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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模糊性与图式理论

2011-08-15桂永霞彭珊珊

河北经贸大学学报(综合版) 2011年2期
关键词:模糊性图式理论播音员

桂永霞,彭珊珊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系,广东 广州 511450)

●文学与语言学研究

语言的模糊性与图式理论

桂永霞,彭珊珊

(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系,广东 广州 511450)

认知图式具有模糊性,一个图式就是一个模糊集。图式理论的共知性、可省略性为模糊语言作为委婉技巧或策略实现“间接表达”、“留有余地”等交际功能提供了理论基础。语境和图式理论的“明示的语项”表达特殊的含义,并激活相关的图式的机制为模糊语言的可理解性、在交际中实现相互沟通与商讨性功能提供了可能性。

语言;模糊性;图式理论;商讨性功能;语境

一、语言的模糊性

英国哲学家罗素于1923年写过一篇《论模糊性》的论文,首次指出了自然语言中存在模糊现象。1965年,美国控制论专家查德(L.Zadeh)发表《模糊集》(fuzzy sets),提出了模糊理论,从此诞生了一系列与模糊有关的新兴学科,模糊语义学也应运而生。1979年,伍铁平在《模糊语言初探》[1]中首次将模糊理论引入中国。

所谓语义的模糊性,是指语义所表现出来的一种语义不确定、界限不分明、亦此亦彼的性质,归根到底就是人们认识中关于对象类属边界和性态的不确定性在语言中的反映[2]。

人类语言中存在着大量的词,这些词所表达的概念是模糊的,例如,表颜色的词(红、绿、蓝),表温度的词(冷、凉、温、烫),表年龄的词(青年、中年、老年)都是模糊词。还有另一类词,由于它们的使用,使本来精确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这类词被称为模糊限制语(hedges)。关于模糊语言与模糊限制语的文献本文不作详述。

(一)概念模糊或语义模糊

最著名的是“麦堆”与“秃子”概念。拿“秃子”为例,《现代汉语字典》的解释是“头发脱光或剃光的人”,可见其语义是没有一根头发的人。而人们在现实使用中,对有几根或有一部分头发的人仍然称为“秃子”。到底有多少根头发是“秃子”或不是“秃子”并没有明确的界定[3][4]。

语言的模糊性表现在语音、语调、词义、语法、语用等各方面(本文并不详细论述)。语音语调方面,汉语的“嗯”,有阴阳上去即一二三四四个音调,意义都不同。一声,一般是对姓名叫喊声的回答或回应;二声一般表示怀疑;三声则表示肯定与认可;四声则表示“不”的含义。在实际的交际中,其声调和意义的界限并不明确。英语里的“yes”,降调表示肯定的回答或认可,升调却表示疑问或等待对方发话,升降调则表示不情愿地认可。

词义方面,除了上述表示颜色、温度、年龄等方面的词外,还有表示时间的许多词(如早、晚等),表示味觉的词(如酸、甜、苦、辣等),表示性质的形容词“好”、“坏”,“长”、“短”,“高”、“矮”等,都是模糊词。“朋友”,“邻居”,“老师”,“医生”等其指称的对象也是不确定的。数词“近在咫尺”中的“咫”,“千钧一发”的“钧”,“一无是处”、“三十六行”等成语中的数词,都是模糊词。“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赤,着粉则太白”中的数词,“长”与“短”,“朱”与“赤”,“粉”与“白”都是模糊词。它们所指范围没有明确的边界。

模糊词有一个特点,在模糊词的连续统(continuum)的中间部分,很少存在模糊性;模糊性主要出现在连续统的两端的边缘部分。例如,14岁以下为儿童,15~18岁则为少年,18~30岁是典型的青年,30~50岁是中年,50岁以上为老年。随着寿命的延长,这些年龄阶段的划分有变化。但每个阶段的中间部分很少存在模糊性,25岁一定是青年,但35岁则难确定是青年还是中年。14岁既是儿童,也可称作少年。53岁到底是中年还是老年,则属两可的边缘。

语言本身存在大量模糊现象,其边界不可能像刀切那样,截然分明。例如邻近方言之间、词类之间、词素与词之间、词与短语之间的界限都不是那样容易分辨的。汉语的形容词中有些比较接近动词,有些则否;汉语的名词有些接近形容词,有些则否;用传统的“一刀切”的方法区分词类,往往会遇到许多困难。对于词类,有些认知语言学家试图采用维特根施坦所提出的家族类似(family resemblance)的原则来处理。一个家族的成员,不管他更多地像谁,这些相似的模糊性质并没有影响他们属于同一家族[4]。

(二)语用模糊

语用模糊(pragmatic ambivalence)指的是说话人在特定的语境或上下文中使用不确定的、模糊的或间接的话语向听话人表达数种意图或称暗含的意义或称言外行为或言外之力或言外之意(illocutionary force)的现象[5]。例如:(1)It’s cold here.[5]。这句话,包含两个言外行为(意图):一个是陈述,另一个是指令。说话人说出这句话,可能行使其中一个言外行为,表达其中一个意图;也可能同时实施两个言外行为。说话者可能是通过实施陈述这个言外行为来间接地实施指令这一言外行为。陈述是说话人的手段,指令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又称交际意图,或称言外之的。模糊或间接言语的“言外之的”往往是不明确的,可以有多种解释。再看下则例子:(2)妻子:昨天晚上,我听说你和一个播音员在一起。丈夫:王明。他就是新来的播音员。[6]“播音员”的年龄、性别等具有模糊的性质。听话人要借助语境要素对言外之力作出阐释或获取。

语用模糊的话语不一定包含模糊词语,但常常会给听话人的理解带来困难,使得听话人难以准确把握说话人的谈话意图。当语用模糊出现时,说话人往往带有一定的动机,而这种动机往往用“暗含意义”或言外之意来表达。

二、图式理论

这里有一个经典的例子,例:(3)“七点四十,我醒了。做了烤点,沏了杯茶,听了听新闻。然后,约八点半,去上班…”[7]这是Cook,1989举的一个例子。一个证人到法庭讲述他案发那天上午的行踪——他按照法庭的要求,陈述“全部的真实情况”。但是上述陈述的详细程度是否算得“全部真实”?证人如何把他的陈述符合法庭的要求?法官和陪审团以何种标准认可证人的陈述“全部真实”?如果他将起床、做考点、沏茶、听新闻等事件的情形更详细地陈述,符合法庭陈述的要求吗?如例:(4)“七点四十,我醒了。我穿着睡衣躺在床上,静静地躺了几分钟后,我脱掉睡衣,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打开房门,打开走廊上的灯,穿过走廊打开浴室的门,走进浴室,扭开热水阀,把热水放进浴盆。……”[8]

这样的陈述真实,详细,清楚,甚至还可以陈述得更加详细。这里“详细程度”无穷无尽,没有边界,这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上述“模糊理论”的一个方面。但是如果这种对某一事件或行为的详细的陈述对案件没有任何联系与启示,则显滑稽,“太多”。那么证人是怎样把握陈述的详细程度的?法官和陪审团是怎样知道证人该陈述多少、该省去多少才算符合法庭的要求——“全部的真实”的?任何一对说话者与听话者是怎样知道应该省去可以省去的细节、而保留应该保留的语项的?详细的程度或省略的标准在哪里?图式理论可以解释这种省略。

图式是认知学领域的概念。储存在人脑的长时记忆中的百科信息是以图式为单位的。图式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经验,是人们对于某一客体,事件,行为、概念等的许多种属性的知识建构[9]。一个图式在语言中表现为一个词语,而这个词语具有多种属性,且这些属性具有模糊性。一个图式就是一个模糊集。如“秃子”一词,是一个图式,头上到底有多少头发,且性别、年龄、职业、文化程度、性格等都是其属性。这些属性是模糊的。“秃子”一词被称作是“语项”或“明示的语项”,其属性即图式中没有用语言表达的部分被认为是被默认的细节或已知的或共知的经验。一般认为,某一关键的语项可以激活某一图式,说话人与听话人共知的部分则是可以被省略的。例(3)中证人认为法庭与他有着相同的图式,他把该省略的部分(共知的部分)都省略了。又如:

这里图式理论的共知性和可省略性与语言的模糊性构成了一个统一体。一方面,图式中,已知的或共知的经验,又称作“默认的细节(default slots)”;一个图式到底由多少个细节组成是没有边界的,是模糊的。另一方面语音、词义、语用等的模糊性构成图式知识的一部分,形成共知经验的内容。在语言使用过程中往往被省略。这一部分内容要得到辨析或再现,可以使用“明示的语项”,语境也能起到部分作用。

三、明示的语项

在图式理论中,已知的部分如果没有特殊的需要则不需用语言来陈述。如果用语言陈述出来,所用的语言词汇叫“明示的语项”。如例:(5)他穿着衣服去上班。(6)他穿着睡衣去上班[10]。例(5)很滑稽,人们一般不这么说。不穿衣服上班,穿什么?难不成什么都不穿?但例(6)则在理。“穿着睡衣”是明示的语项,是图式中特别的现象,或处于图式边界模糊的现象或者不属于该图式中的现象。用明示的语项陈述出来具有特别的含义:说明这个人很特别,别人一般不穿睡衣上班;或这个人这一次很特别,平常他不穿睡衣上班。明示的语项还能激活相关的一些图式,如:睡衣能激活睡觉,精神倦怠,邋遢等图式。又如上例:(2)妻子:昨天晚上,听说你和一个播音员在一起。丈夫:王明。他就是新来的播音员。“播音员”是一个图式,其性别、年龄、教育程度等是模糊的,同时这些模糊的成分也是该图式默认的内容,或称作共知的经验,是可以省略的部分。图式其实就是一个模糊集。“王明”,对于“播音员”图式,是一个“明示的语项”。特别是后面的解释“他就是新来的播音员”,明示的作用特别强。它含有特别的意义:这个人不是你臆想中的播音员。同时“王明”也是一个图式,或者激活一个相关的图式:在中国“王明”是男性的名字,其年龄,性格,身材,教育程度等是该图式默认的内容或模糊集。“夫妻对话”既是一个语境或场合,也是一个图式,谈论父母,孩子,爱情等。“晚上”也是一个图式,包含加班,夜生活,梦游,男女房事等。这里的四个图式相切相交的点在于“性别”问题。

明示的语项“王明”,加上特别明示的解释“他就是新来的播音员”,所表达的特殊的含义或称言外之意是:这个播音员是个男的,不是女的;我没搞婚外恋。

妻子使用“播音员”一词,遵循了图式理论省略默认部分或已知部分的原则;同时该词是模糊语,妻子使用该词表达委婉、留有余地的意图。这是一种策略。丈夫使用的“王明”一词起到了“明示的语项”的作用,传递了言外之意,回答了妻子的疑虑;同时该词也是一个模糊语,丈夫也遵循了图式理论省略默认部分或已知部分的原则,没有点穿话题,给妻子留有余地或保全了面子。

交流的双方征询意图、传递意图、理解意图,实现交际目的的过程,我们称作商讨性。模糊语言依赖图式理论的“共知性”、“可省略性”和“明示的语项表达特别含义”的特点实现其商讨性功能。

四、语境(context)

语境是一个心理建构体(psychological construct),由交际时话语的上下文构成,既包括语言文字所提供的信息,也包括语言文字没有提到的信息。语境又称场合,同时又是一个较大的图式,它往往包含其它子图式。语境、事实、假设、概念等,构成人们对客观世界的经验或认知,它们依次是“默认的细节”的上位图式,储存于人的大脑。

语境具有辨析模糊的功能。如例:(7)“Light,please!”该句中并没有不确定性因素,但这句话究竟是让开灯,还是让关灯,只有在具体语境中才能弄清楚。如果大家都要睡觉,而灯还亮着,该句则是“关灯”的意思。如果天色暗下来,屋子很黑,该句则是“开灯”的意思。语境具有排除模糊的功能,不需要太多“明示的语项”就能实现语言字面意义与暗含意义的统一。又如:(8)A:下次再来玩。B:谢谢,我会的。下次一定来。这是中国最古老最普遍的送行时邀请对方再来做客的客套话。送行是一种语境,一个场合,一个图式:表达彼此之间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邀请”也是一种语境,一个场合,一个图式:表达相互往来的意愿。“下次”是明示的语项,是模糊的概念,同时也是一个图式:意指“这次”以后的任何时间的可能性;同时它的不确定性对“来玩”或“来做客”的往来行为具有取消性。这里使用明示的语项表达言外之意或隐含的意图是:在将来的任何时候,我们之间都要有亲密的关系,来不来做客是次要的;同时给对方接受邀请或拒绝邀请留有“余地”。这里使用的是模糊的技巧。

例如:(9)A:Verschueren:I want to get out,not in.B:Official:Ok,it’s this way.[11][12]这是Verschueren(1999)在机场问路的亲身经历例子:他想出机场到街上去见朋友,结果官员指引他走进了一个登机处。从机场建筑物的大门出去到街上去,与从登机处坐飞机出机场、出城市到外地或外国都是“出”,而不是“进”。

这里out和in是模糊语言。机场是一个地点,同时是一个语境或场合。机场位于法兰克福城市,而说话者Verschueren问话时则位于机场的某一个建筑物的某一个大厅或房间。这里out和in所指有可能是:城市,机场,建筑,大厅或房间。而这些个可能性在交谈中被当成共知的知识省略了。结果造成了交际的失败。交际失败的原因是缺乏用“明示的语项”来沟通或商讨。这一例说明:语境同时是一个模糊的图式,需要“明示的语项”来辨析模糊因素,实现交际的意图。

五、总结

本文探讨模糊语言作为一种语用策略在交际中运作的机制。认知图式具有模糊性,一个图式就是一个模糊集。图式理论的共知性、可省略性为模糊语言作为委婉技巧或策略实现“间接表达”、“留有余地”等交际功能提供了理论基础。语境和图式理论的“明示的语项”表达特殊的含义、并激活相关的图式的机制为模糊语言的可理解性、在交际中实现相互沟通与商讨性功能提供了可能性。

[1]伍铁平.模糊语言初探[J].外国语,1979,(4).

[2]苗东升.模糊学导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

[3]何自然.再论语用含糊[J].外国语,2000,(l).

[4]伍铁平.模糊语言学综论[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6).

[5]俞东明.语用语法歧义和语用模糊对比研究[J].外国语,1997,(6).

[6]操凤玲.模糊语言的语用模糊与范畴的模糊性[J].外国语言文学,2003,(4).

[7]吴亚欣,自然语言的不确定性和语用学研究[J].外语教学,2001,(1).

[8]Cook,Discourse and Literatur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12.

[9]桂永霞,江先行.图式理论与话语分析[J].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3).

[10]桂永霞.语用预设与图式理论[J].兵团教育学院学报,2009,(4).

[11]张瑞鸿.模糊语言的顺应性解释[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8,(7).

[12]桂永霞.顺应理论与图式理论[J].重庆工商大学学报,2010,(5).

Language Fuzziness and Schema Theory

Gui Yongxia,Peng Shanshan

Schemata is fuzzy and a Schema is a fuzzy set.The commonness and omissibility of schema theory lay theoretical basis for fuzzy language,with the function of indirectness and euphemism,leaving room for communicative functions.Context and some linguistic items in a schema conveys some special meaning and stimulates relevant schema system,thus providing the possibility for the understandability of fuzzy language and for fulfilling its function of mutual communication and negotiation.

language;fuzziness;schema theory;function of negotiation;context

H3

A

1673-1573(2011)02-0069-04

2011-05-13

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一五”规划2008年度课题(08B33)

桂永霞(1966-),女,湖北京山人,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彭珊珊(1970-),女,广东湛江人,广东女子职业技术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

责任编辑、校对:焦世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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