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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须克服极端化思维

2011-12-13毛志成

人民论坛 2011年22期
关键词:极端化颂歌右派

毛志成

中国从来没有表里如一、名副其实、一以贯之的左派或右派,他们大都是人为命名的。真正“左”到底或“右”到底的勇士极少,甚而一个也没有。无论是极左年代的左派得逞,还是平反后的右派吃香,都是极端化的产物

中国决意成为文化强国,使人振奋!然而图新,又绝对离不开弃旧。文化的图新,当然也离不开对陈旧思维的破除。中国有一种陈旧的思维习惯尤须破除,那就是极端化。

所谓极端化,通俗地说就是非此即彼或非彼即此,随之又快速地向相反方向奔去,很少深入地想到为什么要这样干,以及道理何在。

无论是古时对入世主义倡导者孔孟的态度,还是对出世主义祖师爷老庄的态度,以及“文革”期间搞“儒法斗争”时对儒家、法家的大贬大褒,都有极端意味。另如当年,一经强调“政治第一”就一下子陷入“唯政治论”,不惜否定经济、文化、法律应有的地位。后来又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曲解为物质财富、物质利益是唯一圣物,而把精神看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多只能成为点缀品、装饰品。

此外还必须谈到社会的颂歌和批评。诚然,一个正常的社会没有颂歌只能是黑暗的社会,没有批评也注定是虚假或潜存着巨大危机的社会。几十年前的极左年代,颂歌遍地而批评哑然,给中国带来的只能是劫难,这样的事是很多人都经历过的。但是反过来说,颂歌的人为性跌价和批评的刻意伪化,也都是极端化的思维痼疾。

这些都是极端化的表现。思维的极端化,是公正、深刻、尖锐的天敌,就本质上说不仅是轻佻、浅薄,而且是虚伪、浮躁。

中国的极端式思维何以古今都一直存在?除了小农意识、小市民意识近于汪洋大海之外,就是因为大文明、大文化、大文趣的贫弱。尤其是进入了半封建半殖民地年代,古式的极端化和洋式的极端化都有增无减。即使进入了以市场经济为主体的改革开放年代,真正的思想家、学问家、理论家以及哲学家、教育家、宣传家又涌现了多少?实话说来很少很少。某些人一经成为功利麾下的听命者,见旗而动,就很难不随风倒,很难不极端。

政治的极端化常常表现为官场的权力一元化,所谓政治也就统统成为官方意志、官方行为,与民大为隔阂。经济的极端化往往突出地表现为拜金主义、唯利是图,全然不理会物质文明的真义和全义,当然也就无真正的文明可言。文化、艺术的极端化常常变成两种东西:远离民间的象牙塔、媚众媚俗的表演场。总之,追求的只是功利。

极端化的思维虽然打着为党、为国、为民的旗号,但实际的社会影响往往是涣散党、削弱国、殃及民。要走出极端化已成为多数人的共识,然而如何走出仍是我们尚未解决的重要课题。

当年鲁迅说过中国虽然是最热衷于讲中庸的国家,却又是最不中庸、最习惯于走极端的国家。什么叫中庸?早在古希腊时代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将中庸视为至高的精神境界,他既反对去做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超前、超高之事,又反对墨守成规、醉于落后倒退之事,提倡按正常的、中间的道路行走。中国的孔子同样大呼“中庸之为德,至矣呼!”

而中国的思维常例中,很多时候不是趋于左就是趋于右。当中国提倡改革、创新并对原来的僵化秩序进行破除时,只要那样的思想、实践成为时髦风气时,很多人就顿时成了激进派。当传统秩序再次兴起并享有威风之际,很多人又旋即成了复古派、溺古派。通常地说,前者称之为右派,后者称之为左派。但中国从来没有表里如一、名副其实、一以贯之的左派或右派,他们大都是人为命名的。真正“左”到底或“右”到底的勇士极少,甚而一个也没有。无论是极左年代的左派得逞,还是平反后的右派吃香,都是极端化的产物。

不搞极端,是德者、智者所为。因此中国的思维启蒙必须是双轨式的,既包括智能的提升,将小文化、小见识、小聪明提升为大视野、大思考、大智慧,也包括道德的嬗变,将愚昧式的、迂腐式的、虚假式的信条和举动改造为具有真善美属性的理性和感性。

在中国立志成为文化强国的时候,思维习惯的改变就显得格外重要。一切思维的现代化、文明化都必须从摈弃极端化入手。

(作者为首都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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