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海洋小说中的乐观主义主题解读
2011-08-15王霞
王霞
(黄山学院外语系,安徽黄山245021)
康拉德海洋小说中的乐观主义主题解读
王霞
(黄山学院外语系,安徽黄山245021)
康拉德小说的悲剧性以及悲剧韵味一直以来是国内专家学者研究的重点,本文作者在深入研究康拉德海洋小说后认为:悲剧性并不是这些作品的唯一标签。本文以康拉德海洋作品中的代表作:《“水仙号”上的黑水手》、《影阴线》为例深入剖析乐观主义这一主题以及小说作者的乐观态度。
康拉德;海洋小说;乐观
一、引言
在西方文学发展史中,悲剧艺术一直是诗之骄子。[1]19世纪以前的悲剧主要是指一种以杰出的、高贵的英雄人物和非凡人物的受难为主题的戏剧类型。悲剧不仅描写苦难,更重要的是对反抗苦难人物的描写。19世纪以后,随着诗歌、戏剧地位的下降和小说地位的上升,悲剧精神和悲剧意识更多的通过小说的形式表现出来。这一时期的西方悲剧观念开始了对传统悲剧观的改革和修正,呈现出反传统的趋势。这一类的悲剧作品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为精神内核,失去了传统悲剧的英雄主义,理想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光辉,以一种现代主义色彩的悲剧眼光对个体生存和人类文化进行重新审视,展示了现代人生存困境中的种种悖论。正是这种现代悲剧意识构成了20世纪西方现代文学的灵魂。
作为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过渡性作家,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1857~1924)的作品较早的体现了西方现代悲剧发展的某些最初特征。康拉德并不是地道的英国人,他出生在一个波兰贵族家庭,但父亲因从事反对俄国占领的活动而全家被流放到西伯利亚。7岁那年母亲去世,12岁时康拉德又失去了父亲,17岁时当了水手。父母早逝的悲惨童年、颠沛流离的航海生活、心脏疾病的折磨以及语言失落所形成的文化的无根使他形成了敏感、孤独和忧郁的性格,也形成了他对人性幽暗的认识。在许多评论家的眼中,康拉德对文明,对人类的悲惨境遇和渺茫前途以及人性的本质所抱有的悲观、忧郁的认识,对西方文明和人类社会历史的无限进步的可能性做出了怀疑和否定,对人的理性能力的脆弱和人性复杂阴暗本质的感受都反映在其小说创作中。死亡、恐惧、罪恶和孤独等成为他很多小说的主题。然而在深入阅读了康拉德的作品后,我们不难发现康拉德这一伟大作家所具有的传统悲剧特质中的乐观精神:与孤独主题相对的是人们面对困境时的团结,与背弃的罪疚感相对的是共赴危难的忠诚,与丑陋的现实相对的是美好的幻想,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的那一小点亮色和光斑。[2]P484
康拉德的作品根据其题材大致可分为三类:航海小说、丛林小说和政治小说。[3]P187本文将选取其航海小说的代表作:《“水仙号”上的黑水手》、《影阴线》为例深入剖析乐观主义这一主题以及小说作者的乐观态度。
二、康拉德的根本目的
在谈到《“水仙号”上的黑水手》的主题时,康拉德曾明确地说:“凡读过我书的人都知道我的信念,即我们的世界是,我们的尘世是建立在几个非常简单的观念上……其中突出的一个是忠诚的观念。”[4]P139
《“水仙号”上的黑水手》是康拉德早期的力作,也被公认为是他第一部,也是最出色的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英文小说。显然从写作伊始,康拉德在此部作品中想要表现的就是对大海的热爱以及对人性简单本质的追求。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主要围绕“水仙号”船始自印度孟买经好望角返回英国的航海过程展开的。在航行伊始,船上突然来了“沉着,冷静,高大,魁伟”[5]P385的叫韦特的黑人。然而,轮船起航后,韦特却声称自己重病缠身,借故偷懒,因此,船上的水手们人心惶惶,某种不详的死亡阴影笼罩着全船。船过好望角时,天气变得极为恶劣:“离开孟买后的第32天,一开始就不吉利。早上一个大浪把厨房的一扇门冲坏了。”“泛着泡沫的巨浪从雾中涌现;狂呼怒号着向船冲来,那镜头,就像一个拿着一把斧头的疯子那样胡闹,令人惊慌不安。”风平浪静之后,韦特所代表的死亡阴影又再一次笼罩了全体水手们,人们心中的邪念又燃烧起来。董金正是利用水手们的这一心理,几乎成功地发动了一场反对船长的哗变。然而细读之后,我们发现《‘水仙号’上的黑水手》绝不只是一次危险的航海经历,更重要的是充满了艰辛的心理探索和人与人之间智力和意志的角逐:以韦特为代表的死亡阴影并没有影响到两个船员:一个是衣衫破烂、臭气熏天的骗子董金,他对韦特百般辱骂,却赢得了他的好感;而老水手辛格尔顿凭借长者的智慧和丰富的航海经验,一眼就洞穿了韦特的诡计,冷冷地说:“你要死了吗?那就好好死吧,不用把我们闹的鸡犬不宁。我们可帮不了什么忙。”在自然界的狂风暴雨面前,水手们临危不惧,团结一致以及战胜一切困难的乐观精神更是被康拉德表现的淋漓尽致:船长沉着冷静,指挥若定;水手们各司其职,尽职尽责;老水手辛格尔顿更是坚守岗位,在暴风雨中坚持30多个小时却不休息;就连厨子也顶风冒雨的为大家准备好了热的饮料。在对待以董金为代表的无政府主义时,船长的态度更是乐观而坚定地给以镇压。最终,生命战胜了死亡,光明战胜了黑暗,水手们安全到达了彼岸。
尽管自始自终《“水仙号”上的黑水手》都充斥着黑暗和死亡的阴影,但不论是小说作者,还是小说中的角色都一直在小心维护着一种奔流不息的生命之流。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是有水手拥簇在韦特的周围,呵护着他,似乎在守候着那时隐时现而又未曾停止过流淌的生命。这个生命恰似法国哲学家德勒兹阐述的“情感”——德勒兹也称为“纯粹的生命”——的东西,他属于所有的生命,先于主体而存在,是非主体的和非个人的。[6]P208小说中,大海就像一面圣洁的镜子,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以韦特和唐金为代表的邪恶势力都只是作者用来衬托以老船长和老水手为代表的正义一方坚定乐观的态度和不屈不挠的精神。这不仅仅是一次航海的成功,更是一番心灵的净化和升华。
与《“水仙号”上的黑水手》相比,《影阴线》除了深刻反映了乐观主义这一主题外,更是表达了作者对人类进步的乐观精神。《阴影线》是康拉德为数不多的自传体小说之一,也是其最后一本航海小说。与康拉德其他航海小说一样,故事也是描写航海途中的种种灾难。
小说主要描写的是年轻的“我”弃职离船,徘徊在人生的岔路口,老船长吉尔斯帮助“我”当上了另一艘船的船长。意外的晋升使“我”飘飘然。然而抵达曼谷后,却发现船员们染上了虐疾。“我”不顾一切下令起锚,然而一连多日无风,船被困在静海上。船员们的病日益严重,然而备用的奎宁却被已故前船长偷偷变卖了——他的阴魂似乎在纠缠着这只船。他水葬的地点如一道阴影线横在船的前方。伯恩斯曾与他抗争,巨大的压力使他濒于崩溃,无意中成了前船长邪恶精神的俘虏和代言人。小说中似乎具备了悲剧小说应有的特质:蔓延全船的瘟疫,翻江倒海的暴风雨,前船长的阴魂不散,以及水手间的恐惧和敌视。但这些悲剧因素更加显现了作者所要表现的乐观情绪:船上的厨师兰塞姆冷静、乐观,坚韧不拔,虽有心脏病,但总是毫不犹豫地担当起照顾全船病员的工作,在海上起风的关键时刻,他挺身而出协助“我”调整风帆,致使自己心脏病发作。“我”在绝望之时几乎要像伯恩斯一样做出疯狂之举,将船开到海湾的另一侧去,但在兰塞姆影响下终于战胜了自己。驾船闯过了“阴影线”,“我”也变得更加成熟。
阅读了康拉德的其他航海小说后,我们不难发现很多的结尾中,当船靠岸后,曾经团结一致的水手们各奔东西,再一次回到了社会的大染缸。“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似乎是无法逃脱的宿命。然而《影阴线》的结尾却大为不同:“上岸后,我觉得很奇怪,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走路蹦蹦跳跳、目光炯炯、朝气蓬勃的样子,这使我印象深刻。”[7]P120船一抵岸,“我”就立即率领一群新的水手,无所畏惧地去迎接新的风浪。作者对于经历磨难后的成熟,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乐观态度是显而易见的。
三、康拉德的乐观精神
虽然在历经艰辛,颠沛流离的个人经历和殖民主义海外掠夺和帝国主义民族压迫历史环境的双重背景下,康拉德在自己的小说中总是不遗余力地描写风暴、瘟疫、懒惰、孤独、背叛,甚至死亡,然而我们并不能因此就说康拉德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而只能说他写的是悲剧故事。悲剧的任务从来不是让人绝望,而是以强烈的方式让人更加深入地认识到善恶,明辨是非,从而更加准确地惩恶扬善。康拉德正是以坦白的方式把社会的黑暗面揭示出来,把悲惨的人生描绘出来,从而使人们发现人性的善良本质,开始一次心理冲击,一次情感的升华,理想的重生,并乐观的看待世界和未来。
《“水仙号”上的黑水手》中,与韦特的偷懒相对应的是船长、老水手辛格尔顿以及厨子的尽职尽责;韦特的孤独反衬的正是全体水手在暴风雨来临时的团结;唐金的反叛也被船长扼杀在摇篮中;最终韦特的死也成就了全体水手的生和船的胜利返航。《影阴线》中的瘟疫、恶劣天气、前船长的险恶用心以及水手间的恐惧和敌视都被康拉德用来表现“我”以及其他水手的高贵品质。
这两部小说似乎还揭示出了作者对海洋的热爱和对陆地的厌恶。在康拉德心目中海洋是圣洁的化身,是躲避尘世喧嚣的场所,是他的梦想和自由的流放地。而陆地则是邪恶的化身,是滋生腐败的土壤。海洋是如此的让康拉德心驰神往,所以他坚信而且也是这样表现在小说中的:海上的暴风雨必将被人类所战胜,邪恶化身的人物必将被毁灭,而生的希望总是在人间。
四、结论
康拉德的航海小说贯穿于他写作的一生。《“水仙号”上的黑水手》和《影阴线》分别是他早期和晚期的代表作。虽然这两部小说和康拉德其他作品一样都是在悲观主义盛行的时代悲剧思想的产物,具有悲观主义的特质,但康拉德却不失乐观精神:虽然人生会面临来自自然、他人、自我以及社会的激烈冲击,但人前进的道路不应该只有一条,仍可以进行乐观的选择、道德的完善、精神的抗争,进而获得可贵的胜利,在不断的超越中体现人性的高贵,从而给人以乐观的精神、昂扬的斗志和心灵的净化,这也是康拉德小说的魅力所在。
[1]刘建.约瑟夫·康拉德小说的悲剧意蕴[D].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
[2]侯维瑞,李维屏.英国小说史[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3]王守仁,方杰.英国文学简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4]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
[5]约瑟夫·康拉德.熊蕾,译.吉姆爷黑暗深处水仙号上的黑水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6]高继海.英国小说名家名著评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7]约瑟夫·康拉德.赵启光,译.阴影线[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5.
(注:本文为黄山学院科研项目“康拉德海洋小说的道德观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0XSK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