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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人物背后的环境启示
——以《狼孩》为例

2011-08-15傅学敏

关键词:喇嘛母狼小龙

赵 慧,傅学敏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2)

生态人物背后的环境启示
——以《狼孩》为例

赵 慧,傅学敏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 四川 南充 637002)

生态文学是以生态整体主义为思想基础,以生态系统整体利益为最高价值考察和表现自然与人之关系并探寻生态危机之社会根源的文学。生态责任、文明批判、生态理想和生态预警是其突出特点。为了更好地突出生态文学的特点,不同的作家作品塑造了不同的人物类型。以郭雪波的《狼孩》为例,分析文本中生态人物类型,从而得出生态人物背后的环境启示。

狼孩;生态人物;人物分析;环境启示

狼孩——游离在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矛盾体

在郭雪波的小说中有这样一类角色,他具有人形,拥有人性中的友爱、善良、知恩图报善的部分,却不具有人性中贪婪、猜忌、算计的恶的成分。他们宁愿与狼生活在水源、食物稀缺,风沙漫天、骄阳似火的大漠,也不愿回到有吃有喝、有房子遮风挡雨的人类社会。他就是狼孩。

在郭雪波的《狼孩》中,开篇就描写了仗势欺人、专于算计的胡喇嘛带着金宝等人掏了狼窝,使得母狼一家家破狼亡。尚在哺乳期的母狼,耐不住失子之痛,最终叼走了“我”一岁多的弟弟小龙。从此,围绕小龙开始了一场母狼和人类的争夺战。如果说小龙母子初被母狼盯上是母狼为了报仇,但叼走小龙则是正处在哺乳期的母狼的天性使然。胀疼的三只奶子使母狼放下了仇恨、忘记了伤痛,一心只想哺乳,“哪怕一次,哪怕是人孩儿”[1]39。在狼的身上我们再一次看见人的卑劣。当人闯入只剩幼仔的狼窝时,以一己之强大用灭绝性的方式将小狼崽摔死、捅死,其嗜血凶狠的兽性较之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当母狼有了报仇的机会时,母性使它放弃了杀戮,不论对想由自己亲自哺乳的小龙,还是对拿着镰刀砍伤自己,与自己争夺小龙的小龙妈妈。只因自己的新幼仔小龙的大声哭叫和伤心稚嫩的乞求声,就使它轻易放下了家破狼亡的仇恨,摒弃了咬断小龙妈妈脖子的想法。较之母狼的宽容大度,人似乎更显狭隘自私。

小龙彻底成了狼孩,与母狼生活在塔民查干沙漠深处。人类总是自诩自己认识改造自然之力之巨大,却往往忽视了自然更加巨大的反改造力。狼孩小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塔民查干沙漠深处,小龙不但没有对吃生肉住沙窝的恶劣环境感到不适,反而异常强壮。他不但可以像狼一样灵敏地奔腾跳跃,而且还发挥生为人的长处——用手掷物,直立行走,这弥补了狼孩不能像真正的狼一样用尖利的牙齿和爪子撕咬猎物的不足。狼孩身上没有皮毛,无法为他遮风保暖,神奇的自然就使他身上形成一层由树脂、树油等物结成的如甲壳般的硬痂,保护了狼孩在沙漠中活动时免受皮磨肉烂之苦。这一切使他在睡地盖天的自然界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大自然母亲对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只要诞生其间必给他留有生存空间。人类诞生后,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这一法则被颠覆了。人类霸道地想独占自然界,全然不顾其他生物的生存要求。人类以其不妥协性和自然争夺着小龙的改造权,全然忽视了小龙对人类社会的适应性。爸爸苏克几进几出大漠,找寻小龙,终于以人丝毫不差于兽的耐力将小龙带回了家。在人和兽相互角力的过程中,狼孩成了游离在人类社会和自然界间的矛盾体。他拒绝父母给自己安排的一切,一次次将身上的衣服撕扯成碎布,在院子里玩时将鸡猫猪羊追的满院子乱飞,一旦捉到手便咬断脖子,吸血掏肚。可有时在苹果的安抚下,又会驯服地让洗澡,更有时在母亲的爱抚下还会发出“妈、妈……”如稚子般的呀呀口语。亲生母亲日日充满愧疚和心疼的爱的抚慰,及养母夜夜如泣如诉失去幼兽锥心的呼唤,撕扯着心智不明的小龙。在亲生母亲悉心照顾、慈爱目光、疼爱泪水的浸泡下狂躁如兽般不可靠近的小龙得到了某种安抚,但也会表现得迷茫:“我是谁?来自何方?你是谁?……你为何用脸蹭我?也是一只用脸的蹭动来表示亲热的母狼吗?”[1]164大自然的野性被人性遮蔽。但这些脆弱不堪,甚至经不住母狼的一声嚎叫。在母狼嚎叫的夜晚,小龙变得情绪反常,像困兽般人性荡然无存。到了白天更是不吃不喝,精神萎靡。家人以为小龙病了,把他送进了医院。一批所谓的医学家、动物学家、人类学家、遗传基因学家及一切能沾上边的学家都对小龙日益变得消瘦束手无策,相反,倒是小龙成就了他们的一篇又一篇的报告、文章,还有硕士博士教授的头衔。这就是人类,一切以利益驱动为前提,利益价值是他们判断、规范一切行为的准绳。伦理道德就此退居二线甚至三线四线。其实,小龙什么病都没有,是大自然野性的被束缚使他萎靡不振。他彻底抛弃了人类社会,将自己整个地交给了大自然,从躯体到心灵。在此,自然再一次显示了她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最终让小龙变得精神勃发的还是母狼,它夜夜的呼唤使小龙彻底抛弃了和人类的温存,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咬伤自己的亲生母亲奔向了母兽。人类在愤怒、伤心、自尊受伤的情况下失去了理智,最终向自己孩子的养母举起了猎枪,这一枪打中的不止是母狼,还有小龙,还有维系小龙和人类血缘的那根脐带。

就像小龙的爸爸拒绝承认母狼是自己儿子的养母一样,人类在喝足了大自然的乳汁,日渐强大后,渐渐忘掉了自己是自然之子的身份地位。在欲望的驱使下,人类已经没有了伦理道德,他们以背叛一切亲族的姿态猎杀自己的一奶同胞——自然界中的其他生物,使自然母亲满目疮痍。人类的自大使他忘记了自己和自然之间还有脐带相连,他们不知道,自然的任何损益都会通过脐带传送给人类。当人类过度放牧、违反自然规律弃牧改农后,自然传递给人类的是黄沙蔽日,寸草不生。人类一味地认为,自然界的其他生物在和自己争夺生存资源和空间,殊不知,正是物种的多样化,保有了人类享有资源的多样化和大自然的可持续发展。以草原狼为例,狼群的灭绝,导致草原鼠类的繁盛,草原植物因为鼠类打洞的习惯根部坏死无法固沙,致使草场退化,牲畜减少,最终形成沙化土地。这只是草场沙化的部分原因。人类以一己之见改写了传统的草原畜牧经济,用“文明方式”的农业取代了“落后荒蛮”的畜牧业,尖锐的犁铧深入草原深处,种植的是自大,埋葬的是草原生态。人类彻底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只是人类自己还不自知,还在以竭泽而渔的方式对自然予取予求。小龙之死,是自然对人类的警示,也是人类初次觉醒后和自然的再次决裂,还是人类肆意而行的后果。如果人类仍拒绝承认和自然的血缘关系,下一个毁灭的将是人类自己。

自然生态、精神生态破坏者的人物群像

在《狼孩》中,有一群形象猥琐、欲望横流、精神贫瘠的人物。在利益欲望的驱使下,他们抛弃了人之为人的廉耻、道德、自我约束,抛弃了人类的体面,做着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人性在他们身上呈减弱趋势,兽性渐渐成为了主导他们行为的自然天性。

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以胡喇嘛为首的胡村长一家。对胡喇嘛一家的刻画以胡喇嘛一年四季总捂着一顶油透了的帽子为开场,包括二儿子二秃、爷爷老秃,将一家祖孙三代祖传秃瓢的外貌特征塑造得生动形象。在性格刻画上,胡喇嘛一家仗势欺人,儿子二秃纵狗咬人,爷爷老秃阴冷阴冷地躲在门后看着孙子纵狗咬人偷着乐而不予以制止,胡喇嘛更是倚仗村长的身份在村里作威作福。其中,又数对胡喇嘛村长的刻画最为立体生动。

胡喇嘛是个精神生态遭到严重破坏的人。在作品中他恃强凌弱,不仅表现在对人上,也表现在对待动物的态度上。在村里,胡村长倚仗村长的职位,欺压乡邻,作威作福。他纵容自己的儿子二秃放狗咬人;因看中郭家的祖坟,而用尽心机想占为己有,种种方法不奏效,就使用权力,请来派出所所长,企图以权压人强取;因看重伊玛,利用职务威逼利诱伊玛的父母将伊玛嫁给自己罗锅的大儿子;在猎狼过程中,完全忘记了先祖的“不杀幼兽”的训诫,而以残忍的方式将小狼崽悉数杀尽,却在公狼回来时仓皇逃跑。一系列的事件,将一个在弱者面前面目可憎,在强者面前胆怯猥琐的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胡喇嘛村长的精神生态遭到破坏,还表现在他伦理道德观念的丧失。胡喇嘛看中了伊玛,却碍于自己村长的职位不敢公然对伊玛采取行动,于是他打着为自己罗锅的大儿子娶媳妇的幌子,连吓带诱,将伊玛娶进了胡家。身为父亲,在儿子新婚之夜犯羊癫疯昏厥后,竟然不予理睬而与儿媳妇发生性行为。此后,又一再要挟精神受过刺激的可怜的伊玛,使伊玛满足他的性要求。在胡喇嘛身上已完全看不见人之为人的伦理纲常,他竟然丝毫不知羞耻地说出“当初娶你过来,不是娶给胡大,是娶给我自个儿的”[1]174话,人性中的礼义廉耻已被兽性完全取代。就是这样一个精神生态遭到严重破坏的人,正是引来狼祸、让小龙变成狼孩的导火线。利欲熏心的胡喇嘛组织打狼队猎杀母狼一家,连小狼崽都不放过,他身上已经不复有蒙古族人民坦荡的胸襟和爱护万物苍生的情怀,成吉思汗先祖不猎杀幼兽的训诫更是早已被他遗忘在脑后。被欲望所奴役的胡喇嘛,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昔日从自己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狼崽口下。大自然的力量无处不在,只是人们不愿意承认,人们还沉浸在“自己是自然的主宰”的美丽幻想中,却不知,自然在人类自我开始膨胀之时就已经开始了反作用力。

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憧憬

人是自然之子的观念认同在人类渐渐掌握更多的控制自然的技术方法后而被人类淡忘,甚至刻意遗忘。人类想当然地以自己高于其他自然生物的理智而傲然于自然万物之上。不可否认,人类的理性在人类社会的文明进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对于人类这样一个理性与感性并重的生物,我们在相信他巨大的理性创造力的同时,也应该相信其在道德情感控制下的修复能力。1972年开始的首届哥本哈根世界人类环境会议,使我们相信人类渐渐觉醒的伦理道德意识。接下来近四十年的人类活动也向我们证实了这一点。从控制二氧化碳排放量,到植树造林,再到清洁可再生能源的开发利用,无不说明了人类在自省自救过程中所做出的努力。在郭雪波的《狼孩》中,作者还向我们表达了人畜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透过作者的美好憧憬,我们看到了作为知识分子,作者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期望。

在文本中,作者一再表现出认自然为宗、希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愿望。在“我”和老叔去科尔沁沙地捡杏核亲眼目睹胡喇嘛打猎队残忍杀死小狼全过程后准备回家时有一段景物描写,这里的景物描写不是简单地作为背景而出现的,其内容本身具有自己的生命力和思想感情,是文本中的一个角色,它甚至起到了影响改造其他人物的作用。“我的眼角有些湿润,突然萌生出想哭的感觉,为那大漠的落日。尽管它带走了它的光辉,但在这最后瞬间的壮美和大自然的瑰丽都溶进了我的心田,使我终身不忘。”[1]9大漠落日给“我”的震撼是巨大的,首先就表现在“我”和老叔在黄昏的塔民查干沙漠——“地狱之沙”迷路的事上。两个少年在沙漠中迷路,恐惧攫食着他们,可年少的“我”却首先镇定了下来,只因“最后一瞥感受到的那轮落日,似乎把面对黑暗和人间困难的勇气留给了我”[1]9。而以后“我”所表现出的对狼崽白耳的爱,对母狼一家不幸遭遇的同情,对狼孩弟弟野性被束的痛苦的理解都表现了大自然的宏伟壮丽对“我”的自然生态观的影响。而这也表现出作者对自然之力的认同,对人类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观念的认同。而这一观念的形成得益于作者对人在宇宙中的序位的正确认识,即人是自然之子。

母狼和狼孩在大自然的关照下和谐动人的感人画面。在爸爸第一次找寻弟弟时的“日出时分,他们远远瞧见一座高沙丘上赫然伫立着那只野兽——母狼。绯红的晨霞中,它安详而立,而在它肚脐下跪蹲着一个两条腿的人娃,正仰着头儿裹母狼的奶!那母狼则微闭双眼,神态慈柔,无比的满足和惬意,任由那人娃贪婪地轮着裹三只奶头,一动不动。”[1]42母狼是博大、宽容的,在承受丧子丧夫之痛时还以博大于人类的母性情怀精心哺育着仇人的孩子,以此消解了自己的家族恨,也以此寄托着自己家破狼亡的哀思。这一幕正印证了曾经是萨满教老孛的爷爷的话:有朝一日,人类也可能有被狼类收养的时候。[1]29蒙古族古老的处世哲学、生态智慧在这里应验了。人类重新找回了自己在大自然中的生态位,重新拾回了自己和大自然的亲缘关系。

[1] 郭雪波.狼孩[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 冯自变】

2011-01-10

赵 慧(1986-),女,内蒙古呼和浩特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

傅学敏(1970-),女,四川南充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

1672-2035(2011)02-01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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