩问题突出。你想一想，大家抢原料、抢市场，抢人才，成本拉高了，价格走低了，大家又都挤在产品的低端，所以说再生铝的微利低谷短期内的很难走出去。

记者：那么再生铝企业该如何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呢？

李宏伟：虽然有很大的困难，但我们仍看到的是希望。首先，再生铝市场是汽车、民用电器、房地产等消费品市场的联动市场，任何消费品都是需要“新陈代谢”的，而且铝具有质量轻、比强度高、良好的回收性和抗腐蚀性等特点，对于其他重金属来说具有相当大的可替代性，所以说再生铝市场生存空间是非常广阔的。本质上，摆脱尴尬局面还是需要产业的升级与市场的调整。造成行业问题的直接原因就是产能过剩，但没有谁会主动退出，大家都在坚持，看谁能挺到最后。

但是，我们知道，坚持不是等待。因此，大家都在行动。未来几年，会有更多的新产能涌现，也会有世界先进的技术引进，同时，行业也会有新的产业布局。一切都在变，大家都在思考如何形成竞争优势，确保自己胜出。因此，未来几年，竞争会更加残酷。

记者：在当下这种暗潮涌动的险境下再生铝企业应该如何选择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经营模式呢？

李宏伟：总结国内再生铝企业的生存模式，大体上有四种类型，当然不一定准确，但可以说明问题。

一是零售型企业，主要指产品销售渠道不固定，价格决定销量，国内大多数中小企业如此，特别是以重庆、四川、江西、湖南等地的再生铝企业为多，且多是福利企业，尽一切努力压缩成本费用，产品以迎合家电、摩配、通机市场低端需求为主，低成本和低价格是生存基本手段，利润低、风险高，企业活得很不容易。

二是饥渴型企业，主要一些新建企业和抱有某种特殊目的的企业，如新建企业没有订单，为抢占市场需要、某些公司为了融资或上市业绩需要、某些多种经营公司为了给其他产业融资需要（如通过再生铝企业融资输送给房地产企业），这些企业为了营业额将追求营业额的扩大当做了企业的目标，忽视利润，亏损也在所不惜。当然，有时也会拚命打压市场价格、争夺市场规模。

三是配套型企业，目前是以外资汽车主机厂为目标用户，如隆达、万泰、新格等，这些企业起步早，管理规范、已具备汽车供货所要求的各项资质，如TS169 49 ISO9001 ISO14001等体系认证。外资汽车主机厂相对选择供应商要求严格，一旦建立了对口配套合作关系，便不会轻易更换，相对而言，销售稳定，售价相对合理，可以保持合理的利润。这也是其它类别的再生铝企业最为羡慕的地方，当然也是在全力争取的地方。

最后，应当是混合型企业，即是以上几种经营模式的结合，不同的时期选择不同的策略或同一时期同时选以上几种策略。零售型企业不断努力开拓市场，部分发展成了配套型，配套型企业为扩大销售，也开始以低价抢占零售市场。随着国内齐合天地金属、南京云海等企业上市成功，更多再生铝企业已加入到了上市之路。为了上市、为了融资，饥渴型销售也可能会成为常态。

记者：从您介绍的经营存模式折射出了再生铝行业也存在着激烈博弈。对我国再生铝产业，有的认为正处于“生死难关”，而有的却认为是“投资小见效快的朝阳产业”。请您从客观、发展的角度对我国目前再生铝市场的发展现状和趋势作一个评价。

李宏伟：自1886年以来，人类所生产的6.9 亿吨原铝中，约有4.8亿吨目前仍在使用。目前每年约有1160万吨废铝通过回收再生，满足了全球铝市场总需求的40％-50％。在最近的十年时间里，国家的重视与行业的鼓吹，再生铝更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不被看成是产业的小行业，一跃成为肩负着节能减排、替代原生铝产业的大角色。再生铝行业的发展成就是巨大的，也是应当予以肯定的。但是，物极必反，问题也暴露了很多，产能扩张迅速，并很快已出现严重过剩，行业利润微薄，内部竞争混乱无序。国内原料市场的问题没有解决，在回收体系、回收环境方面，我国面临着更大的问题。一是体系建设不健全，缺乏全国性的回收机构或地区性的回收网络，回收企业经营规模普遍较小、设备简陋、物流条件落后。二是税收环境仍问题重重。国内废铝回收市场极为不规范，行业潜规则多，企业经营风险巨大，还需要国家予以重点解决，否则，再生铝行业没有明天。

虽然近年来，新建再生铝企业已大大提高了机械化水平，主要生产过程由人工提高至机械。但因广泛存在的高温与粉尘问题并未解决，大部分再生铝企业仍然存在着工作环境差、劳动强度高的问题。企业的制造成本、产品的质量依赖于员工的操作，企业机械化、自动化水平低。废铝的分选更是依赖人海战术，随着我国“用工荒”的不断蔓延，再生铝企业必须解决对“人海战术”的依赖问题。我国大部分再生铝企业规模偏小，不具备应有的环保设施，烟尘及废弃物随意排放，给当地居民的生活环境带来很多问题。近年来，政府不断强化对环保的重视，多次整顿，再生铝行业的环境污染问题已有部分改观，但整体上收效并不显著。

我认为，只有产业升级才能打破僵局。再生铝企业长期形成的低投入、低门槛格局必须打破。最近几年，一些世界先进的设备与技术正在进入中国再生铝行业。如废铝的破碎、浮选等高效预处理技术、自动加料系统、搅拌系列、浸没式熔炼技术，自动在线除气技术等一批先进技术也开始应用。新技术需要较高的资金投入，但有利于突破“人海战术”瓶颈，实现生产自动化，从而改善劳动环境，减少环境污染，并彻底改变目前行业门槛低的现状，形成高投入、高效益的竞争格局。对于资金实力弱、企业规模小的企业而言，将是一个重大的考验。原来依赖低投入实现的效益恐怕难以为继，有利于再生铝行业进入优胜劣汰的正常发展轨迹。因此，产业转型升级不会一帆风顺，但是，升级之门已经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