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自由主义评析
2011-08-15孙淑慧
曹 顺 孙淑慧
(苏州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江苏 苏州 215123)
1840年的鸦片战争开启了中华民族走向近代的历史大门,一大批心感国家积弱之重的仁人志士们开始放眼看世界并积极追寻救亡图存的艰难之路,而自由主义这个人类思想史上的璀璨明珠在此时被引进国内,开始了其在这片神奇大陆上的浮沉之旅。
一、自由主义在近代中国的出场语境
自由主义预言家阿克顿曾言:“自由是古代历史和现代历史的一个共同主题,无论是哪一个民族、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宗教、哪一种哲学、哪一种科学,都离不开这个主题。”然而我们今天所说的自由,作为一个“成熟文明的精美成果”,却是在经历了16世纪以来的革命实践后,在人类学会遵守和服从某些法则之后才真正出现的。“自由的最初含义主要是指自主和自立,意味着人身依附关系的解除和人格的独立,经过二千多年的发展之后,自由演变为所有人的一种权利,演变为自由主义。”因此,从对“自由”的价值追求,到“自由主义”成为一种政治思潮和知识传统,其本身就有自己完整的发展历程。但是自由主义之于中国来说,是否也有一个独立的发展态势,抑或说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由主义是否也能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并伴随着近代中国市民社会的兴起而逐渐显露并发扬光大呢?遗憾的是历史并没有给我们如此考察的机会,他把自由主义和众多西式文化一起在近代中国纷繁复杂的大背景下,一股脑地打包输入,阻断了中国“自生性”自由主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事实上,中国自遭遇西方自由主义之后,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没有自由就成为人们热衷谈论的话题。其实,不论人们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出多少自由观念的成分,他们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运动的组成部分。正如约翰·格雷在他的《自由主义》一书中所指出的:“尽管历史学家从古代世界,尤其是从古希腊罗马中,找出自由观念的成分,然则,这些成分仅仅构成自由主义史前的内容,而不是现代自由主义的组成部分。作为一种政治思潮和知识传统,作为一种可以辨认的思想要素,自由主义的出现只是17世纪以后的事。”西方社会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逐渐获得了自由主义生成的条件,并使其在17世纪发展成一种可以辨认的思想要素和一种有影响的政治思潮;但是在中国,适合自由主义成长的土壤并没有完全孕育成熟。就此而言,“中国的自由主义”无疑是一种产自西方的舶来品,只是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本土印记罢了。
二、自由主义在近代中国的传播
伴随着世界历史向近代史的过渡,整个世界思想文化交流趋于频繁。中外密切的文化交流是以“西学东渐”的形式出现的。西学东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那个时候,不仅传来了上帝的“福音”,也传来了诸如天文、数学等世俗知识,其中也包括自由主义在内的思想观念。鸦片战争之前,在西方传教士创办的中文刊物上已经出现了直接谈论自由的文字。但是自由主义被中国人作为“可以辨认的思想要素对待”是在19世纪90年代以后的事。中日战争及其战后签订的条约,极大地刺激了国际列强的胃口,它们纷纷在中国划分势力范围,将中华民族推向了亡国灭种的边缘,民族危机一时间达到顶点,救亡图存已成为当时的爱国知识分子们不得不思考和探寻的问题。正是在这样的思考和探寻过程中,作为西方主流意识形态的自由主义吸引住了一大批人的目光,盛嚣一时。其中,维新运动成为自由主义在中国传播的一个契机。在维新运动走向高潮之际,严复在天津《直报》上发表文章宣传变法,同时介绍西方的自由主义学说。本来,在西方自由主义的兴起和发展是与中产阶级的成长和壮大这一因素联系在一起的。但在维新运动中,中国的中产阶级远未壮大到足以取代封建政权的程度,自由主义是被作为可以使中国富强和摆脱外国侵略的工具而被严复从西方的思想武库中挑选出来的。对于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宣传自由主义并不是出于对“自由”理念的价值追求,而仅仅只是把它作为救亡图存的一种工具。尽管事实上近代的中国知识分子们极力地宣传了自由主义,但是这种工具理性的价值取向也为自由主义后来在中国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辛亥革命后,西方的自由主义在中国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这时候受欢迎的已不是严复介绍的古典自由主义,而是20世纪以来在西方广为流传的功利自由主义和修正自由主义。除了以英国边沁、穆勒父子为中坚人物之外,在美国,杜威对功利自由主义的提倡和诠释最为有力。杜威的功利自由主义是和其民主政治的理想联系在一起的。他提出,民主首先是一种生活方式,自由应是个人能力的最大限度的发挥。与具有极端个人主义倾向的早期自由主义相比,他竭力提倡个人对社会福利和公众事务的关心与参与。在胡适眼里,这种积极有为的自由主义作为解决中国问题的思想根据显得十分合适。胡适是杜威的学生,留美返国后即以介绍和传播杜威思想为己任。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随着杜威来华讲学以及胡适在思想文化界名声的扩大,杜威式的自由主义思想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尤其是在文化教育界拥有广泛的市场。借着这股“东风”,各式各样的自由主义思潮在中华大地上竞相登台,一时间,“自由”似乎已成为当时知识分子的毕生价值追求,而自由主义也成为了近代中国主要的思想潮流之一,也对近代中国的历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三、自由主义在近代中国的命运评析
自由主义作为西方的主流意识形态,在被近代中国的仁人志士们当做可以抵御外辱、救亡图存的救世工具介绍到中国后,其最终的命运却截然不同。尽管也曾有过传播之初的风靡一时和四十年代的一时辉煌,但是最终还是在马克思主义铺天盖地的影响下被挤压了生存空间,直至现代都几乎毫无建树。这其中固然有中国复杂的人文环境和传统文化的影响,但同时也有中国近代“自由主义者”在进行自由主义传播时本身的原因。
自由主义作为西方的主流意识形态,是社会历史长期演进的产物,它与其被认为是近代文明的原因,不如说是近代文明的结晶,是西方自由主义传统在近代的进一步演进。但是在20世纪,自由主义是被中国自由主义者当做可以救亡、救贫的工具引进中国的,由此作为价值理性的自由主义和作为工具理性的自由主义就发生了冲突。其根源在于:中国自由主义者虽然将自由主义作为工具来使用,但却没有理想和信仰之士;相反,由于他们确信唯有中国实行自由主义才能富强,所以他们对自由主义理想的追求却又非常执着。这样,尽管中国自由主义者引进西方自由主义属于一种工具理性的行动,但一旦接受了自由主义,它便转化为指导他们行动的理念,故自由主义对中国自由主义者来说,通常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兼而有之。但是,当自由主义被视为一种信念时,他们着眼于它的价值理性;而将它具体运用于社会改造目标时,他们便注重其工具理性。这样,在自由主义的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之间便被横置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自由主义之所以在近代中国难以奏效,从本性上说是因为他无法克服理念和行动的对立。作为工具合理性行动,中国自由主义者采纳西方自由主义作为社会改造的工具,追求的是理念与实践的统一。对于他们来说,自由主义并不仅仅是一种理想信念,还应该转化为社会实践,而这种社会实践又是以思想观念为指导的。在中国自由主义者的眼里,西方自由主义的政治制度、经济和社会政策无不是思想观念的产物,故他们赋予西方自由主义的学说以一种它本来并不必然具有的社会实践品格。但是由于时代条件和中国特殊的人文背景的限制,理想与实践的统一对于近代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来说近乎一厢情愿。中国近代,真正坚持自由主义思想与操守的人大抵只能成为“观念之士”或纸上谈兵的人物,行动人物与观念人物的这种分化实在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而这恰恰又是从结果上对自由主义在近代中国传播影响的限制。
[1]阿克顿.自由与权力[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313.
[2]张传能.自由主义探析[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10).
[3]约翰·格雷.自由主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