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作文急需“打假”

吴向洋

语文老师如何学方舟子？急需要嫉恶如仇地对作文打假，对虚假的习作大加挞伐，对弄虚作假的行径进行干预。

如今，中学生平时的作文训练，大多依赖于优秀作文选和百度网。

那竞赛呢？上海市第21届中学生作文初赛，主办方发现，选取的814个样本中，属于全部或部分抄袭的文章竟达108篇，占总数的13.3%。尽管赛前，参赛者都郑重其事地在诚信责任书上签过名。

那高考呢？2010年高考，江苏省那篇以“足不出户，我已到达巴西”开头的高考作文，抄袭了《散文》李汉荣的长篇系列《购物记》中的第一章节，除了续了个用以点题的80来字的尾巴外，其余部分几乎是原文复制。

由此可见，中学生作文的抄袭之风到了何等地步。

为此，从09年秋季学期起，笔者力倡起本真（原创）作文。经过一学年的尝试，2010年秋季学期，我将该课题定名为“3×3母题写故事记叙文训练”。

三个故事为：家里的故事、教室里的故事、天空下的故事。这三个故事统称母题，反复写三轮，第一轮不允许抄袭别人，第二轮不允许重复自己，第三轮要求刷新自己，是为“3×3”。

第一个月，让学生写“家里的故事”，任教班和高一年级一千多个学生都写，强调原创，拒绝抄袭。每班选出五分之一的优作，再从中选出近20篇编为 “本真作文”第一辑，编后里提出了优选标准：宁要融入了生活体验的幼稚之作，不要巧取豪夺而来的“成熟”之作。

编印的讲义刚发下去，立即有学生举报：某篇作文是他们初三背过的优作。

又过了一个月，让学生写“天空下的故事”。选出的《逗海》、《海南游记》、《我的华山之旅》等几篇涉嫌抄袭，但还是将其编入了“本真作文”第二辑。编后里要求所有入编的作者在规定的时间里找编者“述清”，讲清自己作品的真伪。不可思议的是，在规定的时间里，竟然没有一个入编者主动找老师撇清。

凭良知教书，用真情说话。随后的周末，我在办公桌前坐了几个小时，平静而又冲动地写了“为了‘本真作文——给高一学生的公开信”。信里，我列举了习作抄袭和变相抄袭的八大危害：①贻误了一次用文字提取生活的机会；②屏蔽了一次观察、筛选、提练生活的程序；③浪费了一次笔墨时间；④侵犯了一次别人的著作权；⑤增加了一次老师的批改麻烦；⑥加重了一次敷衍的毛病；⑦助长了一次投机取巧的心理；⑧拉大了一次学着立言的距离。我又像坐诊的医生说：我们早已患上了 “失语症”， 我们习作的典型症状是 “无我”、“无心”、“无眼”、“无嘴”。 “无我” 就是题材弄虚作假，“无心”就是立意矫揉造作，“无眼”就是结构顺手牵羊，“无嘴”就是语言装腔作势。我进而告诫学生：是的，作文非原创的问题由来已久。小学生直升初中，他们的作文还算得上清纯；初中生要考高中，他们的作文经不起急功近利的引诱，已经恬不知耻地表达虚情假意了。病毒已经从表皮侵进了肠胃，现在治，还有救，“火齐可以及也”。倘若再讳疾忌医，再过几年，就是扁鹊也回天无力了。并附上了有关学生的姓名和班级，要求两入本真专辑的学生，在再约的时间内找执编“述清”，逾期不到者一律按抄袭论处，在下一辑“本真作文”上曝光。这之后，我耐心地接待了几十位小作者，问原创程度，问构思过程，问“四无”情形。

又过了一个月，按计划要写“教室里的故事”了。此前，已经蓄积了许多质疑：什么是本真（原创）作文？写作时诵记优作为什么不行？写作不允许套作，那读书还有什么用？我本来就怕作文，要原创就更怕了？面对诸多疑问，我写了“本真（原创）作文问答”，全文如下：

问1：请给本真（原创）作文下个定义？

答1：就记叙文而言，本真（原创）作文的定义是：用文字提取直接生活，表达情怀。

问2：作文难道不允许联想和想象、不允许虚构么？

答2：联想、想象和虚构，是作文由生活真实转化为艺术真实的重要手段。本真（原创）作文不光允许，而且鼓励。不过，我们只允许、只鼓励在提取直接生活基础上的联想、想象和虚构。我们反对有些人以联想、想象、虚构之名行抄袭和变相抄袭之实。

问3：什么叫抄袭和变相抄袭？

答3：抄袭，是将优作选放在旁边，或从网上下载有关的内容，大段大段地抄写。变相抄袭，也就是套作，是回忆曾经读过的和强化记忆的优秀他作，凭记忆稍加改动地再现出来。

问4：我不抄袭，但我把别人的若干故事进行组合，也不行么？

答4：真的进行了组合，固然不算抄袭，但正是我们所说的变相抄袭，这就是流行一时的套作。比如在考场上、在竞赛场上，绝大多数学生采用的就是这种作法。我们的本真（原创）作文强调写“我”，写十分真情八分事实两分虚构的“我”，写有些天真有些幼稚走向成熟的“我”，写变整体模仿为有机借鉴适当嫁接的“我”。

问5：我们的直接生活很平淡，没什么可写的，更何谈原创？

答5：普通人的生活都很平淡。平淡的生活有待于细察和开掘。因为此前盛行的抄袭和变相抄袭，已经影响了我们对生活的观察、打量和思辩。写作的本领，就在于能将平凡的人和事写得不同凡响。只要我们舍弃“捷径”，我们自会找到可写的个性的绝佳的风景。

问6：何为直接生活和间接生活？

答6：直接生活为亲身经历、见闻、感知的生活。间接生活为网络、优作选等信息媒介里展示的生活。

问7：只允许写直接生活，那我们读优作还有什么用？

答7：我们从根本上提倡写直接生活。即，文章的主干、骨架（约占百分之八十）要写直接生活，文章的旁枝、树叶（约占百分之二十）可以虚构或嫁接。优作岂止要读，还要尽可能多地广涉博览，手抄笔录，读多了、记多了自会融会贯通，这是虚构、嫁接、模仿、借鉴的必修课。

问8：如何理解百分之二十的虚构和嫁接？

答8：本真（原创）作文，一开始不提倡纯以虚构为主的童话、寓言和故事新编，也杜绝通篇以套作为主的移植。在写作时，我们不可以成片成段成篇地借用，只允许个别的部分的适当的迁移。包括适当的引用在内，总量要控制在五分之一之内，这正是为了确保原创的展示空间。

问9：已经不允许抄袭和变相抄袭了，读书时谁还愿意手抄笔录？

答9：手抄笔录可以帮助记忆，是有效的积累，也便于精华回视。

问10：写本真（原创）作文，对高考有用么？

答10：从近处说，正是为了高考作文能得高分。从远处说，是为了立言。我们提出的口号是：带三个故事进考场。这三个故事，就是指三个原创的、非抄袭的、不同时空下的、精心打磨的、文质兼美的故事。真的有了几个原创的故事，几乎可以驾驭所有的作文试题。

问11：我不信。有了几个原创的故事，就可以驾驭所有的作文试题？

答11：只有下功夫，才能写出原创故事。只有不断地下功夫，才能写出几个原创故事。真的写出了几个不同时空下的、精心打磨的、文质兼美的故事，就已经具备了相当的选材立意、谋篇布局、文字表达的能力。在考场上，我们尽可以毫无顾虑地用个人拥有的故事，去嫁接各种各样的考题。这嫁接，不要担心撞车。在考场上嫁接自有的作文，肯定胜过套作别人的作文。

问12：我本来就害怕写作文，你还要强调原创，这不让我更怕了么？

答12：不能因为你怕写作文，我们就迁就你允许你平时训练时糊弄一番。对由来已久的“失语症”，我们不能讳疾忌医。重新学着写记叙文，一开始可以写得幼稚些。只要我们用心，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出色地“我手写我心”了。

问13：哪样的写作状态，才摆脱了抄袭和变相抄袭？

答13：像垂杨柳，挺立在岸边，迎风舞枝，欣赏自己的倒影。像蜜蜂，赶晴天，嗡嗡嗡地飞，勤采粉，将粉酿成蜜。像会烧拿手菜的厨师，百味杂陈，煎炒烹炸，油锅里烈火喷焰气定神闲。像袁隆平，不戴草帽，深入农田，遍寻大穗，尝试杂交，梦想着稻穗长得像高粱穗。像杨利伟，有第一等襟抱，有第一等胆识，有第一等智慧，翱翔着中国“飞天第一人”后，坐下来从口袋里掏笔描绘出《天地九重》。

方舟子，意指两条并排行驶的船只，一条是科学，一条是文学。探索、怀疑、实证、理性，方舟子始终在用这些准则。中学语文老师如何学方舟子？必须挺起脊梁骨，鼓动喉骨，从习作打假、倡导作文原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