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指语的语篇衔接力研究

王红玲

（宿迁学院外语系，江苏宿迁，223800）

回指是指语篇中的某个词或词句和先前出现过的词或词句在语义层面上具有参照或共指关系。回指可包括名词、动词、名词短语和动词短语的回指，以及语句回指和篇章回指。其中，篇章回指是指超越小句范围的一种指称关系，是一个典型的认知过程，即说话者或作者使用回指语，用于支撑言语交际过程中已构建起的语篇记忆表征中的一个实体。在对语篇回指的解读过程中，受话者或读者可利用说话人或作者提供的语言提示，结合交际情境和自身已有的百科知识，在语篇记忆表征中搜索出回指语最为可能的所指对象。作为现代语义学研究中的重要问题，回指受到语言学家的普遍关注，成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热点。语言学家们从句法、功能、语用、语义等不同研究视角对语言中的回指现象进行了探讨。各种不同的研究视角对回指现象的研究和解释都做出了独特的贡献。韩礼德和哈桑在英语语篇衔接理论中提出回指作为指称的一种，由于它的指称对象是篇章上文中已提及的一个实体，因此回指语具有内在的衔接性。［1］威尔森认为回指确认过程是一种建立在特定语境中的语言提示基础上的以关联为指导的推理过程。［2］许余龙（2004）从句法形式、语义制约、语用原则等多种角度，以语篇实体的主体性和支撑对象的可及性为基础，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篇章回指确认机制，对篇章回指问题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究。高卫东认为回指语在语篇中的使用情况是十分复杂的，除了提取旧实体功能之外，在具体语境下回指语还具有修辞功能、关系定位功能和预设新用功能等语篇功能。许余龙认为语言中的回指现象之所以会引起如此多的研究者的关注，主要是由于回指具有形式方面的丰富特征和重要的篇章组织功能，可以使篇章中的句子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3］姜望琪指出回指研究正逐渐从形式研究往功能、意义研究转换，从句内回指研究往篇章回指研究转换。［4］尽管已有大量的文献讨论语言中的回指现象，但针对回指语的语篇衔接功能的专门研究相对较少，有待进一步探讨。本文主要集合英汉语资料，对回指语的语篇衔接功能进行比较全面、系统的分析和描述。

一、回指语与语篇衔接

语篇语言学中，语篇又称为篇章，通常指一系列连续的话段或句子构成的语言整体。语篇的特点在于其内在意义的完整性和连贯性。伴随着系统功能语言学和篇章语言学的出现，人们对回指现象的研究范围由句内逐渐扩大到了篇章。韩礼德认为大部分的复句连接体现的是语义关系，在实现其谋篇的功能过程中，人们要在语篇内建立更多的关系。两个成分之间的关系可能建立在同一个小句内，也可能超出小句。这种超越小句的关系就是衔接。［5］可以说衔接是实现语篇连贯的重要手段，是篇章中标记不同句际关系的形式连接，是句子扭结在一起的篇章构造手段。回指具有话语衔接功能，即通过指称关系建立话语单位之间的语义依存关系。回指语的理解过程实际上是对大脑中相关实体的搜索过程，是将简单的命题合成更大的概念单位的过程。受话者或读者在对回指语的理解加工过程中，从语篇上下文中去识别参照对象，而这种识别过程使语篇各命题得到了转换，使小句、句子、段落等形成一个语篇整体，从而使语篇上下承接、连贯。

二、回指语的语篇衔接力

在语篇中，各成分之间的衔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衔接就像链条，把各个成分串在一起。韩礼德和哈桑在其“粘连”框架理论中指出照应、替代、省略和词汇等几种语篇衔接手段。［1］这几种衔接手段均涉及到回指问题，即通过语法手段或词汇手段，回指前面所提到过的事物，以取得语篇中各成分之间的衔接与连贯。可以说回指语渗透于语篇系统中，是语篇组织的重要认知手段。而把回指看作为一种重要的语篇衔接手段就意味着把相关的语境因素和认知原则看作是语篇解读的有效机制。本文将从语法和词汇衔接两方面来探讨回指语的语篇衔接力。

（一）回指语与语法衔接

指称、替代和省略是语法衔接的主要手段，因为这三者具有明显的语法特征。这几种衔接手段均涉及到回指问题。

1.回指语的指称衔接

指称作为一种语法手段，包含着共同释义的概念，在语篇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可以使说话者或作者运用简短的指代形式来表达上下文中已经或者即将提到的内容，使语篇言简意赅，结构上衔接紧凑。指称是回指的信号，这些信号所组成的指称链有助于使读者掌握语篇中的指称关系。回指语的指称语篇衔接力主要通过认知语境的激活和构建得以实现，是一个认知意义拓展过程，连接着语言、认知和语境三个层面。

（1）The boy and the dog woke up and saw the frog missing.They headed off for the woods，with the boy leading the way and the dog following him.［6］

例（1）中，指示代词they回指the boy和the dog，尽管先行语the boy，the dog和回指语they之间隔着the frog，它们的指称链暂时中断，但受话者或读者的认知语境被激活和构建之后，很容易将the frog从they的回指对象中排除出去。

（2）Add love to a house and you have a home.Add righteousness to a city and you have a community.Add truth to a pile of red brick and you have a school.Add religion to the humblest of edifices and you have a sanctuary.Add justice to the far– flung round of human endeavor and you have civilization.Put them all together，exalt them above their present imperfections，add to them the vision of humankind redeemed，forever free of need and strife and you have a future lighted with the radiant colors of hope.［7］

例（2）中主要是通过回指语的使用达到上下文的紧密衔接。第五句中的指示代词them回指的先行项很难轻易找出，因为文中无明示先行项。读者需要从认知角度对语篇进行推理从而确定them回指上文所涉及的所有的virtues（文中下划线部分）。指示代词them出现三次，每一次都与其回指对象在上下文中紧密相连，从而起到连句成篇的作用。

（3）Ihad been waiting atthebusstop forover twenty minutes.At last，I saw the bus coming，but as I moved out to get on，he just kept going even though he obviously saw me.I was so angry.

例（3）中回指词he与 bus在指称上不一致，但是受话者或读者从 bus所获取的百科知识激活其头脑中跟bus相关的由司机、乘客、售票员等实体所构成的场景，同时述谓成分 just kept going和 obviously saw me帮助受话者或读者成功推知，he回指the driver of the bus，从而顺利理解语篇语义。

2.回指语的替代衔接

英语中的替代是一种避免重复，衔接上下文，是语篇简洁紧凑的不可忽视的语法手段。这种手段的特点是用“替代词”来替代上下文中的特定词语。替代有名词性替代，指用one，ones，some，that，the same等替代名词词组或名词词组中心词；动词性替代表示某个同类动作、行为或状态出现时有相应的语法项目替代的现象，即用do及其变化形式替代动词词组或用 do so作为一个替代单位；分句替代，指用替代词如so和 not去取代整个小句或小句的大部分。很多替代过程都是回指之前已提到过的成分，但值得注意的是，回指语及其回指对象往往并不共指。

（4）The boy saw his frog with another one，sitting on a log in the middle of a pond；but the water was very deep.［6］

例（4）中替代词another one与被替代词his frog从认知语言学角度来看，他们并不是完全是回指语共指关系，即它们并非指同一实体。

（5）I got two jars of mulberry jam.

Let’s see them/I hate it.

例（5）中回指词them回指前文提到的two jars of mulberry jam，而回指词it就不简单回指前文提到的two jars of mulberry jam，它回指的对象是mulberry jam这一类东西。

3.零回指、省略与衔接

省略是篇章中句子或小句中一些基本结构成分的缺省，在某种程度上讲其句法结构是不完整的，但这种表达方式是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因为这些成分从语法上讲是需要的，但说话者假定它们在语境中已经明白了，不必再提出这种表达方式，进而避免重复，使语篇简洁、紧凑、清晰。零回指和省略有时指同一对象，可以互用。陈平在论及零回指时指出很多著作中把零回指现象称作“省略”。［8］如果语境中的诸多要素蕴涵了已知信息，就构成了语篇中的零回指。零回指是话语结构中一类较为特殊的语篇衔接形式。与省略不同的是，零回指必须依赖其先行项才能存在。没有先行项，就没有零回指。零回指中缺省的成分一般都能在语篇中找到，因此受话者或读者解读零回指时，需返回语篇上文找回缺省部分，即零回指语的先行项，这一过程无疑加强了语篇的衔接力。

（6）鲍廷奎插着花，

？披着红，

？身穿绸缎衣服，

？脚下粉底皂靴，

？先拜了父亲，

？吹打着，

？迎过那边去，

？拜了丈人、丈母。［9］例（6）中八个小句构成一个主题链，所有七个零形代词（？表示）都用于指称前一小句主语/主题位置上那个名词短语表达的期待主题。

（7）于是这葵绿色的纸包被①打开了，②里面还有一层很薄的纸，③是葵绿色，④揭开薄纸，才露出那东西的本身来，那东西光滑坚质，⑤也是葵绿色，⑥上面还有细簇簇的花纹，而薄纸也是葵绿色的，似橄榄非橄榄的说不清的香味也来得更浓了。 （鲁迅《肥皂》）

例（7）中有六处涉及到回指省略问题，根据《肥皂》，读者能够轻易感知①回指四铭太太；②回指纸包；③回指纸；④回指四铭太太；⑤回指那东西；⑥回指那东西。如果没有省略，鲁迅先生不断地使用重复，文章会变成以下形式：

于是这葵绿色的纸包被四铭太太打开了，纸包里面还有一层很薄的纸，纸是葵绿色，四铭太太揭开薄纸，才露出那东西的本身来，那东西光滑坚质，那东西也是葵绿色，那东西上面还有细簇簇的花纹，而薄纸也是葵绿色的，似橄榄非橄榄的说不清的香味也来得更浓了。

这样语篇变得散乱无章、枯燥无味，完全体现不出鲁迅先生的文笔了。文中被省略的部分虽然与整篇文章的一致性并没有必然联系，但是回指语省略使得语篇联系更加紧密和巧妙。

（二）回指语与词汇衔接

Hoey认为：衔接在很大程度上是词汇关系而非语法关系的产物，词汇关系是唯一有系统地构成多重关系的衔接方式，是创造篇章组织的主要手段。词汇衔接与语篇连贯是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的。词汇衔接研究的是篇章中一部分词语之间语义上的联系，而语篇连贯研究的是语篇中交际行为的统一。在围绕某一话题展开的语篇中，与这一话题相关的词汇往往倾向于一起出现，共现在同一语境中，这些共现词汇之间存在一定语义上的必然联系，因而必然具有某种联句成篇的衔接力，实现语篇连贯功能。

（8）We value，so we like to think，families and fireplaces and front porches with swings；a picture-perfect landscape in which people sit down to eat together and worship together；a place where old folks live at home and young folks don’t talk back.We value friendships. We value thrift.We value history and tradition，culture and continuity.We value childhood– a wonderful and mysterious period free from care and full of optimism. Wevaluebaseballgamesonhotsummernightsand high-school reunions and holidays.［11］

例（8）中出现的fireplaces，front porches with swings间接回指families；eat together and worship together，live at home，don’t talk back，间接回指picture-perfect landscape；a wonderfuland mysterious period，optimism，baseball games，high-school reunions and holidays间接回指childhood；而作者借助于families，picture-perfect landscape， childhood这几个共现词汇勾勒出美国人心目中向往的美好家园，精神寄托，将整个语篇衔接起来，具有极强的衔接力。

本文以系统功能语言理论为基础，探讨了回指语在语篇构建和理解过程中所起的衔接与连贯作用。作为语篇衔接的重要手段，回指语对语篇的理解起着认知上的向导作用，能更好地建立语篇连贯性。由于人类在信息加工过程中总是倾向于简洁原则，即以最小的努力获得最大和最佳的关联，说话者或作者（语篇生成者）往往借助于回指语的衔接手段向受话者或读者明示思路的发展趋势和语义的走向。无论从语法角度还是词汇角度，回指语的运用不仅使语言更加简洁，而且使语篇更具衔接性。

［1］ Halliday，M.A.K.& Hasan，R.Cohesion in English［M］. London：Longman，1976.

［2］ Wilson，D&Sperber，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Blackwell Publisher Ltd，2001.

［3］ 许余龙.话题引入与语篇回指——一项基于民间故事语料的英汉对比研究［J］.外语教学，2007（6）.

［4］ 姜望琪.篇章与回指［J］.外语学刊，2006（4）.

［5］ 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London：Edward Arnold，1994.

［6］ J.R.Martin.English Text System And Structure［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7］ Alexander M.Schindler.Two Truths to Live By［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8］ 陈平.汉语零形回指的话语分析［J］.中国语文，1987（5）.

［9］ 彭漪，钟倩.基于篇章回指确认原则的零形回指研究—《儒林外史》中的零形回指分析［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3）.

［10］ Hoey.M.Patterns of Lexis in Text［M］.Ox 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11］ Nicols Fox.What Are Our Real Values［J］.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