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非曼迪人的丛林生活(上)
2011-09-06梁子
2从树上提取棕榈液
我乘坐的恐怕是世界上最破、最小的民航飞机了。机上有15个座位,只坐了七八个人。没有独立的驾驶仓,也没有扩音设备。飞行员与乘客之间只有一小块如同面板大的木制挡板,乘客随时能听到飞行员讲话。机上也没有乘务员,行李统统被堆在门口。这是一架飞往西部非洲的塞拉利昂的飞机。飞机飞得很低,从机窗往下看,一片茫茫绿海,全是热带丛林。从首都弗里敦起飞,大约20分钟后,地面终于露出了土地和房屋。飞行员告知,这就是我要去的南部小城博城。
来到博城的第三天,我怀着对热带丛林的强烈好奇,迫不及待地想尽快进去看看。我们决定先去博城西边的一个叫托瓦马(Torwama)的村庄。听向导莫塞斯先生说,托瓦马是个不大的村庄,人口比较密集,每户都是延续了几代人的大家庭。他们祖辈在丛林里生存,靠着大自然的生长物和他们的双手,一切都能自给自足。
我们很快进入一片幽静的丛林地带。我发现,这里的热带丛林,并非是我想象的那种抬头望不见天,茂密的原始森林,也不像从电视里看到的如同南美或中部非洲的热带雨林,尽管这里也有粗大挺拔的木棉树以及与椰子树相像的棕榈树,而且,丛林里同样是叶茂遮天。但是林子里的树木还不够高大,约有三四人高,属于乔状灌木。所以,更准确地说,这里是灌木丛林。莫塞斯指着不远处一棵很高的木棉树说:“当地人织布就用那树上的棉花。”“这么高,爬上去还怎么摘棉花呀?怎么不种棉花呢。”我有些不可思议。“种棉花?什么?棉花还能种?”他很惊奇。看来,不同环境生活的人,对话还真有些难度。
来到托瓦马村,我们遇见了一位名叫马瑞安的女人,她告诉我们,当地人在旱季的一项最重要的劳动就是制作棕榈油。因此,这会儿村里不少妇女都进丛林去作棕榈油了,在我们的要求下,她很快带着我们穿过村子走进了一片灌木丛林。顺着羊肠小路大约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三个人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小片被砍伐过的开阔地。我正觉得纳闷,马瑞安指着前面一个草屋说:“你们看,那儿就是制作棕榈油的地方。”
3清理棕榈果
4制作棕榈油
5作成的棕榈油在大桶中再烧一下,便可以直接吃了
6清晨往镇上送棕榈酒的男人们
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简陋的草房子,旁边正冒着烟。原以为棕榈油是在房子里用专用的机器提炼的,到了现场一看,不由地惊呆了。距草屋不远处有一个人工挖的四五米长、二三米宽,大约一米左右深的池子,旁边用三块石头架起了一个被烟熏得漆黑的大铁桶,桶下烧着柴火。这时只见一个穿着一条十分破旧的大裤衩,裸露着上身的女人,手里拿着两块破布,正准备把桶里的东西往池子里倒。一看有外人来,人们立即停止了手头的操作。这时,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出来了一堆小孩儿,他们高兴地把我紧紧围住,流着鼻涕,张着小嘴,一个劲儿地冲我傻笑。
马瑞安把我们带到站在铁桶边,一个叫萨娜·色瑞夫的女人面前,萨娜见我手举着相机要为她拍照,突然敛起了笑脸,立刻变得极严肃又紧张,且两手下垂,双腿立正,仰着蓬松而脏乱的头,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她那裸下垂的双乳就像耷拉在胸前的两个黑袋子。我可不想拍这种人体照片。我对马瑞安说:“让她别那么紧张,继续干她的活儿。”可是她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仍纹丝不动地紧盯着我。于是,我不得不收起手中的相机,假装四处张望,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她看我对她有一搭无一搭的并没拍照,就开始干活儿了。可她一发现镜头对准她,就会立即停止手上的活儿,再次立正。我想她一定认为自己干活儿会影响我拍照,所以,特意为我摆个姿势。后来,在大家一再劝说下,她才继续干活儿。
接着,萨娜在其她妇女和孩子们的帮助下,很吃力地将架在火上近一人高的大铁桶放倒,往池子里倒出了多半桶已煮了一夜的棕榈果,这会儿的棕榈果看上去就像一大摊新鲜的马粪。之后,有人从几米外的一个小“水井”里打来水,往池子里倒。还有人填柴、烧火,说是需要烧一桶开水。不一会儿的工夫,人们再次将铁桶里烧开的水倒入池子里,然后,又从那个“水井”里一桶一桶地打水倒入池子里。我走到“水井”边看了看,这哪儿是什么“水井”?就是个囤积雨水的小坑,坑里的水一片浑浊,上面还有不少漂浮物。她们把这里的水倒了大半池子,这时,萨娜奓着两手,略微蜷着小腿,十分敏捷地跳进了已经漂了些红油的池子里,踩那些“马粪”状的棕榈粕。被煮过的棕榈粕本身含有大量的油脂,经开水煮后,棕榈果的核自然脱落,倒入池子里就沉在池子底儿了,而果肉被煮得开了花,经人用脚踩后,可以挤出油,待油漂浮到水面上,再用一个塑料碗捞上来,然后倒进铁桶里烧半个小时,就可以食用了。
萨娜的确很能干,她的双腿一直浸在浮满了橙红色棕榈油的池子里,同时一直弯着腰,不停地在池子里边用脚踩着棕榈粕,并用手搅拌着池子里的混水,然后再用圆筛子筛,待油漂浮在水面上后,她便用塑料碗滤着漂在水面上的油,一点点往碗里舀,再把碗里的油倒进铁桶里。萨娜不知是饿了,还是抵挡不住棕榈油的诱惑,她一边用碗捞着漂上来的油,一边用食指从碗里挖着油,送到嘴里。她身上的汗水正顺着被阳光照射得油亮的黑色肌肤,缓缓地流入池子里。我想,从这个池子捞出来的棕榈油,味道一定很特别,雨水、汗水和油水搀杂在一起,就看谁有“福”享用了。见萨娜吃得那么香甜,我也不禁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进小桶里,用食指沾了一点尝了尝,的确很香。也忘了它的“特殊风味”。其实,一大池子水里,真正漂上来的油只有两三小桶,这些油还需经过烧制后才能食用。而提炼棕榈油每次所花费的时间至少要二三个小时,一加仑棕榈油在镇上能卖三千多里昂,相当于10块钱人民币。
棕榈油烧制完成后,萨娜再一次跳进池子里,俯身将池子下面堵水的石头挪走。她说,自己特意在旁边种了一大片地,就是为了不使这池子“油水”白白流失掉。我心想,这才叫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敢情他们与中国人差不了多少。“油水”放完后,萨娜把池子下面沉淀的棕榈果核专门捡到一个圆筐里,她说,到了雨季粮、油、菜都很缺,这些棕榈果核还能煮了当粮食吃,或者把它们凿碎,还能再榨一次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