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红字》的政治内涵

张素芳

（武夷学院 商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简论《红字》的政治内涵

张素芳

（武夷学院 商学院，福建 武夷山 354300）

霍桑的经典小说《红字》富有政治内涵，该书刻画一位具有复杂性格的女性——海丝特，她叛逆的一面表达了霍桑寻求政治自由的渴望，而她的最终回归与妥协则体现出霍桑对海丝特激进姿态的批评，以及他在政治上对欧洲革命、妇女运动和废奴运动等激进行为持有的保守态度，从而透露一名保守的共和党人士对19世纪激进式的国家发展道路的批判态度和倡导渐进式的发展道路的立场。

政治内涵；叛逆精神；政治自由；回归与妥协；保守的政治立场；渐进式发展道路

文学的政治内涵是指文学在反映社会现实的过程中因受制于政治意识形态而产生的一定的政治倾向性。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是在一定的社会政治条件下产生的，作家的创作活动都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受到作家的政治生活背景的制约、启发和激励。因此，“作家无论多么高于他们所处的时代或以何种方式独立于社会之外，他们的作品也必然是所处时代和社会政治的产物，是对它们的反映和折射。”[1]p132可以这样说，每一部文学作品都具有一定的政治内涵。比如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从形式上讲，它是一部寓言小说，但其寓意却是对当时英国政体的辛辣讽刺。再如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描写的是一个探险者在一座大洋孤岛上的生活，但实际所表现的却是资本主义及其海外殖民统治的形成发展过程，主人公鲁滨逊不是流浪汉，而是一个真正的资产者。

本文所讨论的作品《红字》亦反映了作者霍桑所生活时代的政治意识形态以及作者本人的政治倾向。

一、海丝特·白兰的反叛性格体现出霍桑向往政治自由的心理

（一）霍桑向往政治自由心理产生的社会背景

在《红字》中，霍桑刻画一位性格反叛的海丝特。可以说，海丝特的这种性格正是体现霍桑的民主党派立场以及他对政治自由的向往。霍桑内心强烈的向往政治自由的心理主要是由于两个社会原因造成的。

首先，1846年，霍桑在他的好友、上议院的参议员富兰克林·皮尔斯的帮助下，成为波士顿海关的一名检测员。但好景不长，1848年，辉格党取代民主党重掌美国国家政权，因此，许多民主党派成员被迫离开他们的岗位，这当然也包括霍桑。作为一个既敏感又骄傲的民主党派成员，对于辉格党的羞辱，霍桑感到异常愤怒。他曾经写信给亨利·朗费罗（1807-1882）说：“我必须承认，这激起了我心里的恶魔。我觉得我自己总是在受这些政治走狗的追踪。如果我真的被这些人逼迫而离开我的职位，我一定要烧死他们中的一两个人。”[2]p120霍桑的被迫离职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当时尖锐的党派斗争的结果。霍桑成为了辉格党压倒民主党的牺牲品。《红字》就是在这样处处充满政治斗争、政治腐败和政治侵害的背景下产生的。霍桑写这部小说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抨击和报复那些逼迫他离职的政治敌人，通过刻画一个反叛和独立的海丝特形象来释放自己内心压抑的愤怒，抒发自己对政治自由的渴望。

其次，霍桑写《红字》的时期正是美国新思想战胜旧观念的多变故时期，比如，在始于19世纪50年代的妇女解放运动中，越来越多的妇女开始反抗男性对她们的偏见，她们开始追求与男性同等的社会地位；在始于19世纪30年代的废奴运动中，许多黑人认识到自己在社会和政治上受到的歧视而纷纷为社会平等和政治自由而斗争；在始于1848年的欧洲革命的影响下，美国人意识到只有革命才能推翻旧传统和过时的社会等级制度，许多美国人心里萌生对政治自由的渴望。面对着种种社会问题，许多美国作家带着美国人身上由来已久的民主观念期望在自己的作品中获得政治自由。霍桑就是其中一位。

（二）《红字》中反叛的海丝特·白兰

为了表达自己对政治自由的向往，霍桑在《红字》中刻画一位具有着反叛性格的女主人公——海丝特。在小说中，海丝特的反叛性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海丝特对真爱的追求体现了她的反叛性格。对于与丁梅斯代尔的爱情，即便传统观念认为这是违背道德的，但海丝特认为这份爱情是她生命中最真实的情感。因此可以说海丝特的思想超越了当时的道德准则。霍桑也认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是神圣的，海丝特是不会为此忏悔的。而在行动上，海丝特为了让丁梅丝代尔免受齐林渥斯的折磨，对齐林渥斯说：“我一定要揭发这个秘密，……他总有一天会看出你的真面目，…… 我也可怜你，因为恨而使一个贤明、正直的人变成了一个恶魔！你愿意清洗它，重新变为一个人吗？”[3]p166

其次，海丝特对当时的清教政权以及男权制度的反抗体现了她的反叛性格。当海丝特耳闻镇上的头面人物要将3岁的珠儿从她身边带走时，她来到贝灵汉姆总督的宅邸，面对总督、威尔逊牧师等人，海丝特坚定地大喊道：“这个孩子是上帝赐给我的！…… 她是上帝由于你们夺去了我的一切而给我的补偿。她是我的幸福！…… 你们不要夺走她！否则我只有去死！”[3]p86可以看出，海丝特为了捍卫自己不可剥夺的权利，勇敢地与代表宗教和政府势力的当权者对抗。

总之，霍桑政治上的挫败加上当时的革命风潮形成他向往政治自由的心理。通过《红字》中政治背景的描述，霍桑抨击当时黑暗的政治斗争；通过对海丝特勇敢精神和行动的刻画，霍桑表达他自己甚至是大多数美国人在19世纪的激烈政治斗争中对政治自由的渴望。

二、海丝特·白兰的最后回归体现出霍桑保守的政治立场

虽然通过刻画一个反叛的海丝特，霍桑发泄自己对政治敌人的憎恨，但在政治上他仍是一个保守主义者。仔细读过《红字》后，我们不难发现，霍桑笔下的海丝特虽然是反叛的，但是霍桑对这样的海丝特并非都是赞赏的，他对这位女主人公的态度从小说的开始到结尾都在变化。尽管霍桑十分同情海丝特的遭遇并且为海丝特所犯的罪辩护，但是对于海丝特的反叛行为以及思想给予限制。比如，在小说的结尾，海丝特回到新英格兰，回到她曾经痛苦的地方，过起平静的生活，不再是过去那个激进的反叛者。海丝特的最后回归揭示霍桑对激进的海丝特的批判。如果说海丝特不是一个激进的革命者，那么霍桑也不是一个激进的革命者，因为他在政治上是一个保守主义者。

（一）霍桑保守主义思想产生的社会背景

霍桑的保守主义思想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首先，对于始于1848年的欧洲革命，美国社会的很多人在一开始对此表示支持。但很快公共舆论开始转向，尤其是对发生在欧洲国家的激进主义的行为进行谴责，有一些人认为欧洲的革命走向反面，从追求自由变成沉溺于无法无天的放肆行为，另一些人甚至认为欧洲发生的一切会传到美国，其目的是要推翻美国的法制和文明。霍桑对于这些言论非常关注，他害怕革命，激进的革命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霍桑曾经说道：“在革命和民众叛乱时期，所有荒谬的事情都变得无法抑制。原本的平静、习惯和体面都消失殆尽了。许多人都像发了疯似的。越来越多的民众反对公共道德。自杀和谋杀处处可见。这些疯狂的行为体现了民众无法控制的思想爆发。他们也不惧怕旁人的看法。”[4]p3很明显，任何激进的变革都会使霍桑感到不安。

其次，对于受欧洲妇女运动影响的美国妇女解放运动，许多保守的美国人认为所有这一切激进的变革会让妇女想要放弃家庭，摆脱家务，女人不再是女人，妇女失去女性的本质，所有激进的思潮会让妇女丧失道德，抛弃社会法制和秩序的约束。同样，霍桑也认为妇女运动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不得其解的问题。他在《红字》中借用海丝特的内心想法表达自己的观点：“她也许看出了摆在她面前的任务是如此渺茫无望。第一步是必须破坏整个社会体系，而重新加以改建。另外，男人的本性或者那本性长期遗传下来的习惯，现在业已成为了类似天经地义的东西，也必须加以根本改造，然后妇女才能够得到公平的、适当的地位。最后，其他一切困难即使都解决了，妇女也还是不能坐享这些初步改革的成果，除非她们自己来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其中连她那最真实的生命所赖以生存的微妙的精髓，也都要升华殆尽。”[3]p156可见，一方面霍桑认为海丝特所有激进的想法和行为只会让自己失去女性的本质，让自己那可爱的女性特有的微妙的精髓消失殆尽，另一方面霍桑也认为当时的妇女运动并不能解决社会问题，不能实现妇女们的愿望。可以这么说，霍桑对激进的妇女运动是持怀疑态度的。

最后，霍桑对美国内战前废奴主义者的激进态度和做法也表示怀疑。1852年，霍桑为他的好朋友富兰克林·皮尔司竞选总统而撰写传记，霍桑在该传记中指出，那些狂热的废奴主义者就像欧洲激进的革命者，他们的行为只会导致混乱，破坏既定的美国法律，最后将会使这个200年前在上天的引导下，在荒原上建立的统一的国家分崩离析。对于蓄奴问题，霍桑认为这应该是由上天而不是由人来解决的问题，是在某个恰当的时候，通过某种人们无法预计的方式来解决的。由此可见，霍桑提倡的是一种渐进式的发展道路而不是激进的革命方式。

（二）《红字》中霍桑对海丝特的限制

在《红字》中，海丝特虽然被霍桑刻画得犹如一位女权主义代言人，但他并没有让海丝特成为绝对的女权主义者。霍桑对海丝特的激进思想和行为给予了限制。

一方面，霍桑对海丝特的激进思想加以限制。比如，海丝特对自己不幸婚姻的真正原因并不了解。她爱丁梅斯代尔是因为她渴望获得爱和被爱的自由。在狱中与她的丈夫齐林渥斯对话时，海丝特这样说：“你（齐林渥斯）深受伤害，……。”[3]p167如果霍桑是个绝对的女权主义者，他应该让海丝特鼓起足够的勇气谴责齐林渥斯的卑鄙行为并且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丁梅斯代尔，以免丁梅斯代尔日夜遭受齐林渥斯的心灵折磨。再比如，在小说的最后一章中，海丝特的思想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反叛，她认为：“……，于是在那天堂般的时代，一个新的真理必将出现，从而将整个男女之间的关系建立在更加牢靠的彼此幸福的基础上。”[3]p284这里的“天堂般的时代”表明海丝特已经接受另一种信仰，那就是只有上天才能改变妇女的地位，只有上天才能左右历史的进程。这样的想法正好与霍桑本人期盼的渐进式方法解决蓄奴问题的想法一致。

另一方面，霍桑对海丝特的激进行为加以了限制。比如，在整个故事当中，霍桑并没有让海丝特公开声讨妇女的权利。再比如，在故事的结尾处，霍桑让海丝特回到那个曾经让她受到羞辱的社区继续生活，而且让她从以前与别人隔离的状态转变成现在与别人友好相处，从与别人敌对的状态转变成与别人妥协。从某种程度上，这些转变说明海丝特已经成为这个社区人民的组织者和安慰者。海丝特的回归和转变最好地证明了霍桑保守的政治立场，他渴望的不是激进的革命方式而是自然、渐进、和平的社会变化进程。海丝特回到波士顿并且屈服于之前她反抗的社会秩序最好地阐明了霍桑倡导的一种世界观。这种世界观就是“the American ideology of liberalism”（美国的自由主义意识形态）[5]p231。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基础就是某种具有内在逻辑的全民共识，这种全民共识能将社会各方的异议转化为一种社会凝聚力。制度尚未健全的美国必须时常容忍许多有着冲突的个体。因此，霍桑的自由主义意识从根本上说就是妥协与和解。他认为社会进步的方式应该是渐进而连续的，并不是激进而中断的。

三、结语

总之，尽管霍桑是一位政治思想进步的小说家，但他并不是激进的改革者，而是一位保守主义者。他倡导渐进的方式而不是激进的方式来解决社会问题。在《红字》中，海丝特一开始也是一位激进的社会反叛者，最后却主动与她生活的社区人民融合，为社区的妇女提供帮助。事实上，通过刻画海丝特这一角色，霍桑在小说中表达了1850年前的大多数美国人的政治意识形态，那就是，所有的社会问题都会逐步解决，只是需要时间和耐心。正是霍桑的这种保守的政治立场使得他最伟大的文学作品——《红字》——读起来更加真实。

[1]吴格非.当代文化视域下的中西比较文学研究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2]Reynolds,David S.Beneath the American Renaissance:The Subversive Imagination in the Age of Emerson and Melville[M].New York:Knopf,1988.

[3]霍桑著.美国经典文学名著《红字》[M].余士雄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6.

[4]Hawthorne,Nathaniel.The Elixir of life manuscripts:Septimius Felton,Septimius Norton,The Dolliver romance[M].Columbus: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77.

[5]Bercovitch,Sacvan. “The return of Hester Prynne”,Rites of Assent-Transformation in the Symbolic Construction of America[M].New York:Routledge,1993.

Political Connotations of The Scarlet Letter

ZHANG Sufang

(Business School of Wuyi University,Wuyishan,Fujian 354300)

This paper intends to study political connotations of The Scarlet Letter.Hester is Hawthorne’smost complex heroine.Her rebellious spirit reveals Hawthorne’desire for political freedom but the final return and compromise of Hester disclose Hawthorne’s critic stance toward Hester’radical profile and his conservative political stand toward European revolutions,women’s movement and abolishment of slavery.In the return of Hester,Hawthorne had revealed his political ideologies as a conservative Democrat.He opposed to a radical way of development in his country in the 19th century and proposed a way of gradualism.

political connotations;rebellious spirit;political freedom;return and compromise;conservative political stand;a way of gradualism

I712.074

A

1674－2109(2011)03－0041－04

2011-02-21

张素芳（1978-），女，汉族，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修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