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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性——论《宠儿》的后现代特征

2011-08-15汪明珠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年4期
关键词:塞丝宠儿莫里森

汪明珠

(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安徽芜湖 241000)

不确定性
——论《宠儿》的后现代特征

汪明珠

(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安徽芜湖 241000)

分析了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认为托妮·莫里森的《宠儿》着重从不确定性的角度体现了后现代主义的特点,并从主题的不确定、人物的不确定、情节的不确定、语言的不确定四个方面揭示了《宠儿》的后现代性,及其文本建构的独特性。

宠儿;不确定性;后现代

托妮·莫里森是美国当代文学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以遭受奴隶制摧残和种族歧视的黑人群体为主角,以唤醒黑人民族文化意识作为创作的主要底色,抒写黑人在困境中的抗争和需求,并把问题引向黑人自我身份主体的确立与黑人文化认同的深度。1987年发表的小说《宠儿》在美国文学界、文化界引起强烈震撼,各大报刊纷纷刊文给予很高的赞誉,认为它是美国黑人历史的一座纪念碑。该作品1988年获美国普利策小说奖,并成为莫里森1993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基石。

《宠儿》写的是一百多年前发生在肯塔基州的一个真实的故事,描写了一位黑人奴隶母亲为了不使自己的孩子今后同样遭受奴隶主的凌辱而亲手将女儿杀死的悲剧。小说中塞丝的形象成为19世纪黑人反抗女性的真实写照。该作品自出版以来,一直受到国内外文学评论界的关注。到目前为止,已有许多评论家对《宠儿》的语言、人物、象征、叙事视角等方面作了大量研究,也有不少人对莫里森的后现代写作手法进行研究,着重讨论小说中碎片式叙述模式、多视角写作等方式。本文着重从后现代主义的根本特征之一——不确定性的角度,分析其主题、人物、情节及语言等方面的不确定特征,展现《宠儿》文本建构的独特性,揭示其后现代性,重现奴隶制的黑暗以及这种黑暗给黑人民族带来的身心两方面的深重灾难。

一、主题的不确定性

现代主义小说的主题大多表现作者自己内心的感受和印象,揭示人类某种普遍的生存状态或某种真理;而后现代主义小说根本就不存在主题,因为意义不存在,中心不存在,本质也不存在,“一切都四散了”。一切都在同一个平面上,没有主题,也没有“副题”,甚至连“题”也没有。后现代主义作家强调创作的随意性、即兴性和拼凑性,只重视读者对文学作品的参与和创造[1]。

《宠儿》游离在虚幻的小说和真实的历史故事之间,通过对一个黑人家庭悲欢离合的记录,深刻地论述了奴隶制历史对美国黑人心理的影响。小说女主人公的原型是黑奴玛格丽特·加纳。1856年加纳从肯塔基的奴隶主那里逃出来,想在辛辛那提找个藏身之处,但奴隶主很快就带着一帮人包围了她的住处。加纳意识到自由的希望已成泡影,便用斧头砍断了小女儿的喉咙,接着她想杀死其余的孩子然后自杀,人们强行制伏了玛格丽特,没让她完成绝望的行动。莫里森为故事所深深吸引,在小说中将事实与虚构溶为一体,经过大胆的想象和创作,玛格丽特的故事在《宠儿》中重现。塞丝成为了玛格丽特·加纳,被杀死的小女孩成为了宠儿。但是被杀死的小女孩的还魂事件又颠覆了这种复制的真实。宠儿是谁?从哪里来?我们都不知道。既然女主人公宠儿是虚幻的,不确定的,因此她的故事、她的言语、她的行为都不可能是真实的。最终后现代彻底取消了终极意义。没有了意义,后现代主义作家便随意写作、随意创造、随意拼凑。

另外,小说《宠儿》拥有多重主题,它可以是黑人的自我觉醒及自我意识文化的构建;可以是“描述奴隶制下扭曲的母爱”[2],可以是对美国历史上奴隶制罪恶的揭露和批判,可以是对现行社会中种族歧视的抨击,也可以是对黑人群体意识的呼唤。小说的各种主题纵横交错,为人们提供了多种解释的可能性,使读者很难从文本中得到清晰肯定的单一主题,从而使整部作品走向意义的不确定性。

二、人物的不确定

现代主义小说中人物形象被淡化或弱化,作家注重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后现代主义小说却宣告主体死亡、作者死亡、人物死亡。小说人物不再是有血有肉、有固定本体的人物,而是模棱两可、模糊不清,具有不确定性。

《宠儿》这部作品中,莫里森并不着意刻画人物性格,没有详尽的外表叙述,没有性格的描绘;身份总是模糊不清的,没有出身背景,没有固定的工作,甚至连自己的具体姓名都没有。小说主人公宠儿充分地体现了莫里森的这种后现代写作手法。宠儿是黑人奴隶母亲塞丝的第三个孩子,出生至两岁的时候,连姓名都没有,家人称之为“会爬了的”,“宠儿”是塞丝在埋葬她时用十分钟的身体交换作为代价让石匠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为了逃避奴隶主“学校老师”的追捕,使自己的孩子不再重蹈身为奴隶的悲惨命运,塞丝疯狂地割断了宠儿的喉咙。至此宠儿作为实体的人已经消失了,但是她的灵魂却环绕在蓝石路124号,对屋里的人百般折磨,制造了一系列闹鬼事件。怪诞的声音,奇异的灯光,物体莫名其妙的移动与震动, 124号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凶宅,充满了恐怖与凄凉。18年后作为鬼的宠儿还魂重返人间,和塞丝、丹芙以及塞丝的情人保罗·D生活在同一幢房子里。宠儿不但加倍地向母亲索取着爱,还纠缠和引诱保罗·D,不择手段地扰乱和毁坏母亲的生活,以此来惩罚塞丝。

宠儿的身份是变幻莫测的,不确定的。从她的记忆、话语、内心独白及故事情节的发展可以看出,她似乎不仅是被塞丝18年前亲手杀死的女儿,不仅是某个被白人关在屋子中发泄兽欲的黑人姑娘,也不仅是塞丝母亲的幻影,她可能是任何一个奴隶的代表。我们不禁要问,宠儿究竟是谁?是人还是鬼?或是非人非鬼?还魂是复仇还是索爱?这种似真似幻的形象所具有的不确定性,阻止了读者把它与现实生活作简单化的类比,而须从多角度作多样化的理解,从而把读者引向了关于黑人生存本质的深层次思考。

三、情节的不确定

情节指叙事作品中表现人物之间相互关系的一系列生活事件的发展过程,一般包括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现代主义小说的情节具有连贯性和逻辑性,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一气呵成的,读者很容易从这个事件推测到下一事件的发生;后现代主义作家却反对故事情节的逻辑性、连贯性和封闭性,视情节的不确定性为小说创作的基本要素之一。

莫里森《宠儿》的开端和结尾是开放式的,故事离奇,不符合正常思维的发展。作者对于宠儿是如何还魂,如何出现的,没有给出详细的解说。她的出现是一种“压抑的回归”[3],她的自身代表着过去。小说中对于宠儿第一次的出现是这样描述的:“一个穿戴整齐的女人从水中走出来。……她浑身精湿,呼吸急促,……没有人看见她出现,也没有人碰巧从这里经过。”[4]64通过宠儿的口,我们了解到她是从桥上拿了鞋子和衣服。面对保罗·D的质问,她回答“……我走来的,……好长、好长、好长、好长的一条路。”[4]82至于宠儿如何找到124号及如何走过这么久远的路程,作者也没有交代。当人们看到宠儿的时候,她是个美丽聪明、笑容灿烂的孕妇。对于宠儿作为鬼魂还魂成肉体,如何能成为孕妇,作者也是轻松略过。宠儿的存在是一个没有定论的谜,宠儿的归宿也一样充满了悬念。

小说的结尾是保罗·D的归来以及宠儿的消失。保罗·D回归124号的动机及目的作者并没有具体交代。他的归来究竟是对塞丝的愧疚,还是对黑奴的深刻同情,或是对爱情的憧憬,作者没有描述。至于塞丝和保罗的未来,作者也没有明确说明,文中只有保罗·D对塞丝的话:“你和我拥有的昨天比任何人都多。我们需要某种形式的明天。”[4]36那么塞丝是否会恢复,是否能从奴隶制的噩梦中解脱出来,是否能和保罗·D组建家庭,读者只有通过自己的想象和猜测去填补这些空白。结尾中宠儿的消失也是莫名其妙的。当社区的黑人们齐聚在124号门前哼唱驱鬼的时候,在塞丝及丹芙拥向人群的时候,宠儿不见了。对宠儿的离去文中有多种猜测:“……保罗·D知道宠儿真的走了。有人说消失了,就爆炸在她们眼前。艾拉不是那么肯定。‘也许是’,她说,‘也许不是,可能藏在树林里,再等一个时机’”[4]334,人们对宠儿的消失和未来的命运赋予了不同的断言,对保罗和塞丝的现状也充满着种种猜测。这种双重的、开放式的结尾使小说处于开放的、不确定的形态,引发了读者对奴隶制的深思及对黑人未来的关注。

四、语言的不确定

语言是理解的普遍媒介,是过去与现在实际互渗的介质。语言不只是工具或表意符号系统,而是我们遭际世界的方式,它揭示着我们的世界。现实主义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后现代是以“语言”为中心。语言成为后现代主义的最重要的因素。某种意义上说,后现代主义的不确定性就是语言的不确定性。在《宠儿》中,这体现在三个方面:重复,不确定词汇的使用,悖论式的矛盾。

1.语言的重复

根据语义学理论,“重复”主要有两个原因:表示强调和确定,而表示确定的根本原因还是缘于不确定。《宠儿》中就充满了不断重复的话语。例如,“宠儿,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4]254这是塞丝想象中的话语。她能确信宠儿就是她女儿么?她不能。她能确信宠儿只属于她么?她也不能。她只能把宠儿想象成她的女儿,把爱加倍的还给她。还有“没有人看见她们跌倒。”在小说中共出现了三次。能确定真的没有人看见过吗?不能。作者的重复肯定反而加强了不确定性,让读者在语言的重复中对原本确定的事实反而感到疑惑了。

2.不确定词汇的使用

《宠儿》中不确定词汇如“好像”“似乎”“看来”“也许”“其实”等这类词大量使用,加强并突出了小说意义的不确定性。如对黑尔命运的描写,对塞丝的两个儿子去向的描写,还有塞丝对宠儿的内心独白,都总是伴随着“仿佛”“如果”“也许”,以及“看来”等推测性词语,引发了读者对黑人命运的担忧。

3.悖论式的矛盾

悖论是由于语言表达层次出现混淆而导致的一种自相矛盾。小说中常表现为“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话,后一个行动否定前一个行动,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自我消解状态。”[5]小说对初次入住124号的宠儿是这样描述的:“动起来像是有病,听起来像是有病,可看上去却没病。”[4]71让人觉得一头雾水,宠儿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又如黑人斯坦普的生活:“干得好;干得赖。稍稍干一点;根本不干。说话有意义;说话无意义。睡觉,醒来;喜欢某人,不喜欢某人。这看起来不太像个生活的样子”[4]234。这一系列自相矛盾、后一句推翻前一句的语言使读者感到朦胧、复杂、疑惑,从而加强了小说文本的不确定性。

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文学最根本的美学特征之一,“对一切秩序和构成的消解”,使之“永远处在一种动荡的否定和怀疑之中”[6]。《宠儿》中真实和虚构的交替出现,各种不同主题相互交叉,突显了奴隶制的黑暗及黑人自我构建的艰辛。小说的人物形象、情节、主题、语言等方面的不确定都具有明显的后现代主义特点,增加了读者的理解及想象,引发读者对黑人历史及未来的思考,体现了莫里森精湛的写作艺术。

[1]曾艳兵.论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不确定性特征[J].台州学院学报,2002(5):10-14.

[2]胡笑瑛.托妮·莫里森《宠儿》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特征[J].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5):37-40.

[3]Booker K M.A Practical Introduction to Literary Theory and Criticism[M].New York:Longman Publisher USA,1995: 449.

[4]托妮·莫里森.宠儿[M].潘岳,雷格,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6.

[5]陈世丹.论后现代主义不确定性写作原则[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2):65-68.

[6]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381.

Indeterminacy——On the Postmodern Features of Beloved

WANG Ming-zhu
(Anhui Trade Business and Vocational Technology College,Wuhu 241000,China)

The fundamental features of postmodernism literature are analyzed.It is pointed out that indeterminacy is fully embodied in Toni Morrison’sBeloved.The postmodernism ofBelovedand the uniqueness of text construction of the work are revealed from four aspects:the indeterminacy of theme,the indeterminacy of character,the indeterminacy of plot as well as the indeterminacy of language.

Beloved;indeterminacy;postmodernism

I 106.4

A

1008-3863(2011)04-0007-03

2011-01-04

汪明珠(1983-),女,安徽滁州人,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助教。

【责任编辑 王立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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