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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裔文苑两生花
——水仙花与任碧莲比较

2011-12-08

关键词:水仙花族裔华裔

马 慧

(昆明学院外语系,云南 昆明 650031)

美国华裔文苑两生花
——水仙花与任碧莲比较

马 慧

(昆明学院外语系,云南 昆明 650031)

以任碧莲为代表的许多当代华人女作家几乎都从相距近90年的北美亚裔女性文学的先驱水仙花那里汲取过精神力量和创作灵感。水仙花与任碧莲她们对种族问题、族裔文化认同问题、女权问题皆有着理性、深刻的思考,也都通过文学述说了自己的话语。她们文风迥异,但或公开或隐晦地揭露种族歧视与偏见,宽泛关注多个民族、多个文化的融合与交流问题,期盼建立一个没有种族差别的“一家人”的理想世界。她们以女权主义者的敏感性触及和批判了中西文化中封建父权观念和物质至上的男性中心意识对两性的精神荼毒。

水仙花;任碧莲;美国华裔女作家;种族问题;族裔文化认同

水仙花 (Sui Sin Far),本名伊迪丝·莫德·伊顿 (Edith Maud Eaton),被誉为美国华裔文学女作家第一人,在美国华裔文学界,乃至北美亚裔文学界的先驱地位无人可取代。她生于1865年,卒于1914年,去世已将近百年,然而“在美华人永世感激水仙花为捍卫他们而采取的勇敢的立场”[1](P223)。水仙花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是一个欧亚混血儿作家。在她所处时代的美国,对华人歧视严重,华人社会地位低下,这位长的象白人的作家却第一个用英文真实再现在美华人的生活经历,塑造华人的正面形象,抗击当时的东方主义话语和“黄祸”文学对华人的恶意扭曲与肆意贬低。水仙花在蒙特利尔市皇岗墓园墓碑铭文“义不忘华”是对她写作生涯的最好写照,亦是最高褒奖。水仙花关于中国的文学创作可分为三个阶段。她早期的作品大多以本名伊迪丝·伊顿署名,包括《赌徒》、《苦云》、《伊索的故事》、《东方爱情故事一则》、《中国世仇》以及《为中国人请愿》等多篇小说和报刊杂文,被著名水仙花研究学者阿奈特誉为“水仙花第一批富有创造性的有关中国人的作品”[2](P84)。这些作品的文学创作视角大多停留在他者的眼光上,出于对自己母族文化的好奇和憧憬,水仙花或呈现的是充满东方瑰丽色彩的异国情调的中国,或是在东方文化背景中嫁接了西方浪漫情节,基本未脱离当时一般文学作品对中国的描摹。中期的作品包括《歌女》等13篇短篇小说和一些新闻报道,均以“Sui Seen Far”或“Sui Sin Far”署名。在这批标署“水仙花”笔名的作品中,在刻画人物、运用反讽和探讨政治主题等方面,她开始彰显自己的文化身份定位和文学诉求。在其创作的顶峰期,芝加哥A·C·麦克勒格公司出版了水仙花的代表作短篇小说集《春香夫人》(Mrs.Spring Fragrance,1912),共有其新旧作品37篇短篇小说,被公认是第一部反映中国移民在美经历以及华人女性为争取合法权益而斗争的作品。水仙花的文学风格日臻成熟,透视恋爱、婚姻、家庭和代沟等通俗小说的题材,表征的却是深刻的政治内涵和诉求。

在水仙花精神的感召下,一批批的美国华裔女作家,以各自的文学感悟和文学视角构筑中国、美国及其交互的文化视野,形成了美国文坛上一个不容忽视的派系。其中,任碧莲 (Gish Jen)是紧随谭恩美 (AmyTan)和汤婷婷 (HongKingston)之后的领军人物之一。任碧莲1955年生于纽约州的斯卡斯达尔,毕业于哈佛大学,后又在衣阿华大学作家班学习。她作品不多,但不断引起美国文坛乃至评论界的瞩目。小说处女作《典型的美国人》(Typical American) (1991)获得美国国家评论家奖和纽约时报图书奖,奠定了她在美国华裔女作家文坛的地位。其续篇《莫娜在希望之乡》(Mona inthe Promised Land) (1996)及《谁是爱尔兰人?》(Who’s Irish?)(1999)、 《爱妾》 (The Love Wife) (2004)均成为学术界研究评论的热门文本,“任碧莲很快成为当代美国风景里一个看得见听得到的部分”[3](P263)。她的作品独树一帜,身为第二代的华裔美国人,她从一个与众不同的文化视角,用独到的艺术手法,书写作为华裔、华裔美国人、乃至现代华裔美国人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经历,反映美国多元社会的历史、现实、各族裔文化差异与碰撞,表述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创作理念和文学追求。

这两位年龄相差近一个世纪,生活在不同时代的女作家,文风迥异,作品均有各自鲜明的时代烙印。前者在排华势力猖獗的时代,“冲破万马齐喑般的死寂和有系统的种族压迫,创造了她的自我——创造了她自己的声音”[4](P105)。她通过对当时美国社会内各色人物在爱情、亲情等关系中的描述,致力于刻画那些看似家常的关系背后实则更高层次的种族、性别和阶级关系及斗争,特别对严重的种族沙文主义和男性中心主义更是不遗余力地抨击。而后者作为第二代的美国移民,却在后多元文化时代“以幽默代替控诉,用微笑代替忧伤”[5](P164),娓娓讲述第一代、第二代美国移民的故事。然而解读比较两人的代表作品文本的内涵,我们发现两位作家在批判种族偏见与歧视、看待族裔文化身份认同问题、对族际通婚家庭的描写和思考与倡导女权主义方面皆有很多共性。伊丽莎白·安蒙斯称曾赞誉著名华裔作家汤亭亭是水仙花的“精神曾孙女”[4](P107),我倒觉得任碧莲在上述层面更与水仙花是一脉相承的两生花。

一、对种族偏见水仙花愤怒抨击,任碧莲幽默委婉揭示

在水仙花的时代,北美的种族歧视,尤其对华人的歧视愈演愈烈。在淘金热和第一条横跨美国东西部铁路修建时期,大批华人涌入美国,成为最廉价的劳力,倍受排斥和歧视;之后的经济萧条时期,华人劳工又成为白人主流社会转嫁危机的替罪羊,排华暴力活动比比皆是,排华的歧视法案各州盛行,比如有半数的州立法禁止白人与华人通婚。当时盛行的“黄祸”文学更是献媚于白人主流话语,把唐人街描绘得藏污纳垢,其中的中国人都被定格成肮脏丑陋、狡猾懒惰、道德败坏、秽乱不堪的大烟鬼、妓女、骗子、流氓、恶棍等等负面刻板形象,是白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黄色祸水”。有一半中国血统的水仙花对华人遭到的不平等的偏见和歧视痛苦深刻地感同身受,她在自传体文章中多次谈及她自小就感受到来自周边环境的歧视,例如白人间谈到“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跟水仙花讲话,她妈是个中国人”[1](P219);一白人青年说他“宁可娶一口猪,也不愿意同身上流着中国人血液的姑娘结婚”[1](P219)。水仙花却并没有在备受歧视的痛苦煎熬下胆怯退缩,并没有借自己白人的外形规避白人的歧视。做记者后,她接触了很多华人,她勇敢地挺身而出,在报纸上为维护华人权益而战。

她在作品中通过细腻地描写在美华人的真实生活遭遇,塑造了大批生动鲜活体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在美华人形象。在她的笔下,华人男子勤劳质朴、宽厚仁义,华人女子善良贤淑、聪明温婉。在《林强》中,林强朴实耐劳,极富家庭责任感和爱心,为了救妹妹而拼命苦干;在《复原之神》中,大罗扣安慷慨豁达、心胸宽广,小罗扣安不甘人后、奋发向上,他的妻子茜忠贞不二、勇于奉献;在《春香太太》中,春香先生发奋苦读、跻身成功人士,春香夫人优雅博学,竟然可以引用坦尼森的诗安慰别人;在《刘可初和他的妻子》中,刘可初的妻子是个有魅力、有信念的女人,她乐观勇敢地和丈夫同甘苦。

在《一个与华人结婚的白人妇女的故事》及其续篇《她的华人丈夫》中,作品通过白人女性的话语,驳斥白人前夫的虚伪自私,同时也表达了对华人男子刘康喜的爱恋:“赢得我!对,很体面地,像一个男人的样子赢得了我。你竟敢嘲笑像他一样的人,你还算什么东西。尽管你有六英尺高的个子,你的渺小的灵魂比不上他的高尚的灵魂。你不愿意保护照顾是你妻子的女人,或者是你使他出生到这个世上的小孩。但是他却拯救了这个陌生的女人,把她当成女人来对待,尊重她,敬爱她;给了她的孩子一个家……。”[1](P76-77)华人男子刘康喜与女主角那粗暴自私、缺乏责任感的白人前夫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刘康喜也有大男子主义、孩子气等诸多缺点,却更显得善良多情,是个有担当、可托付的热血男儿。这样刻意的对比有力地表征了水仙花力图解构当时种族主义主流话语下对华人不公正的刻板印象的文学创作意图。

对有严重种族主义倾向的白人政权及其代表人物,水仙花则极尽辛辣讽刺、义正词严驳斥,比如在《为中国人请愿》一文中,她强烈地批判了加拿大政府对华人的歧视性政策,指出华人的到来为整个北美建设做出了不可抹煞的贡献。另外两篇具代表性的反讽美国政府的文章是《天山的心上人》和《在自由的土地上》。在前篇中,水仙花做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对比:天山作为中国人,来到被禁止入境的美国,就被美国媒体视为一个奸诈狡猾的东方人;而如果反之,他是美国人,进入被禁止入境的中国,他就是一个头顶光环的探险家英雄,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水仙花对这种带有明显种族主义色彩的双重标准的不齿和愤慨。在后篇中,水仙花用相似的反讽手法讲述了一家赴美华人的辛酸故事:一对在美华人夫妇从中国接年幼的孩子来美国,本打算一家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谁料想在中国出生的孩子由于没有任何文书证明他与父母的关系,而成为非法入境者,被当局扣押并交教会代管。夫妇俩四处奔走,美国当局毫不通融,走投无路之下又被一个白人律师诈骗钱财,最后孩子终于在夫妇几乎倾其所有后获得自由,但团聚后幼小的孩子因多日未见父母而对他们视同陌路……这轻轻一笔深刻地嘲讽了在美国这片所谓“自由的国土”上,移民根本没有真正的人权自由,有的只是表达种族歧视意图的移民政策、不合理的法律条文、不公正的对待。

时代变迁,尽管20世纪60年代黑人民权运动之后,任碧莲生活的美国社会已进入多元文化语境下的“色拉碗时代”或“马赛克时代”,但种族冲突仍旧是潜在的社会问题。相对水仙花犀利的笔锋,任碧莲的作品丝毫不少对种族歧视和偏见的揭示,只不过她的批判如绵里藏针,虽含蓄委婉,但不失锋芒。《典型的美国人》中描写到张意峰一家在美国经历的一连串种族歧视:由于签证问题,他不得不到处搬家,以躲避移民局电话的追踪;在学校,他的犹太教授始终对他敬而远之;住进自己买的房子,白人邻居们时时监视着他们;海伦在炸鸡店里工作时,常常受到白人顾客们的冒犯;一家人去看棒球赛,为洋基队加油,却受到其他洋基迷的排斥,让他们滚回洗衣房区,最后他们不得不在家里电视机前观看比赛。他们受到的歧视使他们从对美国人看不起到后来观念转变为强烈渴慕融入白人主流社会,成为真正的美国人。 《莫娜在希望之乡》中的莫娜对自己的华人族裔身份否认抗拒,想重塑身份也源于种族歧视。任碧莲的文本中常常穿插这样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心安排的侧面揭露种族偏见和歧视的片段:“有一天,一位白人妇女来到莫娜家的饼店,对海伦说她想成立一间医疗所,涉及节育,孕期检查和性病治疗等,都是免费的。‘特别欢迎你们这些人前来就诊’。[6](P118)海伦回家后极度生气,因为从这位白人鄙夷的口气中传达的是她也被视作“你们这些人”中指意明显的劣等种族的一员。另外,莫娜在原来社区里被人扔烂苹果的不愉快经历和搬到犹太社区大受欢迎的对比也含蓄的表现了在美国华人依然被排斥于主流社会之外的边缘地带,地位依然低下。再者,在莫娜与朋友办的“葛家夏令营”,东西一丢失人们就联想到与黑人有关。通过这些似乎无足轻重,实则有意铺垫的细节描写,任碧莲更泛化地审视了种族歧视现象,阐示其对象不但包含华人,也包含犹太人、黑人及其他有色人种。解读这些片段,可体察任碧莲的良苦用心,意在用中国写意山水般的淡淡笔触对当代的种族歧视进行从容而坚定地批驳。

二、对族裔身份文化认同均包容、大度,向往异族通婚的“世界一家人”模式

两位作家对种族歧视的坚决批判并没有让她们在族裔文化身份的认同问题上偏狭极端,而是以更胜须眉的广阔胸襟在自己的作品中抒发关于这一问题的大度与包容。

欧亚裔的水仙花十岁时就敏感于自己的民族身份,疑惑于为什么自己的爸爸是英国人,妈妈却是中国人?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纯粹的英国人或中国人?为什么妈妈的民族不能受到和爸爸的民族同样的待遇?代表着她母亲民族的东方和代表着父亲民族的西方把她幼小的心灵分割成两个世界,她不得不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正如她自己所言:“当我身在东方的时候,我的心在西方;当我身在西方的时候,我的心在东方。”[1](P227)最初,水仙花是站在自己母族一边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从“伊迪丝·伊顿”更名为“水仙花”就是她表明从“局外人”转变为了“局内人”心志的最有力证据。她勇敢自豪地向白人主流社会宣告公开承认自己的中国血统:“中国人可能内无灵魂,外无表情……但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我想让你们都明白我,我就是一个中国人!”[1](P227)她通过《摇曳的形象》中有一半华人血统和一半白人血统的彭姑娘道出了自己彼时的心声:“我宁可要中国人也不要白人做我的父亲。”[1](P63)彭姑娘为有一个中国父亲而自豪,深深地爱着她的中国亲人和朋友,不舍离开中国。水仙花在自己塑造的人物身上寄托了她对中国的真挚情感。

与华人接触越来越多后,水仙花发现“我母亲的种族和我父亲的种族一样都有偏见。只有全世界都变成一个大家庭,人类才能够看得清,听得明。我相信总有一天,全世界的一大部分都会变成欧亚人。”[1](P223)这时的水仙花跳出了 “伊顿”或“水仙花”的族裔文化身份认同的纠结,期盼不同群体通过努力实现和平共存。她自称为“欧亚人”, “结合了美国主流文化与中国古老文化精髓”[7](P86)的“非欧非亚”人,认同自己是两大文化的混合物。并且水仙花以惊人的勇气决意为实现这样的世界大同做一个先驱者: “我为自己鼓劲——我只是一个先锋。作为先锋应该以经受磨难为荣耀。”[1](P224)她认为自己 “是不具民族性的,也不必焦虑地把自己归属于哪个民族。个性高于民族性。”[1](P224)她 “伸出左手给西方,而把右手递给东方”[1](P230),甘愿以一己之力成为“微弱的纽带”[1](P224),从而将东西方结合为 “一家人”。我们不得不钦佩近百年前的水仙花对族裔文化身份认同问题能有如此理性睿智的思考。

水仙花在后期的主要作品中一再寓指:不同种族、阶级的人如能放下偏见与歧视,友爱互助,便能实现“一家人”的融洽和谐社会。最具典型象征意义的是在《帕特与潘》的故事开场,一个白人小男孩帕特被华人家庭收养,与他的华人妹妹潘两人“躺在那儿……在各自的胳膊里酣睡。她的小脸藏在他的怀里,而他白白的、微翘的下巴则搭在她扎着玫瑰花结的黑发上。”[1](P160)白肤与黑发被水仙花赋役了深刻的象征意义,代表着两个种族、两半世界,紧密偎依的姿态传递的是水仙花对东西融合、各族合一的美好企盼。这个故事发生在唐人街,一对华人夫妇受一个白人妇女临终托孤,收养了她的孩子帕特。帕特和养父母及他们的女儿潘组成的异族组合家庭过着相亲相爱、平静快乐的生活。一天,帕特被一个白人女教士发现他身为一个白种男孩竟然混在华人堆里,说着白人不齿的汉语,爱着白人避之不及的华人女孩。女教士为了挽救他,专门为他开办了一所灌输他白人的语言和文化的学校。为了让他彻底地脱离唐人街,又安排帕特为一对白人夫妇收养,让他永远离开唐人街。帕特开始不愿意离去,可接受了白人社会的种族主义思想教育后,他远离了华人世界,再也不爱曾经深爱的华人女孩。这个故事的结局揭露了当时白人社会对异族通婚的排斥拒绝,这是身为混血儿的水仙花所深恶痛绝的。在差不多一半的美国社会中异族通婚被宣布为非法的时期,她用自己的文学才能巧妙地抨击了这种排斥,试图证明“反异族通婚法”是荒谬的,有悖人性的,进而表明自己对异族通婚的支持。在《一个与华人结婚的白人妇女的故事》里,水仙花刻意安排白人女主人公嫁给华人:“我爱刘光喜,我做了他的妻子。诚然有许多美国人为此而瞧不起我,我却无怨无悔。”[1](P77)她成就了这段异族婚姻并安排了这段爱情的产物——一个欧亚混血儿。但是,她的内心还是不无忧虑,借女主人公之口表达了对亚洲人与白人结合所生的混血儿童的困境和命运的担心:“以后他能站立在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的人民之间吗?假如两个民族之间没有了友好关系,没有了相互谅解,我的儿子的命运会是什么个样子呢?”[1](P80)

水仙花把人的真正自然属性归结为人性,从而破除了种族、国籍等种种人为划分世界的标签。她的“无国籍”、“一家人”意识形态解构了传统意义上的种族、国别疆域,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在这个角度上,任碧莲的文学述求实现了对水仙花最好的传承。任碧莲的文学世界里描摹就是水仙花理想状态下的“一家人”。在她的笔下,传统观念里的按照肤色和地理位置所划分的自然族裔身份已不复存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强势或弱势群体,人与人之间是相对平等的、和谐的,甚至可以随心所欲自由选择自己的族裔文化身份。她曾声明自己“对象征性的族裔属性 (symbolic ethnicity)的兴趣不是很高,而是感兴趣于真正的族裔 (real ethnicity)之外,还有些什么。”[8](P241)最能体现她在族裔文化身份的独到见解的代表作是《莫娜在希望之乡》,在这部小说中,任碧莲提出了在多元文化语境下族裔文化身份的自主选择性。文本中的所有角色都不再拘泥于自己的血统所赋予的自然族裔属性和文化身份。女主人公莫娜拒绝按照父母的华人的血统确定自己的华裔身份,直言“美国人意味着做你自己想做的人,我恰好选择了做犹太人”[6](P49)。她对做“美国人”的看法也是开放式的。“不管怎样你都能成为美国人”,莫娜说,“就像我能变成犹太人一样,只要我想。我所要做的就是转换,只是转换而已。”[6](P14)围绕“转换”这个关键词,莫娜身边的人物都在不断尝试自己选择的新的文化身份。她的姐姐凯莉选择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中国人,穿唐衫、打太极拳;好友芭芭以整容的方式选择自己的族裔身份;同学埃勒维兹·因格尔在犹太人和白人身份间徘徊;男友赛斯则在犹太人、美国人、黑人、华人、日本人等多重身份中反复。任碧莲多次明确表示:“族裔是很复杂的,不是固定单一不变的东西。现在有些人认为,你是华裔,那就是你最重要的身份,生来就有,永不改变。如果你想自己造就成什么人,那就是背叛了你的真实自我。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在我看来在美国各个民族之间相互融合,没有那个种族的文化是纯粹的,也没有在文化身份上是纯粹的华裔,认为一个人有单一的一种文化身份的想法是幼稚的。”[9](P43)任碧莲用小说中人物动态的身份认同质疑静态的族裔与文化身份,证实了自己提出的族裔属性的多样性与流变性理论,表述了少数族裔要求文化的平等及承认种族差异的平等,最终实现各民族、各种族间的平等交流及文化身份的自由流动的宏大意愿。

秉承这个原则,任碧莲的创作突破了其他多数美国华裔文学着重表现单一华裔群体的范式。正如她在另一次访谈中强调道:“在作品中,我始终不仅对表现华裔美国经历感兴趣,也对表现整个美国的经历感兴趣。”[12]她想突出允许多种声音的存在,多种文化的存在,她的作品中不再聚焦于华人或华裔美国人,而是涵盖了主流群体的白人和来自多种少数民族背景的个体,如华裔、日裔、犹太裔、黑人,真正意义上诠释“多元文化”的时代主旋律。《典型的美国人》中的拉尔夫·张 (张意峰)可泛化成任何一个民族的移民,可以是犹太移民、意大利移民、爱尔兰移民。从踏上美国的土地的那刻起,他 (们)和最早乘五月花来到新大陆的移民一样,渴望着建立一种新的生活,实现自己的美国梦。在该文中,任碧莲对“谁是真正的美国人”这一问题的解答,颠覆了以往中美文化对立的机械二元论。《莫娜在希望之乡》中对不同肤色、不同信仰的人物书写更进一步肯定了任碧莲对整个美国语境的宽泛关注。

任碧莲不仅无形中继承了水仙花的“一家人”理念,在她所处的“多元文化”时代,还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对这一理念发扬光大,营造了一个个超越种族、文化藩篱,和谐共处的异族家庭模式。在《莫娜在希望之乡》的结尾,莫娜和犹太裔男友举行了婚礼,标志着两种族裔属性的融合。更特别的是在《谁是爱尔兰人》中,来自中国的外祖母在对孩子的教育上与女儿和爱尔兰籍的女婿发生了冲突。文化的冲突使美国化的女儿和爱尔兰裔的女婿把她赶出了家门。若到此结束,故事的主题就流俗了。聪敏的任碧莲笔锋一转,让中国外祖母和自己之前看不起的爱尔兰亲家组成了一个特别的家庭,而且克服了种种族裔和个人差异,和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族裔文化背景完全不同,没有任何血缘的两位老祖母组成的特殊家庭模式充分反映了任碧莲对民族融合的可能性上与其他华裔英语作家不同的文化思考和文学诠释,也表征了她一直倡导并为之努力的文学夙愿——实现小范围内的民族统一和融合。这个新型家庭的构建使人们看到超越族裔、国家及种族的可能性,任碧莲自此继续致力于探索这样的家庭构建。在2004年的作品《爱妾》里,她对异族通婚及家庭的开放式思考更发挥得淋漓尽致。第一代华裔移民王妈妈的儿子卡内基,卡内基的妻子珍妮是有着苏格兰、爱尔兰、德国血缘的混血儿,他们领养的两个亚裔女儿温迪和莉琪,婚生的混血儿子比利,还有来自中国大陆的远亲兰兰组合成了一个血缘、族裔、文化身份错综复杂的新型家庭。这样的组合暗示了美国社会的多元文化主义倾向。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珍妮希望自己和华裔丈夫,两个领养的亚裔女儿,婚生的混血儿子,乃至兰兰排除差异,形成相亲相爱的幸福家庭。任碧莲借笔下人物表达自己对全球化背景下对和谐的多元文化主义社会的期望——原各种族、各种身份的人都能自由交流,和平共处。

三、共同的女权主义观点在中西文化碰撞中迸发

身为女性作家,作品中自然贯彻着女权主义的观点,水仙花和任碧莲也不例外,但两位作家的共通之处在于她们都巧妙地把女权主义的观点交织在其他主题的书写里,力图在中、西双重文化氛围下讨论女权问题。

正如林英敏和司特-帕克思为重辑的《春香夫人及其他作品》所作的“序”中总结的:水仙花书写的故事“传达了中国人和北美华人妇女与儿童的心声,表现了他们所扮演的主人公的角色,从而突破了只描述‘光棍社会’;而无视为数不多的妇女人口,听不到妇女的声音,看不到妇女身影的文学程式。”[11](P8)水仙花率先把文学关注力放在当时美国少数族裔的少数人群—在美华人妇女层面,堪称美国、加拿大乃至全世界争取女权运动的一名先驱。她成功地在作品中叙述了她对遭受中西文化里双重压迫的妇女,特别是华人妇女在美生活遭遇的疾苦,也表达了她对这些女性的关切和怜悯。她常用的女主人公名字 (Ku Yum)的选择即带有明确的象征意义,Ku Yum谕指“苦人”,代表中文中命运悲苦的女性。混血儿出身,加之终身未婚,她敏感地觉察体会到东西方文化中对妇女权益的漠然与忽视,并为之呐喊维权。

百年前,她就敏感地捕捉到女权运动革命对象的定位问题:女权主义者批判的究竟是男性整个群体,还是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直至20世纪70年代,这还是女权主义者争辩的焦点问题,我们不禁钦佩于其女权思想的前瞻性。她在自己的作品里对这个问题给予了肯定的解答:不仅女性,男性本身都是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的受害者。于是,她笔下的一些华人男性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并非面目可憎、直接欺压女性的坏人。例如,《新世界的智慧》中的三贵是大男子主义的代言人,把妻子视作生活的“一个点缀”,对妻子嫉妒他与白人女性的交往的情感表现,他视若无物。但当妻子在害怕失去他的恐慌里杀了儿子后,三贵幡然悔悟,谅解并呵护着妻子。水仙花也表明男权主义不仅在华人中,在白人思想里同样根深蒂固。例如,《一个与华人结婚的白人妇女的故事》和《她的华人丈夫》中,女主人公的白人前夫即为男性中心主义的代言人。同时,水仙花还指出父权制不仅控制男性的头脑,也控制女性的头脑,把女性变成它的帮凶。比如《新世界的智慧》中的婆婆就是父权制的忠实的卫道者,整天用“三从四德”的封建观念给儿媳妇洗脑;《下等女人》中的卡曼夫人自认为自己赞成支持妇女参政,骨子里却尊崇男性、歧视女性,而且阶级观念极其严重,特别看不起出身贫寒的女性。

水仙花悟出了女权运动的真谛就是妇女要得到真正的解放,就必须自强自立,与男性平分天下。最为直接探讨妇女参政运动和妇女阶级斗争主题的文本是《下等女人》。故事中的威尔·卡曼爱上了艾丽斯,水仙花赞赏的自强不息、奋发上进的女性典范。但卡曼的母亲不同意他的选择,因为她认为艾丽斯来自下等阶层,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十四岁便混迹于社会,虽然目前是美国总统的私人秘书,算是干着份上等女人的活儿,但还是脱不了下等女人的痕迹。她希望儿子娶的是埃塞尔,一个出身中产阶级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的真正“上等女人”。这仿佛只是一个落俗套的通俗爱情故事,实际上贯穿的主线却是水仙花对女权运动中的阶级因素的洞悉。在其自传中,水仙花提及她认识的一些华人女性,不再满足于扮演传统观念里的依附于他人的女儿、妻子或母亲的角色,都是个性鲜明、人格独立、理智却不失感性的女人。水仙花讴歌的就是这群不甘落后,自强独立的女性。受到这些女性的启迪和激励,她笔下的东西方女子大多具有女权主义者倡导的可贵品质和独立人格。她们有情有爱,懂得抉择:《复原之神》中的茜在亲情和爱情间,选择了大爱,而且无怨无悔; 《铁哥偷越边境》和《天山的心上人》中的女主角冲破世俗,勇敢追求真爱; 《新世界的智慧》、《宝珠的美国化》和《获奖的华人婴儿》中的妻子关键时敢于反抗丈夫的无理行径。她们有情有义,乐于互助:《宝珠的美国化》中,宝珠离家出走反抗不平等的生活,依靠的的是女友的无私的护佑;《歌女》中的阿鸥代友出嫁,助其摆脱包办婚姻;《水仙》中的水仙面对大火的生死抉择,坦然面对死亡,把生机让给了挚友莫梅。在这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上,灌注的是水仙花对女权问题的思索和感悟,对女性美德的欣赏和颂扬。

20世纪70年代,正是女权运动开展的如火如荼的时期。任碧莲正值大学阶段,女权运动对她更具冲击力。较之19世纪的水仙花,她对女权主义的文学诠释更具体、更透彻,并致力于挖掘其后的中西文化根源。同水仙花一样,她也深刻地认识到男性并不是压迫女性,使之蒙受苦难的本源,女权主义者斗争的本质对象不是男性,而是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她的文学世界里的男男女女都深受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的封建父权制和西方物质至上的金钱主义指导下的男性中心主义的双重荼毒,男性是封建父权和男性中心主义的执行者,也是受害者;女性是是封建父权和男性中心主义的牺牲品,也是帮凶。她对《典型的美国人》中的几个主要角色的描摹,就是她这一创作思路的直接体现。

在强盛的男权文化里,男性是社会道德、理想、行为规范的主宰。男性主流话语中阐示的都是表现男性气度、胸襟、责任、义务的伟岸一面。但在女性文学中,这刻板单一的高大形象被解码,任碧莲趋向于把自己的男性角色塑造得更立体,更富人性。男主角张意峰在来美国之前就深受男尊女卑、父尊子卑的儒家学说的熏陶。赴美之前,他在父与子的关系中扮演的是“子”的角色,在他心目中父亲是神的化身,是自己崇拜效仿的偶像,因为父亲是一个有地位的人,正直的学者,前政府官员,还是镇上唯一拥有车的人,他看不起包括自己母亲和姐妹在内的所有女性。当他父亲要求他把姐姐德莉莎当作他的楷模时,张意峰觉得效仿女性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临出国前的一番发誓,彻底外显的是他尽忠孝,尽子职的思想意识形态。来到美国后,他成为一家之主,迅速膨胀为“父”的代言人:“因为他是父亲,可以做他喜欢的一切。”[10](P113)在与女性相处的过程中,无论对方是自己暗恋的凯米,是妻子海伦,还是姐姐特丽莎,张一律坚信自己是主宰。对待凯米,张是一厢情愿地在“恋爱”,自以为是地送各式各样的礼物,自以为是邀约她共进午餐,从未意识到自己霸道的追求方式“曾置凯米于多么难堪的处境中”[10](P23);对待海伦,张信守“在家里,丈夫指挥,妻子服从”[10](P56),连妻子呼吸都要干预,对自己的婚姻状况感到迷茫时,他从未想过与妻子沟通而是求教于他人,他甚至认为问题可以通过“一个更好的制度”——中国的一夫多妻制解决,“希望自己在中国。在那里当婚姻有了任何问题时,他总可以转而去娶一个小妾”[10](P126);对待姐姐,张更加残酷无情,他对姐姐对他们一家的无私付出视若不见,而当特丽莎想要摆脱婚外恋,并希望得到家人的理解时,张根本置之不理,反而肆无忌惮地在家庭其他成员面前对她进行当面的嘲笑和羞辱,并把姐姐逼出家门。

随着张意峰与美国人的交往,他又受到西方物质至上的金钱主义指导下的男性中心主义的洗脑,这时充当他的精神导师的就是西方男性中心主义的代言人格罗弗。这个人物身上承载的全是物质至上的男性中心主义的糟粕。他自认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女性更不过只是他掌中的玩物。第一次他和海伦同桌吃饭,就对她挤眉弄眼,使海伦觉得自己就像是杂志中的主角疯狂地爱着。他在厨房里与女侍者疯狂的淫乱。他自认为在美国有钱就有了一切,毫无道德的底线。任碧莲以白描的手法,把这一中一西的两个男性人物客观地呈现于读者面前,让读者去体会她对男权主义的深刻批判,体察她的女权主义思想意识形态。

任碧莲文本表面是以男性为主角,实则还是以描写女性为核心。与对男性人物刻画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她对女性人物的刻画是充满了同情的,同情她们在男权主宰的社会被迫失去自己的话语权。但同时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哀叹于中国封建男权文化意识已溶进了她们的血液里。特丽莎是最具典型代表性的人物,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中国儒家传统对她影响极深。“在家从父”,未嫁的她,在陌生的国度中,无形中把弟弟当成一家之主,“父”的化身,一切行为的理由和重心。她秉承传统的家族观念,在她意识里,弟弟家就是她的家,她的责任。为了这个家,她无私地奉献,从未考虑过自我幸福。为了这个家,她忘我的工作,挣钱给弟弟买房子,提供经济上的资助;为了这个家,她常常中断自己的追求;为了这个家,她提供情感上的援助和家务方面的服务,“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她的弟弟发愁”[10](P155)。为了安慰弟弟那颗高傲的心,学业比弟弟优秀的她刻意隐瞒自己得奖学金的事实;为了维护弟弟作为父亲的权威和尊严,在他教导侄女们金钱崇拜时,她忧心忡忡,却不愿说任何话有损弟弟的形象;为了在事业上帮助弟弟,她接受弟弟的上司亨利的帮助。可奉献了一切的她却在弟弟家屋檐下过着孤单寂寞的生活,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最后还被弟弟赶出家门。在感情上,她也没有堂堂正正恋爱的机会,只能与老赵有一段不伦之恋,还要遭受弟弟的耻笑和嘲讽。这个悲剧式的人物和任碧莲笔下的其他女性人物一样是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的牺牲品。

四、结 语

生活生生不息,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特殊的背景和面临的问题。文学作为作家表达自己话语的形式,也有其显着的时代特征,水仙花、任碧莲亦然:如林英敏和司特-帕克思的评价,水仙花在严重排华的时代“能够洞悉当时国家政策和社会价值观的偏见和不公,英勇无畏地站出来反对它们……并且利用她所掌握的英语让一个没有声音的民族发出了声音”[11](P46);任碧莲在多元文化时代则用幽默轻快的手法坚持多元文化理念,强调族裔身份、文化身份的流动性,表达了自己对族裔属性、种族、性别歧视问题的独到见解。然而对比这两位不同时代的华裔女作家作品中体现的文学思考和诉求,我们惊讶于两人的一脉相承,可以说以任碧莲为代表的许多当代华人女作家都从水仙花,这位开创了北美亚裔女性文学先河的先锋那里汲取了精神力量和创作灵感。她们对种族、文化认同、女权问题皆有着理性深刻的思考,也都通过文学的外在形式述说了自己的话语。水仙花英勇揭露各种丑陋的种族歧视与偏见,为华人呐喊,却不主张以偏见对抗偏见,以歧视对抗歧视,混血儿的身份注定她独特的文学视觉,她向往的理想世界是没有种族差别、没有歧视偏见的“一家人”的和谐社会。任碧莲继承了她的衣钵,作品里同样以隐晦的手法触及种族歧视问题,宽泛关注的是多个民族、多个文化的融合与交流,利用自己的创造性写作和不同以往的思维方式,营造了水仙花理想中的异族和谐共存的家庭范式。同为女性作家,她们共同具有女性性别的敏感度和女权主义者的批判性,她们触及到男权主义的实质在中西文化里的外化形式—封建父权制和物质至上的男性中心主义,并批判这些腐朽的意识形态对两性的精神荼毒。

也许是巧合,水仙、碧莲在汉语语境中皆为寓意气质高洁的异卉,这两株美国华裔文苑的奇葩各领风骚,她们的共性更能促使我们认识到华裔作家在书写多元文化框架下的少数话语中所起到的无可替代的作用。水仙花已长逝,我们期盼着有更多的任碧莲们发出自己的独特声音,与美国文学的主旋律汇合,共同奏响具有多元化特色的美国文学交响乐。

[1] Sui,Sin Far.Mrs.Spring Fragrance and Other Writings,eds,Amy Ling and Annette White-Parks[M].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5.

[2] White-Parks,Annette.Sui Sin Far/Edith Maude Eaton:A Literary Biography[M].Urbana: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5.

[3]刘登翰.双重经验的跨域书写[M].上海:上海三联书社,2007.

[4] Ammons,Elizabeth.“Audacious Words:Sui Sin Far’s Mrs.Spring Fragrance.” Conflicting Stories:American Women Writers at the Turn of the Century[M].New York:Oxford UP,1991.

[5]林茂竹.“文化属性与华裔美国文学座谈会”上的发言,载单德兴、何文敬.文化属性与华裔美国文学[M].台北:中研院欧美研究所,1994.

[6] Jen,Gish.Mona in the Promised Land.[M].New York:Vintage Contemporaries,1997.

[7] Vogel,Todd.Rewriting White:Race,Class,and Cultural Capital in Nineteenth - Century America[M].New Brunswick,New Jersy& London:Rutgers University Press,2004.

[8]单德兴.重建美国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9]单德兴.“开辟”与“疆土”——华裔美国文学与文化 [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10]Jen,Gish.Typical American.[M].太原: 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

[11] Ling and White-Parks,Annette.“Introduction.”Mrs.Spring Fragrance and Other Writings.Ed.Fan Shou yi.Taiyuan:Shanxi Education Press,2002.

[12]Public Affairs Television“Becoming American:Personal Journeys”对任碧莲的一次访谈 [EB/OL]http://www.pbs.org/becomingamerican/ap_pjourneys_transcript1d.html.

Abstract:Many Chinese American women writers with Gish Jen as the representative have absorbed some spirit and inspiration from Sui Sin Far,their pioneer living about ninety years ago.Both Sui Sin Far and Gish Jen have had some reflections on racial problems,cultural identity problems and female rights and expressed their ideas through literary creation.Though they have different styles,they have explicitly or implicitly exposed racial discrimination and prejudice and shown concerns for multi-national and multi-cultural problems in the hope of establishing an ideal world of“one family”living harmoniously together without any racial discrimination.Their feministic sensibility and criticism of feudal patriarchy and materialism is praiseworthy.

Key words:Sui Sin Far;Gish Jen;Chinese American women writers;racial problem;cultural identity of an ethnic group

(责任编辑 丁立平)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Chinese American Women Writers Sui Sin Far and Gish Jen

MA Hui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Kunming University,Kunming 650031,China)

I32

A

1672-867X(2011)02-0148-08

2010-10-30

马慧 (1974-),女,昆明学院外语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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