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图书馆讲座的空间化分析
2011-08-15刘双喜
刘双喜
(广州图书馆 广东广州 510055)
近年来,国内图书馆界从公共领域(公共空间)的角度对图书馆进行研究成为一种新尝试。北京大学的王子舟教授最先从公共知识空间的视角阐释了图书馆是重要的公共知识空间形式,随后,浙江师范大学图书馆王晓敏馆员利用公共空间理论对图书馆讲座的历史和现状作了剖析。但是,如何认识公共领域(公共空间)理论与公共图书馆讲座的关系,并从实践出发如何构建一个良性的公共图书馆讲座空间,这方面的研究仍很鲜见。本文试图从公共领域(公共空间)理论的视角对公共图书馆讲座进行剖析,并辅以广州图书馆讲座进行佐证分析。
1 公共领域、公共空间与公共图书馆讲座
“公共领域(public sphere)”属于政治学和社会学的研究范畴,是当代政治哲学研究的前沿性问题。从20世纪50年代德国思想家汉娜·阿伦特提出该概念,到60年代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通过著作《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阐释“公共领域”概念,至今也只有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中国学者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关注和引进该理论,取得了一定的理论成果。天津师范大学教授杨仁忠博士的新著《公共领域论》从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的角度对“公共领域”理论进行了全面的梳理,为该领域的研究进一步增添了中国话语权。
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定义是:“资产阶级公共领域首先可以理解为一个由私人集合而成的公众的领域;但私人随即就要求这一受上层控制的公共领域反对公共权力机关本身,以便就基本已经属于私人,但仍然具有公共性质的商品交换和社会劳动领域中的一般交换规则等问题同公共权力机关展开讨论。”显然,这一定义突出了公共领域作为独立于国家领域和私人领域之外的中间性存在,批判性和公共性是它的最显著特征。杨仁忠博士认为,公共领域是介于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权威之间的社会交往和文化批判空间。从其存在的社会形式来看,公共领域是由各种传媒、公众场所、社团组织和社会运动所组成的一种非官方的、表达各种公众意见场所的总称。这一界定与王子舟教授对“公共空间”的定义(公共空间则主要由城市公共场所、民间社团以及传播社会舆论的媒介等组成,它是专门用于人们交往的环境和空间)大同小异。对此,王教授又对“公共空间”进行了“狭义化表达”,即“公共知识空间”。他认为,公共知识空间包括流通的书籍报刊、广播电视、互联网,包括学校课堂,当然也包括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等。
从公共领域(公共空间)这一概念出发,公共图书馆讲座显然可以算作公共领域的一种重要的表现形式。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公共领域的物理空间形式发生了巨大变迁,从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公共建筑到中世纪的宫廷教堂再到近代西欧的咖啡厅、酒吧等。如今有的空间形式如咖啡厅、俱乐部、酒吧等作为公共领域媒介的功能已经淡出,甚至有物理的公共空间逐渐让位于虚拟的网络传媒空间的趋势。在这一形势下,如何认识和保持公共图书馆讲座作为公共空间的功能成为了理论和实践上亟待解决的问题。
2 公共图书馆讲座的“空间观”
2.1 当代公共图书馆讲座的主要构成要素
根据《辞海》的解释,“讲座”除了有“讲席”的含义外,还指“某种专门学科或某一专题的讲授,如科学讲座;专题讲座。”如果将讲座置于公共图书馆的话语环境之下,其特点显然有别于其他地方如大学或专业机构所举办的讲座。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全国上下涌动的知识学习热潮迫使公共图书馆开始了业务的调整,在以前的外借阅览等基础性服务上,开始举办公益性或有偿性的讲座。如今全国持续时间最长的公益性讲座——上图讲座也是始于1978年。广州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图书馆讲座一直走在全国的前列。于1982年诞生的广州图书馆即在两年后开始举办自考辅导讲座,持续举办近20年,2000多场次,培养学员47万多人次。如今,讲座业务已经成为各大公共图书馆的核心业务之一。
从当代公共图书馆讲座的实践来看,讲座的公共空间主要包括公共知识分子、公众和公共话题三大构成要素。“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第七期特别策划“影响中国公共知识分子50人”首先推出的一个概念,此后自2005年起“政右经左工作室”每年推举当年度富有影响的“‘政右经左’版公共知识分子”。他们制定的共同标准为具有学术背景和专业素质的知识者、对社会进言并参与公共事务的行动者、具有批判精神和道义担当的理想者。公共图书馆讲座的主讲人来源广泛,既可能是教授专家、行业精英,也可能是特殊人才、技艺能人,不一而足。将“公共知识分子”这一概念借用到公共图书馆讲座上,我们可以尝试地界定为:“公共知识分子是指那些利用自身专业知识、经验或技能向公众传授的知识分子,其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批判精神。”社会责任感强调了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良知和真正使命,批判精神强调了作为公共知识分子对于真理和价值的不懈追求。当今公共图书馆讲座的实践证明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选择走出书斋,积极参与各种公众讲座和论坛,展现了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义务和责任。
在讲座这个公共空间里,公众的形成主要是随机和偶然的(特意组织观众的不作考量),他们纯粹因为对同一个公共话题的兴趣聚集到一起。每个个体由于年龄、经历、教育背景、来源地等的不同,各自的思想存在较大的差异性。但他们并非处于一个被动接受的位置,他们敢于就某一个话题进行提问和质疑,与专家和其他公众进行辩论,从而形成公共舆论。杨仁忠博士在《公共领域论》中写道,“正是通过公共领域的自由对话和讨论,公民对自身的主体性地位有了清楚的认识,找到了社会生活的意义和价值,从而促进了社会整合、群体认同和市民社会的内部团结……”从中可看出,公共图书馆讲座作为公共领域的重要表现形式,对培养现代公民意识,孕育公共精神和公共理性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公共话题往往没有特定的范围,只要与公众利益和兴趣密切相关的主题都可以上升为公共话题。从广州图书馆的品牌讲座——“羊城学堂”的实践来看,它既关注奥运、改革开放30周年、建国60周年等热点专题,也囊括国学经典、健康卫生、科普、法律法规、社会民生等话题。
2.2 公共图书馆讲座空间受制于城市空间的不平衡
空间从本质上来说是塑造出来的,公共图书馆讲座作为空间化存在也是塑造出来的,城市空间同样如此。随着人口不断膨胀和城市规划调整,城市空间也在不断地扩张。与国内其他城市的扩城相比,2005年广州城市行政区划的调整幅度小,并没有因此增加一寸土地。但广州通过行政区划的调整使城市功能和战略布局实现根本性转变,因此城市空间实现了质的飞跃发展。
城市空间从中心城区向周边地区的急剧扩张,并不能掩盖城市空间不平衡问题的存在。不同空间之间由于城乡差距、贫富差距、群体差异等因素,存在着空间失衡的矛盾。党的十七大以来,在科学发展观的指导下,一个惠及全民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正在加紧建设。从空间观的角度来看,实际上该措施正是为了解决空间失衡的矛盾,实现空间正义。2009年4月,广州市委、市政府印发了《广州市加快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实施意见》,强调加快实施公共文化服务工程,丰富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提出“2009年基本实现城乡公共文化基础设施全覆盖,建成城市‘10分钟文化圈’、农村‘十里文化圈’。到2010年基本建成布局合理、设施先进、功能完善、覆盖城乡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基本具备较强的公共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能力,基本形成以政府投入为主、社会力量积极参与的公共文化服务投入机制,较好地保障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为2020年形成服务优质、覆盖全社会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打下坚实基础。”
但是我们仍然要清醒地看到,公共图书馆服务体系建设仍然存在规模与布局不合理的问题。2006年,根据广州市图书馆条例(草案)起草小组的调查,城市中心的图书馆数量相对较多,而街道(乡镇)的图书馆(室)数量相对较少。2005年,全市共有164个街道(乡镇),其中133个街道(乡镇)有图书馆(室)。社区图书馆(室)的数量更少。全市共有2592个居委会(行政村),在对《条例》起草小组所作问卷调查进行了反馈的1978个居委会(行政村)中,只有981个有图书室。而对经常性开展公益讲座的公共图书馆进行调查就可以发现,6个馆中有4个馆是市级以上图书馆,2个是区级图书馆,并且有5个位于越秀区。
为突破固定的物理空间的限制,从现阶段的实际情况出发,广州图书馆讲座采取了利用网络空间和讲座衍生产品延伸图书馆服务的措施。一方面,通过利用对讲座进行实时直播的方式向各区(县级市)公共图书馆的读者进行覆盖,对暂时没条件开通服务的区图书馆和街镇图书馆采取赠送讲座光碟的形式提供服务;另一方面,将讲座资源整理后上传至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广州市支中心网站——广州数字文化网,方便市民在线观看。这些措施都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效果。2007年以来,广州图书馆共挑选了8场羊城学堂精彩讲座制成300盒光盘,赠送给各基层图书馆和各兄弟城市公共图书馆,获得一致好评。2007年,将《鲁迅是谁》、《仁义礼智何处寻?孟子思想的当代意义》、《国学异端心病良药——<庄子>的一种解读》、《<孙子兵法>与谋略智慧》等四场讲座上报文化部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管理中心,全部验收合格,在全国性的平台内传播共享。截至2009年底,由广州图书馆独自建设的羊城学堂数据库容量达55G,在线浏览超过7.5万人次,其中《开启牛年财富之门——金融危机下中小企业的生存之道》的讲座点击率最高,达2473人次。
2.3 公共图书馆讲座空间的良性构建
公共图书馆讲座作为公众表达和交换意见的公共空间,仍然需要主办方进行良性构建。首先,自由合法地表达言论是现代公民的基本权利,也是公共空间的最起码标准。公众作为讲座的主体,其构成的多元化决定了思想的多元化。一个健康成熟的公共空间,应该对公众舆论进行积极引导,促进思想交流的正常健康发展。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高度来看,也需要让公众有一个自由地表达意见甚至是怨言的空间。三十年前中国改革开放正是肇始于一场关于真理的大讨论,更加启示了一个公开开放的公共空间的重要性。以广州图书馆品牌讲座“羊城学堂”的实践来看,如针对食品安全这一公众十分关心的话题,主讲人和公共传媒都能够从正面进行积极引导,化解了公众心中的很多困惑,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其次,公共图书馆讲座由于时间的限制,主讲人不可能深入展开话题,互动时间的限制也不可能满足所有读者提问的需求。因此,构建一种长期和经常性的沟通和交流机制对于讲座的发展十分重要。信息时代的飞速发展已经使技术不再成为难题,如Web2.0的出现。这样一来,针对某个公共话题,公众和主讲人可以在新的思考的基础上进行交流。从当今公共图书馆讲座的实践来看,部分图书馆已经朝这个方向进行了努力,如开设讲座博客,但还未构建一个长期和经常性的沟通机制。
最后,讲座主题(公共话题)的策划应更加注重自下而上。让公众甚至各种民间组织参与讲座的建设,将个人或组织的需求上升为公共利益需求,培育更多有社会责任感和义务感的公众。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以及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的变迁,国内政治文化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以希望工程为代表的民间组织逐渐壮大,标志着公民社会正在不断成长。越来越多的民间组织不断涌现,他们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积极关注环保、慈善、救灾甚至是外交等事务。以广州图书馆讲座为例,广东省红十字会与本馆合作举办“现场救护常识”讲座,中国最大的民间环保团体——“自然之友”广州小组向本馆积极建言举办关于全球气候变化、素食、垃圾分类的讲座。普通公众和其他机构都通过不同方式向本馆推荐主题和主讲人,初步实现了讲座由“自己办”变成由“大家办”的转变。
3 结语
本文仅是从公共领域(公共空间)的角度对公共图书馆讲座进行初步阐释。公共领域(公共空间)作为上个世纪新近出现的政治学和社会学理论,仍然处在不断衍化发展之中。其被尝试运用到中国研究领域的时间更短,它的发展壮大仍然有赖于中国本土公共领域实践的发展以及理论研究的深入。伴随着公共图书馆讲座等公益性公共文化服务的不断发展,公共图书馆作为公共空间的重要性也会日益突出,这也必将推动图书馆公共领域(公共空间)理论的发展。
1.(德)哈贝马斯著,曹卫东、王晓珏、刘北城、宋伟杰译.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学林出版社,1999
2.杨仁忠.公共领域论.人民出版社,2009
3.俞可平等著.中国公民社会的兴起与治理的变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4.王晓玲主编.羊城学堂(第二辑).广州出版社,2008
5.夏征农等.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
6.广州市图书馆条例(草案)起草小组.关于<广州市图书馆条例(草案)>的说明,2006
7.王子舟.公共知识空间与图书馆.中国图书馆学报,2006(4)
8.王晓敏.图书馆讲座——开创公共空间的重要载体.图书与情报,2008(3)
9.中国广州政府网.关于印发<广州市加快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实施意见 > 的通知.http://www.gz.gov.cn/vfs/content/newcontent.jsp?contentId=692227
10.周文.含有害物质食品≠不安全.信息时报,2008.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