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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翻译研究的定性问题*—基于安德烈◦勒菲弗尔《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控制》的述评

2011-08-15裴竞超

河南城建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弗尔诗学跨文化

裴竞超

(上海大学外语学院,上海200444)

传统上的翻译活动一直被理所当然地看作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活动,因而翻译研究一直是以语言分析和文本对照为主要任务。20世纪70年代以后,翻译研究呈多元化的趋势,突破了传统的美学或语言学模式而上升为一种文化上的反思;到八十年代,翻译研究开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翻译的文化论。在翻译研究范式的转变过程中,比利时裔美籍比较文学学者和翻译理论家Andre Lefevere(1945—1996)年,不仅是低地国家译论学派走向欧美和世界的桥梁,更重要的是他的深邃见解,丰富和推进了该理论向纵深发展。他提出的一系列命题和范畴不仅大大拓宽了译学研究的领域,而且对文学研究也颇有启发。本文就勒菲弗尔的代表作《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控制》进行评析,对跨文化翻译的定性研究问题进行阐释。

1 勒菲弗尔及其翻译思想概述

安德列◦勒菲弗尔是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翻译和比较文学教授,原籍比利时。他是国际著名文论家,比较文学家和翻译理论家。代表作品包括1975年出版的《诗歌翻译:七大策略与一大蓝图》,1977年的《德国文学翻译传统:从路得到罗森兹维格》,1980年代表论文《文学翻译与翻译文学》,1991年的《翻译与比较文学:寻求中心位置》,1992年的《翻译,改写与文学名誉的操纵》,《文学翻译:比较文学的实践与理论》和《翻译,历史与文化:研究资料集》以及1993年的《论翻译:近期,过去与未来》,1994年的《比较文学与翻译概论》等。此外,他还与英国翻译研究学派代表人物巴斯内特合作,主编了多套翻译文集或译学丛书,其中《翻译、历史和文化》论文集影响最大。

Lefevere的国际学术背景为他兼收并蓄各种学术观点提供了基础,同时也决定了他的学术思想呈现阶段性特点。从纵向的角度,他的翻译思想可以粗略分为三个阶段:传统译论时期;翻译思想的转折期;发展和成熟期。

1.1 传统译论时期

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初,可视为Lefevere翻译理论的萌发阶段,主要是在大量翻译实践的基础上,探讨具体的翻译策略,着眼点是文本意义的得失问题。比如这个时期的代表作《诗歌翻译:七大策略与一大蓝图》中通过对古罗马诗人卡图卢斯第64首诗同1870-1970年100年间的各种英译本的比较,归纳出其中诗歌翻译的策略:音位翻译、直译、韵律翻译、散文翻译、押韵翻译、无韵诗翻译和阐释法。但他也同时指出了该翻译忽略了原文的交际意义。

1.2 翻译思想的转折期

进入20世纪80年代,Lefevere的翻译思想出现了重大转变,彻底转向系统和翻译的研究范式,提出了我们现在所熟知的范畴和概念。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他思想突变的具体原因,但与当时文学研究领域新理论层出不穷和他本人与国际学术界接触不无关系。

1.2.1 折射理论和文学系统观

20世纪80年代初,勒菲弗尔发表的一篇论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作品英译的论文,可视为他翻译观转向的标志。他提出了文学作品翻译的折射理论。他将译本由从属地位提升到了与文本创作的同等地位,并认为翻译(折射)和文本产生于两个语言系统的交界线上。人们了解和接受一部外国作品及其作者,主要是通过折射来实现的,及通过一系列的“错误理解和错误概念”建立对它的认识,所以从这个角度看,译本对于读者来说就是原文本。

1.2.2 改写理论

20世纪80年代中期,lefevere用另一个概念“改写”取代了他以前使用的“折射”。他从文学阐释和批评的合法性争论入手,认为不存在所谓更合法的阐释和批评,因为两者都是文学系统的一部分,都受制于该文学系统的制约因素。批评的目的不过是要文学朝着主导诗学规范和意识形态的方向发展。文学研究和文学理论的任务就是解释各种写作和改写活动如何受制于某些限制因素,原创和各种改写如何互动。

1.3 发展和成熟期

20世纪90年代初,勒夫维尔在延续20世纪80年代提出的主要命题的同时又全面总结了以往的理论,另一方面他又与巴斯奈特合作,传播已有的成果。

1.3.1 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

1990年,勒夫维尔与巴斯奈特合编的文集《翻译、历史、文化》正式提出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作为理论构建的基础,与翻译中实际的文化传达问题并非一回事,这意味着翻译研究范式的重大变革,而不是局部调整。这本文集也是勒菲弗尔翻译改写理论的延续,同时也说明了他的翻译思想被广泛接受。当然,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在此并未得到系统的阐明,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巴斯奈特才做了系统的归纳。翻译研究与文化研究两个领域相互渗透,彼此向对方提供依据。因此,可以说改写理论是翻译研究转向文化的最直接的理论基础。

1.3.2 理论总结与新命题

1992年,勒菲弗尔连续出版了三本翻译理论著作,总结了他20年来的翻译研究成果,其中《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控制》是他的著作中被引用最多的。它在本书中对文学系统论和系统论关照下的改写理论做了全面总结。该书通过把翻译放到政治、意识形态、经济和文化背景中,深入探讨了翻译过程中影响翻译策略的各个层面的限制。他认为翻译分为四个层次:意识、诗学、论域和语言,同时他指出译者不仅要翻译词句,更重要的是翻译意识、诗学和论域,并举了很多有说服力的例子佐证他提出的赞助制度、诗学规范、意识形态、论域及语言问题与翻译的关系。在书中,作者引入了一个重要概念“改写”,泛指对文学原作进行的翻译、改写、编选、批评和编辑等各种加工和调整过程。作者在书中指出,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改写主要受两方面的限制: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意识形态主要从政治、经济和社会地位来限制和引导改写者的创作,而诗学形态则是改写者进行创作所处的文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改写者往往会对原作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调整,以使其符合改写者所处时期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以达到使改写的作品被尽可能多的读者接受的目的。

2 《翻译、改写以及对文学名声的控制》的内容简介

该书共十二章,分为三大部分。作者在序言中指出了“改写”的作用以及为什么要研究“改写”这种现象。第一部分(第2、3章)从文学系统角度出发,分别探讨了赞助人和诗学对改写的影响。勒菲弗尔认为文学仅仅是一个“由许多系统组成的复杂系统”中的一个系统,这个复杂的系统称之为文化。另一方面,一种文化正是文学系统存在的环境。文学系统受到两个因素的制约,一个是内部因素,即当时占统治地位的诗学与思想意识;另一个来自于文学系统的外部,即赞助人的力量。赞助人的力量可以理解为某种权力对文学的阅读、写作和改写施加影响。第二部分(第4~8章)把翻译分为四个层次,深入探讨了翻译过程中影响翻译策略的各个层面的限制。在第4章中作者首先概括了翻译受到来自意识形态和诗学的影响,然后在第5章到第8章分别从意识、诗学、论域和语言这四个层次详加论述。他指出译者不仅要翻译词句,更重要的是翻译意识、诗学和论域。译作的思想意识和当时在接受语文化中占主导地位的诗学制约了译作的形象。意识形态决定了译者基本的翻译策略,也决定了他对原文中预言和论域有关的问题(属于原作者的事务、概念、风俗习惯)的处理方法。意识形态是赞助人、人民与要求翻译和出版的机构强加给译者的,译者必须在译入语的思想意识和自己作为职业工作者的地位之间取得妥协。除了翻译之外,本书的第三部分(第9~12章)还分别探讨了其他四种形式的改写:撰史、编选专辑、批评和编辑。作者指出,在这些改写过程中,许多在文学史上深具名望的人或者作品也被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处理,以使其能够切合不同社会历史条件下的文化体系。因此,同一原作在不同的改写者手里,在不同的时代都会出现不同的形态。

3 相关述评

3.1 文化转向的意义与不足之处

把翻译研究的着眼点从语言学派最关心的语言学结构及语言形式对应问题转向目标文本在各自文化系统中的意义和功能,这是所有文化学派的共同特征。作者站在学术前沿,在全面掌握、精细梳理材料的基础上,以开阔的视野对翻译这项活动进行了全面客观的阐述,提出了关于翻译的“三要素”—诗学、意识形态和赞助人理论,并引入了一个重要概念“改写”,即翻译是对原文的改写。勒菲弗尔认为,任何文学都必须生存在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里,它的意义和价值以及对它的解读和接受,始终都会受到一系列互相关联、互为参照的因素的影响和制约。这些因素包括文学内部的,如创作者、翻译者、评论者等从业人员自身的创作与翻译观念,以及他们所惯常采用的创作与翻译风格、手段等。同时也包括文学外部的因素,如特定时期内占主导地位的诗学原则、社会意识形态以及作品委托者、赞助者、接受者的要求和反应等。因此就翻译而言,研究的目标远不止于探究两种文本在语言形式对不对等或怎么对等的问题,而是要同时研究与翻译活动直接或间接相关的种种文化问题。这就很好地体现了影响翻译中的文学内部因素及外部因素的自变量和跨文化翻译的因变量之间的关系,因而对翻译本质的定性研究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拓展了研究视野,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范式。但是,文化学派翻译研究本身也存在局限性。赫曼斯(Hermans)认为,勒菲弗尔强调的意识形态、诗学和赞助人这三个术语“太理所当然、太少,只能指出着重文学的社会语境这个大方向,而无法指导深入的研究”,勒菲弗尔的论述作为理论构架“仍然太粗略”,“不够一致”。国内也有研究者认为,文化派学者夸大了文本外因素,抛弃了“忠实”、“对等”等基本原则,将翻译的多学科属性泛化为无学科属性,忽略了翻译的本质属性—“易”,因此,其相关理论在本体的翻译研究中应有其合理的位置,但不是决定性的位置。针对这些现象,就要求我们对翻译的文化转向有个很好的定性认识。

3.2 跨文化翻译中的定性问题

文化研究中出现泛文化的倾向,实质上是缺乏对文化研究的定性和定位。也就是在跨文化翻译研究中到底文化空间的界限如何把握?文化空间的张力是以什么为制约机制?文化翻译研究中如何体现和保持文学的审美性?这些理论问题才是我们应正视的问题。那么,在跨文化翻译研究中,为什么要特别强调定性和定位问题呢?定性是对跨文化翻译认识和阐释的基本前提。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交际行为。它牵涉到的文化范围非常之大,即凡能创造人的生活的事物,都有文化的存在,也必然存在着影响翻译的跨文化因素。在每一部文学作品中,都能够折射出相应的文化现象,包括所创造的人物形象、社会图景以及意识形态,文化风俗等等。事实上,翻译过程主要是语言转换的过程,涉及语言的各种层次。由此,翻译研究必然需要以语篇为基本研究对象,探究语言之间的转换规律。不过,翻译并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而是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外部文化因素的影响乃至制约,致使翻译选择相对于源语语篇的偏离,以实现一定的翻译目的。但是,翻译实践表明,这种影响或制约的程度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有限的。文化学派翻译研究在论述中只涉及少量的实例,即在定性的基础上缺乏定量的数据支持。这也表明文化因素对翻译的影响或制约程度并不像研究者想象或主张的那么显著。由此,翻译研究需要融合语言学方法和文化方法,既深究翻译过程的转换规律,也探索各种文化因素与翻译选择之间的关系。

总体而言,勒菲弗尔的《控制》一书研究视野开阔,论证深刻。相信本书对每位有兴趣于翻译研究的读者都将大有裨益。另外,本书不仅对从事翻译研究的读者有直接帮助,而且对从事文化、文学理论、人类学、语言哲学等领域研究的学者亦有借鉴和启发作用。

4 结语

Andre Lefevere的改写理论首先是一种文学理论,但它对翻译研究,尤其是翻译文学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正如Even Zohar的多元系统理论虽然主要是文学和文化理论却首先被当做翻译理论接受一样,改写理论目前也主要在翻译研究领域被人们接受。他们的共同点是把翻译研究的重点放在翻译的结果即译文、功能、体系上,用描述(descriptive)而不是规定性(prescriptive)方法揭示影响翻译发起、流通和接受的因素以及翻译对名族文学和文化的构建性或颠覆性作用。无论如何,Lefevere的翻译概念早已超越具体的文字层面,上升到文学和文化演变的宏观规律,以至有人将他的改写理论列为文化研究的框架。另一方面,国内翻译研究界的认识误区之一就是把“如何译”的问题当做研究的全部,死守语言分析的老路,似乎惟有如此才是翻译研究。国内学者应该从Lefevere翻译思想的转变历程得到启发。翻译既然只是一种文学改写,将其拘泥于文本语言结构的无异于画地为牢,缘木求鱼。此外,Lefevere是西方少有的对中国文学和翻译史有相当了解的理论家,他不止一次提到中国和日本的诗学规范,说明他在建构自己的理论时已考虑到这一情况。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理论已尽善尽美,但其有效性也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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