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农耕文化朴素生态思想断裂的历史评价
2011-12-08张海翔
张海翔
(云南农业大学,云南 昆明 650201)
人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关注生态环境问题。1964年,美国学者蕾切尔·卡尔逊(Rachel Carson)的《寂静的春天》(Silent Spring)一出版,立即引起世人对生态环境的关注。1974年,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知名自然科学家和人文社会科学家组成的“罗马俱乐部”公开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此报告一经发表,立即掀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绿色生态运动,使生态问题从民间向官方、从一国到世界、从自然科学向社会科学扩展。进入21世纪之后,人们为了不使自己的家园在过度开发中走向毁灭,更加重视历史经验的总结和思考人与自然和谐的问题。其中,体现中国古代生态文明基本精神的“天人合一”观备受推崇,被看成是人类在自身演进中与自然界剪不断的情结,是当代生态文明的源头活水。
笔者认为,“天人合一”观是我们祖先面对浩瀚宇宙和广袤大地苦苦思考、寻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和谐发展的智慧结晶,它反对以人为中心和人与自然的分离,以极为朴素的道理揭示了人与自然关系中最深刻最本质的问题,是中国农耕文化孕育出的一种生态文化观。庄子在《齐物论》中讲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是这种生态文化观的最好体现。这种中国式的古代生态文化观包含着自然的法则和规律,符合当代人类社会及自然界的根本利益,确实值得我们作为历史的借鉴。
但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这种朴素的生态文化观,不能演化为人们普遍拥有的生态保护意识和行为准则呢?这就不得不让我们作历史的分析了。
第一,中国古代生态文化观演进中的神化,切断了这一文化的生命之源。文化的发展必须要以大众为基础,古代生态文化观的产生,直接来源于人类对自身与自然的关系及其认识。但这种朴素的生态文化观出现后,却被不断地推向晦涩和玄虚,如老庄学说后来被宗教化。对天、神的敬畏也趋向极端,人与“天”及“天”的化身“神”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双方的沟通只能通过一些特殊的人物,如巫师、卜道士等来完成,各种祭祀、仪式、礼仪成为人与自然交流的渠道。如此,人与自然失去了直接对话的途径。就自然崇拜而言,由自然属性发展而来的神性,被人类推向不可知而变成一种迷信,使得神支配自然界及人类的能力在日后的演进中越来越被人为地推向一种极端,使得自然崇拜中对物的崇拜变成对超现实的神的崇拜,对自然界认识对象的敬重和爱护变成了对虚化了的神的依附。至此,“天人合一”观和自然崇拜作为原始的生态文化,其中最有价值的内容最终被虚化而消除,对自然的保护作用也随之弱化乃至丧失。
第二,将调整人与自然的关系置于调整社会关系的道德伦理之下,使其逐渐丧失了原有的本质。自西汉武帝以后,中国将孔子的儒学定为正统学说,同时出现了儒道合流,而儒学以注重调整封建社会关系,轻视科学技术和人与自然的关系为特点,把对科学技术和人与自然关系的研究归于以“求善”为目标的“伦理型”体系。这样,不讲或很少讲脱离伦理学说的智慧,有关人与自然问题的探讨,往往都从属于或落脚于道德问题的基点上。因而,“天人合一”观的另一蜕变就是为封建伦理纲常和封建社会秩序作注解。在这种文化氛围下,社会关系的调整也被推向极端,亲近自然、热爱自然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变成封建士大夫修身养性的方式。寄情山水,隐逸山林,往往是人们逃避现实、政治失意后排泄惆怅和伺机东山再起的一种选择。所以在社会上出现这样一种现象,入世做官常常以儒学名教规范自己,而弃官出世则又推崇老庄学说。这样,对于社会上最具有理性的这部分人来说,他们热爱自然的行为异化成一种独特的现象:一方面他们留下了大量向往自然、讴歌山川的文学艺术作品;另一方面却漠视逐渐紧张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第三,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农耕文化制约了生态文化观的发展。因时代及旧时科学技术条件的限制,发展农业只能依靠不断投入劳动力和土地资源两种要素来实现,所以付出的生态成本十分高昂。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农耕文化固有的生态观就变得难以持续发展了。具体表现如下:
一是因为自利性。在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农业社会,小农为最大限度地满足自己的需求,从自我的角度保护和扩大自身的财产是人性的必然驱使。不难看到,历代战争的目的,都是为了获取土地、掠夺资源。而战争又给生态环境带来巨大的破坏。
二是因为狭隘性。在资讯不发达的时代,人们容易以狭隘的思维看待万事万物,往往把大千世界微缩成自己所想象的小天地。为了得到耕地,不惜毁灭森林,特别是在生计困难的情况下,更是采取涸泽而渔的方式进行掠夺式开发。
三是因为脆弱性。传统生态文化是建立在一定生产力水平和一定的经济活动规模下的,在这种生产力水平和经济活动的规模下,人与自然之间维持着一种低水平、低层次的脆弱平衡,一旦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经济活动规模超过了这种层次和水平,这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必然要被打破,生态危机的出现自然也就难以避免。当人口数量急剧增加、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进一步提高、经济规模在广度和深度上都大大拓展的情况下,传统生态文化观必然走向崩溃。
所有这些事实,都是发人深省的。它告诉我们:人与自然的关系具有多样性、复杂性、复合性、关联性,要在此基础上追求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性、互利性以及整个地球生物圈发展的可持续性,在科学的生态文化观指导下建立起高效的生产体系和经济体系,我们才能在漫漫长路上克服种种迷惑的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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