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司岗里》传说:佤族走失文明的历史再现

2011-08-15袁智中

河池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佤族族群文化

袁智中

(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 临沧 677000)

《司岗里》传说:佤族走失文明的历史再现

袁智中

(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 临沧 677000)

佤族没有文字,其历史文化均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传承下来,这为佤族历史文化的解读提供了诸多可能。佤族创世神话《司岗里》流传于整个阿佤山地带,乃至缅甸、泰国、老挝、柬埔寨、印度,内容不仅涵盖了宇宙、人类及万物的起源,还包括了佤族及其先祖数千年颠沛流离的迁徙史。当我们将这部神话传说与失落千年的古滇国文化、夜郎文化、哀牢文化和石佛洞文化进行链接的时候,佤族那段走失的文明便会以另一种方式再现。

佤族传说;司岗里;历史再现

佤族共有100多万人,其中,分布在中国境内的有396610人(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中南半岛各国、缅甸约有60万人,泰国和老挝有3~5万人。

佤族自称“佤”、“阿佤”、“布饶”,是周秦时期“濮”人的一支,语言属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佤德昂语支。唐代有“望蛮”、“望苴子”、“望外喻”之称;明代有“古刺”、“哈刺”之称;清代有“嘎刺”、“哈瓦”、“卡佤”等之称。新中国成立后,统称为佤族。

佤族主要分布在澜沧江和萨尔温江之间怒山山脉地带,中国境内,云南省西南部的沧源佤族自治县、西盟佤族自治县、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澜沧拉祜族自治县、双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县、镇康县、永德县等县是佤族居住最为集中的地带。这里峰峦叠障、河谷深切、纵横绵延、地势高差达3000多米,历史上称之为阿佤山区。

佤族没有文字,其漫长的迁徙史是通过民间的记忆传承下来的。由于高山纵谷的隔阻切割,远离汉文化中心地带,佤族一直远离主流文化的视野,并在惜墨如金的汉文史籍中留下了“蛮荒之地”、“瘴疠之乡”的记录。在传统史学的记忆中,这个远古时期中国西南地区乃至东南亚地区最古老族群的后裔,似乎与历史上所有灿烂文明无缘,直到半个世纪前,仍然过着“用牛耕,惟妇人用鐝锄之”、“耕种杂粮外,捕猎为食”、“迁徙无常”、“以物易物”、“结绳记事”的生活,佤族猎人头祭谷习俗成为了其落后、野蛮、与世隔绝的代名词。在这种既定形成观史观的遮蔽下,佤族历史文化研究一直在传统史学记忆的束缚中前行。然而,随着佤族创世神话《司岗里》整理工作的不断加强和佤族历史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及以失落千年的古滇国文化、夜郎文化、石佛洞文化为代表的考古成果的汇聚,为全新解读佤族历史文化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一、《司岗里》传说中佤族迁徙的记忆

创世史诗神话是族群文化的核心要素,神话母题结构可以解读出民族文化根系的主体传承关系,甚至能够辅助民族族群的迁徙发展史研究。

佤族《司岗里》传说“是一组几乎囊括了佤族远古时代有关开天辟地、人类起源、日月形成、衣、食、住、行等各种万物起源的神话……是一部反映佤族远古时代社会生活和原始先民思想、情感和奇异的思维方式的最丰富、最集中、也最具代表性的散文体长篇神话”[1]45。除了在开篇介绍了宇宙万物和人类的起源外,最主要的部分是对本氏族迁徙历程的讲述和再现。因此,对于佤族这样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来讲,其数千年颠沛流离的迁徙史均是凭借着佤族祭师“召宰”天才般的记忆,以口耳相传的方式传承下来。

笔者近十年田野调查成果以及以王学兵、魏德明为代表的众多佤族学者的田野调查成果表明,《司岗里》传说虽然因地域不同而存在差异,但核心内容和思想基本是一致的:佤族这个自称为“住在山上”的民族,始终不渝地认为,自己的先祖部落千年前是一个“择水而居、落地生根”的坝区民族,并在其漫长坝区农耕生活岁月中,曾经创造过辉煌灿烂的文明。只是随着部族纷争日益频繁,佤族先祖部落才在不断的战败中不断迁徙,最后退居山区,成为了一个“住在山上”的民族。

《司岗里》传说中,佤族对本氏族千年迁徙史作了如下讲述:人类从葫芦里再生以后,天神达西爷让佤族的始祖在一个叫作门高西爷的地方居住。佤族种下的竹篷越发越大,佤族的后人越来越多,门高西爷住不下我们阿佤的族人,亲亲的兄弟只得在门高西爷分手:一路人跟着马鬃蛇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啊,来到了一个叫“门卖”的坝子;一路人跟着癞蛤蟆来到一个叫作“门些”的坝子。“门卖”离太阳很近,每天总是很热,它就是今天所说的印度;“门些”就是今天的昆明。迁徙让佤族获得了新的家园,却让佤族丢失了向“门卖”迁徙的族人。从此,“司岗里”只记述了跟着癞蛤蟆走的佤族先祖布饶人。布饶人在被他们称为“门些”的昆明和“诺些”的滇池生活了很多很多代。后来,在与彝族和白族的祖先“尼文”的争夺战中,输掉了美丽的家园而被迫再次迁徙。所以,佤族把昆明叫作“门些”,意为输掉的坝子;将滇池叫作“诺些”,意为输掉的湖。

输掉美丽的家园,布饶人再次分两路去寻找像“门些”一样的家园。一路人顺着河水流去的方向走,一部分人留在了“普洱”,其余的则在今天的柬埔寨定居下来。“普洱”在佤语中意为“我的弟妹”,“柬埔寨”在佤语中意为“从葫芦里再生出来的人”;另一路布饶人则向着太阳落山的地方去,在一个叫作“得里巴召”的地方定居下来,它就是今天的大理。许多代后,布饶人再次在与“尼文”人的战争中输掉了家园,布饶人被迫再度迁徙,来到了今天的腾冲,布饶人把它叫作“比杨杜姆”,意为暂时落脚的地方。但“比杨杜姆”太小,而布饶人却越来越多,一部分人只能沿河而下,寻找新的家园。他们来到了缅甸的腊戌,在这里一住就是上百年。布饶人像竹篷一样越发越多,腊戌住不下,一部分布饶人只得再次离开。于是,他们把腊戌叫作“得加”,意为分手的地方。

一部分人跟着猎物来到了今天的沧源,更多的人则继续随江而下,在一个叫作“门德勒”的地方开田种地、建房盖屋,建立起佤族历史上第一座繁荣的城。这个叫作“门德勒”的城就是今天缅甸的佤城曼德勒,佤语意为休养生息的地方。很多代后,佤族在与傣族、景颇族、蒙族、克敏人的祖先“萨姆戴人”的战争中失去了家园,再度迁徙来到了一个叫作“门肯”的地方,它就是现在缅甸的景栋。布饶人在这里建起了佤族历史上的第二座繁荣的城,“门肯”城最大的时候一共开过九道城门。许多代后,佤族再度在与“萨姆戴人”的战争中失去了家园,只得再度迁徙。哪里才是布饶人的家呢?天神的使者达莱姆说,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座叫作“公莱姆”的山(缅甸境内的公明山)就是天神为布饶人创造的,那里才是布饶人永久的家园。布饶人按照神的旨意,以“公莱姆”为中心,建立了新的家园,成为了“住在山上的人”。

因此,佤族把“迁徙”称为“跺”,直译过来是“败退”、“逃离”的意思。“败退”和“逃离”成为了佤族对于本民族从择水而居的部落族群成为今天“住在山上的人”的合理解释。

二、传说中的迁徙记忆与孟高棉人渊源、流变的比对

佤族语言属南亚语系孟高棉语族佤德昂语支。当我们以“孟高棉语族”为线索向上追溯的时候,便会发现,《司岗里》传说所记录的并不仅仅是佤族漫长的迁徙记忆,还是操孟高棉语族族群乃至上古时代濮人族群迁徙发展的历史再现。正如《司岗里》中所讲述的那样,在上古时代,佤族先祖的濮人族群和操孟高棉语族族群不仅是中国西南地区乃至东南亚地区最古老的民族之一,还曾经在中国西南乃至东南亚辽阔的土地上创造过灿烂特异的文化。

据史料记载,4000多年前,也就是我国黄河流域的夏部落开始进入奴隶社会的时候,濮人族群便活动在我国西南辽阔的土地上,并把云南的朱提(昭通)等广大地区作为自己的家园和乐土。在其他民族还处于渔猎和采集野生种籽为食的时候,濮人族群就择水而居,过着落地生根、春种秋收的农耕生活,并像半个世纪前的佤族人一样,当春雨来临前,将要播种的山林焚烧一光,让灌木野草化为肥料,待头场春雨下过,用简单的工具开始播种。这种择水而居、落地生根的农耕生活,促使濮人族群迅速壮大起来,并按择水而居的习惯,沿着江水河谷向前迁徙拓展,将他们创造的农耕文明带到了包括今云南、贵州、四川以至江汉流域以西古蜀身毒沿线的广大地区,成为上古时期中国西南地区最具影响力的族群,并在惜墨如金的汉文史籍中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人们将流经濮人居住的元江称为“仆水”(濮水),将滇东南和滇西南的“南域”称为“闽濮之乡”;并在史籍中留下了“早在西汉末年,朱提(昭通)的僰人已修‘千顷池’,种植水稻,冶铜技术较为发达”的记载。

尽管关于先秦时期云南和内地的关系文献记载较少,但仍能从一些零星的文字中找到濮人的身影:据《逸周书》等书记载,远在商汤之时,四方诸侯来贡献方物,南方产里、百濮等曾献上各种珍贵宝石、象牙、美丽的羽毛和“短狗”;到了西周初年,在成周(今洛阳)举行一次大规模的朝献,又有“卜人”来献丹沙。文中所提到的“百濮”、“卜人”指的就是佤族的先祖濮人。或许是出于对先祖濮人的记忆,时至今日,佤语“人”和“种族”一词的发音仍为“布”,其中的一支仍自称为“布饶”。

公元前122年,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向汉武帝提及的“蜀布”、“邛竹杖”也与濮人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据有关专家考证,张骞所提及的“邛竹杖”是濮人在其居住地就地取材,制作出的一种轻巧、坚韧、弹性好、纵向承受力大、不破不裂的竹杖;而“蜀布”则是用一种长势高过成人头项的白麻,用原始布机织造的一种幅面不宽的布,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也都是出自濮族妇女之手。这种工艺在阿佤山区一直代代相传,并保留至今。汉武帝一直希望打通的那条通往身毒(印度)的古蜀身毒道不仅是濮人与外地通商的重要通道,还是濮人迁徙流动的走廊。于是有佤族学者作出了这样的猜想:也许,正如佤族《司岗里》传说所记述的那样,离开“门高西爷”后,佤族先民中那一支跟着马鬃蛇走的队伍,便是沿着这条鲜为人知的古蜀身毒道,从掸国(缅甸)到达身毒(印度),并将谷种及其农耕文明带到了那里,使之和云南一样成为了亚洲稻的发源地之一。

东南亚历史研究学者何平先生的研究表明,孟高棉语民族的先民应该就是中国古书中提到的濮人族群中的一部分,他们的发祥地应该就是在中国南方地区,后来逐步迁徙到中国西南和中南半岛地区。在向中南半岛的发展过程中,这个族群当中的高棉人一度发展成了雄踞中南半岛的势力;而与之有亲缘关系的孟人一度在中南半岛西部建立了他们的国家,并创造了灿烂的文明,但后来被缅人和泰人征服和同化。

境外学者的诸多研究成果也不断证实、补充着何平先生的观点,认为孟高棉人进入中南半岛后,曾经一度占据着中南半岛相当多的地区;吉尔斯的研究成果也证明,从下缅甸到印度支那南端都是孟人的分布区,并有证据表明,孟人曾经建起一个西到缅甸、东抵东京(现越南河内)的“佧族”大帝国;还有研究表明,和《司岗里》传说所说的那样,大面积种植水稻技术的掌握,导致人口增加,才使部分高棉人的先民离开了红河三角洲。在迁徙中,高棉人的先民带着农业文明向南进入了今天的柬埔寨和周边地区,而孟人的先民则向西南部发展。

中南半岛的泰人、老人、掸人的文献都提到,他们的祖先进入今天居住地以前,这些地方都曾经是佤族的居住地。后来,在与佤族的战争中,傣和泰民族取得了胜利。至今,许多中南半岛的拉佤人仍然记得他们的祖先曾经在今天泰国北部地区建立过一个拉佤王国。一部泰阮人的编年史上也记录着,泰北的许多城镇最初都是拉佤人建立的。还有一些民族学者调查资料表明,清迈城边最高的素贴山在泰阮人到来之前就曾经是当地拉佤王国的都城。

老挝史籍也提到,在今天老挝北部的朗勃拉邦和川圹,过去曾经存在一个“卡人”王国。一些学者认为,泰北历史上的哈里奔猜也应该算做是拉佤人的古国。中国史书记载的位于今天泰国中部的罗斛也是佤族建立的国家。

对于佤族《司岗里》传说中提到的缅甸景栋,缅甸景栋的一部编年史也提到,该地区最早的居民是“勒佤”或“佤”,后来,这些佤族才被来自泰北的泰人逐渐征服;史学研究也证明,被佤族称为“者布再”的柬埔寨人,早在公元前5世纪至4世纪的时候,高棉人的祖先就已经生活在那里,并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历史上的扶南王国和真腊王国也是高棉人建立的国家。

对语言进行类似于地层学的分层研究也谋合了《司岗里》传说中的某些说法。语言学分层研究表明,水稻种植者从东京(现河内)向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域迁徙的自然路线是沿红河而上,在抵达顺宁一带后,又沿腾越、密支那、科希马一线向东北偏东方向迁徙,该语族的北方族群当时肯定已经生活在这一条线的北边,可能在今天云南高原的中部。当时,这些佤-崩龙-良人的部落沿着早先的水稻种植者的路线,在汉人和缅人的挤压下,开始向南方迁徙,穿过早先水稻种植者的迁徙路线,从云南进入了缅北。

可以这样说,佤族《司岗里》传说从某种意上来说,是一部讲述佤族渊源与流变的历史,并与民族学对于佤族同源于古代濮人族群的成果形成了某种暗合。时至今日,在孟高棉语族当中,佤族或拉佤人仍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群体,目前总计已超过100万人。

三、佤族习俗与失落千年文化的巧合

考古成果证实:2000多年前,也就是从战国初期到西汉大约500年间,在云南滇池岸边,曾经存在过一个宠大的古滇国。高超的冶铜技术将他们带入发达的农耕时代,发达的畜牧业、滇池里丰富的鱼类食品,将古滇国人的智能活动推向了极致,创造了灿烂特异的青铜文化。然而,当我们将浇铸在这些精美绝伦的青铜器上的诸多场景与佤族习俗进行比对时,便会惊奇地发现,在这些让考古学家跌破眼境的创造中,粘附在青铜器上的诸多古滇国文化因子竟然能够在佤族诸多习俗中复活。其中又以猎人头祭祀习俗最为典型。

猎人头祭谷曾经是佤族社会中最重大的宗教祭祀习俗。每年秋收结束,长达半个多月的拉木鼓活动便会在整个阿佤山区的佤族山寨此起彼伏地展开。在佤族的认知世界里,所有的灾难都会随着一只新木鼓的诞生而远去,而新木鼓通神的灵性则是在隆重的剽牛血祭和神圣的人头祭谷中完成。没有人头祭谷,没有剽牛血祭,佤族木鼓就无法成为通天的神器,部落就会失去神的庇护;地里的谷穗就不会打包,鬼神就会出来作乱,山寨就得不到安宁。在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支配下,佤族把猎人头祭谷保留到了建国初期,而剽牛祭祀习俗则延续至今。而与此形成强烈对应的是,在古滇国出土的青铜器上频频出现的祭祀场面中,人和牛同样成为祭祀的主角和整个祭祀文化的核心。在代表着古滇国人高超冶铜技艺的贮币器上,滇人杀人祭祀的场面被生动地浇铸在上面,仅祭祀场面中人物就多达127人,场面之壮观,令人慨叹:有受祭的铜鼓、有形如牂柯的铜柱、木桩,有绑在桩柱上即将被杀的人,有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其头显然已被送上了滇人的祭坛。汉文史籍中也有这样的记载:古代西南夷一些部族中流行猎头祭祀习俗,其中又以滇人尤盛。显然,古滇国青铜器中祭祀场面便是当年滇人活人祭习俗的真实写照。

不仅如此,在滇人杀人祭祀场面中央矗立的那根象征着王权的社柱(牂柯柱),与被佤族视为全寨心脏、祭祀活动场所的寨桩也遥相呼应;盘绕于社柱上两条栩栩如生的蛇,与佤族《司岗里》中“蛇帮助人类从海底取回谷种”的传说以及春耕播种前用蛇祭祀谷神的习俗惊人相似;频频出现的牛的形象和剽牛场景,似乎就是普遍存在于佤族社会的牛崇拜和剽牛血祭的再现和记录;青铜器中所描绘的干栏式建筑,也与佤族一直保留至今的居住方式形成巧合和对应……

无独有偶,猎头祭祀也是与古滇国处于同时代,疆域横跨今云贵川三省的夜郎古国在上古时代普遍存在的一种习俗。与佤族一样,猎头的目的同样是祭祀之用,以求得战争的胜利、人畜平安或祈求丰年。猎头的方式有通过战争所得战俘之头,也有设伏偷猎获取的,甚至还有族内人自愿奉献的头颅。甚至在祭祀活动中,将祭祀用的人头作为神灵享受的牺牲加以祭拜的习俗都与佤族人头祭活动如出一辙。就连曾经风行整个夜郎古国的用鸡股骨占卜以测算吉凶的习俗,也与一直盛行于佤族地区用鸡股骨、头骨占卜的习俗惊人相似;夜郎民族的村舍、楼居也与佤族民居一样同为干栏式建筑。据专家考证,“干栏”二字就是夜郎民族口语的译音,意为“村舍”或“楼居”。今天的佤族,仍完整保留着夜郎民族以牂柯柱及洞穴为生殖崇拜物的习俗,只不过佤族将意示着男性生殖崇拜的牂柯柱具化为寨桩,将意示着女性生殖崇拜的洞穴、葫芦视为人类源出的母体,并以木鼓的形式加以崇拜。

与此同时,佤族历史文化研究学者还指出,地处滇西南、与古滇国、夜郎国几乎同时崛起的王权酋邦——哀牢国,也与佤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哀牢国疆域辽阔,统辖范围东起洱海区域、西止伊洛瓦底江、南达今西双版纳境、北抵喜马拉雅山南麓。《司岗里》传说中被阿佤人叫作“比杨杜姆”的腾冲,就是哀牢国的中心地带。据史书记载,哀牢国是由最初的哀牢民族创建的哀牢部落发展而来的,随着哀牢王国的形成和不断扩大,才杂居了许多民族。而哀牢的主体民族就是佤族先祖——濮人族群。这一史实在佤族民间传说中也能寻找到它的踪迹:佤族学者认为,“哀牢”是佤族在大理、保山开山建寨的始祖,是部落酋长的名字。“哀”是指其在家中男子排行老大,“牢”是其名。直到今天部分地区的佤族仍把自己叫成“哀腊”或“腊人”。此外,东汉王朝在西南地区设置的永昌郡,在佤族民间故事中也能寻到其踪迹:传说中,地名“永昌”是以佤族先祖艾昌的名字命名的。“永”在佤语中是“部落”、“寨子”的意思,“昌”是“艾昌”的名。传说中的艾昌是女王叶东和达亚的二儿子,他和同母异父的哥哥顺着江水河谷来到大理、保山一带,并建立了永昌部落。随着人口的增多,不断有人从永昌部落分出去,并创建了永平、永寿、永腊、永德、永丁、永东等诸多部落,永昌部落管辖的范围也随之不断拓展。

石佛洞田野考古成果也进一步证实:早在3000多年前,在阿佤山地带,中华民族的一支在远离中原文明的澜沧江支流小黑江流域创造了西南地区新石器时代最发达的文化,这支创造了石佛洞文明的石佛洞人也就是沧源崖画的创造者。有越来越多学者的研究表明,位于阿佤山区中心地带的沧源崖画和石佛洞文化不仅与佤族现存的文化习俗遥相呼应,还与佤族先祖的创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随着古滇国的失落、夜郎国的神秘消亡、哀牢古国的转衰,佤族先祖不断踏上了败退、逃离之路。在退隐澜沧江和萨尔温江之间的怒山山脉地带后,凭借着高山纵谷的隔阻、屏蔽,将诸多古老的习俗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让古国失落的诸多文化因子得以存活。

四、结语

佤族是南亚半岛最古老的民族。早在上古时代,佤族先民便创造了灿烂的农耕文明,并在这种农耕文明的催生下,佤族先民曾经在南亚半岛和中国西南地区广袤的土地上,建造起一个又一个国家,并成为一段又一段灿烂特异文化的创造者;又在一次又一次的部落战争中,不断痛失自己的家园,并在颠沛流离的漫长迁徙、逃亡中,带着远古时代的农耕文明及相关记忆,退隐到澜沧江和萨尔温江之间的怒山山脉地带,成为一个“住在山上”的民族。由于高山纵谷的隔阻切割,让其远古时代诸多文化因子、甚至习俗保留存活下来,使之成为研究中国西南地区乃至南亚半岛历史文化不可多得的活化石。

[1]郭思九,尚仲豪.佤族文学简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

[2]云南简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3.

[3]佤族简史[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86.

[4]王学兵.司岗里的传说[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4.

[5]魏德明.佤族历史与文化研究[M].潞西:德宏民族出版社,1999.

[6]何平.中南半岛民族的渊源与流变[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4.

[7]王鸿儒.夜郎之谜[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7.

[8]黄懿陆.滇国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

[9]袁智中.远古部落的访问[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8.

The Legend of Sigangli:About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the Wa Nationlity’s Lost Civilization

YUAN Zhi-zhong
(Lincang Teachers’college,Lincang,Yunnan 677000,China)

It is possible to understand the Wa nationality’s history and culture from the way they develop.The creation myth Sigangli of the Wa nationality has been spread not only all over the alva region but also Myanmar,Thailand,Laos,Cambodia and India,whose content covers the origin of the universe,human - beings and the world as well as the migration history of the Wa nationality.The Wa nationality’s lost civilization will be represented in another way when the legend is associated with the culture of the ancient Dian country,Yelang culture,Ailao culture and Shifodong culture.

the legend of the Wa nationality;Sigangli;history representation

C951

A

1672-9021(2011)04-0124-05

袁智中(1967-),女(佤族),云南沧源人,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佤族历史文化。

2011-06-30

[责任编辑 普梅笑]

猜你喜欢

佤族族群文化
以文化人 自然生成
年味里的“虎文化”
论《白牙》中流散族群内部的文化冲突
新兴族群的自白
传统民俗现代转型的成效研究:以佤族新米节为例
探究佤族文化如何保护和传承
谁远谁近?
汉德森 领跑年轻族群保健品市场
高句丽族群共同体的早期演进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佤族地区基督教的调适及发展之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