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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期的朝鲜-韩国文学研究综述——以延边大学比较文学研究为例

2011-12-08

关键词:比较文学朝鲜韩国

刘 介 民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广东广州510006)

文学是一个民族固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综合性浓缩。朝鲜和韩国是同一个民族并使用同一种语言。中国的朝鲜族也使用同一种语言,在中国的少数民族保护政策下,延边大学设立了很多研究机构,如延边大学亚洲研究中心,同时也出版了很多学术丛书,如《朝鲜-韩国学丛书》、《中韩文学关联丛书》等,并在中国与朝韩文学比较研究方面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国内运用比较文学方法进行文学研究的兴盛,也给中朝文学比较研究带来了新气象,先后出现了一批运用影响研究方法探讨中朝文学相互关系的论文。例如,朴忠禄先生的《李白对朝鲜文学的影响》,何振华的《朝鲜新罗时期诗人崔致远及其作品》等。到了80年代中后期,论文的数量逐渐增多。例如,杨昭全的《隋唐宋元时期中朝文学的友谊与交流》,金秉珠的《明清小说传入朝鲜的历史过程考略》,许辉勋的《试谈明清小说对朝鲜古典小说影响》,许文燮的《朝鲜古典文学史》等。一些专著对于2000年间中国文学在朝鲜的种种情形作了综合性的观察,并进行了全景式的描绘。许多论文就中国文学在朝鲜得以传播并作用于朝鲜文学的基础、朝鲜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吸收与利用、中国文学作用于朝鲜文学的途径与结果以及功过都作了探讨,掀开了中朝文学比较研究新的一页。金柄珉的《朝鲜中世纪北学派文学研究》详细地阐述了朝鲜北学派文学与清代文学之关联;金宽雄的《朝鲜古典小说叙述模式研究》论述了朝鲜古典小说叙述模式与中国古典小说叙述模式之关联。这两部作品都是运用比较方法对中朝文学进行影响研究的力作。

近年来,朝韩文学研究的队伍不断壮大,经常举行各类学术研讨会。例如,2007年举行的“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国际学术会议”,主题是“中国朝韩文学研究方法论探索”,专门探讨比较韩、日、欧美以及海峡两岸汉学研究方法论上的区别与得失。学术会以东方的视觉、创新的思维探求韩国学在东亚文化中的地位和前景,韩国延世大学全寅初教授的《韩国文学与东亚细亚》,北京大学韦旭升教授的《〈玉楼梦〉儒佛道思想剖析》,延边大学蔡美花教授的《东亚韩国学研究方法探析》等论文,就韩国文学与东亚语境的关系等方面进行了探讨。他们结合当代文学理念及跨文化领域的需求,总结出了一套崭新的韩国学研究方法。朝韩文学的研究领域不断拓宽,有关朝韩美学、诗学、文化研究的论文专著也不断问世。2009年8月7-9日,在延边大学召开了“东方文学与东亚:文学相互交流与区域文学之生成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的宗旨即在交流和切磋中国东方文学的最新成果和促进东方文学研究水平的提高,共同建立更加有效的学术交流平台。针对相互交流与区域文学的概念、范畴和定义展开研讨比较。朝韩的中国古代文学乃至中国学研究的课题一般都很具体、专业,强调两者之间的探讨、比较。例如,《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中韩交流与韩国传统文化研究》等。

延边大学在20世纪90年代陆续编辑出版了一套《东方文学比较论文集》,主要比较中、韩、日等国在中国古典文学研究方面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之间的相互影响和差异,并列举若干个案进行分析。金柄珉、徐东日著的《朝鲜实学派文学与中国之关联研究》(2007),金虎雄主编的《中韩交流与韩国传统文化研究》(2008),延边大学亚洲研究中心编的《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2009)等。在个案研究论文方面,这类研究成果更多,如金柄珉的博士论文《朝鲜中世纪北学派文学研究——兼论与清代文学之关系》(1990),金柄珉与金宽雄合著的《朝鲜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1994),金宽雄的《李朝以前中朝叙事文学之关系》(1985)、《朝鲜小说叙事模式》(1985),郑判龙主编的《韩国诗话研究》(1996),金柄珉等著的《朝鲜韩国当代文学史》(2004),金柄珉著的《朝鲜 -韩国文学的近代转型与比较文学》(2005),蔡美花著的《高丽文学审美意识研究》(2006),等等。

纵览朝韩文学成长历程和发展历史,呈现曲折起伏的发展轨迹,从散漫的自发形态到独立并向系统的学科研究经历了低谷时期。回顾近年来朝韩文学研究的发展,我们发现韩朝文学研究呈现健康、繁荣和稳定的发展态势。朝韩文学研究迈出了更加稳健的步伐,取得了日益引人注目的成绩。

一、朝韩文学学科建设研究

早在1980年,在韩国就已提出“韩国学”(Korean Studies)的概念。延边大学蔡美花在《东亚韩国学研究方法之探索》[1]一文中,论述了韩国学的学科特性和学术特质、主要课题和方法论问题。她认为,所谓韩国学是韩国的国学,是指包括韩国语言、文学、历史、哲学、思想、宗教、文化等在内的人文科学范畴内各学科的总和。而中国的韩国学,郑判龙曾指出:“朝鲜学(韩国学)是研究朝鲜(韩国)政治、经济、哲学、历史、语言、文学、教育、艺术等专门学科,在中国属于外国学”。[2]把韩国学作为学问构成研究对象,建立学科理论体系。季羡林也认为:“朝鲜学-韩国学是研究有关朝鲜半岛各个侧面的学科,不仅包括地理、人种、语言等,而且还包括历史、文化、文学、艺术、哲学、宗教等,是内涵极其广泛的一门学科。”[3]中国的韩国学同样是指各学科的总和,很多研究课题都是以各个学科分别进行研究的。“因此,目前确实已经到了确立作为各学科总和的韩国学的时候了”。[1]2006年12月,延边大学和韩国高等教育财团共同建设了以“朝鲜-韩国学”研究为主题的亚洲研究中心。这是以朝鲜-韩国语言文学、哲学、历史、文化以及跨学科的中韩(朝)文化比较为中心的国际性学术研究机构,也可以说是“朝鲜-韩国学”学科研究的雏形。他们以延边大学的地缘政治、文化历史的学术积累为依托,在展示和发表高水平学术成果的同时,借鉴吸收中国、日本和世界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并逐步形成在研究领域具有国际影响的学术论坛,初步形成“朝鲜-韩国学”的学科基础。

研究朝韩文学的学者们的学科意识不断增强,从理论上对朝韩文学学科本身的许多问题加以认真梳理并概括总结,并出版了一系列的专著,反映了中国和朝韩学者对朝韩文学学科的总体认识在不断提升。例如,《韩国诗话研究》、《朝鲜韩国当代文学史》、《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等。在这些论著中,学者们基本达成共识,确立了“朝鲜-韩国学”中朝韩文学学科研究的目的和宗旨,涉及东方民族、国家和地区文学的相互关联的概念。但在国别文学的基础上,具体的东方国别文学的研究不能取代比较文学研究,作为跨越了国别文学的区域性文学的比较文学研究,可以上升到区域文学和世界文学的层次。从世界科学与学术史角度看,这标志着朝韩文学研究学科建设和学术研究步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即朝韩文学学科从以东方国别文学的翻译、评论与研究为基础的“国别文学研究”阶段,发展到现在的“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阶段。

如何建立“朝鲜-韩国学”的理论和方法论,这是建立一个学科的关键。蔡美花为朝韩文学学科建设提出了可贵的假说。她提出韩国学是“超越西方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现代韩国学”。不能表面上否认西方而内心依旧按照西方的标准作研究。她认为韩国学要在东亚的脉络中还原韩国学、重建韩国学。要把朝韩文学作为直面中国文学、日本文学的镜子,做好同时追求以影响为轴的比较文学课题与没有影响的研究课题的并行合作。

蔡美花在“中国韩国学的地位和特性”一节中认为,朝韩文学中兴起的韩国学研究,可以与席卷中国内地的“韩潮”媲美。这说明韩国文学专业急增、研究基地扩充、专业水平提高,学术活动活跃,说明中国韩国学在朝韩文学研究中占有显著的地位。

韩国学的特性非常明显,就是它的地域性质和跨越文化与学科的比较文学研究性质。具体说,(一)韩国学研究具有纯学术性,不仅为了解决当代的实际问题,同时还可以通过反思中国传统文化考察韩国学。(二)学科的地域性,可以研究中、朝、韩政治、经济、文学等的互补关系。(三)在中、朝、韩相互尊重对方的学术和方法的同时,可以吸收对方研究的成果。

东亚韩国学的理论和研究方法可以借鉴比较文学。不能仅仅理解为地理或地域的含义,那是一个包括中国、日本、韩国在内的“文化圈”,它们存在着一个共同体的共识,就是说在认识态度和能力上具有的共同性以及为此基础进行统合的要求或期待。

过去的韩国学一直沿用西方人文学研究理论和方法,特别是在研究方法上,还是西方文化圈那一套,缺乏对东方文化圈的反思和朝韩文学特性的重视。只有在东方文化脉络中以朝韩文学的尺度来考察韩国学,才能发现其存在的艺术真实的含义,把握韩国学在东方文化圈的地位。论者认为,中国韩国学的首要任务是,从学术上重新认识韩国学,认识韩国文化精髓的深层次的学术问题和研究对象。韩国学不仅是一个学科问题,更是研究项目或研究计划,对推进中国韩国学研究大有裨益。

二、中国朝韩文学比较研究

中、朝、韩文化交流源远流长,两个民族的比较文学研究是一块深厚的沃土。近年来,随着中韩、中朝关系的不断升温,在中国,中、朝、韩比较文学研究也得到了很多学者的青睐。一些学者从比较文学的观点出发,从影响和接受的角度,通过对比和考证,研究两个民族的文学关系;从作家作品比较研究到文学流派的比较研究,发表了许多论文著作,取得了比较丰硕的成果。还有一些学者从中国文学(主要是古代文学)研究出发,探讨中国文学在域外的传播和影响。这种研究把中国文学的视线引领到了国外,从汉文化圈概念出发,以中原文化为中心,把海外汉籍文学作为汉文化的组成部分进行研究。这种比较研究开阔了人们的视野,加深和扩展了中国文学的研究,有很重要的文学史价值。乐黛云在《比较文学发展的第三阶段》中指出:“从各种不同角度,在各不同领域将比较文学研究深入导向崭新的比较文学发展的第三阶段”。[4]比较文学第三阶段的根本特征是异质文化之间的平等对话。

金柄珉著的《朝鲜-韩国文学的近代转型与比较文学》分“近代过渡文学与比较文学”和“近代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两部分。收有《试论朝鲜中世纪北学派的文学观念》、《朝鲜北学派文学与清代诗人王士祯》、《梁启超与朝鲜近代小说》等论文。论著通过对中国文化史上的三次文化转型期:汉唐时期、近代鸦片战争时期及“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20世纪末期的文化形态的考察,剖析了文化发展过程中由单一文化系统造成的自我设限——封闭模式到吸收他种系统之后文化走向解构——沟通——重构的规律。论者指出,文化转型的积极意义与比较文学注重沟通、对话、交流的本质精神是契合的,实质上二者之间是互为前提、互为因果的互动关系。朝韩文学、文论对中国文学、文论的接受,就是后者对前者辐射影响的结果,或者前者对后者由外来文学现象的演化和生成的。尽管中国辐射研究在影响与接受理论中已形成辐射研究框架,但是中国的辐射研究在内容、方式和发展态势等方面与西方的不尽相同。这样的研究在比较文学中构成了新的点、线关系之间的各种连线。

读蔡美花著的《高丽文学审美意识研究》一书,迎面扑来唐风古韵的高丽文学一脉馨香。高丽时期文学所体现的审美意识,让人品味中国与朝鲜、韩国人民之间弥足珍贵的亲密情怀。作者对高丽审美意识的分析鉴赏,给我们留下了清新的印记。高丽文学的时代特色不仅在朝鲜民族审美意识和文学理论的研究方面具有实际意义,而且有助于进一步推动对朝鲜文学史的深层研究。具体表现在:崇尚和谐美,追求雄健豪放之美,崇尚“天然”美。高丽审美意识承前启后,具有转折性的特殊意义。

作者在论著中指出:在高丽文学的美的境界里,天地元气是万物的本原,人秉受自然之气,而具有生命。大地的山川草木都不是孤立无援的,是融合在宇宙强烈的元气之中,而它们也体现了宇宙元气的无限生命力。正是由于这样的“物我同一”的哲学思维和从朝鲜古代起就已根深蒂固的“天人合一”的观念互相影响,互相渗透,形成了高丽时期“天地和谐”的牢固的文化意识,并成为高丽时期对美的理想和追求的哲学基础和文学基础。所谓“天地,气也,人与物受是气以生”,①这种思想来自中国古代诗学中的“气”,是从中国古代哲学借来的一个概念。高丽文学中美的体验和鉴赏也是如此,主体以其自身的情感来理解自然客体,审美主体与自然对象物发生强烈的情感交流。

朝鲜民族对雄健豪放的美的追求,其性格特点是勇敢、睿智、豪放、开放。“河伯,备礼迎之,坐定谓曰;婚姻之道,天下之通规,何为失礼辱我门宗云云”。[5]他很有个性,以其智慧自由自在来往于天上与水下,是一位矫健的英雄。他勇敢地处理与河伯的冲突,以非凡的机智战胜对手,不愧为既勇敢又豪放的人物。这种思想来源于中国古代庄子,把朝鲜人旺盛的生命力和生机盎然的客观事物视为美的观念。看待动植物,也是以其旺盛的生命力、茂盛结实的外形为美。对于青山绿水的美,也是赞其雄伟的气势和滔滔滚滚的奔腾以及生机盎然。总之,朝鲜式的美,如同中国的美,寓于生命现象之中。论者认为:高丽中期以后的时代特色就是崇尚天然美,对“天然”美的追求。高丽的美学常常提到气魄、气象、豪气、气骨、气韵和风骨,所指的乃是饱满昂扬的精神面貌。与这种精神状态相应的艺术特征就是“吐出天然”。“天然”的美,首先表现于情感的真率。高丽文学的豪放气象是诗人气魄的自然流露,也是内心情感的抒发。这是真正的豪放,而不是故作高深,更不是佯装泰然自若。对天然美的崇尚是高丽文人对文学的一种富有时代性的自觉,也是在以他们的自然观和文化意识为基础下产生的美的理想,更是高丽文学得以兴盛和发展的重要的思想美学基础。朝鲜新罗时期的乡歌,是朝鲜国语诗歌真正开始的标志。由于它产自于本乡本土,是原汁原味的,所以能够最为鲜明地展示出朝鲜文学及文化的民族个性。同时,乡歌又是最早出现的朝鲜国语诗歌样式,其中蕴涵着朝鲜文学及文化的许多根源性的因子,留下了原始朝鲜人的生命痕迹,成为古代朝鲜人集体无意识的象征性表现。所以,新罗乡歌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呈现出朝鲜传统文学及传统历史文化的独特韵味。而这一切又都是通过其审美诉求才得以呈现于我们面前的。论者对朝鲜古代文学的审美意识进行全面而又有深度的研究与分析,笔者的研究和分析,旨在对朝鲜高丽时期文学审美意识的形成过程,高丽时期文学审美意识的诸特征和朝鲜民族的审美意识的集中表现形态——高丽文学美的类型和美的创造手法等进行全面的阐释。

论者站在世界文学的高度,在全球化的语境中,将朝韩文学与各国文学进行了宏观的比较,研究东西方文学之间的关系,以求科学、客观地确定朝韩文学在世界文学发展史中的成就、贡献、地位和影响,这无疑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三、中、朝、韩、日文学传播变异

朝韩文学转型期比较文学的目的在于揭示东方各国文学的内在联系,是有关中、朝、韩、日各国文学关系史、交流史的研究;通过比较和对各国文学的研究,辨析东方各国文学的民族性和地区性的共同特征以及东方各国文学的独特性特征。文化是一个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的概念,它是一个民族经过千百年积淀而形成的共同的民族心理对一种生活方式的必然选择。不同的民族心理造就了不同的文化类型,存在各种差异,从而形成世界文化的多样性,文化交流和传播也由此而产生。

(一)中朝文学的交流与影响

读金柄珉、金宽雄主编的《朝鲜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一书,感受犹新,深知朝鲜文学与中国文学的发展要真知今天,必须了解昨天。全书运用比较文学、文化交流学、文艺传播学、接受美学等文艺方法论,客观地叙述了朝鲜文学发展与中国文学的关联,给人以多方面的启示。该书是一部中朝文学比较研究的力作,综观全书有以下两大特点:1.时间跨度的长久性。全书不仅分章立节地对朝鲜文学史上的作家作品受中国文学的影响并得以发展的情况作了比较系统的研究,而且还论述了朝鲜历史上一些作家,如崔致远、洪大容、朴趾源、李德懋、朴齐家、申纬等人与中国文学、中国文人的关联、交流和影响,客观系统地表达了中朝两国文学交流和相互影响的久远历史。2.批评方法的多样性。全书运用比较文学的批评方法探索和阐述两国文学的影响规律和特点,该书在撰写过程中,力求探索中国文学是如何传播和影响他国文学的,而接受者是怎样接受他国文学的,又是如何发展的。撰者注意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相结合,力求客观地叙述朝鲜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的影响和关联,探讨中朝文学交流中的相互融合力和生命力之所在。该书为我们研究中朝文学交流史提供了一条比较明晰的线索,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如何影响朝鲜文化和文学的,如何运用比较文学的理论进行文学批评,对于建构东北亚文学的新格局及整体研究都具有一定的意义。

《朝鲜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一书涉及比较研究的内容非常丰富。例如,体裁就有乐府、志怪小说、传奇、散文、诗歌、词等。尤其偏重两国小说、诗歌的比较研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1.在小说方面,它不仅论述了中国志怪小说、传奇对新罗末年高丽初年出现的朝鲜古小说殊异传的形成、发展的影响,《太平广记》对李朝稗说文学的影响,《三国演义》对李朝军谭小说的影响,《西游记》对李朝神魔小说的影响,而且还侧重论述了梁启超的小说观及小说对朝鲜近代小说的影响。2.在诗歌方面,则论述了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诗人及其作品对朝鲜诗歌发展的影响,如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王士祯、翁方纲等人对朝鲜诗人的影响。这些中国诗人对朝鲜诗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如他们的经历、思想情操、崇高人格、诗歌风格、创作特点、审美情趣等对朝鲜诗人的影响。3.在诗歌流派、文学思潮方面,也阐述了对朝鲜诗人的影响。例如,“江西诗派”、“神韵说”、“肌理说”对朝鲜诗人诗歌创作的影响等。4.在现代文学方面,也着重对鲁迅、胡适、周作人、郭沫若、朱自清、叶绍钧、冰心、庐隐等中国现代作家及其作品对朝鲜文学的影响作了介绍。

值得注意的是中朝文学交流是双向的,绝不是单向交流。研究者注意到中国文学更多地是居于传播者的地位,而朝鲜文学更多地是居于接受者的地位。但同时也阐述了朝鲜诗人及其作品在中国的传播和对中国文人和文学的影响。例如,《箜篌引·公无渡河》对中国诗歌形式的发展,为继承和发展中国古代诗歌的现实主义精神及对中国诗人的诗歌创作的影响和贡献作了详细的论述。例如,北学派文学家洪大容、朴趾源、李德懋、柳得恭、朴齐家等人通过入燕活动和清代文人的文学交流与影响,实学派文人金正喜、申纬与清代文人翁方纲、吴蒿梁、蒋奎、钱林等的文学交流及影响。又如,金柄珉的《朝鲜中世纪北学派文学研究——兼论与清代文学之关系》阐述了当时先进于朝鲜的“北学”为特征的思想与文学学派。北学派是朝鲜李朝后期出现的实学派中的一个文学流派。它是以开放性的文化意识为主导,主体性的审美趋向为途径,冲破中世纪桎梏为目标的具有近代文化因素的文学流派。阐明北学派文学与清代文学的相互影响关系,是北学派文学研究中不可忽视的重要课题。北学派的形成与发展、北学派的文学活动和文学创作与清代文学尤其是与清代大诗人王士祯有着密切的关联。金柄珉不仅论述了以朴趾源、洪大容、李德懋等为代表的“实学派”,而且还对该派的文学活动、文学观念、创作意识、审美表现、与中国清代的关系进行了细致的梳理和研究,受到学术界较高的评价。

(二)中韩古典文学研究

出于不同的地域、民族习性和思维方式,韩国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有着独特鲜明的研究特征,认清和思考这些特征,对扩大中韩之间学术文化交流,对加强我们自身的学科建设,乃至认清各自民族自身的特点都是有相当帮助的。[6]

1.汉学是韩国主流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推动和孕育了韩国主体文化的产生。从文化传承来看,韩国比世界其他国家更多地保留了中国文化传统。韩国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韩国对包括中国古典文学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借鉴和吸纳,虽不排除对中华文化的仰慕,但主要是为了韩民族自身的文化建设,而且在其接受过程中本民族的文化意识也在逐渐上升。随着本民族主体文化的养成和强大,就会有意识地对包括中国文学在内的中国文化进行切割、屏蔽和取代。韩国这种对包括中国古典文学在内的中国文化从仰慕、吸纳再到屏蔽、切割、独立的演进过程,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首先,对韩国学者和政治人物来说,对此认识是很理性和自觉的。它的研究宗旨就是对中国的学术文化进行综合研究,为创造本国新的和树立新的价值观作贡献。其次,这种对外国或外民族文化从仰慕、吸纳到屏蔽、切割再到取代、独立,不仅是韩国所独有的文化现象,还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人类文化心理,即本位文化心理的表现。

2.一些学者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对韩国学术影响深远。韩国具有现代学科意义的中国文学研究和学术交往日渐频繁。这种学术传承自然会深深影响着韩国的中国古代文学治学方向和研究方法。在治学方向上,朝韩学者喜作全方位的考察,做那种包括作家生平、思想主张、作品内容、风格、著作版本的包揽式研究,如《孟浩然诗研究》、《杜牧诗研究》、《王维诗研究》等,而这正是台湾学者的专擅。在研究方法上则倒过来,多微观方面的观察和思考,以小中见大见长。

3.注意中国与朝韩文学以及学者、论著之间的比较研究,重视古、现代文学研究的相互渗透和交叉研究。各国学者在研究中国古代文学中都会产生一些有歧义的问题,朝韩学者很注意对此进行集中探讨和比较,尤其是韩、中作家、作品以及学者研究成果之间的比较研究,这是朝韩学者一种很好的研究风尚和学术传承。例如,在高丽朝高宗时代李仁老的《破闲集》中,就注意将韩国诗人所作的汉诗与中国诗人诗作作横向比较,意在表彰师法中国诗人又有创意的韩国诗人。

沟通古今,兼顾历史与现实的联系,将包括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在内的中国文学作为一个整体来考察,这是注重文学传统,将中国文学研究引向深入的一个很好途径,也是在古代文学研究中体现当代人文关怀,以提供经验或揭示等方式来丰富和发展当代文化的一个很好的选择。这样,古代文学研究才不会与当代社会疏离,才不会被边缘化,才会有鲜活的生命力。朝韩学者这种研究中国文学的经验可以给我们以启迪。

(三)中韩古典文学的传播

朝韩这个民族在历史上对周边大国有着太多的依赖,要抹去这种历史的集体记忆,当然首先要从历史文化入手,强调本民族的文化。中韩古典文学的传播明显具有地域特征,地域积淀了民族心理,形成了不同的文学类型。因此,文学的传播不得不面临障碍,如地域隔绝、文化心理等。

1.中国古典文学在韩国的传播,20世纪60年代主要是以介绍和普及性为主,韩国还出现了两种仿中国古代诗话的“新诗话”,一种是朴汉永的《石林随笔》,他分析论证中国古典诗歌批评体例的特征及其演变过程,并以系统周密著称。另一种是李家源的《玉溜山庄诗话》,分析汉代韵文的时代特色及其流变,以论证严密为其特色,对韩国汉诗研究皆起到奠基和导向作用。

在诗学理论方面有李炳汉的《汉诗批评的体例研究》(通文馆,1974)和金学主的《汉代诗研究》(广文出版社,1974)。他们理性地认识到中国古典文学的价值,注意两国之间的学术交流和沟通。韩国人已经认识到中国文学是一门很有研究价值的学问,又是很有希望的研究领域。

2.韩国在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研究队伍、经费投入上都有加强,促进了学术成果的增加。研究的视角在拓宽,研究的深度也在加深。从选题方向到研究手段都注重从基础工作做起,趋向大型化、系统化,更带有学术性质,并且也注意了对韩国的中国文学研究的整理和回顾,如编纂的《韩国的中国文学研究论著解题》,韩国学者为世界各国学者研究韩国的汉学史以及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3.强调研究思想和研究手段的多样化,开阔学术视野,拓展研究范围。强调接受多种研究思想和研究手段,注重总论、综论的宏观研究等。在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上的考证训诂等文献学研究方法、文艺学研究方法和比较研究、接受美学以及原型批评、结构主义等西方研究思想和研究方法,都有不同程度的运用,其中以比较研究为多。中国掀起“韩流”热和出现一批韩国影星的追星族,在传统文化方面,汉学则在韩国引起更大的学习和研究兴趣。

四、朝韩东方各国文学研究

韩国文学分为朝鲜和韩国两个部分,由于意识形态冲突导致国家分裂。因此,中、朝、韩、日文学比较研究,除了研究者个人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些客观的因素。朝韩近代文学一直徘徊在盲目的现代追踪和浪漫的否定之间,需要积极的新思考。韩国文学现在设定了“东亚韩国学”这么一个新的项目,或者说新的学科。研究三个国家的文学,真正的相互理解三国民众的宝贵的年代,它将为消除反睦与不和带来和平而做出贡献。

中、朝、韩的学者们也开展了朝鲜近现代文学的现代转型研究和朝鲜、韩国当代文学的整合研究,承担了“朝鲜韩国当代文学研究”、“朝鲜现代文学中的中国形象研究”等各级各类重要科研项目,取得《朝鲜韩国当代文学史》、《民族文学的整体观照》、《朝鲜文学的近代转型与比较文学》、《朝鲜文学史(近现代部分)》、《朝鲜文学的批评》等科研成果。他们主要开展了朝鲜古典小说、诗歌、文论研究,承担了“朝鲜实学派与中国文化关联研究”、“朝鲜古典作家唐诗批评理论研究”、“楚亭朴齐家文学研究”等重要科研项目。其中,朝鲜实学派文学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李德懋文学研究》、《朝鲜诗家论唐诗》在朝韩文学研究领域第一次以大量丰富的资料探讨了朝鲜古代诗论对中国唐诗的批评,为朝鲜古代诗论的系统化总结做了基础性研究工作。同时也使中国学者能从域外视角反观唐诗,拓宽了唐诗研究的眼界。

为了分析中、朝、韩现代文学,他们的著作还提出东亚现代文学形成论。为了扎实地进行这个课题,作者们首先对与日本相区别的中、朝、韩文学的特殊性与普遍性认真进行理论思考。他们以“中韩文学观念形成比较研究”作为题目进行第一步研究。作者认为,要发现东亚文学的比较文学,应该对中、朝、韩、日四个国家文学分别进行相关研究。

当然,日本近现代文学虽然受西方文学影响很大,但与中韩现代文学的比较研究似乎需要另外一个理论框架。日本近现代文学在现代性的翻译过程中,它跟中韩两国一样也有一种难言之隐。日本的近现代文学也跟中韩现代文学一样面临如何在西欧现代的冲突中保卫自己,如何克服西方现代化问题。日本的历史学家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社会的悲愿是独立,这并不是夸张。中、韩、日三个国家现代文学虽然都有不均衡性,但是都有市民阶级的根本的未成熟带来的后发性这个特点。

朝韩近现代文学研究方向,综合运用现代批评理论,从跨语境、跨文化的多元视角考察朝鲜、韩国文学,形成了从近代到当代朝鲜-韩国文学的完整研究体系,形成了本领域中国学派的研究特色。其中,《朝鲜-韩国当代文学史》是在国内外均属首次全面系统地叙述朝鲜-韩国当代文学研究的专著,填补了该领域的研究空白。

中、朝、韩、日文学比较研究方向,主要开展了东北亚文学的多边比较研究。例如,“楚辞与朝鲜古代文学之关联研究”、“朝韩日诗歌文学与中国文学”、“陶渊明与朝鲜山水田园文学研究”、“韩流与汉风的互动性研究”等。出版专著《朝鲜文学的发展与中国文学》、《中朝古代诗歌比较研究》、《日本古代诗歌文学与中国文学关联研究》、《中朝韩日民间故事比较研究》等。

世界朝鲜语文学研究的方向,主要以朝鲜族文学为核心,充分利用语言、地域、文化优势,开展了独具特色的文学研究,如专著《中国朝鲜族文学史》、《中国朝鲜族文学研究》、《解放前中国朝鲜族文学研究》、《伪满时期朝鲜人文学研究》、《当代朝鲜族小说研究》,填补了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领域朝鲜族文学研究以及国内学术界对世界朝鲜语文学研究的空白,丰富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同时受到了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评价。

朝韩文学研究尚存在一些不足。朝韩转型与比较文学研究至少存在三个方面的问题:1.引用诗文的韩译不够准确,误译不少;2.古典诗歌研究人员的比例正在减少,优秀人才转向语言及文学领域;3.忽视诗话、散文、小说等方面的传统理论,往往倾向于美学等西方美学理论。

“朝鲜-韩国学”研究基于朝鲜半岛尚未统一,南北双方的文学与文化研究有着明显差异的情况,延边大学的“朝鲜-韩国学”研究,以客观、公正的学术立场,在积极汲取朝鲜、韩国的文学与文化研究成果的同时,克服双方各自的缺陷和不足,对朝鲜文学和朝鲜传统文化进行了全面、客观的研究,已经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朝韩文学与文化研究体系。

注释:

①语出李穑。李穑是高丽后期(13—14世纪)朝鲜高丽末期哲学家,传播和发展朱子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讲授朱子学,培养了许多著名儒学者,如郑梦周、权近等。著有《牧隐集》55卷。

[1] 延边大学亚洲研究中心.朝鲜-韩国文学与东亚[M].延吉:延边大学出版社,2009.42-53,43.

[2] 郑判龙.朝鲜-韩国文化与中国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3] 北京大学亚太研究中心朝鲜学丛书编辑委员会.朝鲜学论文集(第一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4] 乐黛云.比较文学发展的第三阶段[J].社会科学,2005,(9).

[5] 魏书·高句丽传[EB/OL].http://tieba.baidu.com/f?kz=329634753.

[6] 陈友冰.中国古典文学韩国流播史及其特征[J].江汉论坛,2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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