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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名组合中“名”的形式分析及存在理据

2011-08-15宋晓霞

关键词:数量词后缀陈述

宋晓霞

(安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办公室,安徽合肥,231131)

现代汉语中,副名组合是一种具有独特语用价值的语言现象。无论是在网络、媒体还是人们的实际生活中均呈现出快速扩大的态势。通过对副名组合的实际言语材料研究发现,有些句子的名词是光杆形式句子即可成立;有些句子则要求名词必须是复杂形式,名词前带数量词或形容词做定语,或者名词带后缀。那么名词最终会以哪种形式出现,归根结底是由副词对名词的语义选择决定的。也就是说副词到底能与哪种形式的名词组合,关键是看副词与所选择的名词之间是否具有某种语义上的一致性。

一、光杆名词

(一)具有推移义的名词

时间名词具有推移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随着时间的向前推移,时间名词所代表的事物必然不断向前发展变化,这不为人的主观意志所转移。例如春夏秋冬四季循环往复,千百年来皆是如此。能与副词组合的时间名词一般表示日期或节令。例如:

(1)虽然早已春天,但在昆仑这里依旧流动着料峭的春寒。

(2)才星期二,还早呢!

(3)刚刚暑假就把作业做完了。

(4)时间已将深夜,路上行人稀少。

这类时间名词在时轴上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具有封闭性。具有推移义的名词性成分,有时与具有数量义的名词性成分存在交叉现象,下面两个例句:

(1)星期六,你四姐的儿子刚巧十朝。

(2)走了都快一站路了,总不能老让我拿着吧!

这里副词后的名词是以数词为基础形成的,具有数量义,但从时间上来看又具有推移义,它们有着随外部世界时间流程而逐渐累加的过程,各自占据相应的时间点。

名词具有空间性,动词具有时间性,这是人类语言的普遍共性。刘顺认为“从名词的内部语义来看,绝大多数名词只具备空间性,不具备时间性。如书、桌子、水果、道德、观念、恩情等,在人们的认知结构中,这些词所表示的概念没有时间因素,也就是说人们把这些概念所表示的事物看成是静止不变的,其内部结构无法随时间流程而展开,他们不具备时间点,也不占据时间段”[1]。但是我们发现汉语里有些名词,三五成群,共同组建一个相对完整而封闭的词场,这个词场包含着一个时间结构,能够随着外部世界的时间流逝而向前推移发展。副名组合中的一部分名词正是具有这种特点的名词。这类名词所代表的事物大都是成系列的,每个词所代表的事物分别处于这个系列的不同位置,形成不同的等级,这类名词一般与职位、级别、年龄和处所有关。

(1)别博士了,丢中国人的脸!

(2)都大孩子了,应该懂点儿事了。

这类名词的等级意义是在与其他名词聚合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其独立存在无所谓推移义,其演变方向是由低一级向高一级过渡,从而在外部世界的时间流动中呈现出推移义。我们发现与年龄有关的名词中很多都包含有“大、小、老”这些能形成极性对立关系的形容词。邢福义在讨论“NP了”句式时曾指出,能形成极性对立关系的形容词是成序列的,“大、小”是处于“小→大”这个序列,“老”是处于“新→老”这个序列中,它们都有着随着时间上的推移由小到大,由新到老的变化,因此,包含这些形容词的年龄名词自然也就有了推移义[2]。与处所有关的名词本身也不具有推移义,如“北京、天津、上海、青岛”等是具有典型空间性的名词,但“如果将这些词语所表示的概念作有序排列,人们就可以通过时间的变化来感知空间的位移,或通过空间的位移来感知时间的变化”[1]。以我们熟悉的交通路线为例,处所的变换必然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时间的推移处所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正因为如此,这些处所名词被赋予了推移义。由于这些名词各自与其相关的名词构成一个在时间、等级上有分别、有秩序的场,所以场中任何一个词,以场为背景,能够表示变化、推移,蕴含着秩序的更替,从而具有了陈述能力,可以与部分副词组合,表示变化、推移的时态或状态。而时间副词分别表示外部世界时间链条中的某一点,能随着时间的流动而不断向前发展,具有时间推移性,因而最容易与上述名词组合。

(二)具有属性义的名词

名词往往指称现实世界或虚拟世界中的人和事物,一般来说,名词所指的人或事物都具有一定的属性,比如人的外貌、秉性、习惯、经历等,物的性质、形状、功效、历史、影响等,不同于词的本质义是人类认识主观或客观事物的结果。看下面两组例子:

(1)一根木头/一块塑料

(2)木头桌子/塑料板凳

例1中的“木头”、“塑料”显然表示的是真实世界中的实体,而例2中的“木头”、“塑料”位于中心语名词之前,充当修饰性定语。张敏(1998)认为,表类指的通名充当定语,如“木头桌子”中的“木头”表示的是中心语名词的性质,其作用是把中心语所表示的类缩小到其中的一个次类。性质定语是非指称成分,也就是说名词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表示某一实体,在一定条件下,它也可能表示某种或某些性质。副名组合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1)为了这一次接见,贝克汉姆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很非洲的发型。

(2)就是在这一年,美国历史上最年轻、最风度的总统肯尼迪(JFK)遇刺了。

(3)我知道那儿的工作人员极其垃圾。

非洲作为五大洲之一,土著居民为黑色人种,当地人无论男女都喜好将头发编成紧贴头皮的数个小辫子,这种源于非洲的发型近年来流行于世界各地。了解到这一点,人们就能理解“很非洲的发型”具有怎样的特征。风度具有“优雅、美好”的特点,当人们看到“很风度”就联想到被说明的对象必定是“举止优雅、有内涵”等;垃圾具有“没有用处、肮脏”等特点,当用来说明某类人时,人们就会联想到“没有用处”这个特点。

上述特点,有的是名词词典释义本身所具有的,如“风度”;有的是名词所指称的事物由于社会历史的原因所赋予的。无论属于那种情况,这些特点都并非某一概念中对象本质属性的总合,而是本质属性中人们所共识的特质。

形容词通常可以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两大类。性质形容词表示某种抽象的属性,程度上必然存在量的差异,而程度副词表示事物的某种程度量,因而能与性质形容词结合。当名词不再表示其指称义,而表示其属性义时,它就具有了形容词的性质,自然就能与程度副词组合。

(三)具有陈述义的名词

在现代汉语中,名词通常是做主语和宾语,有时可以充当谓语。我们发现当名词充当谓语时,就很容易与副词组合。例如:

(1)今天确实端午节。

(2)屋里只小王,没有别人。

(3)你就别馒头了,我都吃腻了!

汉语中的动词、形容词本身具有变化的特征,具有陈述功能,所以能够自由地充当谓语;当名词出现于谓语位置时,谓语位置所附带的陈述义使得谓语位置上的名词也获得了某种陈述义。需要指出的是:不同于动词、形容词本身所具有的陈述义,名词所具有的陈述性是位置赋予它的,而不是本身所固有的。评注性副词、部分范围副词和否定副词“别、甭”只能与处于谓语位置具有陈述功能的名词组合。

二、“名词+后缀”

汉语是词根语,缺乏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即不能用添加或改变词尾等显性标志实现词性变化,通常靠的是词与词搭配关系的变动引起词性的游移,实现词性的转变。但是“五四”以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汉语自身的发展和汉语与其他语言接触越来越频繁,加之社会文化因素以及翻译外文等等,汉语词语加后缀的情况也客观存在且越来越活跃。我们发现,在现代汉语中与带有“气、味、腔、调、样、性、主义、风度”等后缀的名词,很容易与程度副词组合。例如:

(1)这个名字比较男性。

(2)她总是穿得很女人味。

罗进军认为名词加上后缀(类后缀)后,其空间义“一部分”被削弱,而属性意义“小范围”由隐性转为显性,可以说后缀凸显了名词的属性意义,使名词属性意义得以固化[3]。由此我们初步得出结论:某些后缀“可以说是个焦点标记,它起到一种固化、标识、强调、特化的作用”。同时,后缀(类后缀)原来的意义仍然控制或影响着新词的意义或新词分布的句法语义环境,控制着准后缀或焦点标记的语法语用功能。

三、“数量词+名词”

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数量,同时数量意义也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意义。汉语中很多语法现象都跟数量意义有关,有时数量意义对句法结构和语义表达有很大的制约作用。副名组合中有相当一部分名词性成分含有数量意义,其中包括显性的数量义和隐性的数量义。显性的数量义是指名词性成分中含有数词和量词组成的数量词组。例如:

(1)平时看你挺拿事的,一到关键时刻也一个熊样。

(2)工程负责人李春道讲起施工来头头是道,俨然一部“活字典”。

隐性的数量义是指结构中没有数词和量词组成的数量词组,但名词性成分本身暗含有数量意义。例如:

(1)从公路下到乡村路上,路上净石头,西边是庄稼。(2)去的人不多,我们单位就小王和小李。

这些例句中都不包含显性的数量词语,但我们可以通过补充不同的后述成分来发现其背后隐含的数量义。

(1)从公路下到乡村路上,路上净石头(这一种东西),两边是庄稼。

(2)去的人不多,我们单位就小王和小李(两个人)。

有相当一部分副名组合含有显在的数量标记,尤其是出现在谓语位置时,是否出现数量词语决定着句子能否成立。例如:

(1)今后谁要不听指挥,就一个字:免!

*今后谁要不听指挥,就字:免!

(2)平时看你挺拿事的,一到关键时刻也一个熊样。

*平时看你挺拿事的,一到关键时刻也熊样。

我们发现,这些副名组合中如果去掉数量词语,句子在语义上就无法自足。“在一个带数量词的名词词组中,数量词的语义指向和句法位置都强于词组中的名词”[4]。某些情况下,数量词都可以取代原来整个名词词组,直接充当句子成分。例如:

(1)录完台词大约一周光景。

*录完台词大约光景。录完台词大约一周。

(2)从呼市到农场,足足三天三夜火车。

*从呼市到农场,足足火车。

从呼市到农场,足足三天三夜。可见,在一个包含了数量词的名词词组中,语义和句法的真正核心是数量词,而不是名词。史金生认为由于数量词本身具有变化的特征,具有陈述功能,本身具有谓词性,也就是说数量词受副词修饰是很自然的[5]。当名词与数量词组合构成名词短语时,数量词的陈述义也就使得这一数量名短语可以与副词组合。除程度副词不能与含数量词的名词短语组合外,各类副词中都有相当一部分只能与含数量词的名词短语组合。

四、“性质形容词+名词”

名词做谓语是有严格条件限制的,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名词都可以出现在谓语位置上。前面我们提到动词和形容词表示某种变化,具有陈述功能,那么含有形容词的名词短语自然也就获得了某种陈述义,这时名词短语也就较容易受某些副词修饰或限制。例如:

(1)那孩子确实黄头发。

(2)老师傅果然好眼力。

此时名词前必须有形容词性修饰成分句子才能在语义上自足,句法上成立。需要注意的是这类句子都可以改为主谓短语充当谓语的形式。

(1)那孩子头发确实黄。

(2)老师傅眼力果然好。

由此可见,这里的副词从句法上来说是修饰名词性成分,从语义上来说是修饰形容性成分的。

综上所述,副名组合中的“名”无论以哪种形式出现,从根本上说都是由“名”的语义基础决定的,“名”或者表示属性义,或者被赋予陈述义,此时“名”与副词组合就很自然。邵敬敏认为,两个词语组合成一个句法结构,关键是看二者是否具有相互匹配的语义特征[4]。我们认为,这条原则具有普遍性,就副词与名词的组合来说,关键也是看副词与所选择的名词之间是否具有某种语义上的一致性。

[1] 刘顺.普通名词的时间性研究[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4(4):25 30.

[2] 邢福义.说“NP”了句式[J].语文研究,1984(3):24.

[3] 罗进军.“X”性词族探微[J].湘潭师范学院学报,2004(3):93.[4] 邵敬敏.汉语语法的立体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23 80.

[5] 史金生.论汉语主题的陈述性[J].解放军外语学院学报,1994(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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