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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简·爱》的女性哥特式特征

2011-08-15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简·爱哥特式父权制

龚 玲

(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株洲 412008)

论《简·爱》的女性哥特式特征

龚 玲

(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株洲 412008)

女性哥特式小说运用恐怖的、超自然的、神秘的表达方式,挑战了当时的社会意识形态尤其是性别意识。在《简·爱》这部小说中,夏洛特有意识地运用了女性哥特式的表现手法,曲折地表达了作者渴望女性从男权控制的阴霾中解脱出来,以求获得男女平等、女性独立的强烈忧患意识。

《简·爱》;哥特式;女性哥特式;性别意识

一、哥特式与女性哥特式

“哥特式”一词来源于古代日耳曼的一个部族——哥特人。文艺复兴时期,这个词用来指称中世纪那种尖顶弓形的建筑。18世纪下半叶,它被借用来描述着一种类型的小说。这类小说充斥着恐怖、暴力、神怪、魔法、强奸、乱伦等内容,其情节通常以一个哥特式的城堡为背景,哥特式小说因之而得名。第一部哥特式小说是霍雷斯·瓦尔波尔 (Horace Walpole)创作的《奥特朗托堡》(The Castle of Otranto)(1764年)。到 18世纪 90年代,哥特式小说创作盛极一时,成了英国最流行的小说题材。直到 19世纪中叶以后,随着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悄然兴起,哥特式小说逐渐由盛而衰,但其表现手法依然能融入到其他小说的创作中,并一直延续下来。[1]

“女性哥特式”这一概念最初于 1974年由美国女作家埃伦·莫尔斯 (Ellen Mores)在其发表的《女文人》(“Literary Women”)中提出。她对这一概念的解释为:“女作家用文学形式书写的自18世纪以来被称为哥特式的作品”。当时在英国出现了大量的具有这类特征的作品,如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以及夏洛特·勃朗特的《简·爱》。美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家艾布拉姆斯认为,女性哥特式小说营造了一种令人抑郁的沮丧和恐怖氛围,其情节或诡异,或可怕,或十分暴力,大多表现出一种畸形的心理状态;女性哥特式是女性性欲受压抑的结果,也是对性别等级和男性控制文化的挑战。[2]

哥特式小说、女性哥特式小说在形式、结构、主题方面并无质的区别,二者基本上都沿用传统小说的创作模式,致力于描写神秘、诡异、阴森、暴力之事件,营造令人沮丧、恐怖之氛围,达到一种使读者毛骨悚然的表现效果。二者的主要区别在于对话语与权力的控制。哥特式小说主要表现了男性的话语权,通过丑化女性形象来烘托和提高男性的地位。“这套话语编码是男权社会建构的,在此二元对立的模式体系中,男人代表着力量、理性和真理,而女性是弱者、精神病患者、不可理喻、怪异的表象。”[2]而女性哥特式则表达了女性对男权社会的不满,通过阐述她们对生活的幻想以及心中的恐惧,表现了她们向男权社会抗争的决心。

二、《简·爱》的女性哥特式特征

(一)《简·爱》的哥特式元素 哥特故事往往发生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偏僻肃静的修道院、幽闭的城堡或阴森的老宅。主题一般表现为暴力、仇恨、阴谋、凶杀、手足相残、夺妻或弑妻。故事情节一般围绕着家族仇恨、继承权的争夺而展开,揭示出人性的邪恶与社会的阴暗,彰显出善与恶、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的冲突。《简·爱》这部小说就涉及了虐待、死亡、憎恨、报复、阴谋、暴力、凶杀与继承权的争夺,大量暴力、恐怖的画面充斥着小说的故事情节,小说的主人公遭受着严重的身心折磨和绵延不绝的痛苦。

1.背景 在夏洛蒂·勃朗特的笔下,桑菲尔德府的大房子被描述成了一座古堡、教堂或墓穴似的建筑:“楼梯和通向各个卧室的长过道,都象是教堂里的,而不象是住家房子里的。一种阴森森的、地下墓穴般的气氛笼罩着楼梯和过道,使人不愉快地联想起空旷和孤寂。”[3](P86)“(过道)又窄又低又暗,只在远远的一头有一扇小窗子,两边的两排小黑门全部关着,看上去就象是蓝胡子城堡里的走廊一样。”[3](P95)对桑府的这些描述使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奠定了一种阴沉、孤寂、吓人的基调,向读者预示着这里将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潜在的恐怖。

2.预兆 在每次不祥的事情要发生前,作者都精心安排了梦见小孩的预兆。正如简·爱所说:“预感是奇怪的东西,交感也是;征兆也是;三者结合就成为一个谜,而解谜的钥匙,人类至今还没发现。”[3](P204)作者先借蓓茵的经历说明梦见小孩就会有灾难或不幸发生,接着讲述了简·爱一连一个星期梦见小孩后就有里德太太即将逝世的消息传来。在简·爱结婚的前两晚,她又梦见了小孩,而且梦见桑菲尔德已成为一片废墟。果然,接下来简·爱和罗彻斯特的婚礼被迫终止。随后,在简·爱出走后的一个黑夜里,柏莎·梅森放火焚烧了整个桑菲尔德。“梦”这一预兆的安排不但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而且增添了故事的神秘感。

3.超自然现象 作者对超自然的、超乎想象的现象进行了描绘。其一,在简·爱和罗彻斯特的婚礼被迫中断后,简正经历着痛苦的煎熬,不知何去何从。这时她突然听到她那逝去的母亲的召唤,“我梦见我躺在盖茨海德的红屋子里,夜一片漆黑,我心里有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恐惧。……对我的心灵说话;声调远不可测,却又如此之近,就在我的心里低语:‘我的女儿,逃避诱惑吧。’”[3](P299)其二,在圣约翰·里弗斯坚持要求简·爱与他结婚并一起到印度传教后,简感到孤独无助的那天晚上,她听到了罗彻斯特的呼唤,“它狂野地、凄惨地、急迫地从痛苦和悲哀中发出来。”[3](P393)

4.焦虑中的女人 从爱上罗切斯特起,简·爱便一直生活在焦虑中。罗彻斯特的神出鬼没、不可琢磨让简·爱不知所措,内心深受煎熬,所以才会有花园中的那一席经典的对话:“你以为我会留下来,成为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人吗?你以为我是一架自动机器吗?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吗?能让我的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让我的一滴活水从我杯子里泼掉吗?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肉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说话;就象两个人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的脚跟前,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3](P234)

5.男性的威胁 在不同的成长阶段,简·爱受到了四个专制男性的威胁。其一是她的表哥约翰·里德,简·爱从寄居篱下起就一直受到他的无故打骂和刁难虐待;其二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孤儿院院长勃洛克尔赫斯特,他毫无人性地让这群女孩子缺衣少食、扼杀她们爱美的天性;其三是罗切斯特,他形象凶悍,是典型的“拜伦式英雄”。他仗着在他们爱情中占据的优势地位,向简·爱欺瞒自己的婚史,威胁她的人格独立;其四便是她的表兄圣约翰·里弗斯。这个狂热的宗教徒,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简·爱的终身幸福,向她提出了无爱的求婚。[4](P79)

(二)《简·爱》的思想意蕴 哥特文学是一种恐怖与神秘色彩的结合体,其优秀之作致力于揭示社会罪恶和人性深处的黑暗,并进行深刻的道德探索,[5]对当时社会的正统思维模式进行了挑战和批判。豪维勒 (Diana Long Hoeveler〉认为:“女性哥特式小说传统是一个编码系统,女作家以向读者——大多数是女性读者——秘密传达她们对主流文化中性别思想既拒绝又表面遵从的矛盾态度。”[6]在《简·爱》这部作品中,作者表面遵从了当时的主流文化——父权制对男女两性的角色定位,实际上则对当时压迫和残害妇女的父权制进行了声讨,表明了新女性准备奋起抗争的决心。

1.男人是上帝 桑菲尔德府被描绘成教堂、城堡和墓穴。教堂是男人的教堂,男性在桑府乃至当时的社会像上帝、教父一样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充当着男性在教训妇女、控制妇女、决定妇女生活与命运时的“救赎者”形象。城堡也是男人的城堡,男性在城堡中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掌管一切,征服一切,随意摆弄和处置女性。墓穴则象征着不可一世的父权制已步入穷途末路,腐朽不堪,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坟墓。

2.女人是疯子 柏莎·梅森发出的怪笑声和叫喊声打破了平静的生活,不时地向别人提醒着自己的存在。柏莎·梅森是被父权制压迫的一个典型,一个缩影。究其疯狂之原因,有家族遗传的因素,但更多的是由于她婚姻的不幸福,对丈夫的失望等因素促成的。罗彻斯特在娶了她之后,霸占了她的财产 (根据当时的法律,结婚后,妻子和陪嫁都是丈夫的私有财产,丈夫有所有权,可以随意处置)。婚后不久。罗彻斯特便开始嫌弃她,声称自己是上当受骗者,骂她是“淫妇”、“疯子”。如果婚后罗彻斯特及时提出离婚的话,柏莎的人生悲剧本可以避免,至少她疯的程度也会减轻很多。但是,罗彻斯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觊觎柏莎价值三万英磅的陪嫁,不然他将一无所有。柏莎疯后,他残忍地将她锁在黑房子里,而不是将她送往疯人院接受治疗。之后罗彻斯特便独自在外浪荡风流,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赖以享受的资本的大部分是柏莎用自己的悲剧换来的。柏莎的一声声怪笑和叫喊是对罗彻斯特及其所代表的父权制对妇女蹂躏、糟蹋、始乱终弃行为的血泪控诉。她对罗彻斯特恨之入骨,一见他的面,便对他又撕又咬,并差点将他烧死在床上。

3.觉醒的女性 小说中,有三幅画的作用不可低估,它们象征着当时女权意识的觉醒。三幅的主人公都是女性,第一幅画描绘的是一个倍受父权制压迫而死去的女性的尸体,半沉的檐杆表明父权制也行将就木,被鸟叼走的金镯则象征父权制对女性的枷锁。第二幅画“眼睛黯然而狂野地闪着光”[3](P114)的女人正在对父权制控诉她的不满,发出内心的呐喊。第三幅画则描绘了一个正受着父权制压迫的女性形象。只见她的前额“没有血色,白得象骨头一样”[3](P114),眼睛“除了绝望的呆滞外,毫无其他表情。”[3](P114)“白色的火焰”[3](P114)和“鲜艳的火花”[3](P114)则表明了她胸中压抑的一团怒火。在父权制的压迫下,女性的命运不是死亡便是疯狂或绝望。两次召唤使简·爱从孤独和无助中解脱出来,而这两次简都是在与父权制展开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中听到的。第一次是处在保持自己的人格尊严还是充当自己所爱的人的情妇的矛盾中,她听从了母亲的召唤,选择了尊严。第二次是处在保持自己的人格独立还是受制于人的矛盾中,她听到了爱情的呼唤,选择了独立。这时,象征父权制控制的桑菲尔德府已经倾覆,代表父权制的罗彻斯特已经受到了惩罚。爱情已不再是原先依附式的爱情,而是男女双方享有平等地位、两情相悦、相濡以沫的爱情。在对旧秩序进行挑战时,简·爱 ——这个新女性的形象也遇到了暂时的迷惘和无助。在迷惘和无助的时候,她求助于亲情和爱情,这些细节描述更加丰满了新女性的形象。读者可以从中感知,新女性并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人,她同样具有人类的一切高尚情感。新女性在追求同男性地位平等和妇女自由权力的同时,也需要亲情和爱情的鼓励。这两份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给予了她们无穷无尽的奋斗的勇气。

在《简·爱》这部小说中,我们可以发现,哥特式的表现手法是作者有意识运用的,有很多的巧合,而这些巧合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世人所公认的所谓‘可能性’,其实是受社会常规和统治阶级意识形态支配的。有悖于‘可能性’的文学想象常常表达了某种变革的意愿。”[6]夏洛特这种有悖于可能性的表达方式曲折地表达了她极力渴望女性从男性控制的阴影中走出来,获得男女平等、女性独立的强烈意识。

夏洛特不是简单地延续了传统哥特式的写作风格,通过凶杀、暴力等血腥场面直击人性的罪恶面,而是从女性细腻的主观感受出发,借助哥特式的表现元素,将女性在婚姻关系中始终处于从属地位这一社会问题摄入人们的视野,让读者在感受哥特式恐惧的壮美之余,从简·爱这个小女性的成长、奋斗、追求幸福的旅程中得到启迪:女性只有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有可能在父权制的重压下享受生活的阳光,呼吸自由的空气。

[1]张云军.英国文学中的哥特式因素与哥特式小说[J].长春工业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3,(3).

[2]徐颖果.女性哥特式:美国的女权主义文类[J].外国文学,2006,(5).

[3]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祝庆英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

[4]朱虹.英国小说的黄金时代[M].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5]肖明翰.英美文学中的哥特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2001,(2).

[6]陈姝波.论《简·爱》中的性别意识形态[J].外国文学研究,2002,(4).

I106.4

A

1003-8078(2011)02-058-03

2011-01-09

10.3969/j.issn.1003-8078.2011.02.17

龚 玲 (1978-),女,湖南汨罗人,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张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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