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化视角下汉英语言修辞艺术差异赏析

杨修平

(衢州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浙江衢州324000)

民族文化视角下汉英语言修辞艺术差异赏析

杨修平

(衢州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浙江衢州324000)

语言是较为稳定的民族特征之一，每一种语言都折射出各自民族深层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反映出它赖以生存的文化母体的民族性。语言的民族性体现在语言系统的各个层面，语言表达风格之修辞艺术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层面，而历经时空考验的名人名言和名篇精品是语言修辞艺术的精华，充分展示出汉英民族文化差异在各自语言上烙下的层层印迹。

汉英语言;文化视角;修辞艺术;样例赏析

“当民族在人类历史上作为一种语言、居住区域、经济生活、心理状态上稳定的共同体出现时，语言就深深地打上了民族的烙印，成为民族文化最典型的表征。”(张岱年、方克立，1994)汉英民族分属东西两大不同的文化体系，各自所处的地理环境、历史条件、社会背景、生活方式都存在很大差异，因而必然存在各自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审美习惯，这些不同的民族特征必然反映到作为表征并承载民族文化的符号系统——语言(包括文字、词汇、句法等)上来，并制约着该民族使用语言的方式(主要包括语篇和语用)。下文借助典型的汉英实例①，着重对比赏析汉英民族文化差异在各自语言表达风格之修辞艺术层面的体现。为了更好地理解句意，英文部分的例子均匹配了相应的译文。②

一、华丽之词显诗意与直观描写重实际

1.汉语华丽之词显诗意 汉语描写景物时喜用华丽之词，潇洒随意，具有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这一表达风格在诗歌里尤为突出，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以下两个片段:

(1)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选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

上例中壮丽缤纷的想象、惊心炫目的图景和气象万千的描绘代表了浪漫主义的最高成就，千百年来文人皆知、世代传诵;下例中白居易对长安女演奏琵琶的描写也被认为是古今历史上最富艺术感染力的文字。这些实例充分展示了汉民族的思维方式和审美情趣。

(2)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选自白居易《琵琶行》)

其他体裁的文章也不乏其例。如:

(3)西湖如镜面，千峰凝翠，洞壑幽深，风光绮丽。(选自贾文波《汉英时文翻译》)

(4)祖国山水，风格多样;多样的风格，相对应而存在，相比较而多姿。杭州西湖，水榭歌台，人工赋予它典雅美。蜀中仙山峨眉，漂浮于云涛雾海，呈秀色于烟雨漫漫的山林。誉满中华的桂林山水，水秀山奇，山水平分秋色。(选自画册《神话世界九寨沟》序文)

2.英语直观描写重实际 英语趋向于具象的景物罗列，表达直观简洁，而含义却十分丰富。即使诗歌，也不例外。例如:(1)The gray sea and the long black land;/And the yellow half－moon large and low;/And the startled little waves that leap/In fiery ringlets from their sleep，/…(from Meeting at Night by Robert Browning)

译文:灰暗的海，漆黑的地，/黄色的弯月大又低;/微波细浪从梦中惊起，/激起了火一般的涟漪，/…… (选自罗伯特·布朗宁《深夜幽会》)

上例名人名诗中的景色描写反映出英语民族的思维方式和审美习惯。

其他文体更是如此。如:

(2)It is a tiny，only about a quarter of an inch square，and quite flat.Under a microscope，it resembles a stylized Navaho rug or the aerial view of a railroad switching yard.Like the grains of sand on a beach，it is made mostly of silicon，next to oxygen the most abundant element on the surface of the earth.(from Time，February 20，1978)

译文:这是一个极小的薄片，只有大约1/4英寸见方。在显微镜下，它就像一幅别具风格的那伐鹤地毯，或是一幅铁路调车场的鸟瞰图。像海滩上的沙粒一样，它的主要成分是硅——地球表面除氧之外蕴藏量最为丰富的元素。(选自《时代》，1978年2月20日)

(3)Camille，meanwhile，had raked its way northward across Mississippi，dropping more than 28 inches of rain into West Virginia and southern Virginia，causing rampaging floods，huge mountain slides and 111 additional deaths before breaking up over Atlantic Ocean.(from Face to Face with Hurricane Camille by Joseph P.Blank)

译文:在此期间，卡米尔飓风横扫密西西比州后继续北进，给弗吉尼亚州西部和南部带来了28英寸以上的暴雨，致使洪水泛滥，山体崩塌，并造成111人死亡，最后才在太平洋上空慢慢消失。(选自约瑟夫·布兰克《迎战卡米尔号飓风》)

(4)Many of the streets are a good deal less than six feet wide，the houses are completely windowless，and sore－eyed children cluster everywhere in unbelievable numbers，like clous of flies.Down the center of the street there is generally running a little river of urine.(from Marrakech by George Orwell)

译文:这里很多街道的宽度远不足6英尺，房屋根本没有窗户，眼睛红肿的孩子随处可见，多得像一群群苍蝇，数也数不清。街道中间经常尿流成河。(选自乔治·奥威尔《马拉喀什见闻》)

以上三例分别描写了集成电路片、飓风和马拉喀什黑人居住区，对象各异，但风格一致:直观可感、符合实际，其思维方式和审美心理由此可见一斑。

二、层层修饰显语气与避虚就实重语义

1.汉语层层修饰显语气 汉语句子表达时注重强调语气，语气所到之处常出现一连串修饰词并用，而且有些修饰词重复却不显累赘，甚至更合汉语行文格式。这一表达风格常见于政治文本。例如:

(1)中国政府将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进一步健全耕地保护制度，切实加强基本农田保护。(选自国务院文件，1996年10月)

(2)依法严厉打击各种犯罪活动，坚决扫除黄赌毒等社会丑恶现象。(选自中共十五大报告，1997年9月19日)

(3)加大专项治理力度，重点解决环境保护、食品药品安全、安全生产、土地征收征用与房屋拆迁等方面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坚决纠正损害群众利益的不正之风。大力提倡艰苦奋斗，坚决制止奢侈浪费。严肃查处各类违法违纪案件，深入开展治理商业贿赂，依法严惩腐败分子，决不姑息。(选自温家宝在人大会上的工作报告，2008年3月5日)

(4)要努力发展同发达国家的关系，全面深化同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关系，大力加强同发展中国家的团结合作，积极开展多边外交，推动重大热点问题和全球性问题的妥善解决，维护我国公民和法人在海外的合法权益。(同上)

2.英语避虚就实重语义 英语修饰词切忌滥用和堆砌，要求符合逻辑、贴近实际，主张言以简洁为贵。例如:

(1)In a tropical landscape one’s eye takes in everything except the human beings.It takes in the dried－up soil，the prickly pear，the palm tree and the distant mountain，but it always misses the peasant hoeing at his patch.He is the same color as the earth，and a great deal less interesting to look at.(from Marrakech by George Orwell)

译文:在热带景色中，万物皆可一目了然，惟独看不见人。那干巴巴的土壤、仙人掌、棕榈树和远方的山岭都可尽收眼底，但那些在地里耕作的农夫却往往没人看见，他们的肤色和土地的颜色一样，而且远不及土壤中看。(选自乔治·奥威尔《马拉喀什见闻》)

(2)Every afternoon a file of very old women passes down the road outside my house，each carrying a load of firewood.All of them are mummified with age and the sun，and all of them are tiny.It seems to be generally the case in primitive communities that the women，when they get beyond a certain age，shrink to the size of children.(ditto)

译文:每天下午都有一群年迈的妇女背着柴草从我屋外的路上走过。由于上了年纪加上饱经日晒，她们一个个都变得像木乃伊一样干瘪，而且身躯都是那么瘦小。在原始社会里，妇女超过一定的年纪便萎缩得如孩子般大小，这似乎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同上)

以上三例避虚就实的描绘，让人看到了非洲农夫的无形、妇女的悲惨，实实在在的形象和贴近现实的比较，增加了句子的语义分量，同时能够引发读者的理性思考，而非大肆渲染诱发的头脑发热和情感膨胀。

(3)Gracious she was.By gracious I mean full of graces.She had an erectness of carriage，an ease of bearing，a poise that clearly indicated the best of breeding.At table her manners were exquisite.(from Love Is a Fallacy by Max Shulman)

译文:她温文尔雅——我这里是指她很有风度。她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泰然自若，一眼就看得出她很有教养。她进餐时动作是那样优美。(选自马克斯·舒尔曼《爱情就是谬误》)

英汉对比不难发现:英文表达时侧重于描写“实”的“carriage”、“bearing”、“poise”，而中文则倾向于修饰性的“虚”，即“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泰然自若”。审美差异可谓大矣。

三、四字排比显气势与舍形取义重文理

1.汉语四字排比显气势 汉语四字结构笔酣墨浓，畅快淋漓，气势如江河奔腾，滔滔不绝，具有极强的修辞效果，因而备受青睐、世代不衰，在民族历史上留下了清晰的轨迹。例如:

(1)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选自庄子《秋水》)

(2)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寝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选自《战国策·魏策四》)

(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选自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4)不管前方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勇往直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选自朱镕基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1998年3月19日)

(5)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这一崇高职务，使命光荣，责任重大，我一定忠实履行宪法赋予的神圣职责，恪尽职守，勤勉工作，为民服务，为国尽力，绝不辜负各位代表和全国各族人民的重托。(选自胡锦涛在人大会上的讲话，2008年3月18日)

2.英语舍形取义重文理 英语句法严谨，词形固定，如随意改变会导致句法紊乱、语义不通，加之英语文字音节不等，不重音韵重节奏，因而只能舍形取义，讲究清晰自然，合乎文理。例如:

(1)As the storks flew northward the Negroes were marching southward ——a long，dusty column，infantry，screw－gun batteries，and then more infantry，four or five thousand men in all，winding up the road with a clumping of boots and a clatter of iron wheels.(from Marrakech by George Orwell)

译文;白鹳展翅北飞，黑人正挥军南下——一列长长的满身征尘的队伍:步兵，炮兵，接着又是更多的步兵，总共大约有四五千人，正车声辚辚，靴声橐橐地蜿蜒前进。(选自乔治·奥威尔《马拉喀什见闻》)

(2)The charm of conversation is that it does not really start from anywhere，and no one has any idea where it will go as it meanders or leaps and sparkles or just glo ws.The enemy of good conversation is the person who has“something to say”.(from The Washington Post，May 6，1979)

译文:闲聊的引人入胜之处就在于它没有一个事先定好的话题。它时而迂回流淌，时而奔腾起伏，时而火花四射，时而热情洋溢，话题最终会扯到什么地方谁也说不准。如果有人觉得“有些话要说”，那定会大煞风景，使闲聊无趣。(选自《华盛顿邮报》，1979年5月6日)

以上两例原文中的文理变成了译文中四字结构，旨在对比汉英思维和审美之差异。

(3)Vague though its category，it is without doubt an essay.It develops an argument;it cites instances;it reaches a conclusion.Could Carlyle do more?Could Ruskin?(from Love Is a Fallacy by Max Shulman)

译文:尽管很难说清这篇文章属于哪一类，但可以肯定它是一篇散文小品文。它提出了论点，引用了许多例证，并得出了结论。卡莱尔能写得更好吗?罗斯金呢?(选自马克斯·舒尔曼《爱情就是谬误》)

上例画线部分用词精确、搭配妥当，译文做了相应匹配。

(4)Read，then，the following essay which undertakes to demonstrate that logic，far from being a dry，pedantic discipline，is a living，breathing thing，full of beauty，passion，and trauma.(ditto)

译文:这篇文章意在论证逻辑学非但不枯燥乏味，而且活泼清新、富于美感、充满激情，并且发人深思。诸位不妨一读。(同上)

上例在形式和音韵上虽不像中文那样优美，但其严谨的文理、清晰的逻辑、变换的标记展现了英语语言异样的理性之美。

汉英语言修辞艺术差异表现在诸多层面，但以上三个层面无疑是最主要的;其典型例句不胜枚举，但上文28例已可窥豹一斑。综上所述，在语言修辞艺术上，汉语行文用字凝练含蓄，讲究四六骈体，追求工整匀称，多对偶、排比，强调客观融入主观，提倡托物寄情、遗形写神，反映出汉民族一种物偶式思维方式和求和求同的审美心理;英语重写实，讲究语言的自然流畅和准确严谨，把数理关系誉为语言的形式美，因而表达思维缜密，行文注重逻辑理性，用词强调简洁自然，描述突出直观可感，反映出英语民族的分析型逻辑理性思维。

注释:

①文中所有汉英实例后括号中注明的出处均为最初文献，笔者分别转引自文后所列参考文献。

②英文部分例句的译文是在参考文献所列书目对应中文译文的基础上，经笔者加工润饰而成。

H315

A

1003-8078(2011)05-0056-03

2011-04-16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5.19

杨修平(1979－)，男，湖北竹溪人，衢州职业技术学院基础部讲师，硕士。

2010年度浙江省高等学校优秀青年教师资助计划项目，文件批号:浙教办高科〔2010〕175号;衢州职业技术学院2010年度科研项目，项目编号:QZYY1019。

责任编辑 张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