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卡佛的简单主义写作——解读《谈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

卢 萍

（1.华中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430079；2.滁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0039）

浅谈卡佛的简单主义写作
——解读《谈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

卢 萍1，2

（1.华中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430079；2.滁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0039）

雷蒙德·卡佛是美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具有鲜明个性和创作意识的作家，他的作品具有简单主义的独特风格。本文以他的《谈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为例分析了雷蒙德·卡佛的简单主义的写作风格及语言特色，并对雷蒙德·卡佛小说的创作主题及现实意义进行了探讨。

雷蒙德·卡佛；简单主义；文学风格

一、引言

20世纪70年代，美国文学流派中涌现了一股新的小说潮流－简单派，在文学上被称之为极简主义，极简主义一词最早来源于评论家赫拉格对卡佛作品的定义，“表面的平静，主题的普通，僵硬的叙述者和面无表情的叙事，故事的无足轻重以及想不清楚的人物”。这一流派出现后立刻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后现代主义文学风席卷而来的时代，卡佛的极简主义携带着美国的叙事文学走出了以约翰·霍克斯，托马斯·品钦，约翰·巴斯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超小说的文字迷宫。以雷蒙德·卡佛为代表的简单主义作家的“简单”，并不是一种文学技巧，它是一种新的小说方向，卡佛在自己的作品中将文字剔除到与生活平起平坐，而不是用文字去虚构生活或者表演生活。与传统的文学理念恰恰相反的是，简单主义作家认为简单平常的生活对他们而言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去表达真实的生活，当然表达真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简单主义作家必须坚持着一种朴实的写作立场，他们的作品不会高于生活，或者描写比真实的生活优雅的部分，也不会对生活本身进行加工处理，他们的简单不等同于简化，而是通过写作让自己更加清楚地看到生活的面目，从而更深地置身其中。他们的写作是客观真实的，是与生活比肩携手的，哪怕是一个琐碎的细节，抑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有着现实生活的影子。而雷蒙德·卡佛无疑是把极简主义这一写作风格表现的最为引人瞩目的作家。

雷蒙德·卡佛是当代美国著名的短篇小说家和诗人，曾发表过小说集《请你安静些，好吗？》、《愤怒的季节》、《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大教堂》等。卡佛是真正的蓝领作家，他的小说中的人物都是些社会底层形象，如：剃头匠、饭店女招待、邮递员、失业者和酗酒者等等。这可能跟卡佛本人的生活经历有关。卡弗出身于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其父是位锯木工，嗜酒成性，母亲靠做女招待补充家庭收入。卡佛在他高中结束后便开始做木工的生活，一年后与玛丽恩·柏克结婚，女儿和儿子很快相继出生。过早的婚姻和由此带来的负担与经济上的拮据压得卡弗喘不过气来。中年时期的卡弗甚至陷入了失业，酗酒，妻离子散等一系列苦难之中。因此可以说卡佛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磨难中度过的，他的作品是将自己的切肤之痛表现出来，他揭开了繁华盛世的面纱，展现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底层美国。而他自己也是这个社会阶层的一份子，他以小人物的视角去写和他在同一阶层生活的小人物。这些人物的生活是失败的，是没有希望的，甚至是走投无路的，然而这些都不会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或者有解决这些问题的优雅方式出现，因为困苦和无奈是他们生活的常态。卡佛是个客观的记录者，他并没有在故事中的绝望之处寄托或者暗示希望，他只是用一种冷静，悠长的凝视去直面无望。

本文通过对雷蒙德·卡佛的短篇小说《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的分析来了解卡佛的写作特色。卡佛极简的风格在《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这部小说里达到了极致。该小说故事情节简单，皆取自生活的片段，反映现代人的爱情困境与内心的疏离、寂寞，探讨了现代人的婚姻变故。

二、人物与场景

该短篇小说中故事发生在美国六七十年代，正是美国离婚率飙升的时期，现代文明给人类带来大量便利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冲击与伤害，爱情变的浮躁而不坚定，在面对挫折时甚至不堪一击。人们在寻求真爱的同时，却不知道真爱是什么，每一次爱情的出现和消逝都显得模糊和轻率，人们只能通过不停的变换对象来体会爱情，然而每次婚变都不可避免的带来伤害。小说中真正出现的人物很少，关系也非常明了。主要有四个角色，分别为两对夫妻：梅尔和特丽，尼克和劳拉。梅尔和尼克是老朋友，尼克和劳拉相识一年半，仍然如胶似漆；梅尔和特丽已经结婚五年，激情早已褪去，爱情也不知所向。小说以四人围坐桌前对话的场景开始，背景就是梅尔家的客厅，作者没有对其他自然景色或者人物外貌的过多描写。哪怕是寥寥几笔的场景描写也只是现实生活中最平凡的，最常见的一幕。全篇小说的时间推移也不是十分明显，我们只能从小说中对客厅光线的变化描写来猜测时间的推进。小说开始时，“从水池后面的大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充满了厨房”；对话进行中，“后院里，一只狗叫了起来。窗前那棵白杨树的叶子轻声拍打着窗玻璃。下午的太阳好像进到屋里来了，光线充沛舒适”；在讨论老夫妇的故事时，“屋内的光线和刚才不一样了，变得越来越暗淡了。但窗外的树叶子还在闪闪发亮”。小说结束时，天色已然漆黑，四人依然僵坐在桌边。从这个角度看，卡佛的小说很自然，自然的就像进行着的生活，丝毫没有布置的痕迹。小说里也没有起伏的故事情节，主要是由你来我往的对话构成，人物活动也仅仅是拿瓶，举杯，倒酒这些简单动作，人物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也都是真实生活的再现。有人说卡佛的简约风格就像一部照相机，记录着最真实的生活场景，同时也传达出充足的信息，使读者很快融入到小说的场景中去。

三、不完整的故事情节

卡佛的简约还表现在故事情节的不完整中，他的小说不会以传统小说的模式为模式，从开始写到冲突，冲突到危机，危机到高潮，然后再结束。在他的小说里，大部分故事都没有完整连贯的情节。他会把与故事进程关系不大的情节省略掉，穿插一些故事之外的细节，甚至一些重要的情节也被空缺出来，而把这部分的空白留给读者去思考和想象，因此阅读故事的人有了更多的自由去理解故事，而那些空缺和不完整恰恰表现了人对于外部世界的了解的局限性和现实世界的不确定性。这些都是卡佛写作手法的奥妙之处。以《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为例，小说在一开始便提到但是未出现的人物——特丽的前男友艾德，在他们反复讨论艾德的很多行为和做法是不是对特丽爱的表现时，穿插了很多事件的片段，透过这些不完整的表述，大多数读者会觉得特丽的前男友性格有些古怪，甚至神经有些不正常，然而这些都只是读者的揣测，小说并没有详细描写这个前男友的相貌，为人，性格或者和特丽的往事。因此直到最后，艾德的很多极端性行为包括他为什么要自杀都没有在小说中得到明确的解答，而留是给了读者自己去揣摩。另外一处是梅尔从一开始就确定自己曾经爱过前妻，爱她超过爱生活本身，然而后来他却恨她入骨，甚至希望她被蜜蜂蛰死。这中间发生了哪些事导致了梅尔的变化，也是被作者省略掉的部分。劳拉也是尼克的第二任妻子，而对于他们之间的相识，相爱，作者也是一笔带过，没有花过多的笔墨去说明。小说中有提到一个重要的故事，就是那对年过古稀的夫妇出车祸的事件，作者除了对事故现场，对老夫妇的医护处理简单描写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提到。我们只知道这对老夫妇事故后的状态，以及当老先生得知他无法转动脖子，看不到他老伴时感到非常沮丧。等等诸如此类的省略和不完整在卡佛的作品中屡见不鲜，这些片段性的故事情节勾勒出了一个框架，但是很多内容却还是空白，当然这并没有让读者在把握故事进程时产生困难，读者会对作者的叙事方式产生好奇，进而利用自己的生活阅历和想象力去补充，体会，判断，猜测，从而能够领悟故事中的含义。这可能就是作者想要达到的效果吧。

四、简洁的语言

卡佛的语言是简洁的，甚至可以说是吝啬的。他剔除了修辞和反讽，以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似乎是为了突显生活的贫瘠。读者在看到这些文字时，就如同看到真实的生活场景，清晰，不加雕琢。他的小说中的词汇也多为简单动词，名词，代词等实义词，副词和形容词也仅限于big，outside，up，down等基本词汇。卡佛认为精练的词句是故事的基础，具有营造背景和氛围的功能，而小说中的对话才是使小说丰满的血肉。卡佛说：“对话非常重要，它对情节的发展和角色的说明都有帮助。我不喜欢人物无来由地说话，但我喜欢不认真听对方说话的人之间的对话。”在《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中，对话部分非常多，甚至占据了整个小说的大部分篇幅，并且小说的主要情节和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都是通过你来我往的对话呈现出来的。这种大篇幅的对话也是卡佛作品的一大特色，它客观地反映了生活的单调无味，落寞无奈。可见卡佛的这种简洁的语言风格其实是客观精确地反映了底层老百姓的生活，把生活还原到文字里。也正因为如此，卡弗的作品才会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人心浮动，社会动荡的美国独辟蹊径，脱颖而出，从而引起普通大众的诸多共鸣。人们欢迎能真正反映他们生活的作家，也只有这样的作家才会在文学历史的丰碑上永垂不朽。

五、第一人称叙事

卡佛的小说大都用第一人称来叙述，叙述者或叙述代言人都是“我”。这样的叙述是客观真实的，是与生活共进退的。卡佛从不俯视生活，也从不使用局外人的视角来观察和表达生活，他笔下的生活就是真正的生活，小说人物的悲欢就是我们的悲欢，小说人物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这种现在进行时的第一人称叙述方式没有描写人物的心理和回忆，不写读者自己能够想象得到的一切，只写人物的言行，只写叙述者的所见所闻所感，作者从不介入和评论，只用简单的细节和语言去表达复杂的生活和深奥的人性。卡佛希望通过可知之物，如人物的一个简单举动，去表达情感和人性等不可知之物。卡佛说相比人物在想什么，他更在意笔下的人物在做什么。人物的行为之所以比言语有用的多，是因为从行为中可以得知他们在悄悄改变，而言语只不过是行为和思想偷懒的借口而已。这种叙述有着间接暗示的作用，就像无声的电影，把话语寓于行为动作之中，让气氛和情调潜伏在文字之后，用无限的想象暗示出事物的深远和丰饶。读他的小说，我们常常会惊叹那种奇妙的艺术效果：看上去什么也没说，实际上却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在里边了。《谈论爱情时我们都在说些什么》这篇小说中同样也是第一人称叙事方式，叙事者是尼克，他和梅尔是老朋友，也是主要角色之一，但是他的发言非常少，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没有过多的评论或者陈述自己的观点。通过这种叙事方式，卡佛很好的将自己从小说中撤身出来，让小说变的客观自然，更加的贴近生活。

六、卡佛小说的现实意义

卡佛的小说走出了传统的现实主义，摆脱了迷宫般的后现代主义，将小说还原生活，让艺术回到生活。在经典小说家的作品中，生活总是被人为地结构化和故事化，生活变成了戏剧或传奇，而那样的生活从来都不是我们的生活，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卡佛的写作方式则是把生活从围墙般的结构和桎梏似的故事中解放出来，让生活恢复它原本的状态。读者在阅读卡佛的小说时，看不到完整的故事和情节，看不到传统小说中情节的跌宕起伏，也看不到预料之中的高潮或结局，我们看到的是被揭掉了理想的面纱，露出真实面目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生活。“用普通但准确的语言，去写普通的事物，并赋予这些普通的事物，以广阔而惊人的力量，这是可以做到的。写一句表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寒暄，并随之传递给读者冷彻骨髓的寒意，这是可以做到的。”卡佛这样写道，并且身体力行。

在卡佛的小说中，生活不仅仅是平淡无奇的，也是简单琐碎的，他用简洁的语言雕刻出了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留在生命里的痕迹，准确地写出了简单琐碎的生活给心灵带来的疼痛和茫然，悲观和无奈。卡佛的叙述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的写作像一杯摆放在我们面前的白开水，折射出了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人，以及真实的痛苦和绝望。

［1］Carver，Raymond.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M］.New York：Vintage Books，1982.

［2］张小铭.解读雷蒙德·卡佛的简约派小说［J］.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2008（6）.

［3］李公昭.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469－470.

［4］李公昭.论卡弗短篇小说简约中的丰满［J］.当代外国文学，2005（3）：121－128.

［5］张亦辉.论雷蒙德·卡佛的简单主义写作［J］.浙江工商大学学报，2007（1）.

I206

A

1673-1794（2011）04-0025-03

卢 萍（1984－），女，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2010-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