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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宗教文化透析

2011-08-15□曲

关键词:大鼓舞蹈文化

□曲 超 岳 迪

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宗教文化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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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铁营花钹大鼓是北京地区具有代表性的汉族民间舞蹈,它是清代民众以进香修善为宗旨而自发组织的民间武会十三档之一,从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生存背景来看,明清时代统治阶级推行“儒释道”三教并用的政策,使得它的宗教文化内容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而具有多重含义。笔者从原始信仰、道教、儒学三个角度来阐析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宗教文化蕴含。

西铁营花钹大鼓;宗教文化

西铁营花钹大鼓是北京地区具有代表性的汉族民间舞蹈,一直生存于以中顶庙命名的中顶村,但因建国后中顶村的行政管理被纳入到西铁营村,所以,《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北京卷首次采用“西铁营花钹大鼓”作为它的名称(本论文沿用了此名称)。但在民间,人们还是延续着传统,称呼它为“大鼓老会”,把花钹舞蹈称为“打花钹儿”。它是清代民众以进香修善为宗旨而自发组织的民间武会十三档之一。在它的发展过程中,主要以香会的身份受到人们的关注,但是作为一种以肢体语言传情达意的民间舞蹈形式,以此作为切入点对于研究明清时期民间舞蹈的发展概况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宗教,指的是对被认为能够指导和控制自然与人生进程的超人力量的迎合或抚慰。”[1]舞蹈从“巫之事神,必用歌舞”[2]起,便成为宗教利用的工具,它们天然的内在亲和性,使得舞蹈被赋予了“巫觋娱神”的功能。从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生存背景来看,明清时代统治阶级推行“儒释道”三教并用的政策,使得它的宗教文化内容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而具有多重含义。所以,笔者选择了原始信仰 (宗教的雏形)、道教 (中国本土的宗教)、儒学(深刻影响着形成中国宗教文化的传统文化)三个角度来阐析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宗教文化蕴含。

一、原始信仰:自然崇拜的本质

西铁营花钹大鼓十分注重祖师爷崇拜,祖师爷是十三档武会普遍存在的信仰形式,“是开创本会历史民俗文化的先人,是各香会的偶像,是推动香会的动力,更是香会存在的基础。”[3]西铁营花钹大鼓以雷神作为本会档的祖师爷,是根据本会档的特征或与会档有关的传说事迹为依据选择的。雷神,人们把它当做主管打雷之神,对它的信仰起源很早。在远古时代,人们无法理解气候发生的异常变化,晴朗的天空会被乌云遮蔽,轰隆隆的雷声带着电光会击毁树木,致使人畜受伤。人们认为是神灵在发怒,于是加以膜拜。从此雷神受到人们的敬仰,在《山海经》中有对它形象的描述:“龙身而人头,鼓起腹”。花钹大鼓里震天响的大鼓声如同天上的雷声一般,人们可以通过锣鼓之声表达对这位掌管打雷之神的崇拜。雷神作为花钹大鼓的祖师爷,也符合香会祭神行善的性质。在民间,人们常把为民除害、伸张正义的好人尊奉成雷神的化身。西铁营花钹大鼓是人们自发组织进行行善积德的香会团体,它的成立不是建立在谋取利益的基础之上,而是以积德修善为宗旨,是良好社会道德的彰显,所以,雷神作为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祖师爷,从形态和寓意上都很贴切。总之,西铁营花钹大鼓祖师爷信仰的行为虽然与人们做事喜欢寻根究祖,认为有源头、有来历才显得名正言顺的传统思维习惯有关,但是它在本质上是一种自然崇拜的表现。

二、道教:碧霞元君的信仰

据老艺人讲,京城香会的武会十三档,对神灵的敬拜是不做选择的,香会本着“见神参神、遇佛拜佛”的原则,是受到“拜神多了、自有神助”思想的驱使。所以,西铁营花钹大鼓不仅在中顶庙里进香,还常常外出走会。在清代,北京香会拜祭最多并与西铁营花钹大鼓关系最密切的还得数碧霞元君。《帝京岁时纪胜·天仙庙》中载道:“京师香会之盛,惟碧霞元君为最,庙祀极多,而著名者有七:……每岁之四月朔至十八日为元君诞辰,男女奔趋,香会络绎,素称最盛。”[4]据《京都香会话春秋》书中的统计,北京供奉碧霞元君的祠庙多大 30多处,民间的称呼有 7种,如娘娘、天山玉女、泰山圣母等。[5]作为中顶庙的守驾西铁营花钹大鼓,碧霞元君是守护家门的神灵,她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碧霞元君是一位道教女神,得到皇家的提倡后逐渐兴盛起来。宋真宗在泰山朝顶时,在玉女池洗手发现了一尊玉女像,便将这位旧神像封为“天山玉女碧霞元君”,此后,碧霞元君的地位逐渐跃居泰山之首。明代后期,“明朝宫廷曾为嘉靖皇帝祈求皇嗣派人到泰山向碧霞元君祷告,后来皇帝得子之后,还专门派官到泰山谢神。[6]”碧霞元君成为生育之神,再次受到皇室的推崇。皇家对碧霞元君的态度深深地影响着民间百姓,百姓们信奉神灵,他们不在乎是哪里的神,只要灵就会蜂拥而至。从此,京城的碧霞元君祠陆续在明末时期建成,中顶庙就是明代天启年间在原唐代废弃的万福寺基础之上建成的。[7]到了清代,据吴效群在《妙峰山——北京民间社会的历史变迁》一书中借用了美国历史学家 Susan Naquin对中国进香群体的研究观点,提出了满人入关之前的城池内就建有碧霞元君祠的说法。[8]所以,清政府不仅没有禁止民众对碧霞元君的信仰活动,乾隆三十六年还曾对中顶碧霞元君祠进行整修。

民间信仰碧霞元君的热潮为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时空环境。第一,时间环境指西铁营花钹大鼓可以有充裕的时间行香走会。京城“三山五顶”(三山:丫髻山、妙峰山、天台山;五顶:东顶、西顶、北顶、南顶、中顶)碧霞元君祠的开庙时间各有不同,一般集中在每年农历的四月初一至六月中旬,庙期一般有半个月之久。各个庙会的开庙日期错开,方便民众能够赶往各个碧霞元君祠进香,既保证了各个庙里都有香火,还不会造成在庙会期间,因进香过于拥挤而引发打架斗殴等不良社会问题。中顶庙的开庙日安排在其他碧霞元君祠庙期的最后,因此,西铁营花钹大鼓不仅可以在中顶庙庙会期间担任守驾职能,还有外出走会的机会。外出走会使得西铁营花钹大鼓可以与四面八方的各路香会进行交流,博采众长来促进自身发展,增加其社会知名度。第二,空间环境指使西铁营花钹大鼓具有守驾职能的中顶碧霞元君祠。虽然碧霞元君被当做生育女神,但是从中顶碧霞元君祠中还供奉着如同碧霞元君左右臂膀的子孙娘娘和眼光娘娘两位女神来看,碧霞元君在人们的心里早已成为全能之神,掌管世间万物的福禄寿喜。西铁营花钹大鼓以中顶庙守驾的身份,一是代表中顶村守护着碧霞元君神,向神灵祈福保佑这一方水土的平安;二是迎接前来进香的各路会档,共同完成进香敬神的过程,获得神灵的庇佑。

三、儒学:“礼”文化的渗透

中国礼文化模式的建构来自于形成中国传统文化主流特征的儒学。“以天神崇拜和祖先崇拜为核心、以对超验的人生境界的追求为终极目的的宗教信仰体系”[9]的儒学思想核心内容是礼文化。它将人类原本的习俗系统——“礼俗”,“既而与政治制度、伦理、法律、宗教、哲学思想结合在一起,发展到了‘礼制’,再从‘礼制’发展到了‘礼义’,从而形成中国文明独有的礼文化发展模式。”[10]可见,“礼”文化的内容是多方面的。所以,笔者从“礼俗”、“礼制”、“礼义”三个方面着手,分析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礼文化蕴含。

1.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礼俗表现

西铁营花钹大鼓具有鲜明的“礼俗”内容,它是人类长期积累的习俗行为表现。第一,作为民间舞蹈,它本质上反映了人类善以集体歌舞的形式进行知识传授、情感交流、信仰诉求的习俗。第二,作为香会,它将生活习俗礼节融入艺术形态之中,体现出礼仪性的艺术特征。在会规中,有关于规范本会内部人员行为举止的规矩;有关于与其他香会交往的礼节;还有关于入庙进香的礼节等。这些礼节有的属于香会内部及各香会之间的交流方式,有的融入到花钹舞蹈的动作之中,比如“参驾”套路中的“参驾”动作,使用场合主要在进香仪式和参拜文会坐棚时。

“参驾”动作以腿部保持曲左膝、蹲右腿,身体前倾,双臂下垂,双手连续三次擦钹作为一个有完整表意功能的动作。其中,三次擦钹的第一次是以右手花钹沿由下到上的运动轨迹去擦左手花钹;第二次是右手花钹沿由上到下的运动轨迹去擦左手花钹;第三次同第一次,左手花钹处于被动。三次擦钹的节奏均匀,动作幅度一致。

形成“参驾”典型舞蹈语汇的主要来源是人们模仿“打千”之礼,与文场“三参”套路表达的内容相同。满清政府平复中原之后没有完全沿用明朝礼仪制度,而根据满族礼俗习惯重新制定了一套施用于社会生活的礼仪制度,其中问候礼仪中的“打千”之礼属于“卑”对“尊”所施的礼节。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参驾”套路,是人们参见神灵之时所施的大礼,花钹相钹三次代表了三次叩拜。那么为何花钹舞蹈的每个套路都会出现三次击钹动作?笔者认为,由于数字“三”在人们的意识观念里具有吉祥之义。老子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易学将天、地、人称为三才,道教将天、地、水称为三元,可见,人们习惯于用“三”概括世间万物,“三”的意义已经超出记数的功能,代指事物有较多的数量,并且可以不断的发展。所以,花钹舞蹈用“三”次击钹,象征人们对神灵崇拜的程度有无限之大。

2.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礼制表现

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礼制表现,主要体现在封建社会以贵贱尊卑作为划分社会等级的依据上。首先,尊卑等级制度使得下层民众对君主产生敬畏之心。礼制规定了君主掌握一切爵赏刑罚大权,可以通过赏罚使士人或平民改变他们的社会等级地位,所以,民间百姓会对他的赏赐表现出强烈地渴望与追求。这是西铁营花钹大鼓有皇会的冠冕作后盾之后,社会地位逐渐高于未受封香会的根本原因,是民众认可社会等级制度的表现。其次,香会会规中等级制度的体现。香会的会规规定了资历深的老会要比成立时间较短的盛会地位高,受过封赏的香会被人们视为得到皇家认可,从而具有最高的地位。中顶村原本不止西铁营花钹大鼓一档会,能够让它担任中顶庙的守驾必然与它受过皇封相关,可见皇会的冠冕抬高了它在村中的地位,所以,从皇会——老会——盛会的高低等级排序上,反映出民众的观念与日常行为深受社会等级制度的影响。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正是因为有社会礼制观念的约束,才使北京众多香会可以在统一的制度下发展,呈现出组织内部井然有序的状态,才为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发展创造较好的环境。

3.西铁营花钹大鼓的礼义表现

礼义是儒家将周代的礼制发展内化为修己之道,“使国家法权与道德修养融为一体,兼有德与刑的双重功能,为历代王朝所沿袭。”[11]礼义作为礼文化的价值内涵,即社会道德伦理系统,逐渐从礼制的形式中脱离出来。简单讲,礼义就是社会制度背后体现出的道德观念。

具有香会身份的西铁营花钹大鼓,礼义内涵源自其祭神行善的宗旨。“茶水不扰,分文不取,笼箱自备,行香走会”[12]是它行香走会坚持的原则,在走会过程中体现的歌颂正义、鞭挞邪恶的精神和劝善行善道德观念的宣扬,使得走会表演带有宣道施教的特征。另外,据大鼓会的老艺人们讲,人们为了遵守“有礼有节、礼尚往来”的香会规矩,各会档的都管常常聚在一起相互请教,大家都以知道会规内容的多少为荣,一股博弈之风在会档之间悄然兴起。从“各会出入不乱为规,会会同程为矩,会会参拜为礼”[13]这句会规中反映出有序行香活动的背后体现着一种群体道德观念。西铁营花钹大鼓将这种群体道德观念不仅作为制定会规的准则,还作为舞蹈传情达意的内容。

如每套花钹舞蹈在开始和结束时都有“见面礼”和“结束礼”的动作。伴奏乐器未起响之前,花钹儿童处于面对面站立的静止状态。然后伴随着沉子节奏,两人相向而走:上肢俯身、双手下垂,右手花钹右下向上擦击左手花钹,再由上向下擦击,再由下向上擦击,三次击钹结束。一次击钹动作对应一个走步,三个走步后,接下面的转身舞动。花钹舞蹈开始的“见面礼”动作来源于清代社交礼仪的一种。林永匡、袁立泽著《中国风俗通史·清代卷》中阐述了满清政府将跪拜、执手、鞠躬等动作,作为相见礼仪应用于不同社会等级的群体之间。其中,在平级官员和平辈人之间普遍采用比较简单的打拱作揖之礼,即双方一见面,先双手打拱、弯腰低头,有时还要一揖到地。花钹舞蹈在开始时三次击钹的俯身鞠躬,代表着相见时的问候,与打拱作揖礼节在动作形态上十分相似。花钹舞蹈结束的“结束礼”,是舞者在表演结束之前的礼节,同样以俯身鞠躬的形式表达自己对同伴在舞蹈过程中默契配合的感谢。可见,打躬作揖、俯身鞠躬这种日常生活中具有表意内容的礼仪动作使用在舞蹈之中反映出香会成员以礼待人、恭敬谦和的良好道德品质。所以,虽然西铁营花钹大鼓的存在并非以弘扬社会道德观念为根本,但是从它身上还是能间接的把到社会道德风尚的脉络。

四、小结

归类于民间舞蹈艺术的西铁营花钹大鼓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它附着了中国文化的多种特征 (不论是民俗的、宗教的还是传统文化的,都是中国文化系统中的各类元素)。这些特征在相互之间产生联系与影响,并在西铁营花钹大鼓身上发生着相应的反应。西铁营花钹大鼓在俗与礼的碰撞中,形成了花钹舞蹈本体强调“礼”的艺术特征,最终成为礼俗文化相融的民间艺术。

[1]朴永光.舞蹈文化概论 [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

[2]资华筠等.舞蹈生态学导论 [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

[3]孙景琛、刘恩伯.北京传统节令风俗和歌舞 [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9.

[4]佟洵.宗教·北京 [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2006.

[5]北京市东城区园林局汇纂.北京庙会史料通考[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2.

B925

A

1008-8091(2011)02-00107-04

2011-04-29

1.泰山学院音乐系,山东泰安,271021;2.北京儿童艺术剧院股份有限公司,北京,100009

曲 超 (1970-),女,泰山学院音乐系讲师,主要从事舞蹈教学与研究。

杨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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