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多艰
2011-12-29冯小涓
北京文学 2011年7期
我一直想为那只狗写点什么,我无法忘记它。它既不是我的宠物,也不是亲朋或邻居的宠物。它远离人类世界,它是非洲草原上的一条野狗。它与我之间的机缘仅仅是因为电视。我很少耐心地看电视,经常看看新闻便关掉。但那天我偶尔调出了一个特殊的频道———动物世界。一位白人科学家一直在追踪那条狗,他驾着越野车,用极为专业的录相设备记录了那只狗的一生。我为狗的命运所震撼。
它的名字叫有机。这是那位白人科学家为它取的名字。我不知道这是否能代替它。任何命名都意味着压缩和简化。就像用张三命名某一个人只能带来模糊一样。就像用草代表所有的草,用树代替所有的树,用花代替完全不同的花一样,生命的独特性被干巴巴的概念所代替。但我还是只能称它为有机,因为我的文字无法把它带到每一位读者面前。在我们人类看来,每一条野狗都大同小异,奔跑极快的四肢和难以仔细辨别的头脸。想必在狗眼看来,我们人类也大同小异,并非千差万别。
有机的故事随时间顺序展开。童年。它与同胞胎的伙伴们快乐地依偎在狗妈妈的怀里,吃饱后顽皮地嬉戏。它享受着阳光、空气,享受着生存的乐趣。它并不知道危险,并不知道生存每时每刻都面临着危险。懵懂无知的快乐才是纯粹的快乐。因为无忧无虑,才能纯粹地快乐。
在同一片草域,狮子正被饥饿折磨。人类只能用自己的体验去想象一头狮子。狮子的肚子在叫唤,像常用的词“咕咕叫”。狮子的肚子在痉挛,猛烈的收缩引起疼痛一样的感觉。太阳当顶,太阳只管自己散发光和热。太阳漠然地看着每一个生命。太阳烤干了卢旺达沙漠的水,也烤干了狮子的嘴巴。狮子在酷热中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渴又饿,它有气无力地半闭着眼睛。它不敢对大象和犀牛下手,只好盲目而绝望地游走。不知道食物在哪里,狮子有狮子的困境。每一个生命都在绝境的边沿寻找生机,狮子是否被绝望的情绪充满?在哲学家看来,狮子的绝望是形而下的绝望。它仅为食物而绝望,绝不为意义而烦恼。我从它的眼神里看见垂死般的意味。它的步子懒洋洋的,分明拖着疲乏和无奈。这一刻,它是一个失败者。被大象赶出自己的辖地,又被犀牛阵团团围在中央,两只狮子落荒而逃。在创世之初一般的天国,在失却上帝庇佑的自然世界,狮子茫然地寻找着果腹充饥的东西。没有食物的绝望是一种牵肠挂肚的绝望,它如此现实地牵动着狮子的全身。没有谁理会狮子的困境,没有谁帮助狮子摆脱困境。狮子只有靠自己。人并非万物的尺度,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诉求。其他生命并不关心别的生命祈求,除了我们人类。狮子是孤独的。每一个生命最终是孤独的。孤独是生命的底色。狮子在孤独中寻找生的希望。它听见自己要吃的声音。狮子是身体的奴隶。身体,是每一个生命存在的依据,也是每一个生命的界线和陷阱。身体,既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深渊。身体,决定着一头狮子成为一头狮子,一条野狗成为一条野狗。身体是一个容器,里面盛满生命的辉煌也暗藏着命运的渊薮。“及至无身,吾有何患?”我们人类把这个身体叫臭皮囊,一辈子被它驱遣。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哲学家想象的词。
现在,狮子茫然地寻找着食物。要是狮子也会作诗,一定会感叹:念天地之悠悠,独因无食而涕下!狮子无法种地,也无法吃树皮、草根,狮子只能寻找另外的肉身。狮子要是能怨天怨地,一定会发誓改变自己的命运。狮子在绝望中嗅到了其他生灵的气息。于是,它使出智慧和力气,展开猛烈的拼搏。在狮子动念的一瞬间,野狗的命运急转直下。
野狗一家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并没有意识到狮子正包抄过来。草丛里暗含杀机。狮子的眼睛狡黠而又凶狠。作好准备,发动冲锋,以闪电般的速度狂奔。狗妈妈猝然奔逃,无法带走可怜的小生命。小狗们哀嚎着四处跑散,那声音饱含着让人震撼的惊吓恐怖!苍天在上。倒伏的草和土里的血。草丛里这血淋淋的一幕似乎像千千万万的悲剧一样平淡。一群小狗中,只有有机跑得最快而幸免于难。没有什么理由,它天生就比别的狗强壮。生存法则如此简单。浩劫之后,它转回自己的家园时,看到的是死去同胞残缺的肢体。它哀叫着嗅嗅它们,对着狮子出没的方向狂叫几声,仿佛悲愤而又无奈的抗议!
从此,它知道生存潜藏着危险。一只无忧无虑的狗就这样瞬间丧失了童年。沧桑落进心间,像坚硬的颗粒。独自抚摸疼痛,在寂静处怜悯自己的哀伤。所谓深哀是也。平静的湖面下,尖锐地扎着一些玻璃,疼痛唯心知。无须说,说出来便很轻飘,恍惚不是自己的言说。有机眼望远方,似乎独立苍茫,太阳之下尽显旷古的孤独。每一个生命都要面对匆促。时间和死亡,谁也无法逃避。有机的眼里盛满了疑问。太阳并不理会。阳光像一段隆重的高音,独自在天地间撒野狂放。虚空流布之处,仍是无尽的虚空。同伴就这么消失。我也会如此消失。童年有机的表情像一个老人,眼里是浑浊的迷茫。假如它是人,它会变成一个思索者。但它是一条狗。没有人理会一条狗的悲伤,更没有人知晓一条狗对生命和死亡的理解。
狮子心满意足。它回味着美食———肉和血的滋味,用舌头舔着嘴边的血迹。饱食之后,它对这个世界似乎很满意。狮子的绝望烟消云散。哲学家会嘲笑狮子的浅薄。那一刻,它的眼里流露出安闲和平静,像哲学家们所追求的心境。假如它是一个音乐家,这一刻有一点抒情的意味。狮子这时候也可能变成一个写出中正和雅作品的诗人,字里行间充满了甜腻的滋味。狮子徜徉在时光中,自在而满足,完全不管它给野狗家带来的灭顶大难。
吃下几只狗就像品尝小菜一碟。有机这时并没变成一个佯狂的愤怒诗人,足见狗的理智甚至超过了人类。狗靠什么精神力量,抚平自己的忧伤?我惊异于它们在巨变之后的心理接受能力。每一个生物都有自己绝妙的生存智慧。有机渐渐长大,它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雄性野狗:颀长的身体,强健的四肢。每当围猎或逃跑的时候,它比任何狗更玩命、更投入、更疯狂。它随时挑战生命的极限,把体内潜藏的不安变成尽情张扬的活力。狗蹄飞扬,击穿无边的虚空。长风高扬黑发,它奔向前方,如同一道黑色的电光。它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一道凝固的剪影,像发黄的壁画上那些扬鬃奔驰的骏马,尽情舒展的生灵,让每一个生命为之动容。苦难如鞭,抽打着它狂奔。它变成了狗王,当之无愧的首领。它带着自己的部落,在草原上避祸求生。
生活看似一帆风顺,此时的有机功成名就。在人类看来,多年的打拼才获得了如此地位,有机应该安享王者的尊贵和殊荣:前呼后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但是,任何生命都有自己的宿命,宿命无处不在。一只狗无法逃脱狗的宿命,野狗群处于大自然的生命链条中。鲜活的狗群像我们人类或者任何庞然大物一样,摧毁它的是最微小的细菌。细菌是一个肉眼看不见的世界,它们像空气或尘埃一样无处不在。魔鬼并不显形,它以化身的方式隐蔽。劫数早已注定,狗群也在劫难逃。
在沙漠中,渐渐出现了野狗莫名其妙的死亡。先是一只两只,再发展到成堆成堆的尸体。不见狮子咬伤的痕迹,它们是被什么夺去生命?苍蝇和蛆虫正分享着狗的尸体,一场盛筵就摆在一场灾难的现场。死启示生。生意味着死。太阳仍在头顶。虚空之处,仍是无尽的虚空。狗类末日来临,蛆虫欢庆新生。一只狗的死默默无闻,一群狗的死也并未惊天动地!卢旺达沙漠里仍然栖息着若干的生命。若干的生命,对狗类的大量消失无动于衷。大象照样骄傲地迈动长腿,践踏一切可能威胁它的生灵;犀牛照样组成群落,霸占如泥汤一样的水源。甚至狮子,它对一些病入膏肓的野狗失去了兴趣,又盯上了更为鲜嫩的食物———羚羊。
只有那位像上帝一样的白人科学家,他用慈爱而忧伤的眼睛注视着狗群的死亡,无声的哀伤浸透了画面。一颗高于肉身的心灵像另一颗温暖而明亮的太阳在虚空中显现。原始荒漠出现爱的生机。没有爱,死亡便仅仅是自然的死亡,如同一种化学过程那样冷静而简单:肉身的分解,伴随着腐烂的气息。没有同情和怜悯,死亡也仅仅是生物的过程。就像我们看见其他生物的死亡,甚至就像狮子享受一顿美餐。狗的死被照亮,狗的死亡成了一件同样值得哀伤的事件。狗群被照亮。万物沐浴光辉,万物因此而敞亮。万物显现出各自的生机和尊严。万物道显神圣,神圣升华万物。天地因爱而铸造一个抒情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蛮荒之始,而是创世之初。这个爱的世界是人心的光华,它比太阳更舒适,比月亮更晶莹。
在那支野狗族群的历史上,有机存活了下来。究竟是什么智慧,使有机预感到这场灭顶大难,选择离开狗群的方式而保护了自己?科学家在庆幸重新找到有机时,也无法解开这个谜团。他知道那是狂犬病在狗群中迅速传播并最终导致了大量野狗的死亡。但是,有机是以什么方式推断并作出远离的决定?人无法理解一条特立独行的狗。在遍地哀鸿之中,有机是否会绝望地哀鸣,无奈地舍弃,一步三回头地奔向远方,它的眼里是否会流下泪水,眼神是否会再次迷茫地望着远方,再次期求一个答案来解答它的天问,解答无数生灵天下苍生的天问:死,究竟意味着什么?虚空之处难道仍然是无尽的空虚?
在沙漠仅存的野草中,一只绝望的野狗在徘徊。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永恒的难题。有机形单影只,形销骨立,断肠人独在天涯的况味,也无法道尽有机此时的辛酸!群类、父母、兄弟,相继失去,王者沦为乞丐的境地,强壮的身躯瘦弱得只剩下皮包骨,皮毛上还带着新伤旧痕。感叹世事无常吗?有机甚至已没有发声的力气。
天地之心,似乎还有最后的一丝仁慈。狂犬病逐渐过去,不知是什么魔掌控制了看不见的细菌,它们的疯狂让太多野狗丧失生命。有机在垂死的边缘重获生机。它找到了水和食物,一点一点地恢复体力。它独自生存着。命运之神又给有机安排了绝处逢生的机会。
一天,流浪的有机邂逅了它的同类,这是灾难之后幸存的另外几条野狗。这个队伍的狗王并不欢迎有机,它一有机会就要攻击它,让它离开。因为狗王已经看到属于它的母狗正向有机暗送秋波。争夺无处不在,两只公狗为一条母狗的眼神展开了血战。有机以自己的豪强击败了对手。狗王无力战胜有机,只有期望母狗助一臂之力。但母狗并不理会狗王的权力,它对流浪的有机似乎流露出母性的怜悯,暗中关照它一路同行。爱情似乎滋生于患难,易死于奢靡,变迁于嬉戏。狗的真诚也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有机伴随于母狗身边享受如影随行的好时光。许是母狗的决绝姿态让醋意频发的狗王也逐渐冷静地接受现实。有机自然暗中窃喜,绝处逢生之后居然有一场如胶似漆的恋情,这让有机格外珍惜。它决定要让母狗为它骄傲。它以自己的勇猛在一次又一次的围猎行动中冲锋在前,像一个骄傲的骑手一样带着战利品凯旋。雄风重现,王者之气压倒昔日的狗王。失势的狗王只好将权力拱手相让。有机成了新族群的狗王。它在失势者身边毫不掩饰地狂欢,与母狗在暗渡陈仓之后公开出双入对。得势者总会猖狂,生命活力盲目中会处于极度的张扬,并不在乎失意者的怨恨或哀叹。每一个生命都有这样的迷狂,像一棵树对阳光的抢占,一蓬草对土地的争夺,一个男人对美女的霸占,一个国王对权力的迷恋。那是有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它带着自己的母狗和新的狗群,在卢旺达沙漠里追逐奔跑,它比任何时候都强健奔放,因为它心中充满了爱情。
这时候的有机,真的像一个诗人。它在狂奔时的那种凶猛,一泻千里,酣畅淋漓,挥洒着豪放的篇章。它在恋爱中的温柔和细腻,又书写着缠绵动人的乐章。骑士和情人,两种角色,都在天性中显现得和谐完美。有机如此幸福,但愿度过劫波的有机安驻在这永恒的幸福之中!
不久,母狗为有机生了一群孩子。有机没有像那些刚做父亲的人一样抱着孩子大喊:我做爸爸了,我做爸爸了!它围着小狗,用鼻子闻闻,仿佛要把它们的气味记在心底。又用头碰碰它们,仿佛在说:哎,小家伙,我是你们的父亲!
有机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它不但是一位首领,一个丈夫和情人,还是含辛茹苦的父亲。自从有了孩子,它便和母狗起早摸黑,为小家庭寻找食物。每当看见母狗吃饱后有充足的奶水,小狗们围着母亲吸吮乳汁时,有机的眼里便有一种得意和满足。有机看着狗崽们的时候,生命深处一定有一种成就感,仿佛它们在为自己而活。它在它们身上看见了生。一种超越死亡的生生不息,让短暂的生灵得到在时间中获得解放的大自由,心灵由此挣脱拘囿求得最终的和解和宽舒。慈祥的老人看着儿孙满堂便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并乐于在子孙的怀抱中平静仙逝。有机此时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有机并没有得到寿终正寝的殊荣。上帝并未保护有机。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都没有一种天然的保护,除非它自己,除非它的父母亲。除此之外,每一个生命都裸露于危险之中。人类用有组织的社会形式互相取暖。但有机裸露在自然界,裸露在生物的链条之中。每一个生物的胃部可能是另一个生物的坟场,每一次饱食的酣畅都可能伴随其他生物的死亡。有机的狩猎险象环生,它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要么用其他生灵的死换回自己的生,要么自己饿死。有机只是一条狗,因无数劫中的贪婪轮为畜牲。它不知道布施,用自己的死换回别的生。敢于布施自己身体的人,是世上最为勇敢的人。人类历史上也仅有个别高僧大德敢于以身伺虎。我们迷恋自己的身体,甚过世上的一切。每一个身体都是一个居所———旅居于世界的依据。有机无法逃脱一条野狗的宿命,它最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故事发生在一次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它和雌狗在狂奔。远处,一个枪口正在向它们瞄准。砰,一声怪响,有机一家的幸福生活猝然中断。雌狗中弹倒地,有机惊惶逃命,它只能远远地看见它的伴儿被持枪的人拖走。在更为强大的人类面前,有机的愤怒也好,悲哀也罢,都显得那么虚弱!有机的冤情无人理睬,它用前爪刨着土地,扇动双耳,向虚空狂吠!此时的有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再次陷入无助的绝境,眼睁睁看着打枪的人手提他的猎物,大摇大摆地走了!
悲愤的有机含屈抱怨,它只得转身回来,回到它的小宝贝身边,它们还需要它的呵护和照顾。它拖着又累又饿,又恐又怖,又愤又悲的身子回来,它的痛和恨又向谁诉说!人还有父母,还有亲戚、朋友、邻居和社会!对遭受大难的人,我们总会伸出援手,哪怕给一碗饭、一杯水、一分钱、一句话!有机此时是那么孤立无援,它竟然无法养活自己的幼子。几个狗崽崽失去母亲的奶汁,一个一个慢慢饿死!有机看着它们奄奄一息,最后完全失去了力气;有机听见它们哀哀的叫声,最后归于死寂!这是怎样的骨肉分离,生离死别啊!有机独自承受着天地间最为悲惨的事情!它已失去嚎叫的力气,趴在它的子女们身边,用爪子刨刨这个,又刨刨那个,似乎在说,你们快起来,千万别死去,不要离开我,你们是我活着的意义和希望!但是,它们已无法站起来。有机知道它们一个一个都走了。
生存还是毁灭,这始终是一道无法破解的难题。假如是人,也许有的会自杀,跟亲人到另一个世界团聚。这个冰冷的世界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也可能我们被求生的欲望驱使,乞求另一次机会,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因为我们毕竟是人,生存的困难不会那么严峻,只要人类社会依然存在,我们就不会彻底陷入孤绝之境!
但是,对于一条野狗呢?
在子女的尸体面前,有机不得不用尽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它知道再守下去,自己也是它们那样的结局。有机转身走了,一步一回头地向前走去。前方究竟是什么等待着它,奇迹还是毁灭?有机并不十分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得靠自己去寻觅,不能守着死亡坐以待毙。
有机再次活跃起来,它选择了另外的狗群,在狩猎中出生入死,勇猛顽强。也许它在幻想另一次爱情,把它们的新家安放在另一处野草丛中,然后生一群属于自己的小崽。下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伴儿,不能让悲剧重演!也许它在回忆着从前的幸福时光,而这样的幸福带给了它再次寻找幸福的愿望。毕竟,有机已经有一些年龄了,它得抓紧时间,繁衍自己的后代。
每一种生物都有顽强生存下去的欲望,为此,不惜流汗流血,甚至最终耗尽生命!在命运面前,有机选择了永不屈服和奋力抗争。只要最后一口气存在,就永不言败!
但是,生存的残酷,对沙漠中的动物要厉害百倍千倍。失去庇护的自然界随时暗藏杀机。人类应该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们应像上帝一样庇护这个世界,因为上帝把掌管世界的聪明和智慧交给了他们。但是,有的人并未这样,他们以随意捕杀动物为乐。他们把自己降为动物世界的一个食物链。他们的枪口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狗。他们有无数的食物,却要把为每一餐发愁的狗当作他们的食物。
有机在一次捕猎行动中再也没有回来。那一次野狗又听见了死亡在呼啸,那是人的枪声。可怜的有机,在中弹的那一瞬间,怀着彻底的绝望,向这个有着刻骨深仇的世界,关闭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大摇大摆扛着有机尸体的人,在欢庆自己的胜利的时候,在同妻子、儿女大嚼狗肉享受美味的时候,可知道他们嘴下这个生灵在短短几年光阴中,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和痛苦,忍受了怎样的悲哀和不幸?他们口中嚼着的是一个生灵的血肉,而它们同我们一样,皆为“有情众生”的一员?
也许他们什么也不会想。扛枪的人可能得意洋洋,一边哼着小曲,把猎物往树上一挂,三下两下便去掉皮毛,扔进滚烫的沸水中。他招呼妻儿来吃狗肉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们一家围坐着,有说有笑,就像有机的童年和有机一家曾经度过的快乐时光。
责任编辑 白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