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乐记》之“象德”考论*
2011-08-15牛月明
牛月明
(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中国最早的文艺论是乐论,所谓“开山纲领”的“诗言志”也只是典乐的一部分。《礼记·乐记》应该是先秦儒家乐论的集成之作,因进入经典传承系统而在中国文论研究中无法绕开。《礼记·乐记》凡六千余字,于“乐”之具体判断规定也多达二十余条,综而观之,其要紧处,不过“象德”“内(或敦)和”四字。前人研究《礼记·乐记》,专论“内和”的多,专论“象德”的少。“象德”至少包括本体论:“乐者,所以象德也”;作品论:“德音之谓乐”“乐章德”;创作论:“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夫乐者,象成者也。”;功能论:“民之行法象君之徳”、“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等四个组成部分。本体论强调以“象德”为乐,作品论强调以象章德,创作论强调使德成象,功能论强调以象致德。论“象德”者,从功能论强调以象致德的多,从作品论强调以象章德的也不少,但从本体论强调以“象德”为乐者少,从创作论强调使德成象者亦少,把《礼记·乐记》看做以“象德”为核心的乐论系统者尤其少,今试剖析之。
一、人们是如何理解“象德”的
《礼记·乐记》中“象德”二字的直接呈现只有两次,分别是:
1、“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
2、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繁,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壹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其中应有错简)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第二句只是判断,没有提供太多的信息,要理解“象德”二字,在第一句“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对这句话的理解,不同的注家相差很大。
先看现代人对这句话的理解。
吉联抗的解释是:所以先王的制定“乐”,就是用来作为治理人民的一种方法,用得适当就能使人民的行为符合于德性的要求了。[1](P21)
王梦鸥的解释是:因而可知先王之作乐,是效法其政绩,成绩良好,亦即见其德性了。[2](P503)
吕骥的解释是:古代帝王之创制歌舞,是用作治理人民的一种方法,用得好,他们的行为就会符合道德了。[3]
蔡仲德的解释是:所以先王创作音乐,是为了效法天地治理人民,乐教完善,就能使人民的所作所为合乎道德规范了。[4](P254)
王文锦的解释是:由此可知,先王作乐,用以效法政治,成绩良好,那么人民的行为就都体现高尚的道德了。[5](P538)
可见现代人理解的“象德”是符合道德、体现道德;这与古人的理解是不同的。
《礼记正义》:
(郑氏)注:以法治,以乐为治之法;行象徳,民之行顺君之徳也
(孔氏)正义曰:此一节明乐之为善,乐得其所,则事有功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者,言先王作乐以为治为法,若乐善则治得其善,若乐不善则治乖于法则,前文教不时则伤世、事不节则无功是也。善则行象徳矣者,言人君为治得其所教化美善,则下民之行法象君之徳也。[6](P1102)
《钦定礼记义疏》:
郑氏康成曰:教谓乐也,以法治,以乐为治之法;行象徳。民之行顺君之徳也。
王氏肃曰:以法治,作乐所以法治其行也,君行善即臣下之行皆象君之徳。
孔氏颖达曰:此明乐之为善乐得其所则事有功也。以法治者,言先王作乐以为治为法,若乐善则治得其善,若乐不善则治乖于法,前文教不时则伤世事不节则无功是也,人君为治得其所教化美善,则下民之行法象君之徳也。
张氏守节曰:此明施乐须节也,寒暑,天地之气,若寒暑不时,则民多疾疫;风雨,天事也风雨有声形故为事,若飘洒凄厉不有时节,则榖损民饥。乐以气和民心,如天地寒暑以气生化,故谓乐为民之寒暑也。礼以形教,故曰事。天地之以风雨奋润万物,犹以礼安治万民,故谓礼为万民之风雨也。
陈氏旸曰:一阴一阳天地之道也,运而为四时则寒暑相推而岁成焉,散而育万物,则风雨相资而化兴焉,乐道天地之和而其教与事实体之也,春诵夏春合舞秋合声,先王之所著以成教者,孰非法寒暑之时邪,以声展之,以舞正之,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孰非法风雨之节邪,教有时,事有节,以善民心。如此则民之行未有不象上之徳矣。
可见古人理解的“象德”是:民之行法象君之徳。现代人对“象德”的理解侧重作品功能论的方面,强调乐符合道德、体现道德;古人对“象德”的理解侧重接受功能论的方面,强调以乐为媒,民之行对君之徳的法象,以象致德。现代人与古人对“象德”的不同理解,促使我们要进一步探讨《礼记·乐记》中“象”、“德”在其文本中的涵义究竟是什么。
二、《礼记·乐记》中“象”的涵义
在字典中,“象”有:相似,好像;摹拟,仿效;肖像,相貌;象征;效法;想象;形象;卦象等义。《礼记·乐记》中“象德”之“象”、是在哪个意义上用的?我们还是在《礼记·乐记》的文本中寻找其根据。
《礼记·乐记》有十多处出现“象”,分别是:
1、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高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辨则乱升,天地之情也。
这里的“象”指日月星辰之呈现外显。
2、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这里的“象”指人伦事理之呈现外显。
3、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各以类相动也。
这里的“象”指逆气、顺气之呈现外显。
4、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还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迭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这里的“象”指相似,好像。
5、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这里的“象”指声音之呈现外显。
6、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摠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子。夹振之而驷伐,盛威于中国也。分夹而进,事蚤济也。久立于缀,以待诸侯之至也。
这里的“夫乐者,象成者也。”被许多人理解为:乐是象征成功。结合上下文,与其把“成”理解为“成功”,不如把“成”理解为“组成”,因为下文的“再成”“三成”“四成”“五成”“六成”明显是指乐舞的段落构成。因此,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乐是由外显的声音、节奏、舞蹈组成的。
由此可见,在《礼记·乐记》的文本中,“象”即“现”,外显可见的符号为象,一也;有时为了让不可见变为可见,则要人为像拟,像拟(现状)为象,二也。
三、《礼记·乐记》中“德”的涵义
《释文》释“德”:“德者,得也”。《说文解字》释“德”:“外得于人,内得于己”。韩愈《原道》说:“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强调内在修养。在字典中,“德”有:道德,德行;品性;功德;心意等义。《礼记·乐记》中“象德”之“德”、是在哪个意义上用的?我们还要在《礼记·乐记》的文本中寻找其根据。
《礼记·乐记》有二十多处出现“德”,分别是:
1、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
此处的“德”指对礼乐的获得、占有。
2、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谷时熟,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缀远;其治民逸者,其舞行缀短。故观其舞,知其德;闻其谥,知其行也。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3、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4、士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遂,世乱则礼慝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条畅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此处的“德”指平和的品性。
5、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而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萧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
此处的“德”指道德。
6、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向方,可以观德矣。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此处的“德”指本性之端。
7、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8、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9、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礼乐偩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
此处的“德”指德性。
10、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11、子夏对曰:“……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
文侯曰:“敢问何如?”
子夏对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云:‘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俾,俾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乎!”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12、文侯曰:“敢问溺音何从出也?”
子夏对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趋数烦志,齐音敖辟乔志。此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弗用也。《诗》云:‘肃雍和鸣,先祖是听。’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为人君者,谨其所好恶而已矣。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民从之。《诗》云:‘诱民孔易。’此之谓也。然后圣人作,为鞉、鼓、椌、、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磐、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13、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14、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
此处的“德”指内在的道德修养。
《礼记·乐记》把“乐”作为实现“治道”、“王道”四方向之一,显然重视的是作为要素而存在的文艺活动在整体中的价值。其曰:“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又曰:“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昏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类似的话《论语·为政》是这样说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两相对比可以发现,《礼记·乐记》只是以“乐”替换了“德”,《礼记·乐记》礼乐刑政与《论语·为政》礼德刑政其实是一回事。所以,《礼记·乐记》反复申明:
“礼乐皆得,谓之有德”;
“德音之谓乐”
“乐者,所以象德也”;
“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
“德成而上,艺成而下”;
“乐章德”
“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
“故观其舞,知其德”;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向方,可以观德矣。”
“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
“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
《礼记·乐记》言“德”有20多处,要而言之,“乐”不离德。德者,得也。得之为人,失之为禽兽。“德”指对人性与修养的内在占有,得仁义谓之有德;得礼乐谓之有德。
四、《礼记·乐记》中以“象德”为核心的乐本体论
现代人对“象德”的理解侧重作品功能论的方面,强调乐符合道德、体现道德;古人对“象德”的理解侧重接受功能论的方面,强调以乐为媒,民之行对君之徳的法象,以象致德。其实,“象德”还有本体论和创作论的方面,前者强调乐就是“象德”,后者强调使德成象(使德外显为一系列符号)。由此,构成了一个以“象德”为核心的乐论系统。
今存《乐记》分“乐本”、“乐论”、“乐礼”、“乐施”、“乐言”、“乐象”、“乐情”、“魏文侯”、“宾牟贾”、“乐化”、“师乙”十一篇。一般而言,人们认为“乐本”论述音乐的本源问题;“乐论”和“乐礼”在对比中论述礼乐的社会功用;“乐施”论述乐的教化功能;“乐言”讲述作乐之事;“乐象”论述乐的特征;“乐情”阐述了“情”的重要作用,说明了技法与内容的关系;“乐化”论述了音乐的感化作用;“魏文侯”记载了子夏对古乐与郑卫之音的区分;“宾牟贾”记录了孔子对《武》乐的理解;《师乙》记述了乐工师乙的声乐论。其实,以后人的眼光看,不乏文题不对、脉络不通、语意不贯、语句错乱之处,因此,自清代以后,有李光地、吴草庐、汪烜(绂)等人曾经对《乐记》进行重新编排整理,现代音乐家吕骥先生也曾经将自己重新编排整理的《乐记》发表在1989年的《中央音乐学院学报》上,不久音乐美学史家蔡仲德先生就提出了不同意见,并按自己的理解在《中国音乐美学史资料注译》中,对《乐记》进行了自己的编排。而我认为,如果以“象德”为核心,对《礼记·乐记》的乐论系统编排整理,也许更易做到逻辑清晰、脉络贯通、语意流畅。
我们以“象德”为核心,看乐的本体问题。下面列出《礼记·乐记》关于“乐”的判断,分别为:
1、“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此言“乐”之“象”。“乐”之“象”(外部呈示或客体符号)由“声——音——舞”三个层次或歌、舞、奏三个部分组成。声、音与歌、奏相通。但单纯的声、音或歌、奏并非“乐”。
2、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
此言“乐象”之源。“乐象”之源在于人心之感于物。
3、“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
此言“乐”之“德”和“乐”的判别功能。“乐”之“德”在于其“通伦理”,可以进行道德情感的教化,通过“声”、“音”、“乐”的区分可以判别禽兽、众庶、君子。
4、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向方,可以观德矣。
此言以乐观德,从“乐”的施行程度可以看出从“欲”——自然情感到“道”——道德情感的教化程度。
5、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此言“乐”之“象德”的构成:“乐”呈现于金石丝竹、诗、歌、舞等乐象之中,但不过是“德之华也”。其本在“德”——性之端。结合前言“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可知此处作者是持性善论的。
6、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举例说明“乐”之“象德”的运行过程:从自然情感“心之动”出发,运用声者、文采节奏等“象”实行道德情感的教化。
7、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此言强调“德”在“乐”之各组成部分的首要地位。
8、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文侯曰:“敢问何如?”子夏对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
此言“音”与“乐”的不同,“德”才是“乐”的必要因素。
9、子曰:“居!吾语女。夫乐者,象成者也;摠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
此言“乐”需要“象”来呈现。
10、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于此矣。故人不耐无乐,乐不耐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耐无乱。先王耻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使其文足论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此言“象德”的实现原理:制《雅》、《颂》之声(象)实现从自然情感到道德情感的教化。
11、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诎伸,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此言“象德”的实现方法和要达到的理想目标。
12、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此言“象德”的教化功用。
其它还有些是在礼乐分别中,言“乐德”要达到的理想目标,如:
1、乐者为同,礼者为异。
2、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
3、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
4、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
5、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6、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
7、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侪焉: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8、乐也者,施也;礼也者,报也。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
9、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礼乐偩天地之情,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䜣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然后草木茂,区萌达,羽翼奋,角觡生,蛰虫昭苏,羽者妪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而卵生者不殈,则乐之道归焉耳。
10、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11、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故礼主其减,乐主其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所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再反观《礼记·乐记》中关于“象德”的文本。
1、“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按照天地的运行方式,寒暑不适时则会引发疾病;风雨失去调节则会引发饥荒。乐教对于民众而言,就像天地运行过程中的寒暑一样,教化不合时宜就会伤害世事;礼制对于民众而言,就像天地运行过程中的风雨一样,礼制不进行调节就会劳而无功;这样就可以明白,先王之所以制礼作乐,是要按天地之法治理天下,适时运用,才能有利于进行彰显道德情感的教化——(象徳)。
2、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繁,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壹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其中应有错简)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养猪酿酒,并非为了惹祸,然而因此而起的诉讼纠纷却越来越多,这就是饮酒过度惹的祸。所以先王因此制定了酒礼,敬酒一次,宾主互相多次拜谢,这样即使整天饮酒也不会醉倒,这是先王用来防止因酒惹祸的方法。所以酒宴是用以欢聚的,乐是用来彰显道德的,礼是用来制止放纵的。所以先王遇到丧亡大事,定会有礼节来表示悲哀;遇到吉庆的大福,定会有礼节来表达欢乐。但哀乐的程度,都要以礼来节制。乐,是圣人所喜爱的,它可以使民心向善。它能深深地感动人,它能改变社会风气,所以先王注重用乐进行教化。
要而言之,“乐”是歌、舞、奏、德的综合体。
五、《礼记·乐记》如何把握“象”符号、如何讨论使德成象
我们再以“象德”为核心,看乐的创作问题,乐章德,但德并不是乐,乐章德需要使德成象(客体符号),使内在的人性与修养得以外显。
在刘向校书时,《乐记》尚有23篇,但今传《乐记》只有11篇了。失传的12篇为《奏乐》、《乐器》、《乐作》、《意始》、《乐穆》、《说律》、《季札》、《乐道》、《乐义》、《昭本》、《昭颂》、《窦公》,从篇名上推测,应与创作论强调使德成象有很大关系,我们今天谈《礼记·乐记》对使德成象的把握,也就只好以今传11篇为基本根据窥其一斑了。
首先,“乐”之“象”(外部呈示或客体符号)由“声——音——舞”三个层次或歌、舞、奏三个部分组成,声、音与歌、奏相通,包括今天所谓声乐与器乐。其基本构成是“声”。《礼记·乐记》反复说:
“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
“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
“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
“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发以声音,而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萧管。”
其次,“乐象”之“声——音——舞”或歌、舞、奏各有不同的呈现方式,甚至有相对固定的对应关系:
“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
“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噍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
“是故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劲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舒疾,乐之文也。”
第三,乐象是为章德服务的,有明确的主从关系。乐舞的作者是先王、圣人、天子、王、大人等有德者。
“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弦。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
“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
“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
“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
“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
“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繁,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壹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缀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
“然后圣人作,为鞉、鼓、椌、褐、壎、篪③,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磐、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之序也。”
“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侪焉: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
“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
第四、使德成象的基本出发点是“性情”“心动”、归宿是以象致德。
“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律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各以类相动也。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而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萧管,奋至德之光,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还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迭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故礼主其减,乐主其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所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人之道也。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于此矣。故人不耐无乐,乐不耐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耐无乱。先王耻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使其文足论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瘠、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听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礼记·乐记》涉及到不少乐舞的篇目,有总类的,如:《商》;《齐》;《颂》;《大雅》;《小雅》;《风》等;也有具体的,如:《清庙》、《南風》、《大章》、《咸池》、《武》等,其中,关于《武》乐的记述最为详细,可以作为我们理解当时的作者是如何使德成象的例证。
使德成象追求的是表达方式的问题。乐象德但德非乐,乐需以象显,从乐象德到诗缘情,从教化之文走向丽文情文,又把丽文情文细密化为形文声文,从步尘“彩丽竞繁”到崇尚兴寄、兴象,从境生象外到兴趣、神韵,最后走向以具体、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融入独特而真切的审美感受的境界。使德成象追求的精神实质是对表达方式的追求。文因情而立体,艺以象而兴境,中国文论在探索中一步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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