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拯救与自我毁灭
——浅论《红字》中的罪与罚意识
2011-08-15邵杰
邵 杰
(河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南阳 473009)
自我拯救与自我毁灭
——浅论《红字》中的罪与罚意识
邵 杰
(河南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南阳 473009)
本文通过对文中海丝特•白兰与丁姆斯代尔各自罪与罚的探讨,进一步阐释作品主题,同时从另一个侧面去理解作者的思想体系与创作心理动机。
《红字》;清教徒;性格逻辑;社会批判
美国 19世纪杰出的浪漫主义小说家纳萨尼尔•霍桑出身清教世家,很早便潜心研究新英格兰的清教史,他深受加尔文教宗教神秘主义观点和超验主义影响,绝大部分的作品都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霍桑自幼丧父随寡母寄居在外公家,成年后又离群索居达十一年之久,由于这种特殊的成长经历,与同时代崇尚个性发展的乐观浪漫主义派文人相比,他笔下的世界则充满了晦涩阴暗的气息,代表作《红字》更被劳伦斯用“一个实实在在的人间故事,却含地狱般的意义”这样的语句评论。《红字》这部带有美国社会特殊思想文化烙印的杰作,以其多元的主题和微妙多意的表现手法,成为文学界研究一个经久不衰的热点。它大胆地运用了多重象征主义手法,在语言运用和心理描写上都有超越时代的创新尝试,不仅是美国浪漫主义小说的代表作,也是美国心理分析小说的始祖。本文试图通过对文中海丝特•白兰与丁姆斯代尔各自罪与罚的探讨,进一步阐释作品主题,同时从另一个侧面去理解作者的思想体系与创作心理动机。
一、从到“Adultery”到“Angel”:女性的自我救赎
《红字》的故事背景是17世纪清教统治下的新英格兰。当时清教徒远渡重洋来到美洲大陆,遵循的是日尔瓦的加尔文体制,强调圣经就是法律。清教徒的教义说,所有的人都是完全堕落的,需要不断的自我检查,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人皆有原罪”。在《圣经》里,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创造出夏娃,以遣其寂寞之苦。后来无知的女人受了蛇的引诱,吞食了禁果,并把果子拿给亚当,从而导致人类被放逐的命运。在清教徒的世界观中,女人、性和原罪就这样被联系在一起。女人为原罪付出的代价便是承受生育之苦,并接受丈夫的管辖与约束,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这也是加尔文教派倾向父权和贵族式社会观的体现。
年轻美丽的少妇海丝特•白兰在丈夫生死未卜之际,与不知名的情夫生下珠儿,犯了通奸罪,她遭受了教会与大众对她严厉的惩罚,在市厅的刑台上罚站三个小时,向大众揭露她的罪恶,必须终生佩戴耻辱的红字“A”。这时她胸口的“A”,是通奸“Adultery”的首字母,象征着教会对她放纵情欲的道德惩戒。
然而霍桑并非是一个彻底的清教徒,对于清教自身局限与当时社会现实状况的复杂性,他有着深重的困惑和怀疑,这种疑惑延伸到《红字》中,便是教会对白兰罪名宣判的无力与苍白。海丝特•白兰是不合理婚姻的牺牲品,她从未从阴沉畸形的齐灵沃斯那里得到过爱情。在丈夫近两年的音信全无的情况下,白兰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早已不在人世,从而与牧师丁姆斯代尔相爱也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世俗的法律不是她心灵上的法律”,教会却给予她最残酷无情的审判。这时捍卫自己爱情的白兰表现出顽强的反叛精神,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歧视而否认了自身与爱情的价值,她坚强地面对来自社会、教会的羞辱和迫害。当她从狱中迈步到观众面前时,人们惊奇的发现她不但没有在“灾难的云雾中黯然失色”,反而闪现出非常美丽的光。她的脸上现出高傲的微笑,她的目光是从容不迫的,她身上的服装是十分华美的,就连那象征耻辱的红字,都绣得异常的精美。霍桑对白兰是持同情态度的,因此他会这样写道,“在这群清教徒中,假如有一个罗马天主教徒,他看到了这个美丽的妇人,她那美丽如画的服饰和神采,以及她怀中的婴孩,自然的会想起圣母的形象。”霍桑用“圣母”这个词语来形容教会宣判的罪人白兰,除了强调她纯真、善良、勇敢的品性,也是在对清教严酷不近人情的一面进行抨击。在作者看来,把白兰当众审判,让人类代替神来颁布同胞的罪行,非但没有维护上帝的神圣,反而暴露了人性的丑恶。
海丝特•白兰以有罪之身登场,但无论她被迫在胸前戴着鲜红的A字,还是在公共场合下示众,都是“傲然”的,颇具有“贵妇人气派”,她“以傲慢的姿态迎击公众毒蝎般的目光,在奇耻大辱中忍受煎熬”。当神父要她说出奸夫的名字以便使她自己免受惩罚时,她坚定地拒绝,宁愿独自承担一切痛苦。在刑满之后,白兰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坦然在旁人的歧视与疏远中生活,用一手好的针线活手艺养育女儿,并始终没有放弃融入社会的努力,主动协调与社会的关系,伸手援助他人,最后获得周围人的谅解。生活在浓厚宗教环境下的白兰,对自己触犯清教戒条有一定的负罪心理,因而她接受教会对她的惩罚,认为自己应该用赎罪的方式来净化灵魂,但另一方面,她在内心深处,并不真正认为自己的爱情罪大恶极,她的忍辱,她在众人面前傲然的姿态,又是对宗教残酷压制的无声抗议。从头至尾,白兰都没有对外人眼中的“通奸”有丝毫后悔之情,甚至在内心里暗暗期盼着有一天她和丁姆斯代尔的结合能“将他们一起带到最后审判的审判台前,并使审判台变成他们的婚床,为他们缔结共同的无限幸福的未来。”在获得社会承认之后,为了拯救丁姆斯代尔日益崩溃的身心,白兰还做出了一家三口远走高飞的决定,虽然这一计划最终没有实现,但她对扼杀人本性社会制度的反抗,却折射出《红字》一书中最光彩夺目的灵魂。
海丝特•白兰用七年的隐忍和付出,换回了自己人格的尊严,她胸前的红色“A”字在外人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耻辱的象征,而变成了“Angel”的美好意味。
她之所以能在严酷惩罚中自我救赎,最后洗涤干净身上的“罪”,除了坚强乐观的性格因素外,也缘于这一罪名自身的虚弱苍白。教会将罪名写在她的胸前,却并没有写进她心中。
二、沉默中的毁灭:宗教的殉道者
丁姆斯代尔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牧师,也是白兰始终不肯说出的那个“奸夫”,珠儿的父亲。《红字》中的第二个红字,就隐藏在他的胸口。当海丝特•白兰拒绝说出与自己私通的对象时,站在台下的年轻牧师一边震惊于“女人的心具有何等神奇的力量和度量呵!”,一边仍然是微微发抖,不敢上前时,那个红字便已生在他的胸口。如果说白兰身体上承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内心自认的罪恶感,那么没有受到外人审判的丁姆斯代尔的痛苦完全来源于心中越来越重的罪恶感,他胸口神奇出现的红字,便是他内心负罪感的体现。
在霍桑的描述中,丁姆斯代尔是“一个真正的僧侣,一个真正的宗教家,他的敬畏的情感发展得很高,而且养成一种心境,可以自然而然的沿着信仰的道路猛烈前进”的人,但他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然赋予的七情六欲,而且当他越智慧,越能感知美与人性的所在,便越不可抗拒自身的欲求,偏偏在追求世俗幸福的同时,他无法舍弃对宗教的笃信与背弃教义的罪恶感,从而成为宗教禁欲主义的牺牲品。当丁姆斯代尔与海斯特•白兰的事情败露后,他的思想便陷入了复杂的矛盾之中,他也明白让白兰一人承担罪名是是在“在业已犯下的罪行里再添加进虚伪!”,但世俗的压力与清教徒的意识,却让他迟迟迈不出认罪的脚步。在《圣经•创世纪》中,亚当—夏娃的经历,是一个从犯罪,堕落到赎罪并获得拯救的典型,这是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红字》是一个“罪与罚”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对人性罪恶的深入挖掘上,也体现在内心的忏悔与行为的过失获得救赎的信仰原则上。丁姆斯代尔的痛苦在于,身为一名有良知的教士,他深知自己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但因为社会宗教等种种顾忌,他始终无法坦然承认自己的罪孽,然而这种逃避加剧了他内心的罪恶感,使他在良知与罪恶的交战中日益憔悴,最终走向了毁灭。这种肉身的毁灭,与其说是齐灵沃斯的阴谋得逞,不如说是丁姆斯代尔一早便注定的悲剧命运,当他无处寻觅赎罪之路时,便已经注定要走向自我毁灭。
白兰坦然去面对自己胸前的红字,因此她实现了自我救赎,相反,丁姆斯代尔从一开始便无法承认罪行,因此便无从赎罪,只能任由罪孽感在心中越堆越深,他时刻忍受着道德的煎熬。同时他还是一个虔诚的上帝教徒,违背了上帝的教义,又无法告罪,这位年轻的牧师便成为自己罪行的奴隶,当白兰勇敢地希望与他开始另外一段崭新人生时,丁姆斯代尔却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上帝,在临终前,他撕开衣袍,露出胸前红色字母,这才是他踏出赎罪之旅的第一步,而他的生命,也到此为止了。
在丁姆斯代尔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霍桑对于清教教规更大的疑惑与质疑,他塑造出这个有着神圣光环却暗中破坏节律的牧师形象,除了对清教虚伪进行嘲讽和批判外,还隐隐表现出作者内心对宗教更深层次的思索。在清教社会中,信教者把人类最真挚的感情当成最大的禁忌和罪孽,要去压抑人性的欲求,道德修养越高的人就会渐渐具有越来越强的“神性”,而他所受的压抑的扭曲也就越来越沉重。牧师的自我毁灭,固然是遵循人物性格本身逻辑的发展,或许也因为作者无法回答人性与宗教如何共存的问题,因而只能让这个上帝的信徒匆匆做一番忏悔后死亡,但丁姆斯代尔最后的举动与告白,除却让自己心灵获得一些微薄的安慰外,对现世生活毫无益处,这似乎也在暗示,代表世俗幸福的白兰与代表清教戒律的丁姆斯代尔始终无法结合,只能孤单承受各自的罪孽,寻求各自的救赎之道。
三、小结
《红字》中男女主人公各自在“罪与罚”上的跋涉,显露出作者矛盾复杂的宗教观。一方面,“原罪情结”是有着浓厚宗教意识的霍桑心中的一个不能摆脱的母题,他始终认为人们需要上帝的引导和教化,但另一方面,霍桑深刻思索了人本身应有的生命状态,肯定了人在社会中应有合理欲望的追求,《红字》强烈的艺术魅力,也正来源于作者对人性和宗教的探讨与思考。
[1] 陈冠商选编. 霍桑短篇小说[M]. 山东人民出版社,1980.
[2] D.H.劳伦斯. 纳撒尼尔. 霍桑与《红字》. 性与美:D.H. 劳伦斯散文[M]. 黑马,译. 湖南文艺出版社,2004.
[3] 凯特•米利特. 性的政治[M].钟良明,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4] [英]加德纳(Gardner.H.). 宗教与文学[M]. 沈弘,江先春,译.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Self Save and Self-destruction——The Discussion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Consciousness in The Scarlet Letter
SHAO JIE
Through the discussion of crime and punishment about Hester Prynne and Arthur Dimmesdale, the paper analyses the process of this two people's self save and self-destruction, further illustrates the themes, and from another side to understand the author's ideas system and creation psychological motivation.
The Scarlet Letter; Puritan; Character logic; Social criticism
I106.4
A
1008-7427(2011)09-0059-02
2011-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