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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时英:上海都市文学的真正书写者

2011-08-15曹金合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都市艺术

曹金合

(菏泽学院 中文系,山东 菏泽 274015)

穆时英:上海都市文学的真正书写者

曹金合

(菏泽学院 中文系,山东 菏泽 274015)

真正把上海作为有生命的个体上升为审美本体的高度,细致地打量描摹都市风情的文化和文明景观,从而使都市文学真正确立起文体类别的美学风格和审美内涵的作者当之无愧的是穆时英,繁华都市的现代性书写与现代都市的艺术性传达,使都市文学与其代言人的审美契合产生的互动效应,奠定了穆时英在现代文学史上不可动摇的历史地位。

穆时英;都市文学;现代性;艺术性;美学风格

上海作为现代化的大都市所具有的现代审美质素打破了传统文明蕴含下的中国城市有城无市的名不副实的尴尬局面,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在殖民地畸形的消费文化和感官欲望的刺激下,半是正常半是反常的片面发展形成了形而下的物质刺激压倒形而上的精神追求的机械文明。尽管在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和声色犬马的娱乐消费的装扮之下,使它成为继纽约、伦敦、巴黎、东京之后的世界第五大都市,但具有东方巴黎之称并不意味着具有西方都市历时态积淀的丰厚的文化底蕴,相反西方都市机质的共时态的美学意蕴落在了具有消费传统的吴越软文化的有机适宜的生长沃土里,两者的有机契合产生的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和机械美学观念,改变着传统文化与文明影响下的老中国子民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风俗习惯、伦理道德等代代相沿的成习,生命的胡琴跟不上瞬息变化的快节奏的生活踏板儿导致现代人的焦虑、困惑、失落、彷徨等负值心理,由此被现代生活挤出生命按部就班的节律产生的无根的飘浮感,正是旧有的秩序已被打破而新的秩序尚未建立起来的间隙不可避免地出现的生命表征。这样机械的物质文明所产生的力的美学以及生活于都市空间的现代人的心理观念,都需要与之相配的现代都市的表现方式来展露它迥异于传统保守的一面,但“以前住在上海一样的大都市,而能作其生活之描写者,仅茅盾一人,他的《子夜》写上海的一切,算带有现代都市味。及穆时英等出来,而都市文学才正式成立”[1]。其实,茅盾的《子夜》采用社会剖析的方式阐释中国并没有在二三十年代走向真正的资本主义道路的社会哲学命题,并没有深入大都市的芯子去表现都市光怪陆离声色犬马的一面,相反对都市皮相的浮光掠影的描绘只是为了证明他的先入为主的概念主题,而真正把都市作为有生命的个体上升为审美本体的高度,细致地打量描摹都市风情的文化和文明景观,从而使都市文学真正确立起文体类别的美学风格和审美内涵的作者当之无愧的是穆时英,都市文学与其代言人的审美契合产生的互动效应也奠定了穆时英在现代文学史上不可动摇的历史地位。

穆时英短暂的文学创作历程却经历了由“普罗小说中之白眉”到“中国新感觉圣手”的题材选择与艺术风格的发展嬗变,早期小说集《南北极》收录了穆时英的5个短篇:《黑旋风》、(咱们的世界》、《手指》、《南北极》和《生活在上海的人们》,以都市底层受压迫遭迫害的人们为描写对象,展示贫富悬殊的等级制度对人性的扭曲和摧残,尤其对受草莽文化影响的流氓无产者形象的刻画,比较逼真地反映了底层民众在社会的文化和道德观念发生更替的过渡时期人格意识无所操守的真实的一面,但真正找到观照和凝视跑马厅、舞厅、影剧院、赛马场、游乐场等现代都市景观的物化形态,表现繁华的上海大都市充满速度和曲折度的富有动感的机械美学的还是他后期风格发生转变后的作品,比如短篇小说集《公墓》、《白金的女体塑像》、《圣处女的感情》等等。纵观穆时英的创作历程,从普罗文学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到都市文学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思想观念的两极转化比较自然的状态来看,他确实具有调节自身的心理矛盾的二重性格。他曾用形象的语言剖析自己的文化性格:“我是正,又是反;是是,又是不是:我是一个没有均衡,没中间性的人。”[2]可以说正是没有执著的信仰和操守的二重人格,使穆时英能够用感觉主义和印象主义的艺术方式如鱼得水地书写畸形繁荣的都市文明无根的悬浮状态,也充分地显示了号称“鬼才”的他无所顾忌天马行空的艺术描写表现出的现代品格和多元的文化底蕴。

一、繁华都市的现代性书写

上海作为传统的农耕文明在西方的殖民文化培养出来的一块飞地,决定了它一旦纳入资本主义的现代文明的生态体系,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同样的工具理性现代性和审美价值现代性的二律背反的矛盾现状,穆时英尽管在大资本家的生活环境熏陶下很快适应并融入到现代化的氛围中去,但对审美感性的过度压制造成的不良局面还是有感同身受的深切体会。表现在他的小说中,对都市物质文明的艳羡与鄙视、赞美与批判、接受与拒绝的双重价值判断和矛盾心态可以用他小说中的“上海,造在地狱上面的天堂!”来进行概括,确实对现代都市文明异化下单向度人的生命的悬浮状态和物化状态下一次性享受的消费心理都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1. 对都市物质文明的细致描摹

夜总会、跳舞场、咖啡馆、酒吧、影戏院、购物中心等都市休闲娱乐场所和霓虹灯装饰的高层建筑成为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最常见的亮丽风景,成了都市文化最表层的物质外壳的建构载体,为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提供了不同于保守闭塞的传统文明的广阔的开放空间。因此对最表层的都市物质文化的书写成为穆时英介入现代都市风景的最合适的窗口,堆积在他的作品中的华东饭店、汉密而登旅社、皇后夜总会、国泰大戏院、霞飞路等上海最有名气的标志性建筑也就成为他建构上海物质文明的芯子的最具有代表性的符码。都市人的生活居室的装修布置也全是由具有现代文明气息的器具组成的:“白金似的的写字台,三只上好的丝绒沙发,全副的银烟具,绘了红花的,奶黄色的瓷茶具,出色的水汀和电话,还有那盏新颖的灯。”(《烟》)吃饭的内容和方式也离不开物质文明那无孔不入的时髦观念的浸染:“吃晚饭的时候,她教了他三百七十三种烟的牌子,二十八种咖啡的名目,五千种混合酒的成分配列方式。”(《骆驼·尼采主义者和女人》)甚至都市提供的物质消费的物化形态已内化为都市人的灵魂的有机组成部分,如《黑牡丹》中舞女所讲述的:“我是在奢侈里生活着的,脱离了爵士乐,狐步舞,混合酒,秋季的流行色,八汽缸的跑车,埃及的烟,我便成了没有灵魂的人。”由此可见,穆时英的小说通过终日游走在一个又一个的舞厅、赌场、回力球馆、酒吧和咖啡馆等游乐场所中的都市拾垃圾者的旁观视角,不但串连起钢筋水泥建构的都市外壳,而且还对都市芯子被物质文明的进一步物化而产生文明的偏执做了比较悲观的思考。

2. 都市男女博弈状态下的物化书写

都市潘多拉魔盒的欲望魔鬼摧毁了传统文明培养的窈窕淑女式的贞洁女性形象,走出传统闺阁牢笼的女性受到洋场殖民文化的熏陶,不但把羞于启齿的性当作可供消费和享受的一次性商品随时买卖,而且打破了男权文化统治下看/被看的欲望化模式中被动的他者的客体位置,从而以主体化的欲望眼光把男性作为被欣赏消费的猎物。因此在穆时英的笔下,“传统的具有依附性、温柔性和纯洁的百合花型的女性形象一改而成为狂热的、纵欲的、富于诱惑性、专以捕食掠夺男人为能事的施虐狂和色情狂”[3,p107]。男性再也不能凭借菲勒斯中心主义的霸权地位轻而易举地把女性玩于股掌之中,相反在《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中交际花蓉子眼里的恋人成为了雀巢牌朱古力糖、Sunkist(橘子)等可口的食品,对她来说,新交的男性朋友很快就从增进胃口的“辛辣的刺激物”变成消化而排泄的“朱古力糖渣”,从而使男性第一次交往就禁不住发出了“可真是危险的动物哪”的感叹。不过蓉子的欲望化是剔除了20年代莎菲(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的主人公)身上爱的因子从而把欲上升为本体地位的畸形状态,单纯把男性作为可欲的对象当然会引起都市中的男性对女性躯体修辞的物化状态的更为激烈的反应,在穆时英的小说中将女性物化的比喻修辞比比皆是:蛇在《圣经》中引诱夏娃吞下智慧果的邪恶本性和传统文化中“美女蛇”的阴险意象的双重叠加,就成为了都市男性对女性躯体想象的首要修辞意象,《Craven“A”》中的男主人公对女性的胴体欲望化审视的结果是,他解开她的宽紧带上的扣子“便看见两条白蛇交叠着”;《夜总会里的五个人》里的恋人是“伊甸园里逃出来的蛇啊”;《PIERROT》中,潘鹤龄发现恋人移情别恋之后想象着“琉璃子蛇似地缠到他(一个菲律宾情人)身上”;《墨绿衫的小姐》醉酒的女主人公,“像一条墨绿色的大懒蛇,闭上了酡红的眼皮,扭动着腰肢”,更是从形态到神态的异质同构的相似性中寻绎的一种充满颓废之美的典型写法。猫的温柔、娇媚、狡黯、机警的性格无意中暗合了女性作为男性欲望客体中的尤物的某些气质,因此猫的意象成为穆时英的小说中对女性躯体修辞的常见意象,如《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中的蓉子是一个有“猫的脑袋”的温柔而危险的混合物,男友拥抱蓉子的感觉是“像抱着只猫”,蓉子的体态也是“猫似的蜷伏着”。在《Craven“A”》中,用红盒子上蹲着一只黑猫的香烟品牌作女主人公余慧娴的代称和小说的题目的寓意是不言而喻的。此外,在《黑牡丹》中具有“花妖”气质的舞娘:“是接在玄狐身上的牡丹——动物和静物的混血儿!”在《穿墨绿衫的小姐》中以“在我的嘴下一朵樱花开放了”的形象体来喻指女性的躯体,在《CRAEN“A”》称赞女性年轻健美的的躯体是一幅“优秀的国家地图”,这些对女性躯体物化修辞的暖昧性的书写是都市化进程中男性的权威地位受到挑战后加倍还击的过激反应,不过男女两性的永恒博弈在都市庞大的建筑群的压制下也只能以两败俱伤的物化结局而告终,这也难怪“在穆时英的笔下物与人是被颠倒地描写着的,描写物时他喜欢用拟人化、生命化的修辞,而描写人时他却经常用无机的物质来作比喻,使人物化”[3,p22]。

3. 都市人孤独寂寞心态的精神留影

都市中原子式的个人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是对聚族而居的宗法制文明培育的亲情伦理观念的大胆反叛,都市的流动不拘带来的瞬间性、刺激性、鲜活性、奇异性无疑会给生活于都市空间中的男女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约定俗成的生活观念不再成为有效的阐释瞬息万变的都市生活的普世真理,普世价值的缺失以及传统文化血脉的切断就让都市中的男女普遍感到异己的异化力量对生命状态的无形威胁,都市的喧嚣浮躁与内心的荒凉寂寞形成鲜明的两极对比,让进入无物之阵的人的灵魂处于无根的悬浮状态。因此穆时英笔下的都市男女以纵欲作为解除寂寞的方式只能是饮鸩止渴的无效药方,寂寞和孤独就如同废名的智性诗歌《街头》所描绘得那样无处不在,成为永远难以驱除的永恒旋律流淌在都市男女的内心深处。《Craven“A”》中的舞女余慧娴以每天都带一个男子回家纵情享乐的极端方式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无聊,可是她说:“一种切骨的寂寞,海那样深大的,从脊椎那儿直透出来,不是眼泪或是太息所能洗刷的、爱情友谊所能抚慰的──我怕它!”短篇小说《夜》中舞女也只能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得过且过的方式对待问她名字的男人,“过了今晚上我们还有会面的日子吗”的决绝回答典型地体现出都市人的心灵难以相互沟通和交流的匆匆过客的没落颓废心态。《PIERROT》借潘鹤龄在事业、爱情、亲情、革命等生命价值意义的求索之旅的彻底失败来表达人生的孤独感和虚无感:“人在母亲的胎里就是个孤独的胎儿,生到陌生的社会上来,他会受崇拜,受责备,受放逐,可是始终是孤独的,就是葬在棺材里面的遗骨也是孤独的;就是遗下来的思想,情绪,直到宇宙消灭的时候也还是孤独的啊!”单身汉刘沧波面对万物竞发、昂扬蓬勃的春天萌发的感触是:“独身汉还是看看电影吧!”“独身汉还是买条手杖吧!”“独身汉还是到郊外去散步吧!”“独身汉还是到咖啡店去喝咖啡吧!”(《五月》)可以说寂寞和孤独是寄身繁华都市的现代人在东西方文明的夹击下永难摆脱的都市文明病,“在而不属于”的悬浮状态产生的灵魂与肉体的分裂,使醉生梦死的都市人急于找到救赎灵魂的生命稻草,但以欲望填充欲望、以空虚对待空虚的恶性循环的结果只能是悲观主义哲学所提倡的死是最好的解脱方式,因此《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中金子大王胡均益的自杀引起为他送葬的其他四个不如意的都市男女的羡慕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的颓废行为和反工具理性的现代性观念,为都市文化的审美现代性提供的对立的而不是互补的共时态的框架结构,为都市文明的发展以及现代都市人的人格建构问题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笔。

二、现代都市的艺术性传达

现代都市文明景观与文化质素构成的多层面、全方位的系统如何以有意味的形式寻求艺术性传达的切入点和突破口,面对目迷五色、眼花缭乱的都市景观,怎样采取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方式深入到都市的芯子里面去,怎样在现代信息的狂轰滥炸与太阳底下无新事的瞬息和永恒的关系之间寻求阐释表达的动态平衡,这几乎没有先例可供艺术借鉴的空白局面为穆时英天马行空的艺术想象空间开辟了广阔的天地。穆时英后来回忆说:“当时写的时候是抱着一种试验及锻炼自己的技巧的目的写的——到现在我写小说的态度还是如此——对于自己所写的是什么东西,我并不知道,也没想知道过。”[4]其实抛弃先入为主的艺术观念,实验艺术客体与传达主体之间主客体相互融入对方的血肉之后产生的相生相克、相激相荡的力量博弈过程,始终是穆时英不断的挑战自我来实现艺术创新的推动力和兴奋点。

1. 电影艺术手法的借用

穆时英对电影表达艺术的深入研究无形中为他在传达都市的文化景观时提供了另一个参照系,把电影的聚焦、长镜头、蒙太奇等艺术手法自由地嫁接到文学的树干上就产生了中西合璧的艺术宁馨儿,上海电影的都会语境为穆时英表达上海特殊的文化母体提供了广阔的艺术创新空间。在《上海的狐步舞》、《夜总会里的五个人》、《夜》、《黑牡丹》、《街景》等作品中对都市景观的描绘都采取了不同场景的随意切割和互不相关的物象任意拼贴的电影蒙太奇的艺术手法,比如《上海的狐步舞》打破了传统小说线性发展的历时态结构方式,将凶杀的场面、淫乱的氛围、暗娼的生活、腐化享乐的夜生活场景等四个画面的随意编织诠释“上海是造在地狱上的天堂”的题旨。同样《街景》也随心所欲地切换了三组镜头:三位戴着白帽拖着黑色法衣的修女、两对购物归来的都市男女、坐在寥落的街角的一个老乞丐,三者之间没有明显的联系形成的碎片结构却通过鲜明的画面对比表达了同一时空结构存在的天堂、人间和地狱的母题。此外《上海的狐步舞》在描绘一个典型的舞厅场景时显然也借鉴了电影的艺术表现方式:“飘动的裙子,飘动的袍角,精致的鞋跟,鞋跟,鞋跟,鞋跟,鞋跟。蓬松的头发和男子的脸。男子的衬衫的白领和女子的笑脸。伸着的胳膊,翡翠坠子拖到肩上。”在《白金的女体塑像》里谢医师给女病人照太阳灯时对女性胴体的打量和审视的视角无疑吸收了电影镜头聚焦客体的艺术方法。因此穆时英的小说对电影艺术手法的借鉴不仅是局部的细枝末节的艺术技巧,更是宏观而全面的建构小说艺术大厦所不可缺少的艺术质素。电影画面的自由剪辑与随意打破时空发展的叙事结构,通过片断的对比和比较表达一个共同的艺术主题的结构方式被穆时英灵活地运用到小说的王国中,所以他的小说采用共时态的片断组合方式形成的时空交错的动态结构,为从写什么到怎么写的艺术本体的回归提供了富有意义的先锋实验。

2. 感觉化的艺术书写

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和五颜六色的广告构成的都市的声光电化首先刺激人的感官器官,现代都市以强大的信息传递无孔不入地渗透到都市人的生命深处。因此,展示都市目迷五色的现代化景观给现代人带来的信息编码和解码过程的复杂性,就不可能再用传统理性的单一感官来承载阐释,所以穆时英在小说中经常用通感的艺术手法,将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各自为政的单一功能统合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式的综合功能,打破了外感觉与内感觉、局部感觉与整体感觉之间壁垒森严的界限形成了“五官不分”的感觉世界。像“古铜色的鸦片烟香味”(《上海的狐步舞》)、“她的眸子里还遗留着乳香”、“那只手像一只熨斗,轻轻熨着我的结了许多皱纹的灵魂”(《第二恋》),都是感觉化书写的最为鲜活生动的例子。此外将物态化的都市景观在充满曲折度和速度的信息刺激下产生的富有生命化的错觉进行类似拟人的感觉化书写,也构成了穆时英进行都市描摹的另一个叙事策略和艺术技巧。比如“跑马厅层顶上,风针上的金马向着红月亮撒开了四蹄”,“一只saxophone正伸长了脖子,张着大嘴,呜呜地冲着他们嚷。”(《上海的狐步舞》)“马达慢慢儿退了寒热,停住了虚喘,躺了一身冷汗,在黑暗里睡了”(《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睡熟了的建筑物站了起来,抬着脑袋,卸了灰色的睡衣”《上海的狐步舞》),诸如此类的描写都是抛弃理性的牵制之后,敏锐地把捉瞬间印象形成的非理性的审美感悟。

3. 意识流动的艺术表达

人的意识和无意识在都市文化和审美观念的冲击下会在人的意识结构中产生心理能量的流动,在心理动能向心理势能的转化过程中产生的心理流变也会在都市人外在的行为举止的域限下开辟另一条表现自我的渠道。穆时英在当时受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影响下,深入挖掘都市男女的潜意识和性心理的艺术方法显示了人物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在艺术传达上遵循人物内心的自然流动,采用双线结构的方式将人物的外在行为与内在心理同时并置的艺术表达策略立体地多侧面地刻画人物的性格。比如《CRAVEN“A”》中叙述了作为律师的“我”在为舞女余慧娴讲故事的同时,在括号内用无标点符号的极端方式形象地展示我内心意识的流动:“一个被人家轻视着的女子短期旅行的佳地明媚的风景在舞场海水浴场电影院郊外花园公园里生长着的香港被玩弄的玩弄着别人的被轻视的给社会挤出来的不幸的人啊”。在《白金的女体塑像》中也同样采取了双线策略表现谢医生对病人胴体的检查以及由此引起的内心独白,诸如此类的小说结构在穆时英的作品中成为常见的艺术风景。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穆时英的意识流动是经过了东方化改造的理性化的意识流,这是传统的理性文化在潜意识中制约穆时英艺术探索的心理情结,却也为艺术的百花园地奉送了东西艺术有机融合的艺术范例。

穆时英在其小说集自序中说:“人生是急行列车,而人并不是舒适地坐在车上眺望风景的假期旅客,确实被强迫着去跟在车后,拼命地追赶列车的职业旅行者。”[5]正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现代都市一日千里的发展变化带来了都市人无法把握生命的根子的紧迫感、压抑感和颓废感的真实状态,他才以西方现代主义的艺术传达方式,真切地表现现代都市的文明景观,从而成为新感觉派的鬼才和圣手。

[1] 苏雪林.苏雪林文集(第3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6:355.

[2] 穆时英.我的生活[J].现代出版界,1933,(9).

[3] 李今.海派小说与现代都市文化[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

[4] 穆时英.穆时英全集(第1卷)[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97.

[5] 穆时英.穆时英代表作[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8:3.

(责任编辑、校对:任海生)

MU Shi-ying: the Real Writing Person of Shanghai Urban Literature

CAO Jin-he

(Department of Chinese, Heze University, Heze 274015, China)

The real Shanghai as a living individual rise for aesthetic ontology height meticulous looked to depict the urban style of culture and the civilization landscape, thus make the urban literature really established style categories of aesthetic style and aesthetic connotations is MU Shi- ying. The modernity writing of the city and the convey of modern city's art produce an interactive effect of urban literature and its representative. And this made an unshakable position MU Shi- ying in modern literature.

Mu Shi-ying; the urban literature; modernity; artistry; aesthetic style

2011-03-09

曹金合(1973-),男,山东菏泽人,菏泽学院中文系讲师,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7.427

A

1009-9115(2011)04-00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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