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是我们反抗一种无所不在的束缚的语言
——中坤国际诗歌奖获奖感言
2011-08-15四川翟永明
/[四川]翟永明
诗是我们反抗一种无所不在的束缚的语言
——中坤国际诗歌奖获奖感言
/[四川]翟永明
首先谢谢中坤集团和把我送到这个位置上的各位评委!
尽管我一人在此,多少有点孤单和心怯。因为我知道,还有许多更优秀的诗人,由于各种原因,没有走到这里来。我不会狂妄地认为:是因为我的写作超过了他们。我把这次获奖,看成是一种激励;不是激励一个人的野心,而是激励一个人坚持不懈地创作。更重要的奖项是来自我的读者和我的内心。在写作二十多年之后,诗歌一如既往对我充满了吸引力,写作也成了一种习惯。我仍保持一个初学写作之人的热情和兴趣。这是老天给我的奖项。在焦灼烦躁的当代社会空间里,这样一种能够平衡内心、激发快乐的事情,使我能够找到生活中最美妙的时刻。
现在是一个图像和复制的时代,文字的作用受到遮蔽。中国当代诗歌,在上世纪80年代焰火般地璀璨之后,留下了新世纪的落寞。在今天,写诗并不像在古代一样,诗人能够获得世俗的荣耀或知音的青睐。由于诗歌与读者交流不畅,还会出现让诗歌蒙羞的情况。作为诗人,也许我们的写作比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困难。正因为如此,诗是我们反抗一种无所不在的束缚的语言。这种束缚,过去更多的来自体制,而现在,除此之外,还有来自时代、媒体、高科技发展、商业以及语言本身有形和无形的掌控。文学写作的目标是获得自由和想象力,以及精确观察事物的能力。在这个噪杂到多不胜多的资讯、信息时代,我更相信建筑师密思·范德罗的一句话:“少就是多。”诗歌里的少,犹如中国绘画的留白;也犹如诗印在纸上,行与行之间的空白。这样的少,如雪泥鸿爪,空谷足音,传递出噪杂生活之上的澄明和诗意。在最美好的意义上,让我们得以抵御物欲时代全面的通货膨胀。
中国古代诗歌既是视觉又是声音的艺术,它最大地发挥了汉语言宽广到无限的能力。白话文带来了中国现代诗歌的不确定性和差异性,形成了汉语诗新的表述形态,这一过程,充满争议。所以,我常常会想到:在今天,电脑的普及和网络的扩张,使得独立发展、形体构造与众不同的汉字文化,再次受到形形色色的网络语言的破坏与重构。中国当代诗歌除了表现对文化、社会,对现代性的追问之外,怎样继承古典诗歌传统的艺术思维,使其在日常表达话语的样式上,产生出崭新的、能够充分展现现代汉语魅力的诗歌,仍然是对我产生吸引力的目标。
最后我要说的是:中坤诗歌奖充满了一种开放和国际视野的独特眼光。多年来,中国和国外的诗歌交流一直是单向的、被动的,中坤诗歌奖第一次设立了B奖和C奖,这表明了在今天,语言与语言之间的隔阂,国界与国界之间的隔阂,都不能阻断诗歌的神奇通道和宽阔视野。诗人通过各自的个人经验,表达着不同国度的语言的精髓。这些诗的语言,在这个世界上循环不已;虽然,古老的诗歌传播方式:印刷、出版,已经很难成为诗歌创作、生产流程中的一个循环装置了。诗歌的命运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走到多远,这是我们不能预测和解释的。
我越来越感到:在中国当下,许多美好的事物,都被一个词取代了:消费者。世界上生产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商品,让人们快速消费、快速丢弃。唯有诗歌,因其无用,因其与消费逻辑不同质的特性,也因其存在则必有的批判性功能,尚不能被娱乐和消费。所以我觉得,诗人正是要在一个追求物质化、娱乐化的大环境里,分享和创造一种精神自由、思维独立的语言艺术,正像我们的古人所说:“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