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楹的诗

■郦 楹

郦楹的诗

■郦 楹

失 声

把一两只羽毛掉进火里

谁会疼?把二百双手，掉进火里，谁会疼

滚动生铁的火啊

为什么你

偏要在我们的心尖上滚动

为什么你偏要

穿过我们怕疼的指尖

要穿过，我们的头颅

我们怕疼呵

我们怕倒塌的火焰中

那些锯状的死亡

我们怕不能归家的兄弟

怕我们的妈妈，一动不动全身充满泪水

这个夏天应该反射的是光

是我们喜欢的蔷薇

不应该反射——这火啊

六月的欢愉总带着相似的笑容

我们怎么把

熟睡中的孩子叫醒

怎么告诉他们，你这六月之火

是渐暗的灯啊……

在卡车的尾翼后穿行，被其它的车辆

和风驱赶

我在每分每秒中惧怕自己

惧怕机器时代的轰鸣

我的奔走姿势注定是焦灼的

带着疑神疑鬼的目测感

带着盲从的定力

带着满脑袋难以描述的游动轨迹，以及制动阀

关于缴械的模仿

一遍又一遍

在我的脑际浮现

我甚至奢望，某位恩主能将我拯救

在我操控的这个铁壳两旁

架设一种忽略装置

首先忽略掉那么多，属于我的恍惚和迟钝

随后忽略掉

我的呼吸。我听见自己的呼吸

低沉，涩重

堵塞在车窗之上

堵塞在长安路立交之上

哦，我抱着绝望的污染

漩涡般下沉

下沉

那么多一注目就变假的风景

我松开了加速器

城市加快的步伐，终于离我越来越远

那么多终点——

也仿佛此刻，这言辞的乌托邦

鱼 骨

仿佛它的存在就是要被观察

仿佛它的完整

就是那个尽头

它就是那个，可以被你用来放大，用来扩张的东西

那些烛火

那些已熄灭的灯盏

那些天水之间沉寂的呼吸

那些云朵之上的歌……

仿佛将至的

两个时间的争吵

就是它带来的

噢，你内心空荡荡的，它确实就是那风

就是那羽毛。就是那

飘飞着的，摆成问号姿态的羽毛

是的，就是它，你只能承认是它

给了你，呼吸的霜

给了你，空口无凭的痛

给了你，最直接的感伤

但你，仍无法否认

它依然具有，活生生的完整性

它具有多于你内心

空荡荡的，简洁的完整性

那么请你

舍弃腐烂这个词

舍弃衰亡这个名字

那么请你

在这无声的桌面上，以想像力为主体

你的所知所见将重新源于

一个包含过时间本质的卓越

将重新源于，这样一个，散发着磷光的物质情人

靠 近

靠近那片芦苇

靠近，那片卑微的植物

晚秋，阴郁的絮语

盘绕在你身上

若干世纪，无数人反复维持的故乡感，以及对乡愁

审美意义上的迷信

必然纠缠上你

思乡者。你可以借此

安顿下泪水

安顿下月光发出的

每一片叹息

你可以借此，安顿下自己

身体中残损的部分

以及自己

永远无法逃避的炊烟，和鸟鸣

十一月的下午

你醒在河边的小镇

醒在本田车停放的地方

你从芦苇上滑下来

你看两只灰雀，穿梭往来，重叠的动作

在夸张地叙事……

你把它们驱逐

把它们驱逐在深深的烟雾中

（选自《草原·绿色文学版》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