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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逻辑谨严、富有新见的诗学著作
——评吴井泉著《20世纪40年代中国现代三大诗学研究》

2011-08-15陈爱中

关键词:诗派浪漫主义新诗

陈爱中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一部逻辑谨严、富有新见的诗学著作
——评吴井泉著《20世纪40年代中国现代三大诗学研究》

陈爱中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现在的现代文学研究倾向于忽略时间的具体性,大多采用相对模糊的年代学研究,对研究对象作十年或者更久的周期划分,吴井泉教授的新著《20世纪40年代中国现代三大诗学研究》,在吸取之前研究优长的基础上,以40年代的整体诗学研究为个案,以扎实的资料积累,厚重的学术积淀,敏锐的学术眼光,创造性地将这种研究视角推向了一个新的水平,值得关注。

吴井泉;现代诗学;研究

作为一种历史研究,对研究对象做时间视角的切入是当然选择,故尔,历时的纵向研究视野也就成为史学研究的基本架构,以时间为线索将不同的研究对象作分析性研究能够提纲携领,相得益彰。将时间作为一种根本性的鉴别纬度,那么,不同的时间区分自然会改变人们对事物的研究结论,比如最初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开端被研究者放置在1919年,那么现代文学发生的动因也就归结于五四运动,这种归因的背后彰显的只能是文学的政治价值的归趋。后来随着研究视野的开阔,人们看到了晚清以来的近代文学与现代文学的关系,于是忽然发现“没有晚清,何来五四?”从单一时间顺承的角度理解,这不啻是一句废话,但如果考虑到之前的文学认识,就觉得里面又蕴含着丰富的内容,这种时间上的回溯和铺展,给了后来的文学场景提供了新的溯源性阐释,旧有的很多解释不清的问题,也因为抹平了时间上的人为壁垒,应然而解。

另一方面,对具体研究对象作单一时间纬度的划分,固然方便了研究,同样不可避免地带有割裂研究对象的风险,尤其是对于文学这种主观性很强的研究对象来说。譬如将1949年作为现代文学的终结点,之后为当代文学,就人为地将老舍、巴金、曹禺等单个作家作品的研究割裂开来,画地为牢,将这些作家当代时期的创作同现代时期分裂开来,做局部的研究,从而忽略了作家作品的整体性,忽视了这两个时期作品的内在联系,从而在人物的分析、故事线索的梳理上突兀许多。

正是对这种时间纬度研究的弊端的反思和深入探讨,现在的现代文学研究倾向于忽略时间的具体性,大多采用相对模糊的年代学研究,对研究对象作十年或者更久的周期划分,既能够发挥时间维度研究的优长,又能够避免上述的研究弊端,是当今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个前沿而又热闹的景观。从80年代初的20世纪中国文学的提法,到今天盛行的“60后”、“70后”、“80后”等年代学的模块划分,再比如耿传明的《长廊与背影——周作人的最后22年》、贾振勇的《郭沫若的最后29年》等,都彰显出学界在此一研究视角上的不懈努力。在这个层面上,我认为吴井泉教授的新著《20世纪40年代中国现代三大诗学研究》 (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的出版,在吸取之前研究优长的基础上,以40年代的整体诗学研究为个案,以扎实的资料积累,厚重的学术积淀,敏锐的学术眼光,创造性地将这种研究视角推向了一个新的水平,值得关注。

选题的敏锐性和必要性。中国新文学肇始于新诗,但这种时间上的先锋并没有给新诗带来全方位的“先锋”,相反,倒是从一开始就步履蹒跚,面临着很多的争锋与论战。相对于现代小说和散文来说,因为有鲁迅和周作人两兄弟的戮力同心,萌发既成熟,新诗的成长则显得漫长而艰辛,经过初期白话诗、初期象征主义诗歌、新月诗歌乃至于30年代现代派诗歌的辛勤耕耘,如火山蕴积,终于迎来了20世纪40年代喷薄而出的光景。从诗论角度说,艾青的《诗论》、朱光潜的《诗论》、朱自清的《新诗杂话》等在中国新诗理论史上堪称重镇的作品涌现在这个时期。从新诗文体形式的角度说,西方的自由诗在经过长时间同现代汉语的磨合后,在艾青、七月诗歌和中国新诗派等诗人的努力下,站稳了脚跟,胡适“要须作诗如作文”的汉语诗歌革新章程不再仅仅停留在口号的层面,真正落实到了实处。在继承之前新格律诗体探讨成果的基础上,格律诗的内容也在这个时期得到进一步的深化,无论是九叶诗歌还是七月诗歌乃至延安的民族化诗歌运动,都在此领域有所建树。另外,在民歌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和创新,解放区诗歌创造性地书写了诸如朗诵诗体、民间歌谣等新鲜的新诗诗体。从诗学理念的角度说,袁可嘉对“新诗戏剧化”理论的阐释和实践,胡风等人对“主观现实主义”理念在新诗领域的渗透,艾青对“诗”与“文”的融通,方言性、地域性民歌对这时期诗歌的浸润,等等。这些无不说明,对于中国新诗而言,40年代的新诗是一个承前启后的诗歌时代,既创造性地总结前朝,又开放性地启发之后的新诗创作,九叶诗派在80年代的重新“出土”就昭示着40年代新诗对中国当代诗歌的从技法到精神所具有的引领意义。因此,该书选择这个时期的新诗诗学作为研究对象,从理论建构的角度作总结性的阐发,在综括1940年代的诗学思想和诗体建设的基础上,对“延安现实主义诗学”、“‘七月’浪漫主义诗学和‘九叶’现代主义诗学”三大诗歌流派做重点细微的个案分析,理论的抽象和创作的具体实践相得益彰,得出的结论对于中国新诗理论史的建设来说,不无裨益。

原材料的重新整合与发现。目前来看,整个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领域并没有绝对的研究盲点,无论是作家、作品还是理论建构,多多少少都已经有触摸者,只不过是程度深浅而已。作为中国现代新诗发展的重镇,40年代的新诗一直是研究者目光聚集的焦点。陈敬容、唐湜、袁可嘉等等这些身处其中的人都曾经写出过足以彪炳千古的名篇佳作,是为后来者研究的奠基。80年代之后,随着社会文化的进一步开放,胡风的平反,随之带来的是七月诗歌的被抹去尘封已久的浮尘,“九叶”诗人在当时朦胧诗审美格局的印映下浮出历史的地表,本土化写作的内在要求促使人们对延安的民族化诗歌运动作重新考量,这些研究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甚至有些研究还走得比较远,比如对于九叶诗歌的研究,就出现了如马永波的《九叶诗派与西方现代主义》、蒋登科的《九叶诗人论稿》等较为细致而丰富的研究专论。在这样一个颇有“丰富的痛苦”意味的研究领域重新掘进,面对已经被爬梳过无数遍的材料,如何能够以创新的眼光,考察出独到的发现就是任何一个研究者所必须解决的前提问题了。因为采用了年代学的研究视角,得以对原材料作重新的整合和归类。因此,在这方面,吴井泉教授的做法有这样几个值得关注的地方,第一,对1940年代诗学理论的重构。一般来说,诗学的研究多侧重于文本的分析,重视诗歌体验的传达与重构。但对于“理论先行,创作后进”的中国现代诗歌而言,理论如智慧的引导者,在指引着中国新诗的粉墨登场。因此,把握住理论的核心并有所创作当是研究40年代诗学的首要选择。吴井泉教授在书中并没有采用大而全的理论体系建构模式,而是以40年代的九叶现代主义诗学、七月浪漫主义诗学和延安现实主义诗学三个能够涵盖这一时期整体诗学内涵的诗学理念为基础,分头掘进,在深入探寻每一个诗学理念堂奥的基础上,辐射出去,以点带面,从而重构出一个新鲜的诗学体系,既注重到现实的诗学,又兼顾到研究的历史。比如他对延安现实主义诗学的研究就是将其放置在整个1940年代现实主义诗学的大背景下展开的,该书认为,“1940年代现实主义诗学的积淀与成熟”主要由两大路径和三个阶段来组成。两大路径分别是“现实主义诗学自身思想与理论资源的历史性积累与继承”和“横向地对西方和前苏联现实主义理论的不断接受与内化”;三个阶段则为,一是初期的现实主义诗学阶段,“中期的革命现实主义诗学理论阶段”和“以意识形态为主的现实主义诗学阶段”。在这种整体分析的基础上,该书对40年代延安现实主义诗学的生成提出了颇为新鲜的见解,“1940年代延安现实主义诗歌所塑造的典型是在主观的人文理解包括训谕性的基础上与客观的写实性、真实性的融合,在这主客观的两极审美创造中偏向了主观这一极。也就是说,尽管延安诗学力求在训谕性和真实性之间寻求一种张力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往往会被突出的训谕性所打破”。可以说,这种评述很恰当地触摸到了延安现实主义诗学的核心,无论是诗人李季的《王贵与李双双》还是阮章竞的叙事诗《漳河水》,都是在遵循这个审美原则进行创造的。对于延安现实主义诗学“训谕性”在延安现实主义诗学中的作用,作者的分析也是全面而有见地的,“促进了政治诗学观的形成”,更重要的是,“促进了人诗一体化的诗学观的形成”。

由于吴井泉教授在写作本书之前就对胡风的文艺思想和编辑思想有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并写作了《胡风的编辑思想与七月诗派》、《胡风现代新诗凝视》等角度新颖、观点独到的文章,因此,在论述七月诗派的浪漫主义诗学时,无论是研究视角还是资料的分析,都要走得更远,尤为值得关注。该书先从当前研究的缺失谈起,“长期以来,中国现代诗学界普遍认为1940年代中国没有浪漫主义,即使有,也只是作为一种创作方法的存在,或者把它机械地纳入现实主义的主流思潮中”,为补偿这种缺失和偏见,作者提出“浪漫主义诗学在1940年代不但有,而且是作为一种整体的有机的诗学存在,主要体现在七月诗派诗学的理论与实践中”。并进一步论述到,“它的理论核心是以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为主体,以高扬主体精神为价值取向,执守知识分子的良知和思想独立,反对工具理性、集体理性对人的奴役与戕害,充分尊重人的个性、价值与尊严,也是对于人的异化现象的担扰与部分知识分子精神上的崩落状态的抵制”。并在经过较为细致的逻辑推理后,进一步认为,“七月诗派诗学是融合了现实主义因素的浪漫主义诗学,或者说是以浪漫主义为主体的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倾向的诗学”。毫无疑问,相对于之前对七月诗派诗学的定义,这个既包括精神引领、主导思想和题材选择的论述是更为全面和深入的,也显示出作者独到的学术眼光。其他的,诸如运用历史比较的方法凸现七月诗派诗学的浪漫主义特征,“如果说,1920年代浪漫主义诗学偏重于吸纳中西方近现代浪漫主义唯心的养分,那么,七月诗派诗学则更多地从古代以‘物感’为基础的朴素唯物主义的表现说中汲取灵感,同时又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近现代浪漫主义的‘自我表现说’之长,由此而形成了既有反映论,又有表现论,如此复杂交融、浑然一体的浪漫主义诗学体系。”比如对七月诗派的浪漫主义诗学与同时期的政治学的浪漫主义诗学的比较,等等,都能够做到论证扎实,新见迭出。

在论述“九叶”的现代主义诗学时,该书有许多地方是超越于当前的研究现状的,比如在谈到“新诗现代化”的问题时,作者如此说,“新诗现代化的核心是建构中国现代理想的诗歌图式,其建构的路径是文化融合,即原欲型文化与理性型文化的融合,以此创造出生态更加自觉平衡的或以原欲型文化为主的含有理性型文化的现代化的诗;或以理性型文化为主的融有原欲型文化的现代化的诗。”并认为“这两种诗歌的文化形态应该代表中国新诗的现代化方向”。随后,作者综合运用袁可嘉“有机结合论”、唐湜“诗是经验说”等诗学阐释来诠释这个观念的合理性。这种提法虽然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在解释九叶诗派的诗歌文本上确实能给人以启发。

毫无疑问的是,吴井泉教授的《20世纪40年代中国现代三大诗学研究》在对1940年代出版的诗学著作的研究和借鉴,对大量诗歌文本的阅读和对相关诗学的辅佐阐释上,尚显不足。但瑕不掩瑜,这些都难以遮蔽该书对中国现代诗学研究的促进。

G236

A

2095-0292(2011)03-0138-03

2011-02-27

陈爱中,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中国现代文学与文化。

[责任编辑 张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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