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地震对广东经济影响研究：基于产业链的视角

陈 和 王荣祥

一、引言

全球每年自然灾害频繁，以每次灾害事件的平均直接经济损失来看，地震损害位居首位[1]。日本是我国一衣带水的邻邦，同时也是地震多发国。太平洋与菲律宾海板块以每年几厘米至10厘米的速度向日本列岛的俯冲，俯冲大洋板块和仰冲板块之间的界面产生摩擦滑动，根据板块界面摩擦的性质，一些地方稳定滑动，没有弹性应变累积，而在另外的地方则是粘滑。在粘滑发生的地方，板块界面闭锁，粘滞状态下应变能累积，而滑动期间应变能得到释放产生板间地震[2]。

经济越发展，地震灾害损失也相应增大。通过历史数据比较发现，从经济损失指数上，现今地震灾害的单位时间损失率为前80年平均损失率的数十倍[3]。可见地震灾害将对一国经济乃至世界经济造成较大影响，特别是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发生大地震将对世界经济产生巨大冲击。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地区宫城县外海发生里氏9级大地震和海啸冲击，并由此引发核泄漏危机，给日本国内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日本首相菅直人宣称“日本正面临自二次世界大战65年以来最严重的灾害”。中日两国经贸关系密切，日本是我国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二大投资国。同时，日本也是广东第三大贸易伙伴、第二大投资国。因此日本大地震将对我国以及广东经济造成一定影响，本文尝试从产业链层面着手分析这一影响。

二、日本大地震对中国经济的整体影响

2009年日本是我国第三大贸易伙伴，我国与日本进出口总额2287.83亿美元，占全国进出口总额的10.36%，仅次于欧盟与美国。①

日本大地震对我国产业和外经贸将产生负面冲击，主要表现在进口领域，因为我国大量进口日本高技术产品、上游中间产品和设备。2010年，我国对日出口1210.6亿美元，进口1767.1亿美元，逆差达556.5亿美元。②因此，我国电子、汽车等产业产能利用率可能会因为日本上游中间产品供货停顿而降低，一些新建和改造项目可能因为日本设备生产、交货流程被打断而不得不减速。

同时，日本大地震对于中国经济也有积极的一面。震后日本政府会快速启动灾后重建工作，日本内需会扩大，相应中国对日的出口也将扩大。尤其日本灾区重建工作需要大量原材料、基础设施以及劳动力等，我国是全世界最大建材、钢铁生产国、建筑工程服务输出大国。日本震后重建市场将有效拉动我国相关产业的发展。

整体而言，此次日本大地震对我国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依赖进口日本相关产品的行业将受到一定冲击，在短期依然存在较多不确定性；另一方面，日本震后重建需要大量进口的相关产品是我国企业可以把握的商机，抓住这次机遇实现我国相关产业从量向质的提升。在把握全国形势的基础上，本文深入分析日本大地震对于广东经济将造成何种影响。

三、日本大地震对广东经济的影响

（一）总体影响

2009年日本是广东省第三大贸易伙伴，进出口总额606.18亿美元，占全省进出口总额的8.86%，仅次于香港、美国。③据广东海关统计，2010年广东对日本贸易总值达681.9亿美元，其中对日出口216.4亿美元，自日进口465.5亿美元。机电产品、纺织服装、家具等是广东对日出口的主要产品，而广东自日本进口以机电产品、食品等为主。④

统计数据表明，2010年以来，广东与日本双边贸易逐渐摆脱金融海啸的阴影快速恢复增长。2011年1月与2月广东对日进出口同比增幅依然强劲，单月进出口值分别为62.1亿美元和47.1亿美元，同比分别增长47%和12%。2011年1至2月，广东自日进口73.5亿美元，增长32%，对日出口35.7亿美元，增长25%；对日贸易逆差规模为37.8亿美元，增长40%。⑤日本是广东乃至全国非常主要的贸 易逆差源。出口产品中，打印机、录放像机等小家电商品出口增幅快速扩大；劳动密集型商品出口增速普遍较低。2011年1至2月，广东对日本出口机电产品27.7亿美元，增长27%，占同期对日出口总值的近八成。具体出口值排名前10的商品中，打印机、录放像机、空气调节器和集成电路均大幅增长且呈进一步扩大态势。而服装、家具等劳动密集型商品出口增速明显落后于同期广东对日总体出口增幅水平。

日本大地震重灾区为日本东北及北关东等区域，以丰田汽车为首的汽车人才培育中心较受瞩目，正逐步发展为日本主要汽车产业基地。此外，茨城县目前是日本重化工业的重要工业基地，而栃木县中部亦有部分电器、机械为主的工业区。因此日本灾区相关产业将累及到产业链的下游企业，广东的电子产业、汽车产业、核电产业所受影响最为明显，本文将对此展开详细分析。

（二）产业影响

1. 电子产业：影响有限

广东作为全球最大的电子产业生产基地之一，占有中国一半以上的芯片进口量，其中产自日本的比重较高。⑥日本拥有全球芯片五分之一的市场，地震可能波及整个电子产业零件供应链。除芯片外，日本半导体行业、锂电池行业均对广东电子产业造成一定影响。⑦位于日本东北的信越化学受到此次地震严重影响，它与另一家日本企业SUMCO占据着全球50%以上的半导体硅芯片出货。目前，两家公司生产均受限，其中信越半导体白河工厂已停工。同时，日本古河电工、日立化成、JX日矿和三菱化学4家材料厂家却占全球锂电池四大材料市场的55.9%份额。四大锂电池材料分别是分隔膜、正极材料、负极材料和电解液。在此次地震中，除索尼工厂关闭外，古河电工、日立化成、JX日矿和三菱化学均有工厂位于灾区或靠近灾区。其中，古河电工占有锂电池用电解铜箔市场达55%份额，而其工厂在枥木县今市灾区；日立化成是全球锂电池负极材料的最大厂家，市场份额也高达50%，其工厂在茨城县；JX日矿是全球锂电池正极材料主要厂家，其工厂也在茨城县；三菱化学占有锂电池电解液原料市场25%的份额，也有部分工厂在茨城县。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地震严重影响日本电子产业出口，从而也使得外向性较高的广东电子产业所受影响日益显现。

从总体上看，广东电子产业受日本大地震影响有限，只有核心元器件依赖从日本进口的企业在短期会受到一定影响，而这类企业可以寻找新的供货渠道来化解这次冲击。

2. 汽车产业：影响有限

除电子产业外，广东与日本经济联系最紧密的还有汽车产业。⑧广东是日系车生产大省，丰田、本田、日产均在广州布局。此次地震重灾区是日本主要汽车和电机公司的生产基地之一，很多企业宣布停产。其中本田、丰田及其零部件配套厂以及数座大型钢厂相继停产，则有可能冲击广东汽车产业的正常运转。由于地震，日本东北地区的港口、高速公路都无法使用。因此，即便日本汽车产业生产不受影响，也无法正常运输。目前，广州日系合资车企已感受到形势严峻。广汽丰田、广汽本田、东风本田、五羊本田的生产计划暂不受影响，东风日产仍能维持正常生产，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这些日系车企也将面临来自日本“零部件供应不足”所引发能否正常运转的考验。

从总体上看，广东日资企业国产化程度较高，同时日本本土零部件生产、交通运输正逐步恢复，因此广东汽车产业受日本大地震影响有限。

3. 核电产业：影响较小

广东是全国核电建设大省，目前已建成大亚湾核电站、岭澳核电站2座，装机总容量378万千瓦，约占广东省装机总容量的7.9%，发电量约占全省总发电量的12.6%，与世界平均水平相当。⑨因大地震引发的日本核电站爆炸，并造成核泄漏事故对广东乃至全国核电产业的发展引发一定的思考。

目前广东共有大亚湾核电站、岭澳核电站一期和岭澳核电站二期1号机组等5台核电机组建成投产，总装机容量503万千瓦，均位于深圳市龙岗区大鹏镇大亚湾核电基地。广东还有3个核电项目正在建设，总装机容量1098万千瓦；其中，岭澳二期2号机组正在进行设备安装，计划于2011年内建成投产；阳江核电项目正在进行土建施工，6台机组计划在2013-2017年建成投产；台山核电项目2台机组计划在2013-2014年建成投产。此外，陆丰核电一期工程已获国家同意开展前期工作。⑩据广东省最新规划，到2020年，广东将争取实现全省核电装机容量达到2400万千瓦，核电比重达到全省总发电量的1/5，广东能源自给率可从现在的13%提高到20%。⑪

广东是能源消耗大省，也是传统能源短缺大省，核能产业快速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广东省经济发展在能源短缺上的制约。日本地震发生后核电站所发生的事故为广东发展核能产业提出挑战。作为全国经济发展的排头兵，没有能源支持，经济发展无从谈起。而广东自身缺乏传统能源的供给，核能产业很好地解决了广东经济发展对能源需求的矛盾。但从日本福岛核电站事故的经验可以看出：核能产业的发展安全性至关重要，没有安全保障的核能产业将为经济发展埋下隐患。因此，日本大地震为广东核能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清晰的发展思路，即要发展安全系数高的核能产业。

从总体上看，广东核电产业受日本大地震影响较小，因为广东核电产业所使用技术安全性高，同时广东核电产业是广东新能源发展的关键环节。

（三）整体评估

此次日本大地震对于广东经济的影响因不同产业而异。对于满足日本灾后重建需求的产业而言，当下是一次历史机遇。把握日本灾后重建的巨大市场，将帮助广东相关产业做大做强。而另一方面受到地震影响停产无法出口的日本产业将可能影响到广东电子、汽车等产业的稳定性，因而这类产业需要积极调整，重新寻找新的供货渠道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此次日本大地震对于广东省经济影响较小，所存在不确定性因素中机遇大于挑战。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人类社会的发展始终与各种各样的危机伴生共存[3]。减轻地震灾害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国际社会、各国政府和科学家义不容辞的责任，研究地震灾害与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系，寻求有效的减灾对策，实现在减轻灾害中获得相对增值效益具有重要意义[4]。

日本是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经常受到强地震、强台风、暴雪和海啸的袭击。强烈的灾害危机经历和意识使日本形成了一套相对成熟的灾害危机管理机制，积累了比较丰富的灾后救助和重建经验[5]。在此次日本大地震中，日本的危机响应速度以及日本国民的危机反应素质值得我们借鉴，同时，我国针对地震灾害的风险意识和风险评估也有待进一步加强[6]。

此外，由于日本大地震所引发的核危机仍尚未结束，因此日本大地震对于广东经济的影响还有待继续观察和深入分析。

（二）政策建议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为广东省应对日本大地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 进口

在全球分工的格局下，价值链上下游的联系越发紧密。在地震中受灾的日本产业将累及到产业链的下游企业，广东电子产业、汽车产业所受影响最为显著。广东电子产业、汽车产业所需的核心零部件较多均由日本进口，此时日本地震则打破了原有的经营秩序。此时受影响的广东产业应主动思变，转危为机。

主动承接日本高端制造业。日本频繁受到地震威胁，日本国内很多企业考虑将制造环节（包括核心环节）外迁，当下广东应抓住这一机遇，利用广东的产业优势、政策优势和地理优势吸引日本高端制造业的入住，实现“双转移”后的“腾龙换鸟”。

积极引进发达国家的相关产业。当然，日本相关产业的转移是个渐进过程，而当下关键元部件的缺乏需要及时解决，因此广东还可以引进韩国、台湾、欧美等国家和地区的相关产业入粤，实现广东产业供应链的多元化发展，破除过度依赖一国企业的局面。通过与更多国家企业合作，争取更多的技术转让，实现吸收消化，从而增强产业链分工上的话语权。

加大自主创新力度。同时，广东还需加大自主创新的扶持力度。广东电子产业、汽车产业上游货源短缺引发的产业波动则提醒我们：不掌握关键技术则有可能受制于人。因此，此时广东省政府应当加大自主创新的扶持力度，完善自主创新的政策体系，帮助广东省电子产业、汽车产业的产业链附加值从低端走向高端，建设现代产业体系，促进广东经济持续发展。

2. 出口

深度把握日本灾后重建市场。日本大地震后的灾后重建市场需求巨大，广东相关产业应当抓住这次机遇，实现广东企业国际化的“走出去”战略。日本灾后重建工作需要大量中低端钢材等原材料，而广钢、韶钢、佛山铝型材等广东原材料企业正是受益对象，广东相关产业可以以中低端产业为切入口，乘胜追击，实现产品链的延伸。同时，日本灾区需要大量生活用品，其中纺织服装与家居更是不可或缺，而广东是全世界纺织服装与家居的生产中心，具有无可比拟的竞争优势，此时广东传统的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可以借此时机，扭转近期劳动力密集型产品对日出口增长乏力的态势，力争产业销售额跨上一个新台阶。同时省政府还可为出口日本市场的广东企业提供物流、通关上的便捷，实现快速、深度把握日本灾后重建市场。

3. 核能产业

日本大地震后暴露出日本核能产业脆弱性的问题，广东亟需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主要有以下两点。

大力提高广东核能安全标准。中广核集团仍应当用最先进的标准对省内所有在运、在建核电项目进行全面系统的审查和安全评估，力求广东省内核电站都有能力应对各种突发灾害。确保在建项目使用成熟、先进的核电安全技术，并制定完善核危机出现时的应急管理预案。同时，加大核电知识的科普力度，尽快帮助公众消除对核电不必要的恐慌心理。此外，广东也应大力发展核电以外的新能源产业，增加广东能源供给的多元化。

强化重大公共安全应急管理能力。当有核危机出现时，广东省政府应有科学、准确的应急管理方案及时处理核危机，减少危机所造成的危害，保障经济平稳运行。为确保广东应对危机能力的提高，需加强公共安全应急管理能力的建设，注重日常应急管理训练，确保应急管理方案能得到快速准确执行。同时广东还需建立针对国际重大公共安全的应急反应机制，实现广东省面临国际重大公共安全危机时，能在第一时间内快速反应，准确决策，减少损失并抓住机遇。

注释：

① 相关数据引自：《中国统计年鉴2010》

② 相关数据引自：梅新育：《日本大地震对中国经济产业的考验》，《上海证券报》，2011年3月14日

③ 相关数据引自：《广东统计年鉴2010》

④ 相关数据引自：《日本地震 珠三角感受连锁反应》，《广东新闻网》，http://www.gd.chinanews.com/2011/2011-03-17/2/97670.shtml

⑤ 相关数据引自：《前2月广东对日贸易增长 特大地震或将带来影响》，《广东新闻网》，http://www.gd.chinanews.com/2011/2011-03-16/2/97279.shtml

⑥ 相关数据引自：《日本地震 珠三角感受连锁反应》，《广东新闻网》，http://www.gd.chinanews.com/2011/2011-03-17/2/97670.shtml

⑦ 相关数据引自：《日本地震动摇电子产业》，《南方网》，http://tx.southcn.com/c/2011-03/17/content_21414185.htm

⑧ 相关数据引自：《日本地震 珠三角感受连锁反应》，《广东新闻网》，http://www.gd.chinanews.com/2011/2011-03-17/2/97670.shtml

⑨ 相关数据引自：《十二五确立核电战略地位 广东核电发电量将占1/5》，《南都网》，http://gcontent.oeeee.com/2/26/226d1f15ecd35f78/Blog/311/737925.html

⑩ 相关数据引自：《日本地震海啸对广东核电机组未造成任何影响》，《南方网》，http://news.southcn.com/g/2011-03/18/content_21511401.htm

⑪ 相关数据引自：《十二五确立核电战略地位 广东核电发电量将占1/5》，《南都网》，http://gcontent.oeeee.com/2/26/226d1f15ecd35f78/Blog/311/737925.html

[1] 梁芳, 聂高众, 高建国. 地震的社会经济影响[J]. 灾害学,2006(6).

[2] CCEVPR. 日本的地震预测研究[J]. 国际地震动态,2009(3).

[3] 杨仕升. 地震灾害与经济可持续发展刍议[J]. 国际地震动态, 2005(4).

[4] 陈和, 申明浩. 台风灾害危机管理研究[J]. 现代管理科学, 2010(8).

[5] 朱凤岚. 日本的地震危机管理及灾后重建[J]. 求是,2008(15).

[6] 席涛, 范军, 崔浩, 胡林[J]. 四川汶川地震对中国经济、社会、环境的影响分析[J]. 国际经济评论, 2008(4).

（本文感谢李青教授、肖鹞飞教授、陈伟光教授、申明浩副教授、邓可斌副教授的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