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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亚里士多德的两种幸福观

2011-08-15谷耀宝

关键词:神性幸福观亚里士多德

谷耀宝

(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论亚里士多德的两种幸福观

谷耀宝

(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从古至今,幸福问题一直是人们所无法回避的问题,许多哲学家都对幸福问题进行追问和研究,其中,亚里士多德是最有影响力的论述者之一。亚里士多德对于“幸福”的论述主要集中在《尼各马可伦理学》和政治学这两本著作中,他是古希腊时期对于幸福论述的最为深刻、系统的,仅针对亚里士多德的自身的幸福论体系,学界把他的幸福论划分为涵盖论(inclusive notion)和理智论(intellectualism notion),主要就亚里士多德两种幸福的观点做出梳理和解释。

幸福;沉思;神性

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最终追求——幸福问题,一直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法回避的问题。不同的时代,每个不同的人,对于幸福有着不同的认识和定义,但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普遍的定义可以令人信服,所以早在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就说:“幸福是什么是很难定义的。”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中对于幸福也进行了详细的探讨,他的幸福观是古希腊时期对幸福问题论述最深刻,最系统的。

一、幸福的定义

幸福,希腊语是eudaimonia,从其词源上讲,它包含“eu”(好或善)和“daimon”(灵魂的守护者),可以看出eudaimonia与我们现在所讲的“幸福”有着很大的不同,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幸福定义为“一种持续时间较长的对生活的满足和感到生活有巨大乐趣并自然而然地希望持续久远的愉快心情。这既是每个人追求的目标,也是整个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虽然流行的用法也涉及某种精神状态,与愉悦和快乐相关,但eudaimonia不仅具有这些内涵,英文一般译为 happiness,happiness更多是指一种主观状态,即处于或倾向于某种意识的愉悦状态,或所有评价生活质量的手段,john.cooper翻译为“human flourishing”,W.D Ross译为“well—being”,关于怎么翻译我们就不做过多论述了,我们需要明白的是我们不能以现在对于诸如“善、德性、幸福等”的理解来分析和认识这些哲学家的思想,那样的话我们就很难真实的认识和评价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只能会更加困惑,我们应避免这种不对称性,避免被我们现在的观念和知识框架。在中文上我们仍译“幸福”,但要记住与我们现在的幸福更广义些,具有超越性所以,从词源上讲,我们可以看出幸福就要生活的好、要有善行,而且还要有善的灵魂的守护。

二、亚里士多德的两种幸福观

在古希腊世界,幸福是与善联系在一起的,亚里士多德在其《尼各马可伦理学》中首先将幸福定义为“至善”,即最高的善,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和古希腊其他的哲学家对于幸福的理解是相似的,但亚里士多德认为说幸福就是至善只是两个同义词的列出,并未有多少实质性意义,他将幸福定义为“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德性也就是使得一个人好并使得他的实现活动完成得好的品质。因为在他那里,伦理学和政治学是相辅相成,联系在一起的,人既是社会性的政治的动物,又是理性的动物,而人的幸福在城邦的现实生活中才能得以实现。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第十卷中他最终提出了“沉思是最大的幸福”,而“其他的合乎德性的活动是第二好的”,他认为沉思是最高等的实现活动,最令人愉悦、最自足。把沉思的生活归结为一种超越人的生活的“神性的生活”。

仅仅针对亚里士多德的自身的幸福论体系,学界把他的幸福论划分为涵盖论(inclusive notion)和理智论(intellectualism notion)。以Ackrill、Kety、Irwin为代表的学者主张涵盖论,观点是:亚里士多德所论的幸福是各种德性和外在善的集合。以 Hardie、Kenny、Cooper为代表的学者则主张理智论,观点是:把思辨等同于幸福,思辨是最高的幸福。西方学者己经用大量笔墨来争论亚里士多德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含义,他本人究竟主张哪一种幸福,这两种幸福观是否以及如何能统一起来等问题,但国内学者对这个问题至今还少有专题研究,对此问题,亚里士多德研究者余纪元先生并不赞同涵盖论和理智论的观点,提出了等级幸福观的看法:“思辨活动是首要幸福,伦理活动和实践智慧是次一级的幸福”。[1]他认为两派冲突的关键在于混淆了纯思辨的活动和真实可过的思辨生活,即作为一个人的思辨者的生活和有某种神圣的东西在他身上的思辨者的生活,这两种生活并不冲突,而只是一种等级排列。对于这种观点本人是比较赞同的。

在讨论之前,我们先理清亚里士多德的一个观点。他认为世界上天然存在着统治与被统治之分。在一个整体中,部分与部分之间存在着统治与被统治之分,自然界的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事物也是这样,人与其它动物也是统治与被统治关系,“一切动物因受到人的管理而得以保全,并更为驯良。”[2]15政治学接着深入说,人与人之间,男与女之间、主人和奴隶之间也天然具有这种关系。具有更高理智的人就是应当统治缺乏理智和没有理智的事物或人。然后就单个人来说,他的灵魂和肉体之间的关系也适用于此,“前者自然地为人们的统治部分而后者自然地为被统治部分”。[2]14那么我们照他的思路推导下去,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灵魂中理性最主宰的部分—沉思和灵魂中其他部分也自然有着高低之分了。所以亚里士多德为人们提出了两种幸福观,并不是要贬低某个,而是认为,第一种是第二种的保证。用他的话说就是“一方主治;另一方受命而行,两者合力,可以完成一项事业,合作的两方较高,所完成的事业也就较高。”[2]14显然,此两者是人类中最高的两部分,是第一和第二的,而且两者是不能分离的,正如离开了肉体灵魂也就不再存在一样,两者是共存的关系,两者的合作才能达到人类的最高善达到最大的幸福,脱离了一方的另一方是不存在的,这就类似于矛盾关系。

从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我们可以发现他提出了两种幸福,最大的幸福——合乎最完满德性的实现活动,即是沉思,“如果幸福在于合德性的活动,我们就可以说它合于最好的德性,即我们的最好部分的德性。我们身上的这个天然的主宰者,这个能思想高尚的、神性的事物的部分,……正是它的合于它自身的德性的实现活动构成了完善的幸福。而这种实现活动,也就是沉思。”[3]305其次还有第二好的幸福:“合于其他德性的生活只是第二好的。”[3]308爱智慧的哲学的沉思生活放在了最高位置,而属人的明智的生活则是其次的。他在第十卷中做出了论证。第一,沉思是最高等的实现活动。两个方面:沉思是灵魂中最高等的部分,是类似神性的部分;沉思的对象是最高等的,是永恒的不变的事物,是超越人之事物的。第二,沉思最为连续。沉思是最为持久的实现活动;第三,沉思活动最令人愉悦。“快乐是灵魂的习惯”,沉思活动本身就是值得欲求的,令人愉悦的,他不需要外在快乐的附加,因为附加反而干扰这种活动,获得智慧所带来的快乐是“最持久最纯净的”,是“所有合德性的实践活动中最令人愉悦的了”。第四,沉思活动是最自足的。他认为智慧的人和其他德性的人一样也都需要必需品,但智慧者除此之外别无所依,沉思的活动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因为沉思活动是自足的,它本身就是目的,令人喜爱的,并且越是这种沉思,越具有智慧。而其他德性的人则必有所依,因为实践活动求于行动外的某种东西,是工具性的,目的不再自身。他举例说:公正的人一定要有接受公正的人,慷慨的人一定要有获于慷慨的人,否则,公正之人就不能称其为公正,慷慨之人也不能称为慷慨,因为他们虽具有此种德性,却不能实践于现实活动当中,没有实践的对象。第五、沉思具有最多闲暇。他认为“幸福似乎是包含闲暇的”,“闲暇”并非现在生活当中所说的一种休息或放松,古希腊的闲暇多指一种别无其他目的而全然处于自身兴趣的活动。他首先认为政治和战争都没有闲暇,他们的目的不是自身,而是自身之外的其他目的,如荣誉等,它的本性是忙碌的工具性的。而沉思的生活目的是在自身的,它自身就是值得欲求的。最后,亚里士多德把沉思的生活归结为一种超越人的生活的“神性的生活”,“这种品质是优越于其他混合品质的”。关于沉思是最大的幸福,亚里士多德从两个方面进行了论证:第一,其他动物是不分有幸福的。因为其他动物只具有营养能力和感觉能力,而缺少理性能力,所以它们不能沉思,它们不能获得第一等幸福。再者,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所以人的实践生活人的现实活动是公共的生活,人的其他具体德性的实行是需要其他人的。而动物显然没有社会性,所以它们也不能享有有关伦理德性的幸福。亚里士多德总结说:“兽类和神是没有德性的”。这并不是把兽类与神划等号,兽类是低等的,是不配具有德性的,而神是最高等的,是超越于德性的。

第二,亚里士多德认为神是最幸福的,所以人的灵魂中类似于神的活动才是最幸福的。首先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一种复合体,人身上具有神性的部分,与他老师不同,他认为人的灵魂是离不开肉体的,人永远也达不到永不间断的沉思,这是类似于神的能力,是与人的生活不同的,这种神性的活动超越了人的世界,他关注的事物是超越于人的最高等的事物,它是一种“分离”,一种最单纯的灵魂活动,最少受肉体和其他因素干扰的活动,最接近于神的活动。他认为灵魂是统治肉体的,但由于人的有限性,所以他说的这种生活是人所无法达到的,是高于人的,但是却可以无限的接近,他说越多的沉思活动,你就越接近于神。注意在这里他说的神是人身上所具有的神性的元素,而非把我们现在所认为的宗教神放在核心位置,而贬低人的地位。也许正是这种潜存的歧义,被以后的宗教所利用,所以我们应避免这种误导。正如黑格尔所说,“亚里士多德的这个神,只是具有内在活动性、完全实现了的、至善的思想或概念的代名词。”[4]294-299换言之,亚里士多德的神,“是哲学神、逻辑神、理性神”。在古希腊时期,奥林匹斯诸神等人格神是占据着重要地位的,这种理性的神正是道德善与智慧的终极源泉,没有实际性和功利性,是一种更高层面对智慧的追求,亚氏认为那种神性的完满的沉思活动不是人所能达到的,并不是对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的一种否定,恰恰相反,正是有这种超越人的事物和追求,才促使着人类不断进步和完善,一种超越自我的驱动。所以他所说的这种神性的生活有些类似于柏拉图所提出的“理想的城邦”,柏拉图勾勒出了一个完美的城邦模型,他借苏格拉底之口认为这个理想的城邦并不一定可以在现实中去执行,他声称理想城邦能否实现并不重要(《国家篇》)。既然这些东西无法实现,无法达到,那么为什么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要把这些放在如此崇高的位置呢?人是具有超越性的能力的,亚里士多德认为“不要理会有人说,人要想人的事,有死的存在就要想死的存在的事,应当努力追求不朽的东西,过一种与我们身上最好的部分相适合的生活。”[3]307美国当代分析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认为人的类似身心的理性能力是超越于实践生活之序的,“人类的可能性表现出理性对于实践生活秩序的超越。拥有理性的人,是这世上仅有的能超越自身关注于比自身更高级的事物且能分有这些事物的生物。”接下来他又说道:“因而,拥有理性的人,是这世上仅有的能超越自身关注于比自身更高级的事物且能分有这些事物的生物。”[5]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人不仅是社会的人,更是理性的人,是以求知为本性的人。只有人这种生活才能去关注去追问那超越于自身的东西,这是人类进步的来源,也是人之为人的特殊功能。

在第十卷的第八章中他又论证了合于其他德性的活动是第二好的。首先,他认为合于其他德性的实现活动都是人的社会性的体现。是与感情肉体等无法分离的,无法脱离于人的混合本性。而努斯的德性则可以分离的,努斯分为:质料的、被动的;形式的、主动的。正是这形式的主动的努斯造就了万物,它是不要束缚的、纯净的。所以它更少受外在东西的干扰,更少依赖。而“德性的实践需要许多外在的东西,而且越高尚、越完美的实践需要的外在的东西就越多。但是一个在沉思的人,就他的实现活动而言,则不需要外在的东西。”[3]309这种东西反而会阻挠它。由此,可以得出在其伦理学中存在着两种幸福:“幸福是实践智慧与伦理德性的活动;幸福是理论智慧的活动,即沉思活动。”与亚里士多德相反,“康德认为道德的德行是高于理论的沉思的,后者并不像前者那样使我们陪享幸福。”[6]但是对于思辨活动究竟是什么,亚里士多德却并未详细阐述,是否因为它是“不可说的”(因为语言的有限性,还是隐而不谈),是非可以逻辑论证的,因为怎么去说明也是在论证之中而不是在论证之外,这就类似于休谟的“归纳问题”,因果关系本身就是由归纳证明的,而你再去用归纳方法去证明其归纳的正确性,就会产生歧义,因为你的归纳方法本身还未得到证明其正确性。

在《亚里士多德十讲》中,托马斯·阿奎那在讲述亚历山大和其交往中提到:亚历山大和其老师经常讨论问题,告诉其老师,有些东西是不能讲述于外人的,是因隐而不谈的,那么我们需明白他的论述对象究竟是谁,是哪个阶层呢?

三、结论

总之,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是存在着两种幸福观的,具有神性的沉思活动是最大的幸福,而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则是次等的。这两种幸福并非是对立的、排斥的,也并不是如托马斯.阿奎那所划分的尘世幸福和天堂幸福一样,把人拒之在真正的幸福之外。但他显然也并未明确说人能够达到这种最大的幸福,而只是指出了哲学家即智慧的人“是所有人中最幸福的”,他们是最具有神性的,而城邦中的公民所享有的幸福则是次等的幸福,因为他们只关心于流变的事物,而不去思考那些神圣的不变的事物。本人认为亚里士多德的等级幸福观提出不是强调对立性、差别性,而更多的是积极性,他所定义的人是社会性的,理性的,是以求知为本性的,是追求对自身超越,达到灵魂的上升,由此达到人的完善、完满的。他指出“最大的幸福只有神才能享有”,因为只有神才能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善,它自身就是完满的,才能进行永不停息的沉思活动。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因为亚里士多德认为的幸福是具有过程性的,不是暂时的、静止的,虽然作为个人或单个的哲学家来说是无法达到最大的幸福,但作为世代更替的人类发展过程来说,这种人类的沉思活动却是无限延续的、永不间断的,在这个似乎永续的过程中,人类不断超越自我,不断发展,因此也就越来越接近于最大的幸福。这种神性正是道德善与智慧的终极源泉,没有实际性和功利性,是一种更高层面对智慧的追求,亚氏认为这种神性的完满的沉思活动不是人所能达到的,并不是对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的一种否定,恰恰相反,正是有这种超越人的事物和追求,一种超越自我的驱动,才促使着人类不断进步和完善。

[1]余纪元.亚里士多德论幸福:在柏拉图的《国家篇》之后[J].朱清华,译.世界哲学,2003(3).

[2](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吴寿彭,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5.

[3](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廖申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4](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M].北京:三联书店,1956.

[5]Thomas Nagel:A ristotle on Eudaimonia,in Essays on Aristotle's Ethics,edited by Amélie Oksenberg Rort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0.

[6](美)S.罗森.德性与幸福:康德对亚里士多德[J].成官泯,译.世界哲学,2005(2).

Discuss on Aristotle's Two happiness Theme

GU Yao-bao
(Graduate School,Party School of C.P.C.,Beijing 100091,China)

Historically,happiness is always a never-to-be-evaded problem.In the past,many philosophers had researched on this theme,Aristotle i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one.In Ethica Nicomachea and Politics,Aristotle has a detailed discussion on the theme of happiness.There are three definitions of happiness:happiness is the highest good ness,happiness is acting with your soul in accordance with virtue,contemplation is the supreme happiness.In this article,the author tries to comb and rethink the discussion on the contemplation is the supreme happiness.

happiness;contemplation;divinity

B502

A

1008-2603(2011)06-0089-04

2011-09-09

谷耀宝,男,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杜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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