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生态与制度选择——以法国为例

成为杰

(广西民族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广西南宁 530006)

政党生态与制度选择
——以法国为例

成为杰

(广西民族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广西南宁 530006)

法国 ;半总统制 ;政党;制度

一国的政治制度必须与本国的政党生态相适应。法国政党生态有本国自身特色,决定了法国不能适应议会制和总统制的政治制度,只能适应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半总统制。反过来,半总统制又帮助法国弥合了社会裂痕,改良了政党生态。

政党是一国政治舞台上的主角,政党生态与一国政治制度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本文以法国为例,分析认为,一个不适应本国政党生态的政治制度会导致国家政局不稳定,政府效率低下,而一个适应本国政党生态的政治制度会弥合社会裂痕,甚至改良政党生态。

一 法国政党生态

1 法国政党生态状况

法国的主要政党有社会党、法国共产党、保卫共和联盟、法国民主联盟、国民阵线、绿党等。法国宪法第四条规定,“各政党和政治团体协助选民表达意见。它们可以自由地组织并进行活动。”[1]政党的活动得到宪法的保障,活动积极性和能力都比较强,再加上法国国民参政意识比英美国家更为强烈。法国政治文化中充满了对于理想社会的憧憬,在历次革命的洗礼中,培养了崇尚自由的精神,国民崇尚政治浪漫主义,与对于政治理想的追求。综合考察法国政党生态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政党林立。与英美等国家相比,政党的数量较大,政治局面比较复杂,国民在政治观点上的选择较多。历史上,法国政党数量被幽默的与法国奶酪的种类,可见政党数量之多。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时期有所减少,但是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仍然是非常多的。

第二,各政党势力比较均衡。任何政党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建立稳固的政治局面,都必须通过与其他党派建立联盟才能赢得选举。如左翼政党社会党有 17万党员,法国共产党有 28万党员,虽然右翼政党保卫共和联盟有 90万党员,实力较强,但实际也几次失去政权。

第三,各政党政治观点分歧较大。在历史上,法国政党的产生与其说是因为代表不同的阶级利益而产生组织,不如说是对于革命后社会的不同政治主张而形成。所以,各政党派别之间的分歧较大。虽然左翼政党法国共产党放弃“阶级斗争”的口号,向中间靠拢,但右翼政党如国民阵线,在政治纲领上与其他政党分歧较大。国民阵线在经济上主张放任自由主义;在欧洲建设上合对外关系山推行民族主要以;极端仇视外来移民好第三世界,宣扬种族主义;提出“法国是法国人的”、“法国人第一,移民滚出去”等口号。

第四,比较容易出现党的分裂和新党的异军突起。如1905年成立的统一社会党。在 1920年图尔召开的代表大会上,发生严重分裂。多数派在 1920年 12月组建为法国共产党,少数派在 1921年重建为工人国际法国支部,即社会党。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初期,社会党又发生分裂重组。又如绿党的迅速崛起。虽然绿党一直是个小党,党员人数不过 6000人,1989年前的总统选举和议会选举中所得选票都未超过5%。但是自 1989年欧洲议会选举中,绿党一举获得 10.8%的选票。1993年议会选举第一轮投票中,绿党和生态学派共获得 7.9%选票。1997年议会选举中,破天荒获得 7个席位,并在左翼政府中占据几个部长和国务秘书的职位。

2 法国政党生态下的政治乱象

在这种特殊的国情之下,法国政治相比英美等国家的有序的政治参与形成的政治局面呈现出来一定的政治乱象。

第一,政局不稳,政权更迭频繁,执政党政治观点激进。由于各政党都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整个政局,所以政党吸纳政治参与压力的能力有限,民主制度下的较高的政治参与程度对于当局政权造成了较大的压力。自法国大革命的二百多年以来,作为政党前身的各政治派别就成了国民参与革命的组织,不但不是促进政治和平进程的力量,基本上都是革命性政党。往往是政治观点比较激进的政党上台执政。如最早出现的政党法国工人党,之后的激进党经常在 20世纪三十年代上台执政或占据重要地位。

第二,政治斗争内耗国家力量,执政党执政能力差。由于没有一个政党能够整合社会力量,要赢得法国选举成为执政党的最有效方法不是把精力放在怎样提高巩固政绩,也不是通过宣传本党的政治思想,赢得选民的认同,而是各政党之间的纵横捭阖的政治联合和政治家的政治手腕,所以政治斗争形势复杂,政党本身的执政能力较弱。如二战中达拉第政府的绥靖政策间接造成了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亡国。

法国的政党生态的特点却在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和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多党制下,弊端被充分暴露出来,所以,有学者认为“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政党制度所表现出的党派林立和软弱多变,是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内阁更迭频繁和政局动荡的主要根源,也是导致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走向灭亡的主要原因。”[2]“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多党制不仅没有克服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多党制的弊端,反而使这种弊端严重起来。”[3]归根到底,法国需要一种适合自身特点的政治制度。

二 政党生态对制度选择的影响作用

从理论上讲,法国的困境就是法国的政党生态与当时的政治制度的不适应的困境。从法国的政党生态的特点分析,法国既不能实行英国式的议会制,也不能实行美国式的总统制,而比较适合具有自身特色的半总统制。

1 不适合实行议会制

议会制也称议会民主制或内阁制,特点是其政府首脑的权力来自议会的支持,而这种支持通过两种途径落实:第一是国会改选后的多数议席支持,第二是行政首长赢得国会的信任投票。因此,所属政党未能赢得国会大选的政府首长连同其内阁必须提出辞职,而未能通过国会信任投票的政府首长,连同其内阁也必须辞职。由国会重新在席位居多数的党派中协商选举产生新的首脑与内阁。

议会制以英国为最典型国家。在这种制度下,政府首脑由立法机构最大政党的党魁出任,以确保政府的政策在立法机构得到支持,行政机构由立法机构产生,国民可通过立法机构有效制约政府,并随时罢免政府首脑。所以,这种制度比较适合社会整合程度比较强,没有严重的社会裂痕的社会。

但是法国的社会在强烈的思想冲突之下,各政党林立、政治观点分歧严重,“这种政党联盟和联合政府只是各政党在争夺权力和瓜分肥缺中暂时妥协的产物,是极其脆弱的,一旦发生意见分歧,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不是有关的政党撤出政府酿成政府危机,就是通过议会推翻政府。”[4]。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和法兰西第四共和国都是实行的议会制,结果不能成功。理论和实践都证明,法国不能实行议会制。

2 不适合实行总统制

总统制是指由选民分别选举总统和国会,由总统担任国家元首,同时担任政府首脑的制度。总统制以美国为最典型国家。在总统制下,总统独立于议会之外,定期由公民直接或间接选举;总统只向人民负责,不对议会负责。这种制度下总统有较大权力,能够和议会抗衡,一旦赢得总统选举就被认为是获得执政党的地位,比较适合整体认同度比较高的社会。

但是法国的情况是难以有一个国家所有政治团体都高度认同的政治人物或者组织出现,即使是当年的戴高乐也有法共作为比较强大的反对派存在,同时,反对派也不可能对于选举出来的总统有很高的支持,所以,法国不可能实行总统制。

1958年,法国殖民军作为一股力量介入政治。5月 9日,拉马尔·萨朗等高级军官向当时的总统科蒂发电表示不满,企图左右中央政府对阿尔及利亚决策。结果造成政府垮台。他们甚至扬言要在 5月 27日、28日先向各省,然后向巴黎进军,实现夺取政权的“复活作战计划”。[5]军方企图建立独裁政权的行为遭到了左翼政党和人民的坚决反对,说明在当代法国想建立大权独揽的总统制政权已经不可能。这种威胁不但没有促成总统制的产生,反而催生了戴高乐政权和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半总统体制的产生。经过戴高乐的政治斡旋,“1958年 9月 28日就新宪法草案举行公民投票。投票的结果大出人们的预料:根据法国本土的统计,赞成新宪法草案的票约为有效票的 79.25%,即平均每 5张票中,有 4张是赞成票,占压倒性多数。”[6]可见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和半总统体制广泛的政治基础和社会基础。

3 半总统制是合适的政治制度

半总统制,是一种具有总统制的实质,但在形式上保留议会制,而且总统作为国家元首又掌握行政大权的政体。半总统制的内阁有相对较稳固的地位,国会权力相对缩小。在半总统制下,总统为国家真正的权力中心,由国会选出的总理只是辅助性质;内阁的实际权力大大减弱,但其地位稳定,政局较平稳,不易发生剧烈震荡;国会的权力相对缩小。

这一体制具有总统制的两个特点。首先,作为国家元首的总统掌握着重要的全国最高行政权力;其次,总统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国会仅能从立法上对其实施影响,但不能利用不信任案迫使其辞职。但同时又具有议会制的两个特点:首先,内阁由在议会中占多数的政党组成;其次,政府向议会负责。

这种制度既能保证民众对于政府的制约,又能使民众的意见基本得到统一。在半总统制下,法国的政治局面会出现以下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当国民的意见比较容易统一,执政党的执政基础比较稳固的情况下,表现为总统选举胜利的党即总统党和议会选举胜利的党即议会党是同一个党。这时候,政府能够运行权力而不受制约,制度运行像总统制一样有效率。

第二种情况是当国民分歧比较大,执政党的执政基础不稳固的情况下,表现为总统选举胜利的党即总统党和议会选举胜利的党即议会党不是同一个党。“在这种情况下,总统的权力、地位自然就受到议会的制约,议会便会形成权力中心。”[7]

这时候,法国总统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总统利用任命权与议会多数党妥协,总理双方妥协的产物,对双方负责。第二,使用宪法赋予的权力,解散议会,重新选举。一般来讲,在这种情况下,左右两个政党联盟的实力相差不是很大,所以总统党和议会党都能够选择前者。这时候,就是法国政坛特有的现象“左右共治”。

“左右共治”的情况曾经出现过三次。1986年～1988年,左翼总统密特朗和右翼总理希拉克“左右共治”;1993年～1995年,左翼总统密特朗和右翼总理巴拉迪尔“左右共治”;1997年～2002年,右翼总统希拉克和左翼总理若斯潘“左右共治”。

左右共治的好处是可以保持法国政局的稳定,这种宪政体制迫使左右双方必须坐下来互相妥协,共同治理国家,政府不会轻易被代议机构推翻,弥补了多党制给法国政府带来的巨大政治参与压力。这种情况有效的制约了左右双方推行有利于自身而忽视其他阶层利益的政策,短期的左右共治的情况是有利于法国社会和法国政府的。

但是“左右共治”也有一定的弊端。在“左右共治”下的政府政策也不得不在左右间摇摆,工作效率低下,甚至会影响到外交政策。1997年到 2002年的 5年里,希拉克与若斯潘的左右共治持续时间长达 5年之久,使法国政府长期处于无所适从、左右摇摆的境地,不利于政府推行强有力的政策措施。在一些国际峰会上,经常可以看见法国总统和总理成双成对地出现,两人分享一个名额,使法国的国际形象受损。如在 2000年欧盟首脑会议 (尼斯会议)上,当时法国是主席国,在讨论整个改革的过程中,法国总统希拉克跟若斯潘,都怕在会上丧失法国利益,怕被抓住把柄,影响法国 2002年大选,所以在讨论尼斯条约理事会投票票数分配问题上,不断地为法国争取利益,造成了会议进程缓慢,所以在欧盟各国之间形象极坏。由此可见,“左右共治”不能长期存在。所以,在 2000年的政治体制改革中,法国的总统任期改为 5年,与总理任期一致。这样总统和总理同时选举,在维护以前政治原则的前提下,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左右共治”的发生。

总体来看,半总统制度保证了在法国的政治生态条件下的政局稳定,实践证明这是一个适合法国政治条件的政治设计。

三 制度选择对政党生态的改良作用

法国半总统制度的实行同时也对于法国政党生态有改良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政党以政党联盟面目出现,左翼联盟和右翼联盟趋向稳定。半总统制大大加强了总统的权力,大大削弱了议会反对党的干政能力。这样小党要在政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就不能像议会制下的反对党一样,只要争取到议会的几个席位就会获得相当的发言权了,必须依附于某些大党,争取赢得总统选举才能真正具备干预政治的能力。而大党也改变了自己以前被求助于小党才能取得政权的尴尬地位。政治局势由大党迎合小党,变成了小党迎合大党。经过五十多年的政治实践,逐渐形成了两个相对稳定的政治联盟,左翼政党联盟 (社会党、法国共产党)和右翼政党联盟 (保卫共和联盟、法国民主联盟)。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很难取得政权。

第二,政治观点向中间靠拢,极端的左翼和右翼不能主导政治局面。左翼中的法国共产党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期间放弃了许多左派口号。1963年否定了把一党制作为向社会主义过渡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先决条件。1964年放弃无产阶级专政和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口号,提出建设法国色彩的社会主义、即“一条和平的、民主的、多数人的多元化的道路”。1994年的第二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放弃了民主集中制。1996年第二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放弃了阶级斗争口号,提出“公民干预”理论。极右翼国民阵线没有放弃自己的极端观点,但是始终不能取得执政地位。

综上所述,在政治文化趋向两极化的政党生态条件下,法国没有照搬现成的议会制或者总统制经验,而是扩大总统权力,使其成为政局的稳定因素,从而形成了适合法国国情的半总统制格局。法国从本国国情出发进行政治设计,勇于在政治体制上进行创新,对于我国的政治体制改革有巨大的借鉴意义。目前我国正处于政治体制改革的关键时期,只有从本国政党生态特点出发,在充分借鉴各国经验的前提下,进行政治体制的慎重选择,才能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政治体制改革道路。

[1] 吴国庆,当代各国政治体制:法国[M]1兰州大学出版社,1998:3061

[2] 吴国庆,当代各国政治体制:法国[M]1兰州大学出版社,1998:2191

[3] 吴国庆,当代各国政治体制:法国[M]1兰州大学出版社,1998:2211

[4] 吴国庆,列国志:法国[M]1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3:1701

[5] 吴国庆,战后法国政治史 (第二版)[M]1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4:1201

[6] 吴国庆,战后法国政治史 (第二版)[M]1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4:130—1311

[7] 韩忠富,在传统的罗网下——徘徊困惑的法兰西[M]1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2511

Politica l Par tiesand Ecolog ica l System——Take France A san Examp le

CHENGW ei2jie
(College of Politicsand InternationalRelations,GuangxiUniversity forNationalities,Nanning Guangxi530006,China)

France;sem i2p residential system s;party;institution

A country’spolitical system shou ld adap t to political ecology.France has itsown characteristicsof political e2 cology,determ ines the French can’tadap t the political system thatbased on parliamentary and p resident,itcan only get used to the sem i2p resident system of fifth republic.Conversely,sem i2p resident system help French bridged the social crack,imp roved the politicalenvironment.

D 05

A

167322804(2011)032002720003

2010206201

2010年广西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项目“中国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理论辨正”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