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昂族宗教信仰中的生态文化探析——以镇康德昂族为例

杨明艳

(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政教系,云南临沧677000)

德昂族宗教信仰中的生态文化探析
——以镇康德昂族为例

杨明艳

(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政教系,云南临沧677000)

德昂族宗教信仰中的树崇拜、林崇拜、龙崇拜和竹崇拜蕴含着十分丰富的生态文化思想,客观上对当地生态保护具有积极的意义。在当今工业文明给全人类带来生态危机的21世纪,德昂族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方式无疑给我们很多有益的启示。

德昂族; 宗教信仰; 生态文化

云南是个少数民族众多的地方,很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对他们来说,这种宗教信仰构成了本民族文化的核心,影响着他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也折射出他们特有的一些价值观。从生态文化的角度分析,这些少数民族的宗教信仰和崇拜体系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观念、生态意识和生态行为方式,通过考察他们的宗教文化和崇拜体系,可以透视出该民族独特而丰富的生态文化。德昂族源于古代的“濮人”,是我国云南西南部最古老的世居民族之一,是一个历史悠久、生活方式独特、具有灿烂文化的跨境民族,目前有1万余人,主要集中居住在德宏州潞西县和临沧市镇康县。居住在镇康的德昂族至今仍然顽强的保留着古老的生产生活方式,保留着一套比较完整的宗教信仰习俗。探寻德昂族的宗教信仰习俗对解决目前困扰人类发展的生态环境问题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德昂族的树崇拜与生态文化

德昂族由于至今还保留着对原始自然神的崇拜,因此衍生出许多树崇拜。德昂山寨有许多大榕树、菩提树,德昂人称“核地菜”、“核总板”,汉语意为大青树、佛树,这些树多数有上百年历史,被德昂族作为重点加以保护。传说,活佛飞来时,先在佛树(菩提树)上落脚,佛爷才把活佛接入佛寺。[1](P54)德昂族是虔诚的佛教徒,因此,他们历来对大青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并对之加以崇拜,认为有大青树和竹子的地方,才会有村寨和人家,大青树茂盛的枝叶象征着村寨的昌盛和兴旺,如果大青树枝繁叶茂,蓬勃生长,就意味着家庭子孙满堂,村寨兴旺发达。因此,每当德昂族要新建一个寨子时,都要栽种一些大青树,而且栽得越多越好,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续上自己的生命。德昂族在栽种大青树时,还要举行一些相关的仪式,如搭建一个高台种植,并用竹篱笆环绕起来,以确保大青树成活。在德昂族的传统观念中,大青树和佛树是绝对不能砍的,即便是被风刮倒,或是被雷击倒的青树枝叶等也不能拿回家,而要送到佛寺去,否则,就会带来灾难。[2](P48)可见,在德昂人的传统观念中,大青树和佛树是他们心目中的树神,有着至高无上的威力,能消灾免难,给人带来平安、吉祥。[1](P54)同时,凡是祭祀过、受过香火的树木,还有长有“倒节竹”的岩弄山上的树,德昂族认为都必须保护起来,否则就会受到自然的惩罚。[1](P54)

此外,德昂山寨风景优美,绿树成荫,是因为德昂人有句老话说:“砍了野果树会变穷、遭罪”,于是,德昂人家房前屋后会看到许多果树,如白果、菠萝蜜、酸角、甜角、芒果、梨、骂榴、桃子、石榴、黄果等,只要是果实能吃的,就自然的保护下来或有意识的种植。[1](P50)

德昂族这种基于万物有灵思想而对大青树及果树的崇拜与爱护,不仅体现了他们的原始自然崇拜的信仰模式,而且体现了他们对待自然万物的一种平等乃至敬畏的态度。这种敬畏万物的原始生态意识,能够自发地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而促成了德昂族对自然万物的一种保护。[2]

二、德昂族的林崇拜与生态文化

德昂族村寨均有自己的坟林,这些坟林大多数位于半山坡。德昂村寨人死后不能占用耕地,而是集中埋葬到这些坟林,并且埋葬完死者后,今后其家人及亲友就不再上坟和认坟,而是像傣族一样到佛寺祭奠亡灵,由于不献坟,几年之后家人很难找到原先的坟址。再过若干年后,德昂族便可在原来的坟地上开荒、造林。另外,在当地德昂族还有一个传统观念,即坟林中的树木是不能任意砍伐的,否则,将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和麻烦。[2](P48)

南传佛教传入前,德昂人就有献穑神的原始自然崇拜。人们遇到麻烦时,可献穑神,让穑神保佑或解决一些问题。例如,谁家的牛丢失了,就要献穑神,让穑托梦给主人,帮助把牛找回。寨子里的人要出远门前,也要献穑神,让穑神保佑一路平安、出门顺利、吉祥等。德昂人还把穑神拟人化,认为穑与人一样有男女之分,哈里大寨的穑神是男性,火石山的穑神是女性。大寨的男穑神喜欢吃生食,且爱吃肉;火石山的女穑神却爱吃鱼,不吃猪、鸡肉,不杀生,还养一只黄狗。人们献穑要根据穑神的喜好来献。献穑神时,要先请佛爷或六塔择一吉日。到了选定的日子,在家中或在穑林旁煮好穑神喜欢吃的饭菜,加上茶叶、酒等。毕恭毕敬的双手托盘到穑林中代表穑神的大树前,面向穑树,跪在树下许愿,向穑神说明自己有什么心事要请穑神帮助解决等。最后将酒、茶分别按正中、右、左的顺序浇入地下一点,献穑神才算完毕。在献穑未完成时,任何人不得吃用于献穑的饭菜,不然就是对穑神的不敬。[1](P44)此外,德昂族村寨还有大片水源林及风景林,德昂山寨的穑林、水源林、风景林、坟林等,被德昂族加上了一个个神话,越讲越神秘,让人们不敢到这些林中乱砍乱动,[1](P50)使得林中的树木种类丰富,保存完好。

德昂族的这种认为树木有灵性,用树木神灵来保佑人们祸福的观念,实质上属于唯心主义的认识。但是,这种原始的观念强调保护树木,主张人们多种树,少放牧。这样做不仅能让德昂村寨的森林保持水土,避免山洪、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对村寨的危害,而且能净化空气、美化村寨生态环境,保护生态平衡。另外,德昂族不献坟的丧葬习俗对节约土地资源、提高土地资源利用率、防止水土流失,维护生态平衡同样意义重大。事实上,也正是在这种蕴涵着一定生态价值取向的传统禁忌习俗及习惯法的规范与制约下,德昂族村寨多年来才得以保存良好的生态环境。[2](P48)近几年来,在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心、指导下,德昂族群众大力发展经济林木开发,如军弄乡的哈里村目前已建成经济林园2700亩,种植了咖啡、荔枝、龙眼、蜜柚、枇杷、坚果、寿桃、柚木等经济果木,单产和品质都位居全省第一,而且已形成了“公司加基地连农户”的生产经营模式。这一方面增加了德昂族群众的经济收入,另一方面也有效的改善了村寨的生态环境。[1](P39)

三、德昂族的龙崇拜与生态文化

龙崇拜历来是中华民族信仰体系中最为突出的一种信仰形态,其实质是对水的一种崇拜。龙崇拜不仅存在于汉族中,而且在云南少数民族信仰崇拜中也大量存在。少数民族龙崇拜的表现形式主要有祭龙潭、祭龙井、祭龙洞等。[3](P117)德昂族的龙崇拜主要表现为献龙。他们主要在三种情况下献龙。一是下河捕鱼撒网要献龙。这种献龙要找一个有水源而掩蔽的沟洼,在献龙前,准备好饭菜和渔网,到选定的地点去献龙。二是挖水井要献龙。全寨人出工挖好水井后,在水井上盖一间茅草房,然后请佛爷、六塔和寨中老人一起去献龙,献时请佛爷或六塔念经。献者取一撮米、一撮饭、一撮茶、一撮沙放入一个三角形芭蕉小斗中,让龙王保佑百姓四季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念完经,佛爷或六塔还要给水井取名。三是生育患病要献龙。如妇女不会生育、百姓患病、小孩生病或认为命运不好也献龙,方法与前二者类似,只不过若是取名献龙必须取与“水井”相同的一个字。[1](P44)

德昂族的献龙祭祀中,包含着一定的爱护水源、保护沟洼、祈求龙能给予村寨风调雨顺等生态文化的原始意识和思想,从而对保护德昂族村寨的水源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四、德昂族的竹崇拜与生态文化

竹崇拜是一种以竹为表现内容的文化心理。竹崇拜也是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的一大土著文化,源远流长,绵延至今。竹崇拜的核心内容反映在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等人间礼俗,以及祭祀、姓氏、服饰、禁忌等民俗事象之中。[4]在镇康德昂族居住的地方自然生长着许多竹子,德昂人自己也种竹子,主要是龙竹。自古以来,德昂族在宗教活动、丧葬习俗以及房屋建筑、生产生活等方面都离不开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竹文化和竹崇拜。如在宗教活动中举行浴佛仪式时用于放置佛像的是小竹楼;浴佛的水龙也是竹制的;教徒、信徒贡奉物品时也要用竹;寺院的“佛杆”用竹;专门收功德钱的桌式圆盘也是用竹精制而成。另外,由于竹子在民俗文化中被视为灵物,进而被广泛地运用于丧仪。在德昂族的丧葬习俗中,过去困难人家多用竹笆作棺。后来一些富裕的德昂人开始使用汉族式的椿木等大板作棺材,但即使死者的棺材用的是大板,也要在棺材头上盖上一片和棺材盖大小相差无几的竹笆。绑棺材用的是篾子,抬棺材用的梁和扁担也用竹子制作而成。

此外,德昂族的竹文化还体现在:传说中有竹。在镇康县南伞镇的岩弄山上,有一种奇怪的竹子,外观与一般的竹子没什么两样,但里面的竹节却与一般竹子相反,当地人称这种竹子为“倒节竹”。传说在很久以前,神仙兄弟到人间帮忙治理南捧河,准备把南捧河截往南伞,失败后兄弟俩无脸见凡人和返回天界,他们在岩弄山顶喝完竹筒里的最后一滴水后顺手把竹筒倒扣在山顶,然后二人飞撞向南伞后山的玉柱岩,后来,倒扣的竹筒就在岩弄山上长成了“倒节竹”。房屋建筑有竹。在过去的房屋建筑中,除了枕木、柱子和梁用树木外,竹楼的其他地方全部用竹子。生活用品有竹。德昂族以竹为标记,最典型的是竹篾腰箍。此外,竹凳、竹桌、竹筷、竹席、等生活用品全用竹子编制而成,在德昂人家,几乎时时、处处都能见到竹的身影。食物有竹。以酸笋煮鸡、酸笋煮鱼等之类的“竹菜”配以竹子烧火、竹筒打水、竹盒装饭、竹筷吃饭和竹桌竹凳即构成了德昂人颇具民族特色的“竹宴席”。谈情说爱有竹。小伙喜欢上姑娘送的槟榔包要用竹篾绑成“井”字形。谈恋爱到订婚,父母初次见面,要送的两包茶叶要用笋叶包好、竹篾绑住。在夜深人静串姑娘时,小伙子要用自己编的竹篮子试探姑娘的心意,把自己最漂亮的竹篮子送给中意的姑娘。如果到泼水节那天看到姑娘身上背的是自己送的竹篮,小伙子就可以与姑娘谈情说爱了。[1](P192-194)

美国科学家的研究表明,“速生林木作为一种生态保持工具可能同高产小麦和水稻一样威力强大”,速生林木能使美国森林面临的砍伐压力减少50%,它在保护生态方面的潜力几乎没有极限。[5](P1)中国少数民族最普遍种植的速生林木是竹和水冬瓜树。竹子一般三至四年便可成林,而且再生能力极强,只要适度砍伐,便可永续利用,竹子在少数民族的生态保护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德昂人天生的爱竹、用竹、种竹使竹满足了人们的许多生产生活的需要,减轻了人们对天然林的砍伐,净化了空气,涵养了水源,保持了水土。

恩格斯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历史的初期,首先是自然力量获得了这样的反映。”[6](P666-667)因此,德昂族的各种宗教信仰尽管带有一定的原始古朴的唯心主义色彩,但是,这些崇拜和祭祀习俗,主要体现为一种对大自然和神灵的敬畏,从而可以有效地约束德昂族不利于自然的不良行为,使德昂村寨周围的生态环境始终保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7]在客观上对保护生态环境起着一定的积极作用。因此,在当今工业文明给全人类带来生态危机的21世纪,德昂族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方式无疑给了我们一些有益的启示。但是,应该引起注意的是,德昂族原始宗教信仰中有关生态保护的一些意识和做法,是他们在生产实践中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况下而产生的,因此不能说德昂族对生态环境的保护达到了一种很高的境界。因此,怎样把德昂族这些源于自然崇拜而产生的一些迷信思想引导转化成正确合理的生态环保观、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自然观在当今来说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

[1]镇康县民宗局,政协镇康县文史委编.镇康德昂族[M].2009.

[2]李韬,李蔬君.德昂族的传统生态情结[J].今日民族,2001,(8):48.

[3]廖国强,何明,袁国友.中国少数民族生态文化研究[M].云南人民出版社,2006.

[4]望平.西南少数民族的竹崇拜[J].民族团结,1996,(8):35.

[5]发展速生林木,拯救全球森林.参考消息[Z].1997-8-25.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王永莉.试论西南民族地区的生态文化与生态环境保护[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6,(2):16.

The Ecological Culture in De Ang People's Religion——Case Study of De Ang People in Zhenkang County

YANGMing-yan
(Political Department of Lincang Teachers'College,Lincang,Yunnan 677000)

Worships in De Ang People's religion contains Tree,Forest,Dragon,and Bamboo,which deeply reflects rich thoughts on ecological culture and objectively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ecological protection in local areas.The 21st century is witnessing negative influence of the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on eco-crisis for human beings.Obviously,the way that De Ang people deal with nature is a useful inspiration to us.

De Ang People; religion; ecological culture

C95

A

1671-9743(2011)10-0014-03

2011-09-10

杨明艳(1974-),女,云南永德人,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政教系副教授,硕士,从事思想政治教育和少数民族文化的传承与保护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